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和娘……」一开始她还没意会到他的打算,等到想起公公已过世多年,
她才蓦然红了眼眶。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尽养蚊子,不如添些人气不致继续颓倾,夫妻是一体
的,你爹娘也是我爹娘,女婿是半子,你不会阻止我这个半子孝敬爹娘吧!」他
尽量用温和的口气说道,不伤她气节。

长孙家的事不快做安排不行,他怕他倔气的娘子会为娘家把自己累死。

「你……你这是何苦,万一娘不高兴……」她指的是婆婆,生怕老人家会抱
怨。

「娘那边由我担当,她不会有二话。这是我对岳父母的孝心,谅谁也说不得
闲话。」除非不想在皇甫家待下去。皇甫追命眼中闪着一丝锐利。

「夫君,不要太宠溺妾身,我会沉溺其中的。」她怕他对她太好,好到她不
忍独生。

若是有朝一日失去他,她可能会活不下去。

「傻啊!无垢。」他轻轻拭去她眼角泪滴,吻落翦翦双瞳。「宠坏妻子是丈
夫的责任,你只消放宽心把所有的重担交给我,我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一辈子的依靠……」多叫人期待的远景。

她动容了。

长孙无垢流下喜悦的泪水,她从不知道有个人可以靠着是这麽舒服,不需要
烦恼没米下锅,也不用担心衣破无钱换新,事事有人设想周到,那美好的感觉有
如身处云端,浑身轻飘飘的。

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人在付出,原本以为她不会觉得累,但是听他这番动人的
言语,她真的感到以前过得太卒苦了,完全没有自己。

爱上自己的夫君不算痴吧!她总是认为会孤独一生不需任何人为伴,现在她
知道错了。

毅然下嫁的决定是对的,她在这场不被期待的婚姻中获得怜惜她的夫君,想
来也是意外拾来的福份,她当会好好珍惜。

「屋前有个小空地可以做点生意,看要卖卖糕点或是供应茶水,我听说娘的
手艺不错,会不少江南甜食,小弟和妹子帮着吆喝,相信生活很快能安定下来,
不用看人脸色。」

「你连这也做了安排了?」他到底想她落多少眼泪。

微讶的长孙无垢感动在心,她知道他是用了心要让她安心,不必拘泥家世的
悬殊而不肯&#28895 ;一诉地向他诉说心事。

而他也顾虑到她的颜面问题,明白她的自尊有多强,即使贵为皇甫家的少夫
人仍不愿伸手向人要钱,宁可苦一点自食其力,以免让人说长道短。

皇甫追命无赖的扬唇一笑,「你晓得我除了脑子还有点用处外,你叫我能做
什麽。」

「你……哼!不许你自贬,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男人,没人比得上。」懂得
用脑比只会出蛮力的汉子来得有男人味多了。

「咳!咳!娘子,你见过很多男人吗?」他不是滋味的一睨,忍着不做出吃
味的表情。

「是不少……」一听他忽地气岔的猛咳,她顿时一怔的多看他两眼。「市集
游民,贩夫走卒,绣庄的老板、茶楼的小贩、药舖的大夫、学堂里的夫子……我
的确见过不少男人。」

「喔!是这样呀!」他笑出声,神色不若之前的僵硬。

「夫君心里不舒服?」她想笑,但怕他难为情。

皇甫追命本想摇头否认,可是在看到她眼底的笑意,他也笑了。「是有点。」

他早知道自己有个聪慧过人的妻子,他那点心思哪瞒得了她那双明媚双眸。

与其被取笑还不如自个承认,免得遭讥是掩耳盗铃的贼,当场被逮还不知道
所以然,以为是行踪不够隐密遭人发觉。

「夫君用不着为了这点小事烦心,除非君先负我,否则我绝不负君,生同时,
死同穴,三生情缘寄予君。」她的心永远属於他。

闻其真心,笑拥娇妻的皇甫追命却有些不安,胸口沉重地不愿让她失望,不
负她亦是他心之所愿,三生三世心结同心圆,永不分离。

可是他担心娘亲的算计,她一心要与舅父结成亲家,藉着结合两家的势力压
抑云姨娘,不让离弟取代嫡长子的地位。

虽然他必须说他们多虑了,离弟志不在此,可是两个女人的仇恨源自爹亲的
多情,导致两人明争暗斗多时,互为争宠各出奇招。

即使爹亲云游仙乡已多年,然而其种下的心结难以拔除,表面上相安无事,
私底下仍暗潮汹涌,不肯示弱以其子的成就为炫耀。

而他因久病缠身致使娘亲落了下风,不时受云姨娘冷嘲热讽,并为生子康健
而洋洋得意,使得娘亲一口怨气堆积在心中,老想着要扳回一城。

他身体逐渐康复是她最好的筹码,如能加以利用是再好不过,要是能让云姨
娘从此抬不起头和她一争长短,也许她才会觉得满意。

他该如何推避柳家表妹,不让深爱的妻伤心难过呢?

「对了,娘子,用完早膳後就到书房吧!还有一堆事等着你我去处理。」他
要让她握有实权,成为名副其实的皇甫家少夫人。

「等等,什麽事要我去处理?」

「你总要学着如何当家,身为皇甫家未来主母,你的事可多了,首先要弄清
楚咱们家月入多少、开支多少,能有多少盈余……」

「等……等一下,我被你搞糊涂了,这些事不是娘在处理吗……」

若她接手後就不是了。但他没回答,待两人换好衣後一迳拉着她走,卖命一
整晚,此际他的肚子很饿。

「你……你到底拉我到哪里……唉!算了,我不问你,你闷声当你的哑巴,
横竖不可能将我转手卖了,我以夫为天,任凭你摆布,夫大妻小,我很认命不喋
喋不休……」

不喋喋不休?

那他耳中听见的不满是出自幻听喽!

眼泛笑意的皇甫追命握着妻子的手,故意卖个关子想看她娇嗔风情。

虽然她铁定会有怨言,怪他拐了她,是十足的阴险小人。

☆ ☆ ---寒寒☆ ☆长孙
无垢的确有怨言。

但不是为了丈夫阴她一回,设计她取代帐房一职,手握大权得以管理一干下
人,并用实力让他们另眼相待,不再怀疑她的地位是架空,实则比丫头还不如。

她的怀柔政策成功,有功必赏,有过暂不罚,犯满三次再一次惩处,由领头
的下人们自行裁定要受什麽样的惩罚,交由管事执行。

因此,她得到不少心悦诚服的人心,一致认为她有能力接下当家主母的位置,
让老夫人得以放手,安享晚年,可仍是有人对她心存不满,不时在背後编派是非。

她不可遏抑地妒嫉起柳堤芳,府里最近风风火火的传起丈夫即将收表小姐为
妾,满腔醋意的她认为是夫君违背了枕边誓,他答应过她这辈子只有她一人。

「……唉,表小姐也真可怜,你知道吗?表小姐这个月的月俸被那女人一砍
就是一半呢!」

「什麽?!我就说这女人是扮猪吃老虎,装什麽柔弱的样子,全部都是假的。」

灶房里,陪着冬月拣着菜叶的徐嬷嬷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现在府里的下人全
叫那女人收买啦,只剩冬月的「良知」还没被泯灭,两人不与众人「同流合污」。

「是啊,也不想想她能进皇甫家门是谁的功劳,居然敢跟大少爷告状,说我
什麽吞了要给她娘家的钱,我真是冤枉啊。」

「过河拆桥,哼,大少爷和夫人都被骗得好惨……不行,我越想越气,我要
去提醒少爷一声……」

「欸欸,别这麽冲动啊,人家现在正得宠呢,你这样冒冒失失跑去能讨得什
麽便宜。」徐嬷嬷拉住她。

冬月没好气的再坐下,满肚子火无法消,这时,柳堤芳的丫头翠儿来到灶房
一问──「我们小姐犯了思乡病,想吃家乡闻名的烧鹅,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
人会做?」

冬月和徐嬷嬷对视一眼,露出抹不怀好意的窃笑。

「有有,烧鹅是吧,府里正好有只养得肥美的鹅待宰呢!」

☆ ☆ ---寒寒☆ ☆秋霜
院的厅里,长孙无垢冷眼端坐,下唇轻囓地看着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身影,忍着
不表现得像个丑陋的妒妇。

「表哥,嚐嚐我做的银耳莲子汤,这天热得很,吃点凉补消消暑。」天燥心
也躁,喝点凉水降降火。

「不用了,堤芳表妹,我刚用过你嫂子准备的豆腐煲,现在胃还胀得很。」
就算饿了他也不敢用,那两道锋利的目光正盯着他的背,他要敢收下就真的死定
了。

「豆腐哪比得上莲子汤,那是穷酸人家的玩意儿,咱们富贵中人应该品嚐上
等美食。」豆腐是贱民主食,难登大雅之堂。

眉尾轻挑,长孙无垢不置一语由着她发表高见,她倒要看看「富贵中人」有
多少骨气,能一再接受挫折。

「不,我偏爱淡淡的豆腐煲,口味清爽微带回甘味,爽口滑顺十分清甜,莲
子汤就太甜了,吃多了容易腻胃。」别再来献殷勤了,我不打算再纳妾。

「那好,下回我也煮一道豆腐料理让你暖暖胃,吃得太寒伤身。」即然他喜
欢豆腐,她就投其所爱。

「表妹的用心为兄实在愧不敢当,这会儿我爱吃豆腐煲,可天天吃就受不了,
表妹大可不必为兄太费心。」皇甫追命温雅的推却,意要她不要太勤奋。

但是他的拒绝看在柳堤芳眼里另有一层含意,以为他心疼她洗手做羹汤会伤
了纤细玉手,故而娇羞的含情脉脉,频送秋波。

「不费心、不费心,这是我份内该做的事,表哥用不着挂心。」她一定会好
好服侍他,让他更加怜惜她。

「嗄……」这……

份内之事?

皇甫追命僵笑的看了妻子一眼,心头暗自一惊,她竟连抬头看都没有,让他
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生气了吗?

「对了,表哥,我请灶房帮我准备了一只烧鹅,味道还挺不错,不输我们家
乡口味,我还有半只,拿来让你嚐嚐好吗?」

「烧鹅?」长孙无垢敏感的抬起头,今天看到鹅相公上回在湖边追到的那只
母野鹅,孤零零地在院子里独自晃荡时,她就心里一突,隐约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只是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鹅相公。

「有什麽不对吗?」柳堤芳回头一睨,这女人整顿晚餐都没开过口,忽然对
烧鹅有兴趣是想吃吗?

门都没有!

「我记得这阵子城外农家闹鸡瘟,连带鹅鸭之类飞禽也很难买到,难道……」

「什麽鸡瘟鸭瘟的,你可别瞎说,冬月丫头给我送来烧鹅时就说过了,这是
府里自己养的,保证肥嫩好吃。」

脸色一变的长孙无垢唤来秋菊,「快去找找鹅相公,找到了告诉我一声。」

柳堤芳不解地道:「鹅相公是什麽东西呀?瞧她这麽紧张的样子。」

皇甫追命呐呐一笑,不想解释鹅相公是自己的分身,当初代他和娘子拜堂。

几个下人来把一桌的残羹剩肴收下去,见柳堤芳还没走人的意思,长孙无垢
只是冷笑一记,迳自拿起一些帐本看着。

「表哥,我看月亮都出来啦,不如你陪我去花园赏赏月。」

「呃,我还有些商行的帐本得看,表妹你还是找别人陪你看,或是早点回房
歇息吧!」

天哪!谁赶快来把柳家表妹带走吧!娘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欸?表哥,你热吗?我帮你擦擦汗。」她拎起手绢就要往他额上拭去。

「不,我……」不热。

但令他惊心的事发生了。

「表妹的爹娘是否仙逝多年?」

冷冷的音一扬,顿时一室如结霜的腊冬,冻结。

「你在胡说什麽?我爹我娘还活在人世,你少触他们楣头。」穷人家出身的
女人就是不懂礼数,这种犯忌讳的不敬语也敢出口。

「那我倒有点怀疑,既然令尊令堂尚在人间,难道他们没有教过你女子首重
贞操吗?」看来是幽灵父母,名存实亡。

「你是什麽意思?」她听得出来这是讽刺,却不解其意。

「嫂子我别无他意,只是家训良好的闺阁千金当知节操的重要性,若你懂得
一些圣贤书,应该不致有逾礼之举。」男女授受不亲,她未免靠得太近了。

「妹妹你这是教训我喽?我有哪里碍了你的眼,让你语带诮意的挑我毛病?」
凭她还不配当表哥的妻室,贱如草芥。

柳堤芳向来心高气傲,眼高於顶,她本无意於病弱的皇甫大少,更对这门亲
事不屑一顾,当初姑母提起此事被她一口回绝了,认为自己有更好的良配。

可是她挑人,人也挑她,虽然稍具姿色却太过骄纵,跟谁也处不来,千挑万
选挑到如今一十八岁,仍未有中意的对象。

不过这一回她遵从父亲指示来探望姑母一家,发现大表哥竟病已全癒,飘逸
俊挺,容貌更显出色,脾性又温和得几近没有脾气,她是一见倾心,芳心暗许。

至於他的元配就不值得一提,姑母答应只要她愿意先委屈为妾,等正室一年
未有出便休离,迎她为大独享专宠,不再有其他女子与之共夫。

「呵呵……说你不知礼你不承认,还真让人难以为你遮掩,我是你兄长之妻,
理应称我为嫂,这一声妹妹不就突显你杠读女诫,愧对圣贤。」她可不想乱认亲
姊。

「我比你大一岁,当你姊姊绰绰有余。」柳堤芳不可一世的抬高下颚,表示
称她为妹是抬举她,别不识相。

「表妹今年多大岁数?」长孙无垢侧过头询问夫婿。

「十八。」他回道。

「真是长个不长智的傻大姊呀!咱们汉人只讲辈份不论年岁,我既已嫁你表
哥为妻,论理你仍是个妹子,除非你不认这个表哥。」那她便无话可说。

「你……你强词夺理,表哥跟我比较亲。」你不过是买来冲喜的乡下丫头。

「我是他妻子。」她语轻音淡的说道。

表妹再亲也亲不过枕边人。

「你……你……」辩不过口舌犀利的长孙无垢,柳堤芳愤地一喊,「等我们
成亲後,你就可以滚回你的破落房舍,这里不留你。」

「成──亲?」面上一凝,她看向丈夫。

「我没……」那个意思。

皇甫追命来不及解释,就见秋菊急呼呼的跑进厅里来。

「少夫人,不好了,鹅相公、鹅相公……」她捧着一堆白色的羽毛,又气又
急的喘着说:「鹅相公被她们吃啦!」

「什麽?!」长孙无垢震惊的站起身来,手上的帐簿都掉地了也不管,「是
谁胆子这麽大?」

秋菊抬眼觑向柳堤芳。「少夫人,我要冬月也一并过来了,人正在门外。」

「叫她进来。」

冬月一脸轻蔑的走进来,身旁还有徐嬷嬷。「大少爷。」

皇甫追命眉一皱,「没瞧见还有少夫人也在吗?」这丫头怎麽还是如此顽劣,
灶房的生活没让她磨点规矩出来吗?

她不甚情愿的唤了声,「少夫人。」

「你把鹅相公杀了?」长孙无垢直截了当的问。

她耸耸肩,「是啊,表小姐想吃烧鹅。」她想宰那只畜生已经很久了,只是
苦无机会下手。

气到浑身发抖的长孙无垢不舍的拿起秋菊手中的白羽,她轻声的说:「你们
……实在太可恶了。」

「到底怎麽回事?那鹅吃不得吗?」柳堤芳哼声说。

「表小姐,你有所不知,那鹅呀,在府里人称「鹅相公」呢,当初是牠代替
大少爷跟少夫人拜堂的。」

「那我无意中「吃」了你的相公呢,呵呵呵……」她意有所指的看着长孙无
垢,「吃就吃了,要不然你想怎麽样?!」

柳堤芳挑衅的模样彻底激怒她,「马上给我滚出皇甫家,这里不欢迎你!」

「表哥!你看这女人!」频频跺脚的柳堤芳一副受尽委屈的表情,小鸟依人
的娇态偎入皇甫追命怀中。

他想将她推开,奈何她却像只八爪章鱼死命地巴着他。

「该滚出皇甫家的人是你!我就要嫁给表哥成为他的妻子,你这下堂妻快快
滚开,别来坏我们的好事。」表哥是他一个人的。

「皇、甫、追、命,你觉得美女在怀的滋味如何?」他最好给她一个她能接
受的解释。

好不容易挣开纠缠,他如针刺到般连忙退开,迅速的来到妻子身边。

「堤芳表妹,你可能有所误会了,我已有了妻子,不打算再娶妻纳妾。」娘
子,先别怪罪於我,我会解你一番疑惑。

但怒极的长孙无垢忽略了丈夫眼中传来的歉意和请求,执意要讨回公道。

「秋菊,让管事拿笔钱给冬月,即刻起逐出皇甫家门!」

「不要啊!大少爷、大少爷救我!」冬月一听腿都软了,跪倒在地的抱住皇
府追命的大腿不住哭号着。

「无垢……」

他张口是想表示支持,但不解他心意的长孙无垢以为他想出声阻止,抢先打
断,「对了,还有徐嬷嬷,一并逐出府!」

「娘子,这样不太好吧?!」徐嬷嬷毕竟是娘的人,总得先打声招呼。

长孙无垢皱起眉,看着柳堤芳又黏过来勾住丈夫的手,胸中怒火腾腾狂烧,
「相公是在指责我不对吗?」

柳堤芳抢白,「本来就不对!你这买来的妻子,别仗着我表哥心地善良就想
任意摆布他。」

「买来的妻子、买来的妻子……」长孙无垢怒极反笑,「哼,你这一相情愿
的女人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两眼狭长主相刻薄,鼻梁悬高易破财,宽嘴薄唇会
吃垮婆家,人亦薄情寡义,眼浊不明必有内疾,两耳招风一生乖桀,你这面相太
不吉。」

「你……你竟然……竟然说我……」说她是不祥之人。

「节哀顺变,柳家表妹,虽然你年过十八未嫁不是你的错,但你克夫,克子
又克公婆,实在不该出嫁害人,难怪至今还没人愿意娶你,我真同情你悲惨的漕
遇。」长孙无垢说时还面带同情,却丝毫无怜悯之意。

「你……哇……呜……我要告诉姑姑你欺人太甚,叫她把你赶出皇甫家。」
她哇的哭出声,声泪俱下。

「请便。」驱逐不速之客,她不认为自己有什麽错。

柳堤芳一脸委屈的哭诉,「表哥,你要为我作主,她太过份了,我……呜…
…我是你表妹,她却把我说得……呜……那麽难听。」

「呃,这……」娘子的言词是过於锋利了。

「夫君若怪妾身得罪了你的娇客,大可休书一封绝夫妻情义,妾身绝不会有
所埋怨。」看你如何两全。

是气过头了,她才失了理智的说出赌气之语。

然而随即转念一想,她说得也没错,现在休了她她确无怨言,只有黯然心碎,
若是他想享齐人之福,她不仅有怨,还会恨他至死。

外柔内刚的长孙无垢是烈性女子,宁为玉碎不愿瓦全,若她不曾爱上自己的
丈夫,任凭他三妻四妾她也不会眨一下眼,谨守本份地为他操持家务,抚育稚子。

可一旦爱了,那份决绝也够惊心,一如静水下的爆洪突涌而出无力阻止。

「长孙无垢,你敢再一句休离的话,我就拉你去跪祠堂。」他也怒了,生怕
自己真有失去她的可能。

「跪祠堂?」她涩然一笑。「我是你的妻子吗?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还受外人耻笑,你自问配为人夫吗?」

「我……」看见她眼底泛动的泪光,皇甫追命顿时心口一紧,自知不该因被
激怒而在人前怒责她。

他以为妻子是温顺的,今日才知自己大错特错。他真的如此伤她吗?可这绝
非他本意,这样冷绝的长孙无垢令他揪疼了心。

举手想将她揽入怀中好好安抚,他胸臆中此刻窜着一股难受,没见到她的笑
脸无法消解。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起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相思与君绝……你自己想想是否要这样的结果。」

他一骇,血气猛地直冲而上,一口腥甜梗在咽喉。

这刚烈女子、这刚烈女子……他该拿她如何是好?

眼一黑,皇甫追命再度病倒。

第八章

「前世、前世,你不要哭嘛!你一哭我就心酸酸的也想跟着痛哭一场。」

想她上官星儿也来到这里快三个月了,可是一点忙也没有帮上,除了让她的
前世不用守活寡外,她当真是一事无成,连前世多了个情敌也不知道。

都怪她贪玩,跑去看无忌小弟卖烧饼,又去赌场逛了几圈,帮前世那就算腿
废了也要赌的爹爹赢了一大笔钱,人家赌场怕他继续赢钱不肯让他赌,他找不到
人对赌只好戒赌,帮着揉面团、撒芝麻。

本来以为一切都顺畅了,前世少夫人的位子稳固,又有爱她的丈夫,娘家老
小的生活也大有改善,安顿下来做个小买卖,人生至此还有什麽不满意?

难得当一次古人,她就四处走走玩得过瘾,顺便挑几件古玩当「到此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