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一震,没有说话,还是静静的抬头望远山。
柳半垂步履不稳的走回床边,轻轻抚著妻子的髮,再多的懊悔也唤不回她一点血色。
「玉扣,就这样吧,虽说悔悟已晚,但我的确无心再纳妾,我答应妳,这一世就只有妳一房妻,无后就无后吧,我欠柳家列祖列宗的,死后我自己一个人跟他们道歉。」柳半垂拉起妻子的手腕,坚定的许下诺言。
片刻,屋裡都沉默了。
忽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细细嫩嫩的嗓音,著急的问著,「清墨姊姊行了吗?我可以进去了吗?」
柳半垂立即听出是胞妹的声音,连忙想阻止,怕和妻子形同姊妹的三妹受不住打击,「倩儿,别——」
「倩儿,进来。」鲁清墨打断他的话。
闻言,柳倩儿急忙推门入内,手上还端了一碗乌黑的药,一进门将端盘往桌上一放,连忙又从袖子抽出一根极為精緻的玉笛。
「清墨姊姊,这支笛子行吗?」她看了床上的嫂嫂一眼,虽说担忧,却不似哥哥这般难过。
柳半垂还搞不清状况,但欧阳不弃已经猜到事不单纯。
「墨儿,妳在玩什麼?」他这诡计多端的未婚妻,肯定设了什麼局。
「帮个忙,把你朋友架开,我让尸体消失。」
柳半垂一听,以為她要对妻子不利,连全尸都不留,连忙抱住妻子的身躯,欧阳不弃则是听话的把人架走。
「欧阳不弃,我敬你為友,你竟跟妖女联手欺我?快放开我!」毕竟敌不过练武之人,柳半垂只能叫嚣,并使眼色给至亲,「倩儿,还不快去叫人来帮兄长?」
可别说欧阳不弃不理他,连柳倩儿都没反应,安抚性的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床铺上的人。
扬起笑,鲁清墨先在杨玉扣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倩儿,药端给我。」
柳倩儿听话的端药给她,完全不理兄长不断重复的「化尸水」、「化骨药」。
说也奇怪,明明已无生息的杨玉扣,还能缓缓喝下鲁清墨喂她的药,等药碗空了,鲁清墨打开她的眼睛瞧了一会,随即吩咐,「倩儿,笛子。」
拿到柳倩儿递上的玉笛后,她开始吹起笛子,笛声清脆却不成曲,没有章法起落到像是唸咒。
随著不成调的笛声吹出,只见两条墨黑色带金边的小虫缓缓从杨玉扣两边的鼻孔爬山,在场其餘三人皆惊恐不已,柳倩儿更是急忙捂住嘴。
鲁清墨则是不疾不徐的从腰间抽出一个小木罐,将软塞打开,一点恐惧也没有的将小虫抓进罐子裡,封住。
她站起身,走回茶桌旁,旁若无人的落坐、倒茶、喝茶,「好了,放开他。」
欧阳不弃一鬆手,柳半垂急忙跑回床边检视妻子的样子。
只见她脸色微红,还有细细的呼吸声,果然如鲁清墨所料——尸体消失了!
「怎麼会?」他不敢相信的惊呼,狂喜的心情难抑,但又有太多疑问。这到底是怎麼回事?
欧阳不弃走到鲁清墨身侧落坐,似乎也鬆了口气,喝了杯水。他也挺好奇,这叫人摸不透的辣手毒仙做了什麼?他这次甚至不能确定她是什麼时候佈的局。
「墨儿,妳是怎麼办到的?」
唉,玩完游戏之后就是收拾残局最麻烦,她又喝了口茶,才缓缓道:「给耗子的毒是真的,但跟给夫人的毒不同,给夫人的药也是真的,但那是下蛊前的引药,蛊是昨晚吃饭的时候下的,刚刚我帮夫人解蛊毒了。」
柳半垂细细想了一会,发觉有些不对劲,「那麼从头到尾说要治好玉扣的不孕都是假的是吧?妳只是拿我们当妳的消遣?!」越说,他的火气越大。
鲁清墨精光一闪,她笑著问,但眼裡有寒气,「庄主还是很介意无子嗣的事是吗?我不介意帮个忙,你刚说了化尸粉是吧?我还是能让庄主夫人试试。」
她抬手一抹,檜木做的桌子随即少了一角。
柳半垂连忙挡在虚弱的妻子身前,「我的话不会反悔,无子就无子,我不在乎了,我是生气妳把玉扣当乐子的行為,若真伤到她怎麼办?」
「夫君……」渐渐转醒的杨玉扣正好听到这句,感动不已,心中对丈夫用情的怀疑立时消散,只剩满满情意。
柳半垂闻声迅速回头,為妻子拭泪,频问她身体状况。
「夫人的不孕之症已解,刚刚那蛊就是解法。」但只是其中一种方法,有更不费工的方法,她偏偏不用。
若柳半垂只是要一个会生儿子的妻子,是不是杨玉扣都无所谓,她又何苦自当好人,浪费药材?
闻言,柳半垂自知理亏,连忙低头,「……抱歉,在下太过急躁,请鲁姑娘见谅。」
「那……」许久没出声的柳倩儿怯懦的开口,「清墨姊姊,那我的身子是否还有办法?」
「妳是病根不是毒根,我没办法。」
这话让眾人皆嘆了口气,唯有欧阳不弃表面不动声色,但已猜到事情不单纯。墨儿在此不好说明,不过他得跟好友提点了。
忽地,从刚刚鲁清墨打开的窗口飞进一隻苍鹰,眾人还不及惊呼,苍鹰便很有教养的停在茶桌上,头面对鲁清墨,身上还绑著两只信封跟一包东西。
鲁清墨习以為常般将苍鹰身上的东西拆下,再将刚刚收进墨黑小虫的瓶子仔细绑在牠身上,像在跟人说话般跟牠说:「鸟头,师姊应该不在山裡了吧?」
苍鹰似懂人话,乖巧的点点头。
「这样啊……好吧好吧,你去吧。」当鲁清墨拍拍苍鹰的头,苍鹰便像是得到指示,不多做停留约又飞出窗外。
不理眾人的不解,她逕自拆开封套上画上银针的信,另一封信则收回内襟。
「嗯,有解。」她转头对还掛著失望神色的柳倩儿说:「妳的病我不能解,但我师姊可以,我前些天去信问她,并在信中言明妳的状况,这回,她可是把药方给我了。」
此话一出,柳家人包含杨玉扣都是一脸喜色,柳债儿生怕自己听错,还再次确认,「这是真的?」
「嗯,妳叫人照这信裡的药方抓药,这裡连服用煎煮的法子都写明了。」鲁清墨拿起刚刚苍鹰带来的一包东西打开,裡头装了一个木盒,木盒一开,裡面有数十颗圆滚滚的红珠子,「记住,这是药引,是我师姊特製的,药铺买不到,丢了可就没了。」
闻言,柳倩儿连忙仔细收著,鲁清墨笑看她,「倩儿,妳上回不是跟我说有意中人了?」
「三妹有意中人了?」柳半垂惊问,还躺在床上的杨玉扣也是一脸不解。
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她,柳倩儿顿时羞红了脸,缓步走至床边,拿起刚刚鲁清墨放在床侧的玉笛。
「是我单恋人家。」想起爱慕的人,她的心就怦怦跳,「见过他几回,但都远远的,直到那次他凯旋回朝,马上的他英姿焕发,这玉笛就是他不小心遗落的,趁它落地而让我拾走了。」她悠悠嘆了口气,「本想以还笛為名能见见他,但……想起这身子……」
眾人皆為她小女儿心态心疼,唯有鲁清墨隐隐觉得不对劲。
凯旋回朝?玉笛?没错,那笛子还真有些熟悉……不会吧,会是同一个人吗?
「倩儿,现在妳的身子有药医了,妳倒是说看看,妳喜欢的是何人?让兄长帮妳一把。」柳半垂欣喜几年来烦心的事都在今天解决了,高兴的探问胞妹到底情许何人。
这一问,柳倩儿的脸更红了,吶吶的说:「西晁将军。」
话一出口,鲁清墨握著茶杯的手一个不稳,眶啷一声把茶杯掉在地上,溅了一地茶水。
两个时辰后,她不顾柳家庄的人数次挽留,包袱一收,离开,而欧阳不弃则是一脸凝重的跟在她身后。
【第七章】
悦来客栈人声鼎沸,来往不乏贵冑富绅、武林侠士,但属二楼雅房一行六人最引人注目,明明同行,衣著气质却迥异。
「妖女,离我二师兄远一点!」童青遥没空吃桌上的茶点,一双眼睛直瞪著让心上人护在身侧的鲁清墨。
欧阳不弃瞪了师妹一眼,鲁清墨则连抬头都懒,逕自吃食糕点,暗自庆幸跑得快。
难怪觉得那玉笛熟悉,原来是那人的啊,知道玉笛下落,那傢伙没多久就会出现了,為自由著想,她不跑不行。
至於欧阳不弃似乎真铁了心要娶她為妻,硬要带她去跟无相门的老头拜寿,等寿宴完就带她回家拜见高堂……她很好奇,当他知道她的过去后,还有胆子要娶她吗?
她不知道,也还没打算说,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什麼地步,至少在两人面前还有无相门这关!
跟欧阳不弃刚离开柳家庄不过十裡路,他们便巧遇也要回师门的何语盈等人,本以為他们要等回师门才能解毒,但他们运气不错,身上的毒被与「邪手医仙」齐名的「慈心圣手」杭君山给解了,不过也因為解毒,跟鲁清墨他们一样多耽误了几天,才会在回无相门的路上相遇。
同行六人,心思各异,瀰漫著一股诡譎气氛。
陶逸飞喜美色,眼光自是追随著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女,而童青遥心仪欧阳不弃,碍於何师妹同样钟情於他,故而不敢有太大动作表达爱意,何语盈似不在意,但眼光比童青遥锐利,身边的婢女则很会看主子脸色,一行都瞪著鲁清墨。
这些鲁清墨都不以為意,倒是欧阳不弃有些奇怪,似有心事。
「鲁姑娘真像个孩子,光吃甜食不吃菜,要不要试试这道凤凰展翅?这可是悦来客栈的名菜,真材实料,跟外面价廉的东西不一样。」何语盈笑容甜美,还颇有主人之姿的帮鲁清墨夹菜。
可她岂会听不出对方的嘲讽之意,先是笑她幼稚不若她的得体,又说她廉价,比不上她这千金之身的凤凰。
筷子一拿,抬手一伸,她迅速将对方夹的菜挡住,「鸡当不了凤凰,自称凤凰只是可笑可怜,我不吃这种没格调的鸡。」说好听点叫凤凰展翅,也不过就是作工比外面精緻的烤脆鸡罢了。
闻言,何语盈当下变了脸色,一副被欺负般含泪欲泣。
陶逸飞光顾著沉浸於天仙在眼前的梦境,没说话,童青遥便发难,「妳这妖女不仅不识货,还不识好人心!」
「无礼。」欧阳不弃当下不高兴的训斥。
「可是……」
这一闹,最乐的人非鲁清墨莫属。好好笑喔,他们这群人凑在一起还真有好戏看。
她身子一侧,贴著欧阳不弃说话,「柳家庄的事解决了吗?」
「我提点过半垂了,但毕竟跟柳老夫人有关,他还在想怎麼处理。」
「你还挺聪明的。」她不过多说了一句「柳倩儿是病根非毒根」,他就知道反推杨玉扣是让人下毒才会不孕。
当初以柳枝刺杨玉扣是想小惩对自己不敬的人,却恰巧让她从血裡闻到毒的味道,也幸好是毒,毕竟她不是真学医,解毒她可比治病在行。
他亲暱的揉揉她的髮,扬笑,「我本来就很聪明。」
从柳家庄的事,他更相信他的墨儿虽不受礼教管束,做事却有自己一套原则。
反推玉扣不能生育后的得利者,随即让人想到柳老夫人手帕交的女儿,这一牵连,下毒者的范围缩小,但在还不确定是谁时,墨儿选择沉默,这麼替人著想的性格,更叫他想疼宠她……但她愿意让他疼宠吗?
思及此,他忍不住问出口,「妳认识平定南蛮的西晁将军?」
像是不能碰的伤口,一听到「西晁将军」四个字,鲁清墨又是一震,四两拨千金,「不认识。」
他眼露深意,「不认识?湛家声名远播,位居九公之列,身受皇恩器重,乃是当朝栋樑,很少有人不认识。」
湛家同时也是皇朝裡一则传奇——
据闻九王爷湛琊乃先皇血脉,不意流落民间,為湛姓武人收养,直到成年后考取武举人,才由当年照顾他的太监认出,在皇室认可下重认血亲。
由於湛姓武夫终身未娶,為报养育之恩,重回皇家的九王爷坚持不改姓,以湛姓入主朝堂,并生有七子,同為沙场战将,捍卫边疆领土。
较為时下的三妻四妾,生性豪迈的九王爷只专情於元配夫人,七子皆為夫人所出,并无偏房侍妾,夫妻情深令人津津乐道。
但乡野间也有一说,湛琊中年偶遇一江湖侠女,从此倾心,带回王爷府与正室併為二妻,专宠有加,故而冷落爱妻,引来元配妒恨。
而后传言甚多,一说王爷夫人由爱生妒,毒杀了二夫人,致使一代红顏香消玉殞,王爷悲伤不已,与妻反目成仇,终至决裂。
另有一说,元配為了抢回丈夫的宠爱,故将新妇美貌绘於图上送入宫中,让三千粉黛尤不足的皇上大动龙心,下令九王爷割爱,册封其妻為贵妃。
虽说都有其可能性,但以后者為真居多,因為当年的九王爷确实和皇上有过一番剧烈争执,甚至带兵包围皇宫,扬言逆反,此事民间皆知,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不知怎麼平息,只知皇家手足再无来往,九王爷多次抗命拒绝出征,而皇上却未下重令严惩,想必有理亏。
「哼,皇恩器重、当朝栋樑又如何?天子脚下,宠臣跟贱民何异?还不都得当应声虫……」说到一半,鲁清墨忽地垂首不语。
「怎麼了?怎麼不说了?」
她抬起头,提防似的看他,「你想打探什麼?」
欧阳不弃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幽黑的双眸中透著了悟。「好,妳不说我不问,不管妳心裡藏了多少难以告人的往事,我只要妳记住,妳并不孤单,我会一直陪在妳身边。」
一句话就让她卸了戒备,心口一暖,「我……」
似看出她的心意,他伸臂一揽,将她带入怀中。「别担心,我在这裡。」
片刻,她樱唇轻啟,声若蚊蚋,「其实我有点想见他。」虽然黏人,但也一样能给人温暖的感觉。
「他?」
「西晃将军。」
「妳、妳想见他……」欧阳不弃忽觉口角含涩,一丝躁意浮上胸口。
「很想很想……」鲁清墨的语气裡藏著深切的渴望,却深深压抑著。
冷静的吸口气,他尽量以和缓语调说:「若妳真想见他,我可以安排。」
难道他真的会错意了,她心裡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此刻的欧阳不弃并不平静,脑中思绪翻转不休,凝视她的温眸,轻易地接收到她满腔的悲愤和憎怨。
就在他以為她决心隐瞒一切时,那珠玉般的亮泽朱唇却轻轻蠕动,他必须很仔细的弯下身聆听,才能听清楚她说了什麼。
「我不能见他,我会替他惹来很大的麻烦,很大很大、抄家灭族……」鲁清墨幽幽说著。就是这张脸為她带来灾难,有家归不得,有亲不能认,飘零如落花,归也春泥,难灿绽。
「抄家灭族?」
「记得我说过的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我。」这世间的人都是自私的,只為自身利益著想,伤害他人在所不惜。
「跟皇室有关?」想起在杏花楼前她说的话,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世。
「我的天仙姿容让人情不自禁,上自帝王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想得到我。」却没有人愿意先问过她。
「墨儿……」他顿时明白她话中之意,朗目為之一闪利芒。
她的美的确会引来各方争夺,不论她愿不愿意,接踵而至的纷争,将随她的日益娇艳而大起干戈,谁拥有了她,也就意味著将与天下人為敌。
难怪她从不在同一地方待太久,难怪她笑看生死,不觉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因為她一旦停下来,多了关怀之心,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怕吗?」鲁清墨告诉自己,若他点头也别在意,他也是人,贪生怕死、薄情寡意是人性,偏偏她仍旧下意识的屏息等待答案。
「怕。」欧阳不弃一点头,怀中身躯立时一僵,他轻笑,趁其不备在她唇上偷香,「所以墨儿,妳身為我的妻,可得多顾著我一点,别让我死於非命。」
她一怔。「……你别开玩笑。」
他眼泛柔情地轻抚她流瀑乌丝。「我向来寡情,偏偏对妳动了情,我以為细水才能长流,可是遇上了妳,却发现奔流的湍急也别有一番滋味,妳在我的心底烙了印,那我呢?妳可在心裡放了我?」
「……我不知道。」想起过往,她怀疑自己是有资格喜欢别人的人吗?
「墨儿——」
「二师兄,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童青遥一脸不悦的打断两人的窃窃私语,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麼,只看到妖女整个贴在她爱慕的人身上。
刚刚的委屈没让欧阳不弃疼惜,何语盈脸色还是很难看,但仍「好心」提醒,「二师兄,再没多久路程就会到师门了,毕竟鲁姑娘是客人,要不要先去信跟师父通报一声?」也许,她不必穷担心,鲁清墨想跟著回无相门就会先被挡住。
「不必麻烦了,师门好客,武林中谁不知,师父不会介意有没有先通知。」陶逸飞直率性子惯了,就算心上人喜欢二师兄,他仍想表现自己好的一面。
童青遥立即瞪了他一眼,「你多管閒事,平常当然没关係,但这次是师父的寿诞,贺寿的宾客不少,放这妖女进去还不知会惹什麼祸呢!」
「师姊,来者是客,别对鲁姑娘无礼。」话语轻柔的何语盈轻扯她衣袖,希望藉由自己温婉的一面来博得心上人好感,「再说,师父的无相神功高深莫测,寻常人难以近他身,就算有心人要下毒也伤不了他分毫……啊!鲁姑娘,请不要在意,我并非影射妳。」
一旁的陶逸飞窃笑地翻翻白眼,咬著麦桿就怕笑出声。这麼明显的小动作谁会看不出来,就算是聋子也听得出她欲盖弥彰的语意。
哎呀,他以前错看了美人,原来嫉妒之心这麼可怕,所幸他有成人之美,况且真要横刀夺爱,师兄一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师妹莫再提此事,墨儿的行為我负责。」欧阳不弃一言,眾人皆无话可说。
鲁清墨不怒,反倒笑得娇羞,「咯咯——何师妹,以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但我那些招式是对外人使的,对自己人怎会如此无礼?」
何语盈一惊,「什麼自己人?」
「就是一家人的意思,你们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父,我一定会克尽孝道,不令各位失望。」这点小把戏也敢在她面前耍,太不自量力了。
犹记离开柳家庄时,婚前曾跟何语盈有几面之缘的杨玉扣曾私下提醒她,何语盈这人不若表面简单。
但就算不用她提点,看人演戏惯的她,一眼就瞧出何语盈只是擅长演戏才博得温顺之名的,她可不会上当。
「一家人?」童青遥也难掩惊讶跟错愕。
她巧目盼兮,明眸一睞,笑得好不娇羞。「我呢,不急著嫁入,不过令师兄非常有诚意地向我求婚,我想了想,他人品还不错,容貌尚可,又是经商奇才,饿不著我,所以就勉為其难地点头了。」
闻言,何语盈第一次失了大家闺秀风范,口气不善的斥责,「妳胡说!」
鲁清墨拉起颈上的红线,秀出了欧阳家世代传媳的双螭盘凤玉珮,得意之色尽现,反观其餘一红一白女子,脸色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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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要成亲了?!」
听闻欧阳不弃订下亲事,受到打击的不仅是情繫他多年的何语盈跟童青遥,还有一心想培植他成為掌门的无相门门主沉剑池。
乍闻爱徒已与他人订亲,他不仅大為震惊,甚至是震怒,脸色铁青地在听闻此消息后,立即命徒弟传话,召欧阳不弃到书房一谈。
不显老的他蓄了一嘴美鬚,长相俊雅,半百年岁一如中年美男子,皮肤光滑不生皱纹,乍看之下彷彿三十出头的英雄侠士。
「是的,师父,徒儿已飞鸽传书稟明高堂,婚期定在腊八左右,望师父能抽空到府喝杯喜酒。」欧阳不弃不卑不亢地说,气定神閒。
「喝什麼喜酒,真是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私自订下终身?简直荒唐!师门中就数你最知分寸,这回怎会犯下糊涂事?难道真是让妖女所惑?」沉剑池说得气愤。
他特定安排何语盈外出拈香,特地去信要欧阳不弃来贺寿前先去与他们会合,就是望他俩回师门前生情意,他好宣佈两人婚事。
且他跟义女时有书信往来,知道双螭盘凤玉珮让辣手毒仙掳走时,本想靠武林力量擒住妖女夺回玉珮,不料欧阳不弃全程紧跟,他不好大动作阻饶,但现在既已回师门,他安排好的计画就绝不容许有一丝差错!
「师父责备的是,徒儿汗顏了,只是情之所至,将军也阵前弃矛,徒儿与墨儿两情相悦,实难自持,特来请师父恕罪。」一日為师,终身為父,在事情还有转圜之前,他会為师尊留下情面。
「小小儿女私情岂能与师门大事论断,师父作主,这件婚事就此取消,从此不再提起。」
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欧阳不弃淡漠说道:「徒儿已接到爹娘来信,他们深感欣慰,已著手筹备婚礼,近日将寄出请柬,广邀亲朋好友共聚一堂,欢庆这门喜事。」
「好呀!拿你爹娘压我,你可真是為师的好徒儿!」先斩后奏,他这徒儿可跟他那爹一个样!
一提到多年不见的同门师兄弟,一脸正气的沉剑池则显得有几分阴沉,目光精烁,看人的眼神特别严厉,交织著某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情绪。
「徒儿不敢。」欧阳不弃也知道气氛不对,连忙抱掌一曲身,行礼致歉,避开那目光。
他冷哼一声,负手而行。「口中说不敢,实则早就不把我这师父放在眼裡,就连终身大事也未先知会為师,草率决定,你当真有悔改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