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活了一世,知识和常识哪是这些小丫头比得上的呢!她随便虚晃两招就上当了,真有欺负小孩子的感觉。

  邵小蓉在骗得丫头分心后,娇小的身子往她身后一闪,她想她运气一向不差,偌大的院子还不至于撞上小老婆的上司。

  谁知好死不死地,东闪西闪绕路走快出芙蓉院了,偏偏穿着华丽的女子大阵仗地从她要过的月洞门走来,一下子冲得太快的她停不下脚,闪避不及,竟闯入大少奶奶的视线中。

  「你是谁?竟敢挡路!」

  「我……呃!贱妾是茱萸院的。」邵小蓉暗自希望她贵人多忘事,千万不要记起茱萸院住的是何人。

  「茱萸院……茱萸院……」席梦芝口中轻念着,蓦地眸光一闪,如箭矢冷锐。

  「你是茱萸院的邵姨娘?抬起头来让本少奶奶瞧瞧你生得何等姿容。」

  「贱妾不敢。」她跪下,垂首一脸谦卑。跪就跪吧!越卑微越好,远水救不了近火,要是真遇上什么事,要等那大少爷来救,她就剩白骨一具了。

  「我叫你抬头就抬头,你还装什么小媳妇,怕我把你吃了不成。」席梦芝艳丽无双的瓜子脸微微一抬,倨傲立现。

  「是。」她努力鼓起聪、帮子装胖扮丑,很慢很慢地面朝上,双目低垂女人的通病是爱比较,只要自觉美貌过人,对丑的那一个非但会宽待,还会同情。

  邵小蓉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引起大少奶奶的嫉妒,就算只有一丝丝也不行,女人的醏坛子一旦打破,肯定不死不休。

  「看着我。」嗯?这女人的脸好像不对劲。

  说看就看呀!她不是很没面子。邵小蓉腹绯但没种的听话,「唔——眼、眼睛痛……」她故意眯成大小眼,外加斗鸡眼。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斜眼看我,入府的规矩全抛到脑后去了!」席梦芝突然发火,找个理由就想发落小妾。

  不是美丑的问题,而是心里堵着气,看谁都不顺眼的席梦芝正想找个出气的,邵小蓉只能说她少拜了菩萨,哪里不好去偏要自寻晦气。

  「我没看……」邵小蓉话还没说全,善于看主子眼色的大丫头芳如已经一脚踹向她的背,疼得她差点两眼泪汪汪。

  「真是反了,居然没把我看在眼里,你一个商户出身的小妾倒是眼睛长到头顶上,我今天不替大少爷教训你,明儿个你都丢他的脸丢到外面去了!」席梦芝藉题发挥。

  「我没有……」这次学聪明了,她见婆子,丫头又要落脚,赶紧移位置跪,就跪在大少奶奶脚边。

  嘿嘿,她们若想踢她还得斟酌点,要看准了,不然踢错了人可是自己倒霉,她一扭一闪其乐无比……啊!中招了,长得像林黛玉般弱不胜风的大少奶奶居然是凤姊儿,是个狠心的,下起阴招毫不手软……不,是脚软。

  「把她的眼睛给我挖出来,那眼神飘来闪去的,根本是个狐媚子,挖,不许停手——」

  看着那双干净莹亮的星眸,席梦芝顿时眼一眯,心火炽烈,妒意掩不住。

  看到席梦芝的表情,众人皆知小蓉,死定了。

  而当事人邵小蓉也知道,马上拨随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叫——

  「救命呀!赵无眠,快来救你的冲喜小妾,你老婆发疯了,要挖我的眼睛……赶紧来救人……我不想当无眼的瞎子,她疯了,疯得好彻底……」

  打不过不会跑呀!又不是傻子会乖乖挨罚,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保住命再说,邵小蓉在院子里东奔西跑,跑得喘嘘嘘。

  人家是人多势强,她是单枪匹马,打起来可想而知是鸡蛋碰石头,稳死的,她当然没二话地撒腿就跑,哪管后头喊「站住」的声音此起彼落。

  泪奔。

  邵小蓉边跑边回头看,她跑S型,一下子东,一下子西的乱窜,见桥跨桥,见石头跳石头,见到低矮树干就钻过去,完全是兔子跑法,让人摸不着她下一步会往哪去。

  被甩得老远的婆子、丫头个个面色发白,气喘吁吁,一个扶一个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的还绊了脚跌得一身泥,鼻青脸肿地干囔,就是没有一个能追上身手轿健的小女人。

  不过邵小蓉也不比她们强到哪去,她借用的这具身体也挺没用的,虽然她用心调理过,每天伸伸腿、拉拉筋、做仰卧起坐,可是时日短未见成效,跑得急了还是快喘不过气来,整个胸腔好像要爆开似的。

  要再锻炼、再锻炼呀!起码要练到人家刀子砍不到她,跑个一、二十里路还能喘气。

  什么都不重要,保命为第一。

  邵小蓉终于跑进秋锦院,见到救星。

  「大……大爷,你老……老婆好狠心,她要挖……我的眼睛,你快一……一振夫纲……你……不行了,让我先喘口气……我快快累死了。」

  她果然不适合当长跑健将,多来几回她准会暴毙。

  「你说什么?谁不行了?」赵无眠面色微沉,声音略低,对她不合宜的言行举止似有不悦,但幽黑的眸底一闪笑意。

  他来到屋外看见她乱无章法的横冲直撞,似是山里的猴儿有路就跑,无路便自个儿开出道来,再大声呼救,让有意想害她的人先背个黑锅。

  而以席梦芝的作风,她呼喊的并非不可能,当了一年多的大少奶奶,席梦芝手上沾的血还真是不少。

  「是大少奶奶,我说快了,没个规矩,我愿自罚抄写佛经一百遍。」缓了口气后,她话也说得流利了。

  往生净土神咒也是佛经之一,全文五十九字,写一百遍不用一个时辰。

  「你倒是狡猾,先罚自己免得挨皮肉痛。」他长指往她眉心一戳,接着不自觉地往微乱云丝一抚,将散落白玉面颊的发丝勾至她耳后。

  他其实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此动作,只是觉得她满头乱发看了碍眼,自然而然伸手一拨。

  没气了。

  赵无眠的无心之举他不以为然,邵小蓉满心只想保命也没意识到这举止有些亲昵,但落在旁人眼中却是异于寻常,令人不敢置信。

  暗喊了声槽的柳公谨有意无意地移动身躯,挡住邵小蓉娇柔身影。太过显眼对她没好处,只会招来更多的妒恨。

  后脚来到,正巧见到这一幂的席梦芝是火上加火。向来谦谦有礼的夫婿几时对她有过此时的温柔,他对她一向是以礼相待,甚至冷淡,不管人前人后都不肯握她的手,连句温言软语也吝借:而他今天居然当着她的面对一名小妾展现为人夫的柔情,不怕伤她心的流露出丝丝怜借,四目相望间彷佛传着情意,他们将她置于何地?!

  「我的好大爷,你可要保住我,大少奶奶的火气看起来并不小,别让她的火往我身上烧。」他可千万挺住,别败给河东狮吼,不然她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怕了?」他取笑。

  「怕死了。」猫有九条命,人只有一条,会怕才是理所当然。

  「那你还敢招惹她。」自找死路怨不得人。

  无辜至极的邵小蓉小声喊冤,「天地良心呀!纯属巧合,我躲她都来不及,哪有胆子自己往刀尖上撞。」

  入府月余,她真的闪得很彻底,一次也没碰上病秧子夫君的正妻,秋锦院里里外外的下人她都混个脸熟,送金送银送吃食的上下打点,让他们一有风吹草动赶紧知会她。

  果然好人缘是要经营的,她现在是人人称替的邵姨娘,人美心好,照顾起生病的大少爷真是没话说的无微不至。

  亲手喂药,亲自睡在榻前伺候,不喊苦,不喊累,不叫声委屈,凡事为病人为主,他想喝粥她绝不上干饭,念着喝鱼汤她马上洗手做葵汤,用上三个时辰熬出又香又浓的鱼汤。

  瞧她一接手,瘦得可以摸到骨头的大少爷都长肉了,手指一压有弹性,脸色也不再苍白发青,多亏她的细心照顾才能养回一个美男。

  所以说该做的事她全做了,不该做的一样也没做……呃!爬墙偷溜例外,反正对于大少奶奶她是能闪就闪,能避就避,绝不找死地出现她面前,让她想起还有个小三要对付。

  以美色惑主她自认姿色不够,匀引、下药、爬床铺她通通不屑,这样她还不够证明她的清白吗?

  「那你做了什么?」肯定不是好事。

  邵小蓉眼神闪烁地干笑。「我走错了路,不小心走到芙蓉院,狭路相逢。」

  走错路?赵无眠暗笑一声,直接点明,「又想出府?」她真是学不乖。

  「犯人才被关在高墙中好不好,我又没犯法,干么要被关起来!侯府很大是没错,但外面的世界更大,终其一生也走不完。」只有井底之蛙才不想出井,坐井观天就很满足。

  犯人才被关在高墙中……这论调听来很新奇。深觉有意思的柳公谨,两眼微微发亮。外面的世界的确很大,有鸿鹄之志的人都想往外飞,她的想法很大胆,与他不谋而合,但是他有找到知音人的快慰,好友却肯定不认同。

  「你……」

  「你给我过来,跪下。」

  赵无眠薄抿的唇片刚一轻启,娇蛮习横的女子嗓音如含着刀片般狠厉袭来,令人发寒。

  「大爷……」邵小蓉一脸可怜地拉拉吉祥纹暗银色锦服袖子,羽睫如碟翅般眨呀眨,接着用口型对赵无眠撒娇,「别让我跪,我膝盖疼。」

  这个胆大的,这时候还敢耍她那些小伎俩。「一边待着去,少开口。」他不想失手抒断她皓白颈子。

  「谢大爷,待会我给你捶捶背。」她卖乖地躲到两个大男人身后。

  她尽量把自个儿缩小到无形,好让人遗忘她还在这里,虽然有点困难:「哼!」赵无眠轻哼。

  「呵!」柳公谨轻笑。

  这个话定真是够谄媚了,还会见风转舵。

  「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要我命人用长棍打出来。」这贱蹄子以为躲着不露面她就会放过她,未免太天真了。

  「夫人莫要为了一名小妾劳心伤神的,她做错了事,就罚她抄写佛经吧!我身子弱,怕是药石难断,就当是为我祈福延寿。」赵无眠掩着唇轻咳,面色温煦得宛如春阳,没人察觉墨黑似夜的深瞳中闪过一厌恶和不耐烦。

  每个人都说他命不长了,睁大眼睛等着那一天。

  「你问都不问她冒犯了我什么,你就不怕寒了我的心吗?为了个小妾和我过不去,你认为值不值得!」席梦芝的语气中有不甘心的怒气。

  身为征南将军席复久的嫡次女,打小被捧在手掌心上的她从未受过气,为谁忍气吞声伏低做小,她没嫌弃他是非嫡出的庶子,下嫁于他已经很委屈,他应该处处顺着她才对!

  「夫人也晓得她是老太君千中选一的冲喜对象,生辰八字正好冲掉我的病气,你看我这些时日的气色是不是好多了,也能下床到院子走一会儿,看在她冲喜的功劳下,有再大的过错就抵了吧!你总不会希望我再病得下不了床。」他捂着胸口轻喘,似乎站久了有些力不从心。

  演戏也要有人配合,医术过人的柳公谨马上挽起「病人」的袖口把脉,眉头轻颦,神色严肃。

  「你就护着她,只管拿老太君来压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因为我喊侯爷夫人一声姑奶奶,老太君就偏心,不喜欢我,认为我和姑奶奶一样是个狠心的,容不下丈夫有其它女人——」她做错了什么,只不过多攀上一门亲戚。

  席梦芝的姑姑席雁云嫁给和亲王朱德昭为侧妃,借着这层关系她才和侯爷夫人走得近,自己人帮自己人,她才能顺利进入侯府,与自个儿看中的男人共结秦晋之好。

  老太君厌憎她的缘故是她丈夫的亲生母亲姓曲,出自老夫人的娘家,曲侧妃的早逝又与侯爷夫人有所奈连,所以她是被迁怒了。

  可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与她有什么干系,她嫁迸来的时候曲侧妃已经没了,她依靠侯爷夫人何错之有,再说庶出子女都归嫡母所管,她孝顺侯爷夫人是谁也说不得的天经地义。

  「我明白你是肚量大的好贤妻,自是不会争风吃醏,我让小蓉给你赔个不是,此事就算揭过。」他内心冷笑,她不心狠?那就不会揪着小妾一点错处不放。

  肚量大的好贤妻?此话一出,大少奶奶淹到头顶的妒意都得压下去。邵小蓉躲在后头偷笑,这病秧子果然是腹黑的,不用刀剑也能杀得人遍体辚伤。

  推他去当挡箭睥真是太明智了,反正他本就该摆平自己的女人,她都要佩服自己的急智了。

  下唇轻咬,怒火中烧的席梦芝紧握绫罗帕子。「用她一双眼睛赔罪吧!贼溜溜的我不喜欢。」

  「没了双眼她如何伺候我?夫人的要求太为难人了。」不退让的赵无眠笑得和善,目光柔似春水。

  她冷哼,因妒恨而阴沉的美貌容颜覆着冰霜。「夫君不说她八字好吗?足以替你冲去病气,那么留着她一条命也就是我心慈了,要眼睛何用,只是让这獐头鼠目的女人鬼鬼崇祟地四下打探。」

  她獐头鼠目?姓席的女人才两眼长歪了,她每日用铜镜照面都觉得秀色可餐,尤其是这双水雾蒙蒙的杏眸生得最好!邵小蓉在心里抱屈。

  十五、六岁的姑娘家都生得像花儿一样好看,何况她这具身体的主人真的是水养出来的娇嫩,眉目如画,秋水般的水瞳灿亮,琼鼻小巧朱唇染丹,讨人喜欢的鹅蛋脸,活脱脱是小美人。

  赵无眠轻笑着将躲在身后的小女人往前推。「那么夫人就挖眼吧!但从今日起由夫人亲自照料为夫的饮食起居,侍奉汤药、擦澡、清理秽物,片刻不离的随侍左右,我让人把你的东西搬进秋锦院,满屋子的药味就要夫人委屈了。」

  小土拨鼠乍听正挣扎着,在看到大少奶奶花容失色的样子时,她顿时明白他的用意,原来这里还有个更没用的,只能共富贵,无法共患难,半点苦也吃不得,享福为第一。

  「你……你说什么?要我一个出身将军府的正妻去做这些圬秽的活,太过分了……」她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哪需要做这些粗鄙事儿,秋锦院里外十来个服侍的丫头、小厮全死光了不成?!自视甚高的娇娇女自是不肯拉下身段伺候人,即使是她拜过堂的丈夫,净白的手只用来弹琴作画。

  「她是妾,你是妻,她正在做着你该做的事,身为妻子的你本该打理为夫的琐事,你是拜过祖宗睥位的,就连将军府也是讲理的,妻子侍奉夫婿乃人之伦常。」

  出身将军府很得意吗,如果那件事能成,她将比庶民还不如。

  瞪着眼,席梦芝久久说不出话来,满腹怒火无处宣泄,直到有玲珑心思的贴身丫鬟芳沁轻扯了她一下,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大少奶奶勿动怒,好日子还长得很,别因小失大。」

  是呀!她的好日子还长得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计较,来日方长,总有整治那贱蹄子的机会!席梦芝忍住怒气,冷冷命令。

  「跪着磕二十个响头我就饶恕她对我的不敬。」小惩一番,后头的「福分」先记着。

  什么?「二十个响头……」她不磕破头才怪。邵小蓉的小脸纠结着。

  忽地,赵无眠连咳好几声。

  收到讯号的柳公谨连忙这:「哎呀!邵姨娘,大少爷的药你熬了没?四个时辰要喝一回药,迟了就前功尽弃,病情加重!」

  邵小蓉可是爬竿子的高手,顺竿一滑。「啊,我忘了,还好柳神医的提醒,大爷你先等着,贱妾给你熬药去。」

  邵小蓉一溜烟就晃过回廊,很快地消失在众人眼中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真磕足二十个响头给自己找罪受?

  隐约地,她听见柳神医闷闷的笑声,以及大少奶奶慢半拍的喝斥声,但她不痛不痒地。

  「邵姨娘小心!」

  掩着嘴偷笑的邵小蓉越笑越开心,有些分心地没注意到台阶,她笑呵呵地一脚踏出去,一旁传来略微低哑的女子嗓音,可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她就要摔一阵风从耳边掠过,再回神,她非但没跌倒,还竟已出了回廊,站在长着杂草的青石板小径,微风轻送拂来淡淡的花香。

  「你……你是……落英?」身形很像,声音同样有些感染风寒后的沙哑,螓首也是低垂。

  「是的,奴婢落英。」她恭敬的回答。

  「你会武?」邵小蓉想到了缤纷。两人在其些特质上十分相似,而且……听不到足音。

  「回禀邵姨娘,奴婢不会。」落英头仍低着,始终不抬脸。

  闻言,她嘴角抽了一下。「喔!那是有神仙出现喽,让我腾空而飞。」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佩服佩服。

  不过她身边怎么尽被安排了?置武的婢女,难道她有天命在身?

  啐!想多了,八成和她不明的身分有关,前些日子她听见郭嬷嬷神色感伤地哎了声,「我们淡雪小姐是个苦命的,明明是官家千金却沦落为商户庶民。」

  偷听到的话才是真相吧?

  所以她知道邵小蓉本名是江淡雪,而细柳和似巧很少喊她邵姨娘,人前人后一口一口的小姐,大概也是因为知道真相期盼某一天她们小姐会想起一切,带她们脱离苦海。

  「是有神仙。」她话少,简洁。

  还回得顺口呢!邵小蓉嘴角不禁一抽。「对了,我没见过你长什么样,抬起头让我瞧瞧——」

  「奴婢遵命。」落英抬起头,面容微仰。

  「你……」杏目圆睁,她惊得差点倒栽葱,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发出吞口水的声音——

  「奴婢丑——」她有自知之明。

  「丑?」邵小蓉失笑的摇头。

  柳眉凤目,雪肤桃腮鲜红欲滴的唇儿如沾了露珠的玫瑰花瓣,娇艳得令人想一亲芳泽,这气质、这容貌,简真是不染纤尘的月宫仙子嘛!美得脱俗,美得清新婉约。

  唯一小小的缺憾是左边眉毛上铜钱大小的桃花色胎记,虽然以刘海稍稍遮盖,仍很清楚「你还让不让人活呀!你这般容貌还说丑,那我该不该找口井跳了。」她终于懂得什么叫自惭形秽。

  「奴婢丑——」她坚特自己不美,是个丑奴儿。

  「不丑、不丑,美得呢!男人一见就晕了头……」话到一半,邵小蓉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吃吃发笑,挤眉弄眼地看着有天仙姿容的落英「你被你家大少爷收房了没?瞧这花容月貌有哪个男人受得住?他把你藏起来是对的,不然早被大少奶奶辣手摧花了。」她脑中浮起一幕幂旖旎风光。

  她把他想成是什么人了,见色心喜的淫魔吗?!

  跟上来想交代自家小妾几句话的赵无眠,稍微驻足观看开得正艳的海棠花,不意听见两人的对话。

  前几句倒是无妨,女子间的闲聊罢了,但是越听脸越黑,他几乎要拂袖而去。

  「邵姨娘你……你说话要谨慎。」落英沉静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似恼似羞地红了耳根:「嘻嘻,瞧你羞的,不过以你家大少爷那破烂身子,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邵小蓉笑得开心,殊不知那位大少爷的脸色黑如锅底,海棠枝干多了半寸深的五指印。

  「邵姨娘!」

  瞧她一脸严肃的样子,邵小蓉也不好再不正经拿她打趣。「相信我,你很美,比动不动要挖人眼睛的大少奶奶美多了,瞧这眼、这眉、这樱桃小口,我都要爱上你了。」

  「奴婢不美。」落英的双眼中微露黯然。

  「一个胎记算什么,瑕不掩瑜,你就是太在意了才无法让人看到你的光彩,要是我有你这张美得冒泡的面皮,我早就乐得烧高香,感激老天爷对我的厚爱。」

  「前世」的她也算长得不措,医生、病人追她追得颇为殷勤,送花送礼物的,她还自我陶醉地自觉是美人一枚,不过相比眼前这株花,她差多了。

  「是这样吗?」她真的不丑吗?落英头一次有所动摇。

  邵小蓉大力点头。「府里有个神医在,不拿来一用太浪费了,你若是不想留着胎记,那就叫他想办法换张脸,神医就是要助人救人嘛。」

  「换脸?」是要把脸皮撕下来?太可怕了!

  「错了,是把胎记颜色淡化或是真接去掉,不是真拿别人的脸换你的脸,我倒是很想跟你换,不过我怕痛,而且万一失手怎么办?」

  「可以这样吗……」原来胎记不一定会跟着她一辈子。

  「啊!熬药,我怎么又忘了这回事。」她这记性呀!要吃点银杏补脑了,才刚说一转身就忘了,提到柳神医才想起来。

  邵小蓉急了,随便看了个方向就要跑了。

  「邵姨娘,这边。」落英指了明路。

  「这边?」侯府太大了,弯弯曲曲的小径又多,庭园阁楼一座连着一座,她得画张地图才不会走错。

  「奴婢带姨娘去老太君为大少爷准备的药庐吧,里头堆放了大少爷病情所需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