「心中。」

 「那你心中此刻可有佛?」相由心生,法相难藏。

 「我……」他沉默地低下头,轻语地道:「没有佛。」

 「为什麽无佛?」佛在三界,佛在四方,佛在举头三尺处,怎会无佛。

 「因为我动了凡心。」在神佛面前,他不敢有一句妄言。

 「动了凡心?」他思忖,面容沉静。

 萨胤风头一抬,望向遥远的天边。「我爱上一个女人,为她难以与佛同在。」

 「她美吗?」人心如深渊,可进可退,全在一念之间。

 「美吗?」他笑了,很低,很沉,让人感觉得到他心中有爱的祥和。「至少
见过她的人不会认为她丑,五月的樱花就是因她而盛开。」

 「呵……呵……你这傻小子也有开窍的一天,我等这一天已等得头发都白了。」
终於等到他愿意把心敞开。

 已经很老很老的方丈大师看起来让人有想笑的慾望,他个子矮矮胖胖的,方
头大耳,头顶光光并无戒疤,穿着老旧袈裟和破鞋,大大的圆肚腩往前凸。

 他就像一尊爱笑的弥勒佛,即使不笑的时候也令人看起来像在呵笑,发皱的
额头往上弯,彷佛连累积智慧的皱纹也在笑。

 别以为和尚就真的六根清净,他照样大口吃肉,金樽满溢的猛灌清酒,早年
还先後娶过两个老婆,在她们过世後才绝了女色。

 「住持,你……」为之一怔的萨胤风蹙起眉,不太了解他话中含意。

 方静大师举起手,要他静静听他释慧。「从我收养你的那天起,从没见过你
笑,当年我还想这孩子太不正常了,根本是狐妖偷抱来人间殃民祸国,让我着
实忧心了好些年。

 「不过适才见你温柔的一笑,住持我真是大彻大悟,晚年得见你人性的一面,
真是无比快慰,你让我紮紮实实的上了一课,原来你是人而非妖子。」

 「住持,你是德高望重的大师,请自持。」他分明是在取笑,揶揄弟子的木
讷性格。

 弯弯的嘴角往上扬,他抚着胸前檀香佛珠大笑。「你呀!不是当和尚的料,
我早就看出你的杀孽重,尘根难除,就算身在佛门也成不了佛。」

 听他这麽说,萨胤风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他整整在上凉寺待了三十二年光景,
若他真无佛缘为何不及早告知,非要他与佛结缘了才说他是红尘弟子。

 其实在方静大师开口前,他就思索着怎麽向他说明要脱下这身僧衣,他三分
之一的生命都是灰衣灰袍的穿着,现在要换上其他颜色,不晓得能否适应。

 但是多年的养育之恩和师徒之谊叫他开不了口,举棋不定,犹豫再三,无法
亲手斩断这条似师似父的连系。

 「你这年纪也该结婚生子,别学我老和尚一样蹉跎,我呢,是等着佛祖收我,
你呀!就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佛是无所不在,无所不知,守着一尊木雕人偶悟
不了真理。」要用心去悟,爱、恨、憎、恶、慾是人生必修的课程。

 人的眼界是往外放,而非往内缩,走不出十方见地,又怎麽看得到佛法无边。

 「结婚生子……」一抹晦涩的幽光闪过眼底,夜的黑遮去他脸上的沉痛。

 他能有那一天吗?

 一个将恶运带给身边所爱的男人,怎麽有资格去谈论未来,连和他最亲的住
持他都尽量避开,独居偏堂,深恐他为己所累。

 这也是他一直停滞不前的原因之一,明明很喜欢一个女孩却必须离她远远的。
克制想去见她的冲动,让她活在安全的距离内。

 「爱呀!是很美好的事,别想得太复杂,不跨过那条界线,又怎会晓得无法
拥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得到真爱,想当年我和爱子的感情可是轰轰烈烈……」

 一句想当年,方静大师兀自打开话匣子说个不停,爱子是他十八岁那年娶的
第一任老婆,算是青梅竹马,他说呀说的又转到第二个老婆身上,同样是情深
意重的模样。

 「……喔!对了,你今天真的没出去做坏事吗?」杀人不好,会有很深的罪
愆。

 「我一整天都在佛堂做功课,并未外出。」他怕一跨出寺门就再也回不了头。

 老和尚摸摸像泡过水似的大鼻子,满是疑惑。「那麽这股腻人的血腥味从何
而来?」

 「血腥味?」他轻轻一嗅,空气里只有焚香的香气,并无住持所言的血腥味。

 「佛门乃清净之地,不沾俗气,每回你一干坏事从外头回来,那股味道就会
跟着你入寺,久久不散。」嗯!越来越重了,很新鲜的血味。

 霎时恍然大悟的萨胤风终於明白为何他每出一次任务,次日便会被住持叫到
菩萨面前,连念大悲咒三天三夜。

 原来是他的气味泄露玄机,难怪那几天住持一见到他便摇头叹气,不嫌烦地
搬出藏书晒经,一遍又一遍讲解佛祖割肉喂鹰,以及菩提树下悟道,告诫他生
命的可贵。

 「累你受罪了,住持。」让一名以渡众生为志的僧侣背负他的罪孽。

 「无妨,无妨,有生自然有死,有死必有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这是菩
萨的慈悲,訑让我们有再活一次的机会。」方静大师双手合掌,念了一句阿弥
陀佛。

 重生。他在脑子里反覆咀嚼着,大为震撼。「我受教了,住持。」

 「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你聊了,夜深了就该休息,你去把寺门关上,别让
宵小搬走了咱们上凉寺的大佛。」重达一千三百六十二公斤的佛像。

 「你先去安歇,我去去就来。」萨胤风头一点,提起灯笼打算往外走。

 「去去去,顺便瞧瞧里外有没有什麽野猫野狗受伤,这味道越来越重,越来
越重了,闻得我头昏脑胀……」积功德,做善事,常保安康。

 方静大师扶着额头边走边念,矮胖的身体没入树丛後,声音轻如和风的飘扬,
萦绕不休。

 月儿半圆,从云端探出头来,半掩面地洒下银白色月光,像是指路的纺织娘,
照出灰蓝色的石板路,一双睡不着的蝉儿飞过灯下。

 脚步稳健的萨胤风先阖上左右两扇侧门,木制的门板在转轴滑动时会发出刺
耳的嘎吱声,他尽量使其噪音降到最低。

 真有血腥味吗?为什麽他完全闻不到一丝异味,只有夜昙绽放的香气?

 他轻嗅身上的气味,试图找出方丈大师所说的味道。他成为「死神」时不见
得次次见血,为何住持还能察觉异样,每回都能清楚的知道他又染」污了双手?

 是他的嗅觉比较灵敏,还是经过多年的苦修已达到佛理的另一境界,能轻易
地感受到肉眼所不能见的事物?

 蓦地,一道几若无闻的呼吸声飘进萨胤风耳里,他直觉的敛起双眉,目光微
沉,脚步放轻保持警觉,寻找声音来源。

 一股不陌生的腥甜味顿时传入鼻翼间,他更加谨慎小心的眯起眼,藉着微弱
月光探视。

 咦!那是……

 纤细的身影,波浪般长发,以及……清妍的五官?

 没人看见萨胤风如何移动近两百公分高的身体,只见一阵风似的黑影呼啸而
过,双臂一伸扶住下垂的软物,目冷如霜。

 「谁敢伤了你?!」

 他愤怒,黑眸转沉,骇人的冷意自眼中迸射,寒似魔兽食鬼。

 第八章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
婆耶,摩诃萨堙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嗡!萨皤罗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
悉吉栗唾伊蒙阿唎耶……」

 吵。

 好吵的声音。

 是谁一大早就起来念经,当没左邻右舍吗?入耳的梵音扰人清梦,着实气恼。

 虽然念经的声音低沉,犹似小提琴的悠扬琴音,但听似平静的嗓音中,隐隐
浮动肃杀的戾气,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像是正在为某人送终。

 一缕顽皮的风拂过沉睡佳人绯红脸庞,她微微掀了掀轻如羽毛的长睫,似醒
非醒的发出近乎梦呓的嘤咛,彷佛美梦被人打断。

 阳光静悄悄地移动,爬上雪嫩肌肤,觉得热的西门艳色张开轻阖的眼皮,一
时不太能适应光线的眨眨眼,想举起手遮住刺目的亮度。

 「哎!疼……」天呀!是谁趁她睡着的时候来偷袭?

 梵音骤停,修长的身影在她喊出第一声疼时便出现身侧,轻扶着受伤的肩膀。

 「怎麽了,是不是压到伤口?」神色紧绷的萨胤风先检查伤处,见白纱上并
无血丝渗出才安心。

 「咦!你为什麽在我房里……不,不对,这里不是我住的地方,倒像是庙宇。」
她想起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月眉不由得一皱。

 「看来你伤的只是皮肉而非脑子。」还能清楚的知道所处的环境。

 萨胤风先将她滑落的被褥拉好,再将凌散的长发拢在她耳旁,轻拂被晒红的
脸颊,以指沾透明凉液细抹,不让她任性的弄伤自己。

 然後他起身放下竹制的窗帘,阻止屋外阳光进入;脸冷肃像是气恼某人的不
自爱,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放在嘴边吹凉。

 「为什麽我会觉得这是一句讽刺?」她不记得曾得罪过他。

 「你很聪明,但太过聪明反而不聪明,聪明人不会做不聪明的事,你的确不
聪明。」百分之百的蠢人。

 「什麽聪明不聪明,你在绕口令吗?我聪明与否不干你事吧?」迎面一串令
人脑子打结的讥语,任谁也会歪局兴,何况是生性难驯的西门艳色。

 「从现在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归我管束。」他不会放任她游走危险边
缘。

 她有点迷惑,眼微眯地垂眸。「你念经念多了是不是,念到精神方面有了问
题。」

 他凭什麽用命令的语气约束她,天地间能让她服从的人并不多,而其中一个
绝对不会是他,她还不至於受制一个和尚。

 咦?他的僧服呢!怎麽换上条纹蓝浴衣,过肩的长发变得只到耳齐,透出一
股成熟男子魅力,让人有些脸红心跳,不敢直视襟领下的性感胸膛。

 觉得自己像色女的西门艳色赶紧移开视线,看向三炷清香缭绕的佛台,平静
臊热的情绪。

 「既然你不懂保护自己,那就由我来保护你,从今而後,你的命归我所有。」
他要用他独特的命格和天对抗,保她周全。

 她听出端倪,但也觉得他太张狂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我的命属於
我自己,谁也拿不走……」

 「什麽叫不需要,瞧瞧你这副鬼模样像是能照顾自己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
因无法止血而亡於血竭,只差一步就救不回,枉送性命。」

 萨胤风堆积在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全爆发出来,声如春雷直劈而下,穿过胸腔
直达咽喉,吼声连连震耳欲聋,目皆赤红。

 他从未有过这种心被瞬间撕裂的感受,恍若来自地底深处的魔兽朝他伸出爪
子,狠狠地划破他自以为刚硬的胸口,骨露皮绽。

 一直以来他受困於命运的诅咒,不敢爱人,也不敢对所爱的人表现太多的关
心,亲人死亡的阴影始终是他挥之不去的恶梦,他不想、亦不愿有人因为他而
提早结束未完的一生。

 但是见她呼吸慢慢变浅,心口的跳动不再强而有力,脸色转白的失去血色,
那一瞬间他真的害怕她就此阖上眼睛,再也不肯多看这世间一眼。

 他惶恐,他惊惧,他心乱如麻,抱着她的手竟不受控制的颤抖,唯恐怀中柔
软的躯体会渐渐冰冷,没有一丝气息。

 在她和死神搏斗的那一刻,他顿时领悟了一件事,与其屈服在命运的掌控下,
他宁可奋力一搏,用自己的命去守护她,让她从死神手中逃脱。

 有什麽比由他自己保护更万无一失,杀过无数人的他知道如何遏止被杀,不
管是人,或是恶咒的魔手,都得经过他这关才能伤得到她。

 不愿独活,如果连最爱的人都守不住,他赖活於世又有何用。

 人无情,如行屍走肉。

 人无心,生不如死。

 「你在担心我的安危?」她微讶,许久不曾有人关心她是否受伤。

 一股如煦阳般暖流涌了上来,暖洋洋的温暖她向来偏冷的心窝。

 「你看我的样子像在担心吗?」他把一口温粥送到她嘴边,逼迫她咽下。

 的确不像,他比较像想亲手宰了她。「你应该乐见我的死亡,我的命值十亿
日币。」

 「谁告诉你的?」他的手颤了一下,不愿她得知自己曾经想杀了她。

 「我自有我的管道,你实在可以不用管我死活。」西门艳色有些恶意的说道,
想激他发怒。

 其实,他生气的样子很有人样,不像知命的和尚,叫人很想毁掉他的冷静自
持。

 萨胤风懊恼的手往下一击,木制地板当场凹陷一角。「我是杀手,你最好闭
上嘴巴,以你现在的体力应付不了我。」

 他承认了,但也眼冒发赤的火焰,似乎她再多说一句废话,她就会如同凹陷
的地板般少了个什麽。

 「你爱我。」她笑道,硬咬住盛粥的木匙。

 「这是我的致命弱点吗?」他表现得十分明显,用不着她一再提醒。

 「是的,你有可能为我送命。」身为龙门的一份子,等於和危险划上等号。

 「我命中带煞,所有接近我的人都会死於非命,很公平。」她已经死过一次
了,不会再有第二次,因为他不允许。

 「真的?」居然有这麽好玩的事。

 见她眼中迸出光彩,他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你似乎对别人的不幸非常感兴
趣。」

 「不,只对於你,你不觉得我们很适合做情侣吗?」灾难情侣。

 「我们会在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带着你。」他的语气强硬,但眼
神却因她的一句话而放柔。

 「带?」日本住久了,感染日本人的大男人主义。

 西门艳色想把手举高,压在被子底下不太舒服,但她才稍一有动作,肩上的
伤便痛得她有种皮肉被撕开的感觉,痛苦地拧起眉。

 她很意外,只不过是一点外伤而已,为什麽会痛人心扉,以往她曾受过更重
的伤,甚至由高崖坠下断了几根肋骨,绷带包一包照样生龙活虎,能跑能跳的
不觉得真的很痛。

 而这次她却异常虚弱,巴掌大的星镖能造成多大的伤口,那五十元硬币大小
的血口,根本不能算是伤。

 「别动,小命刚保住就安份点,不要给我找麻烦。」他手上的伤药并不多。

 萨胤风色厉地一喝,按住她未受伤的右肩,不许她乱动。

 「我想摸你。」漫转明眸,她笑睇着他。

 「妖女。」他低嚷了一句,将素白葱指放在手心,轻轻一握。

 她呵呵地笑着,「我是指胸膛,你看起来很可口。」

 大男人也有可爱的一面,瞧他莫可奈何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逗他的感
觉真的很好玩。

 难怪他们家的小玉三不五时找人陪她玩「游戏」,乐此不疲的拉他们下水,
把别人的生命当成俄罗斯转盘,闲暇时转个两下,看谁是下一位幸运儿。

 唔?不对!小魔女怎麽没跟来日本,她一向最爱看热闹,不可能放弃这一次
机会。

 她忽然心生不安,台湾那边不会出事了吧?为何其他几位使者都未跟她连络?

 「休想。」

 一句恶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笑眸轻扬地多了一丝狡色。「你是指现在,还
是永远?」

 「不要玩弄文字游戏,你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开不得玩笑。」萨胤风恼怒地
轻弹她额头,警告她别把命玩掉。

 「听起来我似乎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真有伤得那麽重?」瞧他简直把她当小
婴儿看待,不让她有自主能力。

 「重到足以丧命。」他抿起唇,神情冷峻得像要结冰。「日本忍者会在暗器
上抹一种无毒素,但会破坏凝血功能的药草,只要一有伤口便会血流不止,直
到流尽最後一滴血为止。」

 「原来……」西门艳色惊讶的咂咂舌,显得相当意外。

 难怪她明明上了药,点住主要三大穴位,但血珠仍是强行冲破封锁线,慢慢
地由体内流失,消耗她仅存的体力。

 「等等,你懂药理?」

 「不懂。」他沉着眼,目露阴鸶。

 「那你怎会这麽清楚草药的药性?」习过医理的她听都没听过如此歹毒的草
药。

 萨胤风猛然沉下声。「不要问。」

 「不要问……」西门艳色顿时明白其意。「是你们的人下的手?」

 难怪他懂得治疗方式,和死神抢人。

 她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若是没在心里想着见他一面,不由自主的走到上凉
寺,恐怕现在的她早已是一具失温的屍体。

 猛地打了个冷颤,她不知该庆幸,还是感激他的及时伸出援手,毕竟暗杀者
和他隶属同一集团,彼此间可能互有往来。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要插手。」他会替她讨回公道。

 「有危险吗?」她最先想到是他的安危,不愿他以身涉险。

 一听她关心话语,萨胤风手指轻柔地抚摸她微凉粉腮。「不会比你更危险。」

 她掌控他的心,他的灵魂,不用刀剑,不用致命武器便让他不战而败,主动
竖起白旗。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我要知道……唔!」太卑劣了,居然使用……手段。

 充满檀香味的唇轻覆微带药味的绯色小嘴,以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阻止她
开口。

 「嘘!乖一点,外面的事留给男人去负责,你乖乖养伤。」他又吻了她一次,
眷恋不已地抚着她好不容易恢复生气的脸。

 他实在不想再看到脸色苍白如鬼的她气若游丝,四肢发冷的逐渐僵硬,好像
下一秒钟就会在他面前停止呼吸,不让他有爱她的机会。

 那种感觉比挖出他的心还痛,至今仍无法平复,那份掐心的恐惧犹留脑海之
中,他想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珍惜所爱,是他此时唯一的念头。

 「胤风。」她低唤。

 柔媚如丝的声音钻入耳中,为之一僵的萨胤风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名字是如此
动听,让他心口骚动。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的那句话,现在我要收回,其实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不会再逃避两人之间强烈的情感牵引。

 「我知道。」他笑了,眼含深情地放下吃完的空碗。

 「你知道?」他几时成了她肚里的蛔虫。

 「因为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尤其是她。

 「偏见,你……」她不服气的想辩解,一根粗厚的食指点住她的唇。

 「你来找我了,不是吗?」这就是证据。

 她哼了一声,认为他过於自大,但不可否认地,她确实想着他,在受伤的那
一刻起脑子便容不下其他人,没想过向同门发出求援讯号。

 「我爱你,真心的爱着你,相信你亦然,然後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为我保
重自己好吗?」他无法忍受失去她的日子。

 不知为什麽,她的眼眶湿润了,声音微哑的说了句,「好。」

 这就是爱情的滋味吧!让人软弱。

 西门艳色眨眨眼,不让盈眶的泪水滑落,觉得有个爱她的男人在身边真的很
好,有个结实的肩膀可以依赖,夫复何求。

 一道轻如柳絮的叹息在头顶扬起,她泪中带笑的看着所爱的男人俯下身,温
柔而疼惜的印下吻,她土墙一样坚硬的心彻底融化了,醉在他落下的轻吻中。

 她爱他,多麽简单明了的事实,第一眼她便被他和自己相同的沉稳气息给吸
引,为什麽直到现在才看清楚自己的心?

 门内的两人浸淫在浓烈的爱里,彼此凝视,珍惜得之不易的相处时光,浑然
不知门外的老和尚抚着下巴呵笑,带着一脸臊红的小沙弥越走越远,笑声浑厚
得像佛在笑,让人心灵平静。

 是夜,
暗杀集团地下总部。

 一条暗影悄悄地潜入防卫森严的黑暗组织,如无声的猫儿跃上琉璃屋瓦,毫
不费力地通过电眼监视器,摸到沉睡男人床边。

 很少有人晓得京都院的下方还有深三层楼的地下建筑,占地甚至比京都院还
大,拥有最先进的武器库、训练场,以及贩售各种杂物和美食的地下街。

 包括弹药和各式各样的杀人必需品,还有使人死於无形的毒药和药草。

 金钱的魅力无远弗届,只要想得到的东西都能购得,就算耗资千亿美金建构
专门培植杀手的机构也不是难事,为钱卖命的人不在少数。

 而拥有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三上村夫名义上的姑父,实际上却是和他母
亲搞不伦的亲生父亲,将来这个庞大暗杀势力将由他继承。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