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清尧看了信件一会,眉头蹙得死紧,「你确认过这是清墨的笔跡了?」

「确定。」墨儿曾帮表妹写过药方,他不会认错字。

「她是亲自跟你告辞的吗?」湛清尧总觉得哪裡怪怪的。

欧阳不弃脸色转沉,「不是。」

「我觉得这封信有些奇怪,实在太不像清墨的作风,如果是她的话……」

如果是她?欧阳不弃一惊,从对方手中抽回信件,来回确认。

他怎麼没想到照墨儿的性子,如果要离开……「如果她要走,非得搞得轰轰烈烈不可,不可能这般默默离去。」

在树林裡想点火烤他、在妓院下春药毒他,后来几次在柳家庄,她想走的时候看似静悄悄,实则都会留些「惊喜」给他。

如果她真的是因為生气他跟师妹曖昧,想必也会闹得全师门鸡犬不寧才愿意离开吧。

「糟!」惊呼一声,他自责不已,「那肯定是墨儿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写的,她是不是让人掳走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她……」

「冷静点。」湛清尧将信抽走,懊恼得从左看到右、由右往左唸、上下颠倒著看。「若这真是清墨亲笔写的信,我相信她会留下线索。」

线索?欧阳不弃直盯著信件,站在湛清尧身侧,才发现信件上的字句排列好像不太对劲。

「救我你师父天地下。」他唸著每句的第一个字,讯息渐渐清晰,「救我、你师父、天地下!」

闻言,湛清尧也抬起头,喃喃重复,「救我……是清墨叫你救她,你师父?难道说兇手是你师父?」

「……有可能。」他很清楚的确是这个意思,就算是自己的师父,他也不能原谅!只是……他该上哪裡找她呢?「天地下……天地下是什麼意思?什麼在天地下……」

片刻,两人异口同声——

「地窖!」

「地窖!」

但湛清尧多了一丝惊恐,「糟糕,千万别是地窖……不不不,应该是,惨了,得快点把清墨找回来!」

这回换欧阳不弃较為冷静的发问:「怎麼了?」

「先走先走,快告诉我无相门的地窖有几个?」湛清尧马上拉著他往外走。

欧阳不弃心中升起不安,因為他的神色太奇怪,「你到底怎麼——」

忽地,一名蒙面人挡住他们的去路,也打断他的话,「想知道辣手毒仙的下落就跟我来。」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机会,蒙面人逕自往后园走。

欧阳不弃跟湛清尧连忙跟上对方,其实从声音、背影,欧阳不弃已认出蒙面人是谁,但仍佯装未识其人,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习艺十餘年,他从不知流瀑后的假山还有条祕道,拾阶而下长约三裡,潮湿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若非微亮火光照明,完全看不见前方的路。

驀地,黑衣人一停,左右察看片刻,左手一伸按下凸起的石块,一道石门笨重地移向右侧,佷重的霉味迎面而来。

「她就在裡面。」

他们连忙要踏进,却被黑衣人挡住,「等等,我有两个条件,一,只有他能进去。」他伸手指了指欧阳不弃。

「二呢?」欧阳不弃不疾不徐的问。看来,这次的事的确是针对他。

「二我进去才能跟你说。」

欧阳不弃回头看湛清尧,眼中的意思很明白。要两人硬闯吗?

「你进去,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若你们太久没回来,我会进去找你们。」湛清尧懂他的意思,但硬闯就会耗时间,他们没有时间了!「你快进去,清墨怕黑。」

「怕黑?」

「对,怕到……撑不了多久,怕到她寧愿一了百了……」

【第九章】

「墨儿,这张脸会為妳带来祸端,让娘帮妳好不好?」

「不……不要,痛痛……」

「為什麼不要?為什麼……妳要跟娘一样吗?要吗?乖……让娘帮妳。」

「啊——娘……痛……不、不要……救我,爹救我……」

「嘘,安静点,乖乖的……一会儿就没事了、没事了……」

「救我……爹,好暗……我怕!很痛,救我……爹……」

鲁清墨从石床上惊醒,四周仍是伸手不见五指,她脸上旧的泪痕未乾,一双大眼又盈满水珠,饱满的泪不断往下落。

爬坐起身,她吓得往身后的墙壁靠,当背部靠到冰冷的墙,她一惊,像是想起什麼,抬起手不断捶身后身侧的石壁。

「爹,救我……救我……爹……」她哭喊著,完全感受不到捶墙的力道有多大,也不知道握成拳的手血跡斑斑。

因為手让铁鍊缚住,她一敲打随即传来錚錚的声响,伴随惊惶的哭泣在黑暗的空间迴盪。

手没感觉,但鼻子灵敏的闻到血腥味,鲁清墨连忙将双手抵在胸口,惊慌的呼叫,「爹,好多血!我要死了……爹,救我……我要死了……」

她像是醒了,又像是还在梦中,等哭到没力又躺回床上,直到恶梦再次惊醒她,不间断、重复一样的动作跟哭喊。

一片黑暗的地穴满是湿气和潮味,寻常人待上一刻鐘就已经受不了,何况是一名女子,她哪禁得起地气侵袭,三日三夜可是相当漫长的时间。

对,怕到……撑不了多久,怕到她寧愿一了百了……

思及湛清尧所言,欧阳不弃立即点上油灯、加快脚步,终於来到地窖的内室。

他双目迅速横扫四周,幽暗的空间有桌有椅,还有一张铺上生菇稻草的石床,倾倒的水壶乾裂了,没有一滴水。

驀地,石床上的一道暗影拉住他视线,他惶然又不安地走上前,将油灯举高,入目的身影令他惊骇万分,痛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麼了?

双手缚於墙,铁鍊绕过身,鲁清墨平躺在石床上,虽睁著眼,但脸色极為苍白,衣襟衣袖都是乾掉的血痕。

她受伤了吗?还活著吗?

欧阳不弃颤抖著手再走近些,才发现她的双手都是血跡,有新的伤口、旧的伤疤,一双玉手无一处完好,庆幸……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他开口,声音很轻,像是飘著,「墨儿……」他怕惊扰到她,她的视线似乎没有焦距,甚至像没发现已经有人找来。

许久,她传出沙哑破碎的声音,「……爹,救我……清墨要死了……好多血……好多……」

她这个样子,他不敢碰她,怕一碰她就碎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為她心疼,一滴泪不受控制的滑下。

「墨儿,我是不弃。」他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不弃、不弃……」她喃喃唸著,随即笑了,那笑像是用尽全身气力让嘴角有一点上勾的弧度,「不弃吗?是那个不离不弃吗?」

「对,不离不弃。」欧阳不弃动手轻解她身上的鍊子,遇到锁,他一使内力巧劲就让锁化成粉了,这样的功力,他从没在外人面前展现。

「不弃啊……啊——娘要来接我了!娘……不弃……啊——我胸口好痛,好多血……我要死了……救我……」

一惊,欧阳不弃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连忙察看她的胸口。没有,没有任何伤口,仅有一道旧伤疤。

一道约有一个手掌长的刀伤。

这样的疤……她到底有什麼样的过去?

「墨儿,妳不知道吧?当初妳捡拾木柴叶子想烧烤我的时候,我早醒了,就想看看妳想做什麼,不过后来剑真是不小心划到妳了。」他边拆鍊子,边说起往事,声音低沉平稳得像在说故事。

鲁轻墨安静下来,睁著空洞的眼看他。

「妳在妓院的时候不是对我下药吗?我后来不是掳走妳了?妳不知道的是,当时為了妳我可是破了例,让君子剑第一次见血,我砍了摸妳那个人的手腕,不,算第二次,因為我在树林不小心划了妳一口子。」拆完鍊子,欧阳不弃却不急著带她走,只是缓缓说著两人过往的事。

片刻,她终於有回应,「冷泉很冷。」

「妳真会记仇,怎麼清墨妹子不记得当初是怎麼整不弃哥哥的了?妳冷我还渡气给妳,我热妳却尽往我身上蹭。」

「你晚上偷袭我。」

看她的眼盯著他,欧阳不弃才鬆了一口气,她眼裡终於有他。

「结果妳睡得可好,一觉到天明,可知我在外吹了一夜冷风。」

闻言,她缓慢且吃力的抬起双手,「不弃……不弃……真的是你吧?」

让她的手臂搭上他的脖子,他弯腰看著她,「是我,抱歉我来迟了,累妳受罪了。」

她伤得好重,除了身体还有心,他方才真的怕,怕她会回不来,怕她只剩一个叫鲁清墨的空壳。

「……真的是你……」是他吗?那场恶梦已经结束了吗?

「我抱妳出去,妳得抱紧我,知道吗?」他细心而怕弄疼她似的小心搀扶,而后脚又离地。

鲁清墨被横抱而起,熟悉的气息钻入鼻中,是安心的感觉。「欧阳不弃,不弃不弃,让你叫这名字真好。」

「嗯,墨儿妳……疼吗?」他鼻头酸涩声哑地上不住為她心疼。

「不疼,我不疼,你别穷担心,我可是江湖有名的辣手毒仙,这点小伤算什麼。」她想笑著对他说,可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溢出。

「墨儿……」他心痛地抱著她,想紧紧拥住却又担心弄伤她。

「真好,是不?我还能见你一面,你说,该不该开开心心……」呃!怎麼有雨,地底三尺还会下雨?

一滴、两滴、三滴……落在鲁清墨面颊,微微发刺,她听到细微的哽咽声,明白脸上的雨滴不是雨,而是他的泪。

「我不会让妳有事的,相信我。」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欧阳不弃循著仅容一人通行的祕道往外走。

「我知道。」她扬起唇,笑得好凄迷。「你知道吗?我作了一个梦,梦见我穿上嫁裳坐著花轿,摇摇晃晃地抬进你家大门,你笑得好不得意。」

她骗他的,其实这几天她只重复作一个恶梦……

「能娶妳為妻,怎能不得意万分呢!等妳伤好了,我们立即成亲。」他不会再放她一人落单,定会时时刻刻守著。

「我刚是说作梦,我有说要嫁给你吗?」

「妳不嫁我嫁谁?西晁将军吗?」若不是此时不合宜,他真想狠狠敲她一记,威胁她只能嫁给他。

「四哥?」他终於找来了吗?

「西晁将军是妳哥哥?亲兄妹?」那麼墨儿是王爷的千金?看来她的过去真不简单。

「怎麼,他没跟你说?」她还以為照四哥的急性子,肯定都说了。

為清墨著想?哼,他一想就觉得那傢伙是故意的,是故意要他吃味!

「没,什麼都不说清楚,我还以為他是妳的旧情人。」

闻言,鲁清墨发笑,不料一口黑血由她嘴角流出。「那你是在為我有……旧情人这事吃味吗?」

祕道中十分阴暗,快到出口的欧阳不弃没发觉她面色越来越惨白,只想快点带她到外头,好立刻為她医治手上的伤。

「哼,不管是旧情人还是哥哥,都比不过我,我早把妳定下来了。」

「不弃……」

「所以,妳别想逃了,不管妳是谁,是什麼身分,都得等著当我欧阳家的新嫁娘。」

鲁清墨双手虽无力,仍勉强举起一手,轻柔地抹去他眼角泪珠。

「那玉珮要还我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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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新嫁娘,也要看她有没有命留下!」

飞瀑之下,长鬚飘动,一道瘦削白影沐於月光中,寒意森森地捲起衣带。

「师父——」

月儿弯弯,上掛树梢,扬洒而下的柔光照向地面人影,也照出人心丑恶。

「你还记得我是你师父呀!」沉剑池抚著鬚,目光如炬地看向他最引以為傲的爱徒。

「西晁将军呢?」湛渭尧不是该守在地窖门口?难不成……欧阳不弃沉下脸。难不成湛清尧有危险?

沉剑池张狂的笑,「师父没那麼笨,虽然不知道你怎会认识他,但我万不会跟朝廷裡的人作对,只是让他吸点迷香,让人送到客房休息了。」

「师父若知朝廷裡的人惹不起,那就先让让路。」他还尊称他一声师父是不想浪费救怀中人的时间,「我怀裡这个可是九王爷的千金、西晁将军的亲妹。」

先是一征,沉剑池随即又冷笑,「让路?师父可没这麼好骗,听说九王爷的千金早死了……就算真的是好了,在不知其身分之下我為民除害,先是不知者无罪,算起来我杀了辣手毒仙还是有功呢。」

哼,这丫头害得他好惨,他怎会轻易饶过她。

原以為她已受制於他,无力再反抗,迟早会乖乖交出解药,另一边欧阳不弃也能赶快跟何语盈成亲。

没想到,欧阳不弃根本不照计画走,而他也开始发现鲁清墨在他身上下的暗夜迴香有异。

除了戒男色之外,每到午时日头最烈时分,他体内就会像有一股大火在烧灼,五臟六腑热得快爆开,水喝越多越热,热到他将胸口抓出一条又一条的血痕,几乎要剖肚掏腹。

这症状吓得他连忙去地窖找她要解药,却没想到这平常刁钻的丫头,不过是在地窖待一晚,整个人就像疯了似的,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就算了,不管问什麼都不知道,一副梦没醒的样子。

即使他搜遍她全身和客房仍一无所获,让他日日承受烈焰焚身之苦,想杀她又怕求解药的最后一丝希望没了。

现在想想,也所幸他没杀了鲁清墨,有了她,就算欧阳不弃宣佈婚讯地无所谓,他可以此要胁徒弟娶何语盈,况且他身上的毒也未解,怎麼说,鲁清墨都还有作用。

「你做得还不够吗?你知道你伤她有多深吗?」他现在连一句「师父」都不愿意给沉剑池了。

「那又如何?徒儿受妖女所惑,為师当為你除惑。」沉剑池说得正气凛然,不见愧色。

欧阳不弃手心握紧,声沉如鐘。「你身為武林之首却心如豺狼,你所谓正道為何?!」

难怪墨儿总对所谓的武林侠士极其不屑。

「放肆,為师由得你来说教?你把人放下,我就不為难你。」毕竟他还是一颗很有用的棋子。

「不可能。」

「你想逼為师动手?」

青出於蓝,未必胜蓝,欧阳不弃的功夫是他教的,能与他為敌吗?况且他这人作事谨慎,就是欧阳不弃,他也没把功夫传全。

「是你逼我出手,一如当年你强迫我爹与你相好不成,便给了他一本假的本门内功心法,害他走火入魔,筋脉逆行,一夕之间武功全废!」在书房已经是他给沉剑池的最后机会,看来他并不想把握。

这事是后来他回家后,沉剑池又以拜寿之名要他回无相门时,他父亲唤他到书房说的事。

沉剑池虽為男子,但自小心态偏女,其父深恐他走差了,日后於世人所不容,故而送他入无相门,拜託好友严加管教。

刚一入门时,他确实有了应有的男子气概,可是其中一名同门却样样比他出色,武艺也比他精湛许多,他因此妒恨在心,一直想和对方一较高下。

只是因為太常关注那人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慢慢地起了变化,只要一天没盯著对方,心口就会一片慌乱,唯恐他身边有了别人。

没多久,他的恐惧成真了,两名如花似玉的孪生姊妹同时成了他们的师妹,姊姊娇媚,妹妹可人,总是吸引无相门裡眾多师兄弟的目光,当然,也包括欧阳不弃的父亲。

於是他急了,慌了,痛苦无措,竟趁夜邀约同门师兄於杯中饮酒,趁对方醉得几乎不省人事时,意图脱了他的衣服一逞兽慾,好逼他同坠万劫不復的深渊。

幸好姊妹俩因喜欢欧阳师兄,时刻注意他的行為,发现此事时,适时现身将人救走,后来甚至同嫁欧阳家。

也因為此事,沉剑池受到打击,性格更加扭曲。

「你都知道了?」沉剑池盯著与爱人相似又与情敌雷同的脸,眼神复杂。

「我还晓得你用同等手法胁迫大师兄,逼迫他沦為你洩慾的工具。」不说不代表他不知情,只是说了更叫人难堪。

隐身暗处的蒙面人忽颤一下,握剑的手一紧。

「哈……哈……我的好徒儿,為师平日太疏忽你了,以為你是匹驯良的马,没想到我教出的是一头虎,如能為我所用,就更好了。」

千裡驹好寻,猛虎难得。

「不可能!」

「你不再叫我师父,想来积怨甚深了吧?不过為师原谅你一时被妖女迷失了心智,只要我一剑杀了她,你自然会清醒。」

沉剑池眸中一闪阴光,骤然出剑挥向他胸前女子,剑势凌厉,快如金蛇,招招毒辣,不给人还击餘地,抱著人的欧阳不弃因多有不便而吃了一剑。

但是沉剑池的目的不是杀了鲁清墨,而是以虚乱实想夺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是他没料到欧阳不弃為了所爱甘受剑伤,向来杀人為乐的鲁清墨一见爱人受伤,竟然為了护他而拚命一搏,凝住一口气飞身而起,让欧阳不弃得以专心应付攻击。

「墨儿……」

「我……我没事,他把我……关在地窖三天……这仇你替我讨回……这笔帐别轻易放过。」

欧阳不弃看了她一眼,确定她安全无虞才深吸口气。「我知道了。」

无后顾之忧就是没什麼好怕的,青虹剑一出,光芒四起。

「哼!孽徒,竟然持剑对著為师,今天我不好好教训你,你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他教出的徒弟,还怕制服不了他吗?

自视甚高的沉剑池压根不把徒弟放在眼裡,认為他所学有限,即使是学武奇才,三十招内也必能将他击退,毋需使出全力。

但是两剑一交锋,震麻的虎口却隐隐作痛,这才惊觉自己似乎低估了欧阳不弃的功力,青虹剑一使,竟有万丈光芒飞出,闪红了他的眼。

几招过后,他开始感觉到不对劲,欧阳不弃所使的剑招并非他所传授的无相剑法,而是融合无相神功更深一层的武学,完全看不出是何门何派招式。

三十招后,他渐感力不从心,握剑的手臂逐渐发麻,每接下一剑益显沉重,明显落於下风,他明白不出十招之内必会落败。

果然,还不到他预料的第五招,欧阳不弃的长剑如芒刺向他左肋,他回剑一档止不住剑势,震麻的掌心握不住手裡剑,竟飞脱而出,半截剑身插入泥中。

眼看著泛著虹光的三尺青锋逼近面庞,就要直取他性命,他连忙高声一喝。

「等等,你不想要鲁清墨的命吗?」

「墨儿?」欧阳不弃及时收剑,偏锋削过沉剑池颈侧,细小血痕染红了青虹剑。

诡计多端的沉剑池冷笑起身,拂拂衣上尘土,取出自己的剑。

「她中毒了。」

「中毒?」欧阳不弃愕然。

他仰头大笑。「不是使毒的人才会下毒,不会用毒的人同样能以毒害人,我偶得西域奇毒,正愁没人可以试,刚好拿她一试。」以报她在他身上试毒之仇恨!

「解药呢?」愤然朝前逼进一步,欧阳不弃举起手,表情阴狠,俊顏蒙上些许暗影。「别忘了你也中毒了,没了墨儿,你一样得死。」

「前提是她会比我先死,看你敢不敢赌。」他胜券在握,不怕他不屈服。

「你……」他的确不敢赌万一,尤其是攸关他所爱之人。

「不弃徒儿,為师还是技高一等,你小子还不够火候,在江湖走动可是需要才智,懂得善用手段才是高手。」

冷著音,他沉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我要你娶语盈為妻。」沉剑池不慌不忙的说出。

他很了解欧阳不弃的个性,就算被逼成亲,何语盈怎麼说也算无辜,他不可能会负她,那麼一切照原定计画走,就完美了。

「办不到。」他答应过,这一生只有一妻——鲁清墨。

「办不到?」面上一狞,沉剑池笑得阴沉不已。「这麼说,你想看她死在你面前?」

「我……」他挣扎著,心底在滴血。

「不弃……」鲁清墨呼唤,但来不及把话说完又呕出一口黑血,惊得欧阳不弃连忙冲上前抱住她。

她虚弱的靠在他肩膀上,贴著他耳边说话,声音小,却很清楚。

「你记得我用什麼办法帮你表妹解毒的吗?」

他点点头,没有插话。

「我闻我吐出的血,这该是苗疆蛊毒作祟。」好歹她也是使毒高手,师父更是半个苗疆人,怎能轻易让人威胁。

一喜,他连忙问:「所以这毒妳能解?」

「能解……如果我知道是什麼毒的话……」

「什麼意思?」

她露出笑,「你急什麼,我又还没死。」

映著月光,其实鲁清墨的脸色并不好,浮起白裡透青的死气,但她自个儿却看不见,强赌一口气硬装无恙,让人很為她心疼。

「别闹。」欧阳不弃心疼的斥责。他知道她是為了让他别这麼难过,他都知道。

「我虽闻得出这是有别一般毒的蛊毒,但蛊毒千变万化,照养的品种跟方法就能製出不同的蛊。」鲁清墨顺了一口气,「我是见多识广,但非无所不知,你表妹是中一般慢性毒,只是我用下蛊的方式解,但我自己身上这个是真的蛊毒,不知道来头就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