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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福浅,供不起这尊菩萨。」这朵娇贵的花儿他摘不起。
「什麽菩萨,尽说些傻话,瞧她不辞辛劳的照顾你,又是汤又是水的伺候着,
绝对是善体人意的良妻,谁娶到她是谁的福气,你可得好好的把握……」
这媳妇她是要定了。
「姑姑,人家没你说的那麽好。」不胜羞意的柳堤芳故作娇态,抿唇低笑。
「瞧!多谦和呀!贤良淑静、贞秀端雅、进退得体又讨人欢心,这样的妻子
才是男人的贤内助,日後必能助你闯出一番大事业。」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她
才能体面地去见地下的列祖列祖。
「娘,我已经娶妻子了。」皇甫追命提醒道,不让她忘我的继续吹捧柳家表
妹。
一谈到「买来的妻子」,皇甫老夫人的脸色略微一沉。「还提她做什麽!瞧
你今儿个的病不就给她气的,还念着她有何用。」
没把丈夫照顾好反让他气得吐血,这种不知感恩的媳妇不要也罢。
眉一挑,他不悦一问:「谁说我是被她气病的?」
第九章
皇甫追命是气、是恼,但不是针对娘子,他是气恼自己没用,为免伤了和气
反而伤害妻子。
他实在不该看在娘和舅父的面子上,一再容忍表妹过於明显的亲近,她的用
意他虽明白却不点明,希望她能觉得无趣而知难而退。
一次、两次还好,他想以她骄纵的个性定不能持久,只要他不做任何表示,
相信她很快的就会放弃,另觅他人为良缘。
错就错在他错估她的耐性,竟然一反率性的持之以恒,一日数回藉词送汤送
药的来打扰,还做出引人非议的举动,也难怪妻子动了火气。
原本他想等表妹走後再跟妻子好好解释一番,谁知她竟误解他对表妹有意,
愤而说出「相思与君绝」的气话,让一时情急攻心的他难忍激动,胸口一痛便呕
出鲜血。
如果一开始他表明心意,不让表妹有任何非份之想,自然不致伤了妻子的心,
也连累她反受责备。
错在他不该以为什麽都不说,妻子就会明了他的用意,老想着顾全双方的感
受而忘了妻子毕竟是女人家,即使聪慧过人仍有妒心,见不得他对其他女子温言
以待。
皇甫老夫人急忙安抚脸色一变的皇甫追命,「有话好好说,别再动怒呕血,
娘可受不了看到你又昏倒了。」
心虚的柳堤芳连忙扬音一道:「大家都看到她对表哥冷言冷语的讽刺,说你
是没用的夫君,结果你一气就厥了,吓得我的心都快跳出来。」
「那我娘子呢?」连她都受到惊吓,无垢的情绪肯定难以平复。
「她喔!心可残了,一见你倒下竟也不扶不问,冷冷的说一句「死了也好,
省得还得写休书一封」,然後人就走了。」
「走到哪里?」她的话他一点也不信,娘子并非绝情之人。
真要走也会等救活他再说,否则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脚长在她身上,谁晓得她会去哪儿,表哥你就别管她了,喝口鱼汤把身子
养好,才有力气办我们的婚事。」柳堤芳两颊飞红,又是羞又是喜的当自己是准
备出阁的新嫁娘。
「不会有任何婚事。」是该说个分明的时候,不能让妻子误会下去。
「嗄?!」一怔,她不懂什麽意思。
「我,只有一个妻子,她叫长孙无垢,除非我死,否则将不再有其他妻妾。」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永不变卦。
「什麽,那我怎麽办?」她好不容易才博得姑母欢心,处心积虑地想当他的
妻子,他竟说不离妻别娶,也不纳妾。
他居然拒绝她,无视她纡尊降贵的服侍,把她的一片真心视若无物,未免太
欺人。
恼红眼的柳堤芳一肚子不是滋味,不甘心他眼中只有穷人家出身的正室。
「表妹的终身大事为兄的不便插手,只得有劳舅父费心。」意思是非他份内
之事,他管不着。
「你……」哼!说得真无情,她偏不如他意。「姑姑,你要为我作主呀!侄
女与表哥的亲事众所皆知,他要真舍了我,叫我有何颜面活在世间。」
哪有众所皆知,不过她们姑侄之间稍微提了一下。不过看她哭得泪眼汪汪,
皇甫老夫人也不忍心的轻拥她。
「好,乖,姑姑一定不让你失望。」她没瞧见柳堤芳眼底泛起的狡色,头一
抬看向儿子,「我要你娶你就娶,不得有二话。」
她想儿子一向孝顺,定不会有所违逆。
「娘要儿子还是侄女?」皇甫追命平心静气的问道,脸色清冷得有点疏远。
「什麽意思?」眉心一蹙,她听得出来儿子话里的威胁之意。
「若是娘亲执意要与舅父家结亲,那就抬着我的屍体去拜堂。」眼垂下,他
平静得如一池死水。
「你……你不要吓娘,娘就你一个儿子……」闻言,她当下一慌的打翻茶水。
「我娘子呢?请带她来见我。」不见到她他誓不罢休。
「娘子、娘子,难道娘不如一个买来的女人……」
「娘,别再说她是买来的妻子,若非有无垢为追命调养身子,如今孩儿恐怕
早魂归九泉,不能侍奉你左右。」他动之以情。
「这……」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无垢是孩儿的贵人,也是皇甫家的福星,谁若说她是祸害便是有意谋害孩
儿的命,其心可议。」
他虽没点明何人所言,但所有人了悟的目光全看向犹无自觉的柳堤芳,包括
皇甫老夫人,看得柳堤芳一头雾水。
「我知道了,我马上叫人把她从柴房放出来。」
儿子的一番话让她对侄女的爱护出现动摇,人都有私心,会偏向最亲近的人,
儿子与侄女孰重孰轻,根本不需要比较。
「柴房?」失声惊呼,皇甫追命愤而起身。
「呃,这个……怕她趁机逃了……」一时在气头上,她也没多想地就叫丫头
们把她关进去。
「关了几天?」算算他醒来也三、四天,再加上昏睡一日,那麽……
「五天吧!你一厥我就慌了手脚,所以……啊!糟了。」老夫人的语气忽地
变得很慌张,神色不定地避看儿子的眼神。
「什麽糟了?莫非娘还下了其他指示?」例如鞭罚或是……禁食?
面色微白,皇甫追命紧张得起身想往门外冲。
「呃,大少爷,少夫人不在柴房。」
一道低如蚊呐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众人的视线看向秋菊。
他急急追问:「少夫人在哪里?」
「被二夫人带走了。」
☆ ☆ ---寒寒☆ ☆「什
麽,被二夫人带走了?!」
惊天的一吼,以雷霆万均之势震得天地为之动摇,风雨变色。
谁都知道老夫人和二夫人一直以来纷争不断,明着比容貌,比财气,比受宠
程度,无所不比地想占上风,谁也不肯退让。
私底下则互扯後腿,无时无刻不想着怎麽让对方失权失势,好让自己年轻时
所受的气得以纡发。
行事怪异的二夫人一向不照别人安排走,常有不少令人一骇的惊人之举,她
曾因为自己的猫遇到老夫人养的狗而夹着尾巴逃走,她一怒之下剃光猫毛,还把
牠四只脚的爪子给剪了,浑然忘却猫怕狗是天性,实在怪不得牠。
就连她亲生的儿子皇甫别离也觉得娘亲可怖至极,他待不住家中也是担心自
个儿那张太神似父亲的脸会引起她的杀机,剥下他的脸皮做成人偶以兹纪念。
因此众人一听见长孙无垢被云巧心带走,无不惊恐万分的尖叫,认为她绝对
死定了,不可能生还,以二夫人的残忍手段,她大概宁愿自己死了乾脆。
所以当皇甫追命和皇甫老夫人急匆匆地来要人时,却同时让眼前的一幕凝住
脚步,不太相信眼前的事实,并且深深困惑。
「啧!一家烤肉万家香,大姊也嘴馋吧!坐下来和我们一起享用,我绝不会
小气得像你不让我吃团圆饭一样的阻止你。」呵……人生得意需尽欢,她等了二
十三年就为了这一刻。
云巧心笑得特别得意,没个夫人该有的体统,裙摆拉至膝盖,露出水盈色亵
裤,双腿互叠以蒲扇扬凉,十分惬意的咬下一口烤鱼。
几人面前的矮桌上还散放着一些纸片,上头画着些诡异的图案,有红也有黑。
「你……你们在干什麽?」好香……呃,不对,是他们太放肆了,竟然在屋
里生火。
「大姊,你还不至於老眼昏花,看不出我们在做啥吧,虽然你都六十多岁了。」
乖女儿,烤双鸡翅来吃吃。
云巧心的媚眼一送,有些无力的长孙无垢在铁架上放上鸡翅,并趁人不注意
时将烤好的鸡腿用油纸一包,往身後一掷,落入半人高的树丛。
他们这年代的人哪知道什麽叫烤肉,全是上官星儿出的馊主意,她一直在长
孙无垢耳朵旁嚷着要吃要吃,拗不过她的长孙无垢只好照她的描述准备一大堆东
西,以满足她的口腹之慾.
谁知刚烤好的阵阵香气引来二夫人屋里的人,他们也依样画葫芦地生了炭火,
鸡腿肉片一摆就烤了,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星儿说了,这叫同乐会,她想想名字还取得真贴切,瞧瞧二夫人、皇甫别离、
香怜妹妹、张管事和一干丫头都围着炭火烤香菇、玉米、鲜蛤,连鱼下巴也烤熟
了,吃得不亦乐乎。
有吃还不够,星儿还教她玩起西洋玩意,打起四人桥牌,频频说这是需要运
用智力的牌戏,却老在她俩这方落下风时,跑去偷看别人的牌,害其他两家老是
输得莫名其妙。
「你才老糊涂,我连五十岁都不到,你应该找个大夫瞧瞧脑袋。」皇甫老夫
人吞了吞口水,看着一尾香鱼入了丫头的肚子。
看起来很好吃……
「咯咯……多谢大姊的关心,我刚收了个乾女儿,有她在一旁提点着,我想
学你一样忘东忘西也不可能。」唉!再来口凉茶就更好了。
光泽的手心往上翻,茶水马上送至,易香怜的殷勤看得皇甫老夫人好不羡慕,
她也想有这麽个窝心的女儿呀!不过这疯婆娘说错了吧,易家小姑娘不是她的媳
妇吗?
云巧心得意的往旁一招手。「女儿呀,来问候大娘一声,别说我们不懂礼数。」
好戏就要上场了,真期待她气歪的嘴脸。
放下手中纸牌的长孙无垢无力一叹,「乾娘……」怎麽像个孩子似,连这种
事也玩。
令人意外的,福了福身的人儿竟是皇甫家少夫人长孙无垢。
「她……她是你乾女儿?!」神情一愕,内心大感冲击。
她的媳妇儿居然成了死对头的女儿,这变化未免大得让人咬牙切齿。
「无垢呀!我的宝贝女儿,来见见大少爷,听说他前些日子娶了亲,你不用
跟他太热络,意思意思寒暄一下就好,免得有勾引人家丈夫之嫌。」
哇!娘的心肠也太恶毒了!竟然玩到人家夫妻上头。拚命往嘴里塞东西的皇
甫别离暗送怜悯,不忘暗藏几片肉给他笨得不会为自己留点粮的未婚妻。
「乾娘,你别玩了。」长孙无垢低笑的摇摇头,走向皇甫追命,「夫君,你
身子好些了没?」
「不碍事,好多了,你呢?没受苦吧!」瞧她一脸红润,双颊丰腴,他也就
放心了。
「乾娘待我极好,把我当亲生女儿疼着,就是有时不太像个长辈。」她说得
挺无奈,却也看得出她极为喜爱有着赤子天性的云巧心。
「嗯哼!别有了夫婿就忘了娘,我哪里不像长辈了?」男人不可靠,要记得
娘对你最好。
她笑了笑,没说什麽,反倒是皇甫老夫人看着他们「一家」和乐的样子,不
免有气的一讥──「你哪里像个长辈,坐没坐姿、站没站姿,烟视媚行、放浪形
骸,见着了我还敢斜倚软榻,这样像话吗?」
老爷,你真是识人不清,被女色所惑,挑了个不识大体的妾,你九泉之下能
无悔意?
「啧!大姊莫非是嫉妒我有儿有女,过阵子又有新媳妇孝顺,你吃味呀!」
云巧心手上的蒲扇搧呀搧,好不快意。
「谁嫉妒你有儿有女,我们命儿将来娶十个八个老婆,生一堆孙子旺家旺室。」
气死你。
「娘,别斗气了。」他没打算娶十个八个妻子,一个就已足够。
皇甫追命眼含情意地凝视多日未见的妻子,相思尽诉幽深双眸中。
「谁斗气了,你没瞧见她嘴脸多丑陋,一副炫耀又嚣张的模样,好像多了个
女儿是件多麽不得了的事。」她也想要个贴心的女娃,所以她才对侄女疼爱有加。
「娘──」斗了这些年了还斗不累吗?
云巧心咯咯的笑着,摇着蒲扇一挥手,「去去去,你们小俩口到一旁谈情说
爱去,这老妖婆就留给我应付。」
「你说谁是老妖婆……」
长孙无垢眼滴溜溜地转了转,「追命,等等,我这一局还没玩完呢!」
「也对,乖女儿,那你就陪娘亲玩完这一局再走好了。一方块,儿子,趴不
趴斯(Pass)啊?」她睨着皇甫别离,一脸的誓在必得,方才连输三局,她非扳
回一城不可。
乾女儿真是有趣了,不但会弄好吃的鸡翅膀,还有新奇的游戏。
「小叔、香怜,麻烦你们起来,这局换大娘和相公来试试。」
两人倒很乾脆的起身,一手烂牌,不玩也罢。
长孙无垢将手中的牌递给婆婆,老夫人还想推拒,「这什麽东西?我可不会。」
「是呀是呀,女儿呀,你让这老妖婆当我对家,是想让我输死吗?」跟她同
组,她该不会连一墩牌都吃不到吧?
「咦,会让你输呀?!那我要玩。追命,坐下吧!」
皇甫追命无奈的看了妻子一眼,不知道她想打什麽主意,只好跟着娘亲仔细
的听着妻子讲解四人桥牌的规则。
原来这是要两人靠默契合作,打败对手的游戏啊!他尴尬的看看娘亲和姨娘,
要这两人合作?!不可能的任务吧!
「……五方块。」老夫人豪气万千的喊牌,意思是她们等一下要吃到十一墩
牌。
「你这疯女人,叫到五,怎麽可能赢啊!」云巧心快昏倒了,枉费她拿到一
手好牌。
长孙无垢耸耸肩,「Pass. 」
「我也Pass. 」娘她们叫到方块五,也许他们拿这种牌还可以赢喔。
接下来陆陆续续出牌,老夫人和云巧心这组出奇的顺利,她们拿到的都是大
牌,已吃下十一墩,皇甫追命夫妻俩连一墩都没有。两个女人交换一个眼神,意
思是再一墩她们就能成为赢家。
「方块七,王牌,娘、乾娘,不好意思,这一墩我们吃了。」长孙无垢笑咪
咪的说。
哎呀,糟,刚刚不应该出方块六的。云巧心懊恼地想。
「我是黑桃二,没戏唱了。」皇甫追命懒洋洋的放下手中最後一张牌。娘子,
看你的喽,能不能赢就看你了。
「梅花九。」不抱希望的云巧心丢下牌,叹了口气,可惜了她拿了六张方块
王牌呀!
「黑桃Ace ?」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的长孙无垢姿态优雅地放出王牌。
皇甫追命见状忍不住欢呼起来,「娘子,你太厉害了,我们赢定了!」
「那可不一定,儿子。」只见老夫人缓缓放下手中的牌,是方块二!
「我们、我们……赢了?!」
「没错,老妖婆。」她可得意的咧,第一次打牌就有如此好手气,心情真是
畅快呀!
「啊!赢了、赢了!疯女人你真厉害!」云巧心高兴得忘了对家可是她恨了
几十年的大仇人,冲过去不由分说的一把抱住她,「哈哈哈,乾女儿,姜是老的
辣,赢啦、赢啦!」
略带尴尬的老夫人任她抱着,心底有一方坚硬的角落,悄悄地剥屑。
「唉,手气真差。小叔,换你们吧,记得要替我跟你大哥报仇。」她对皇甫
别离眨眨眼。
意会过来的他微笑地点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大哥,快带嫂子去旁边卿
卿我我,这里……就交给我啦!」保证让两个娘玩得忘记国仇家恨。
皇甫追命微笑地握起妻子的手,满意的回头看了眼热烈的牌桌。天,两个娘
还互相击掌加油呢!这是他作梦都没想过的场景。
而他聪慧的妻子为他办到了。
带着她远离纷杂的人声,两人慢步缓行的走出屋内,踩着光影躲入余荫之下。
天气是还有点炎热,但不致热出一身病,暖风微送,吹落梧桐树的叶片,在
空中盘旋了几圈,落在草上又滚飘了几寸,滚落泥里。
滚滚红尘洗下净世间烦俗,浪花翻来又见白,几度夕阳斜照月,尽看落霞掩
红妆。
人生在世,岂能无烦忧。
「娘子,是我的不是,没能顾及你的心情……」
「夫君,是我的不是,不该对你说伤人的话……」
两人同时开口,却也同时一愕的怔忡当场,为其相同思虑而窘色满面,尴然
以对。
半晌,两人又因为心有灵犀而莞尔一笑,芥蒂一除的了无尬色,手心交握地
传递那股无声的温热,心儿也相连地结成同心。
「无垢,我对你许下的诺言绝无动摇,今生今生我皇甫追命的妻只有一人,
再无旁人。」她已占满他的心,挤不出空位容纳他人。
「那麽妾呢?」眉一挑,长孙无垢在他手心上画圈圈,妩媚靥笑。
他苦笑的一啄她芳唇,「别拿针扎我了,一次就够我惊心,不许再吓我。」
「我有吗?」她只是让他有所选择,不箝制他想飞的双翅。
「那句「相思与君绝」吓掉我十年寿命,瞧你怎麽赔我。」他真慌了,手脚
僵化成木石。
「陪你一生一世如何?」来世会怎样她不得而知,那是星儿的事。
皇甫追命故作考虑的颦起眉,「似乎有点吃亏,最少也得三生三世。」
她一怔,眼神变得迷离,「夫君太贪心了。」
「呵呵……这叫商人本色,利上加利才能家传万世。」他是贪呐!贪她恬静
的笑容。
「若真有来世,夫君可认得出我?」她问。
皇甫追命笑了笑,挑起她的下颚。「我认你的眼,它里面有我。」
翦翦水眸映出深情面容,她眼中看到的是他,而她在他的眼底看到自己,他
们彼此都住在深爱之人的眼眸深处,无法抹去。
「我在你眼里,你不能忘了我呵!」她怕记忆会淡去,不复相思。
星儿那人太不可靠,只会贪玩,想要续今世情缘还是靠他比较令人安心。
「忘了你等於忘了我自己,你是我心中的自己。」爱她如命。
长孙无垢不安的说道:「如果我的性情变了呢?」
「只要你眼里有我,不管你变成什麽样子,我都会找到你。」预定来生,她
永远是她的妻。
「那你要小心了,来世的我可是鬼灵精怪,爱玩又爱笑,活似缺人管教的野
猴子,这样你也要?」她笑了,眼露同情。
「这是一种考验吗?」他当是玩笑话,回以不羁的取笑。
是考验,也是磨练,星儿绝对有把人搞疯的能耐,「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
「什麽时候到了……」惊地,他的眼神转深,盯视她颈上那抹转为青紫的掐
痕,「谁伤了你?」
「冬月。」不必多问,长孙无垢立即明了他的意思。
「那个奴才──」该死。
「别恼了身子,乾娘已代我给了她教训,日後不用担忧她再有伤人之举。」
相信够她瞧了,不敢再有恶行。
「怎麽处置?」若有疏漏,他会亲自执行。
「你认为以乾娘的手段,她还能好到哪去。」不就杖击十下,皮开肉绽,洒
以盐水又剃去一身毛发,送至庵堂茹素三年再说。
「这倒是。」他怒气一缓,轻抚着紫晕伤处,甚是不舍。
「对了,我绣了条汗巾让你拭汗,以弥补我的失言。」她收回与君绝的恶言,
愿与他比翼双飞。
「真的吗?我瞧瞧。」第一次收到她亲手绣出的巾帕,皇甫追命欣喜万分地
想一睹为快。
长孙无垢取出怀中的绣巾,正欲交给夫君,谁知突起一阵怪风,错手间忽地
被吹走,似鸢鸟般飞高飞低,犹如羽衣轻落向荷池。
它荡呀荡随风漂至池心,让人构不着也捞不着,活似嘲笑两人情深意浓。
「夫君,你等会儿,我去唤人拿根竹竿来捞。」说着,她便匆匆走去唤人,
在花丛间拐个弯便不见人影。
第十章
「小心!」
一阵清亮的女音忽地飘过耳际,犹如狂风席卷而过,扫得人双耳发疼。
隐约见一道白影晃过眼前,若隐若现的面容神似他的妻子,但是不可能呀!
娘子才刚走开一会儿,怎麽淡化成白雾,行迹如疾风。
噗通一声的落水声让他为之一惊,适才跑过的影子不就是往池塘而去,而妻
子为他绣的汗巾正落於其中。
思及此,再也无法多想的皇甫追命两脚一迈大步地跑起来,十分惊慌的往池
边而去。
当看到长孙无垢一身湿,不省人事的倒在石板上,他揪紧的心彷佛被人掐住
似,气喘不过来地差点让黑雾攫去视线,坠入暗冷地界。
蓦然,他想起妻子一句「没用的夫君」,顿生力道如打虎英雄,毫不费力的
抱起轻如羽毛的盈纤娇躯,一边唤下人找大夫,一边抱着妻子往屋子里去,丝毫
没注意池中伸出一只手大喊救命。
「哎呀!究竟是怎麽回事?大夫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什麽症状,真有那麽严
重吗?」
瞧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最着急的竟然是走来走去的皇甫老夫人。
「你急什麽,大夫才刚搭上脉还没细诊呢!你别喳喳呼呼的扰人,让大夫分
心。」她这乾娘都不急,恶婆婆有何好急。
「人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手脚冰得如十月雪,我就不信你毫不忧心。」瞧这
脸白得吓人,肯定吓飞了魂魄。
「是你手太暖了,不是她的手脚冰冷,说,你偷吃了几只凤爪?」那可是她
的最爱,别给吃光了。
「我光明正大的吃何需偷吃。」笑话,那可是用皇甫家的银子买的,当然有
她的一份。
「啐!贼婆娘,那是我儿子媳妇孝敬我的,你也咽得下肚。」简直可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有渐渐解冻的迹象。
皇甫老夫人和云巧心如同过往般吵得不可开交,可是没想到瞪着瞪着,两人
莫名其妙的笑出声,好像突然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
「我媳妇比你媳妇手艺好,改明儿叫她做几道好菜孝敬我们这些老人家。」
「咯……大姊,你想的跟我想的差不多,我才想说叫我乾女儿绣些荷花包给
我们配配衣服。」
「唉,先别说这些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无垢媳妇儿得没事呀。」
「现在总算知道要疼媳妇了吧,大姊,不是我要说,那个柳家表小姐还真是
心肠歹毒呀!你真要让那种女人进我们皇甫家门吗?」
「我哪知打小看到长大的娃儿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堤芳这丫头这回可是让我
彻底寒了心。」
稍早的时候她和云巧心连赢皇甫别离和易香怜两个小辈几局,她一时畅意,
偶然间看到侄女咬着帕子在旁生闷气,她有感而发的提了几句,要堤芳看开点,
人生太执着的话反而会让自己过得不开心。
姻缘的事天注定,既然命儿无意,她也就不要再强求。
哪知此番劝慰的话一出,堤芳竟生闷气地走了开,没多久後就传来她落水的
消息,好像还和无垢的昏迷有关系。
「大姊,我知道你是疼小辈的人,不过我乾女儿的冤气我可不能不吐,届时
我教训一下表小姐,你可不要怪罪於我啊!」
「你别做得太过火就好。」她会睁只眼闭只眼。
转头一瞥见大夫正皱着眉头开药,皇甫老夫人连忙靠过去。「大夫,我媳妇
没事吧?」
吴大夫捻捻长须,不发一语。
她可急了,「大夫,请你一定要想办法医治她,不管多少银两我们皇甫家都
付得起,你用最好的药材去治都无妨。」只要人平安就好。
「是呀是呀,我好不容易有个女儿疼,可不能有事呀。」云巧心也凑过来。
「我会开几帖药,注意别再动了胎气,否则我也无能为力了。」
「什麽无能为力,你不用心怎麽……等等,你说胎气?」那不是说……媳妇
有了身孕了?
「少夫人受惊动了胎气,险些小产,往後得多加小心,我这安胎药一天三回
按时煎服,可别疏忽了。」
吴大夫一告辞,当人乾娘和婆婆的两位长辈高兴得嘴都阖不拢,根本忘了什
麽嫌隙不嫌隙,欢天喜地的拜天又谢地,两颗脑袋相靠地到前厅去讨论孙儿经。
孩子都还没出世,她们连名字都想好了,而且各取一男一女,一生下来就用
得着,不用担心不适用。
而初为人父的皇甫追命则眼泛泪光,他从来没想过能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一直以为自己过不了二十五岁这一关。
满脸感动的握起妻子的手,坐在床边轻抚嫩滑面容,他满心喜悦感谢上苍的
垂怜,赐他娇妻爱子,让他人生得以无憾。
长孙无垢悠悠醒转,就见他颊上两行清泪。「夫君,你在哭什麽?」男子竟
也落泪,莫非发生不幸的事儿。
轻轻将手往她小腹一搁,爱怜的摩挲。「我们有後了,娘子。」
「有後……」她看向平坦的孕育地,一脸讶异。「你说我有了身孕?」
「你当娘了,无垢,我们会有一个孩子。」一个冠上他姓氏的子嗣。
长孙无垢满脸的难以置信,轻覆腹部。「我有了你的孩子……」
她先是错愕,後而一怔,接着眼眶含泪一笑,握紧丈夫的手一同感受孩子在
她体内成长,两双泪眼相对,满满的喜悦涨满胸口。
简单的幸福就是一种快乐,不需要附加其他条件。
孩子代表他们生命的延续,连结了两个人的心,也让这个家产生向心力,凝
聚分散的力量,得以发光发亮,再创继起的新生命。
真的,每个人都很高兴,包括即将离去的上官星儿,但她没有机会向她的前
世道别。
「对了,柳家表妹的情形怎麽样?她还好吧!」害人者,终将自食恶果。
一提起柳堤芳,皇甫追命脸色立即一沉。
「她的状况比你好多了,只喝了几口池水和扭伤脚。」伤得实在太轻了,如
果他事先知晓妻子有孕在身的话,定要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你和乾娘没找她麻烦吗?」这两人都是很会记恨的人,尤其是夫君,只要
与她性命攸关的事,他都会变得很不讲情面。
「因为担心你,我还没出手,至於云姨娘……」顿了一下,他微露冷酷笑意。
「你该去问她。」
要她不动手可能很难,冬月的下场就是柳堤芳的借镜,相信不懂借取殷监的
人会有教训,人若心存不良,天也罚她。
「唉!乾娘那性情肯定让人为难,而你,我不希望你心存恶念,得饶人处且
饶人。」一个乾娘就够她受了。
他不要她,就是对柳堤芳最大的惩罚了。
「她伤害你。」这点,他绝对不能饶恕。
长孙无垢摇摇头地笑着抚抚他手背,要他宽心,「就算是替咱们孩子积阴德,
何况她又没真伤了我。」
她想起婆婆和乾娘的恩怨,如果不是有一方愿意先放下,那麽这段恶缘如何
能了、能转?
「但你倒地不起,又一身湿,我以为……我以为……」以为她遇害了。
「大夫说了,是孩子的缘故才导致气血不顺,再加上突地受惊才昏了过去。」
和她无关。
「反正你动了胎气是事实,她差点害你小产让我失去你们母子,我若不为孩
子和你出口气,枉为人夫。」皇甫追命用她说过的话回敬她。
「你……」她失笑的笑他稚气,大男人也有孩子的一面,「有星儿保护我,
她不会让我有事……」啊!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星儿?」
思索了片刻,长孙无垢面带笑意的说道:「星儿是我的後世。」
「後世?」什麽意思。
「你相信人会从很久很久的以後来到我们这里吗?」若星儿不在了,她一定
会很想念她。
眉头一拢,皇甫追命摸摸她的额头,「无垢,你没撞到头吧?」
「上官星儿,她叫上官星儿,你要牢记这个名字,在几百年後,她会成为你
的妻子。」星儿,我先帮你誧路了,你要好好珍惜你的情缘。
我会的,前世,你要保重自己……上官星儿听见前世的呼唤,在心中回答。
「娘子,你躺着不要动,我马上把大夫叫回来为你看诊。」她一定伤到什麽
地方才会语无伦次,说些奇怪的话。
几百年後他都成一堆白骨了,魂魄早就不知飘往何处。
「夫君。」她拉住他,轻摇着头,「我没疯,相信我,我的眼中只有你。」
「我也一样。」他温柔的笑了,视线再度落在她尚未有明显变化的肚皮上。
「我们三生三世都会在一起,你要找我喔!」她要做他三世的妻。
「非你莫属。」他是属於她一人。
长孙无垢还想说什麽,蓦地瞥到刚进房里来、正转身关上门的皇甫别离──
「二叔,可以麻烦你过来一下吗?」
「大嫂,你身子好点没?」刚刚还在花园里喝茶赏花呢,也不知怎麽回事,
突然一阵风过,然後他就想上大哥这儿来转转。
「转过身。」
「嗄!」转……转过身?
干麽要他转身?不过他还是依言身一转,背向她。
「掰掰,前世。」皇甫追命撕下他背上贴着的白纸,上面就写了这四个大字。
掰掰前世?!
那是指什麽?
「她走了。」因为她已经拥有爱怜她的夫君。
「谁走了?」她怎麽哭了?
「星儿。」另一个她。
又是她?!皇甫追命几乎要大叹出声,叫大夫来好好诊断她。
「咦?上面画的那些奇怪的图样是什麽,怪模怪样的。」有头大身体小,有
没有嘴巴的……那是猫吧!
长孙无垢接过道别信,看清上面滑稽的图画,笑着解皇甫别离的疑惑。
「这只叫哆啦A 梦,这个是凯蒂猫,还有会闪电的皮卡丘……啊!这只是米
老鼠……」
米老鼠?!
老鼠吃米他们是知晓,但米做的老鼠,好吃吗?
越听越糊涂的兄弟俩同时扶着头,感觉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涌了上来,他的妻
子(嫂子)肯定伤了脑袋,才会胡言乱语的说些没人听懂的话。
大夫呢?快来帮她瞧瞧,用最好的医术跟最好的药,花再多的银子也在所不
惜,反正皇甫家钱最多,什麽都能买。
包括妻子。
☆ ☆ ---寒寒☆ ☆「死
老头,你催什麽催,不能让我多留一天,好好的跟前世说句再见吗?」几个月都
留了,不差这一天。
「不敬。」小孩子要懂得尊敬老人家。
「噢呜!你……你又用拐杖头敲我脑袋,要是把我敲笨了怎麽办?」天呀!
疼死了。
上官星儿抱着头往地上一蹲,眼神恨恨的瞪着白发白胡子,一身古装的老头
……呃,老人家。
对月下老人要尊敬点,不然会没有姻缘。
「你本来就不聪明,我多敲几下也许你会变灵光。」他做势又要往下敲。
「别别别……你想谋杀纯洁又善良的霹雳美少女呀!拐杖又重又沉会把人打
死的。」她还是很怕死的超龄美少女。
「你不是人,打不死。」白胡子老爷爷好笑的捻一捻胡子,仙风道骨地呵呵
一笑。
什麽嘛!不是人也会痛好不好,这麽欺负人。
想她为了救前世也摔出一身伤耶!本来她还满悠哉的跷着二郎腿,躺在大树
上啃鸡腿,怎知被鸡骨头梗住喉咙,她突然感应到前世有危险。
想想被骨头梗住有多痛苦,她还要用飞的冲去抢救前世,免得前世有个万一,
她多辛苦呀!
结果冲过头,自己也跟着掉进池里,害她一身湿地踩着坏人的头往上爬,像
只狗似的十分惊险。
原本她是想推开前世,绊倒姓柳的表妹,谁都不会受伤,天下太平,谁知她
才刚一推还来不及伸腿一绊,重心忽不稳反而将想把前世推下池塘的柳堤芳给撞
下池,自己亦失去平衡的一同去泡个痛快。
柳家表妹大概会以为见鬼了,躲在棉被里缩成一团,毕竟池子不深还溺水,
她是第一人。
而前世那身湿是怎麽回事就不得而知了,她明明没下水呀!就晕死过去而已。
嘻!嘻!不好意思,她太粗鲁了,差点害她流掉Baby.
「等等,老头……呃,月老爷爷,我们要去哪里,为什麽要往上飘?」上回
直直坠下的惊悚心有余悸,她可能不适合玩自由落体。
「你的前世。」月老笑得有点狡猾。
「喔,前世……什麽,前世?!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她想要有马桶嗯嗯,
不要在臭气薰天的茅厕撇大条。
「你忘了有三世吗?扣除你自己原来的那一世,本该有两世前世。」而他也
省了一番工夫去纠正红娘犯下的错误。
神力不足,请多包涵。
「可是、可是……可是不是解救了一世,其他两世都会一路顺畅通到底……」
噢!又打她头,她一定会变笨的。
上官星儿泪眼汪汪的直搓後脑勺,含怨地瞟着没良心的恶神。
「别想得太如意,你的苦难还没结束。」要真畅顺到底,要牠们神只何用。
「还没结束?」她一张苦瓜脸马上皱成酸黄瓜,非常无奈的问道:「那我们
下一段行程要到什麽地方?」
「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绝对刺激。
「等等,生在乱世还不够动荡吗?你不会要我跑到战地拿起枪杆儿和人拚个
你死我活吧!喂!老头,咱们打个商量,去大溪地如何?或是夏威夷,我不会很
挑的,鱼帮水,水帮鱼,过年过节我多烧点纸钱……」
纸钱?
月老的脸一黑,又给她一记拐杖头。
纸钱是给往生者使用,衪是神应该用神金,这笨蛋未免太混了,居然把神当
孤魂野鬼。
哼!大溪地、夏威夷衪自己去,她一个人留下来受苦,不管她死活了。
「噢!痛……痛……我要抗议啦,我要投诉,你的长官是谁,玉皇大帝是吧!
我一定要告你残害人命,让月下老人变成日光童子,重新投胎再活一次……喂!
你走慢点,等等我,我腿短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