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赵无眠出声拦阻。
「什么意思?」顾兰农修地坐正,两眼一眯。
「就我所知,对方的行动并未停止,想必那对象尚未落入对方手里,铁骑军要加强搜查,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顾兰农槎着下颚深思,「病秧子,你说的有理,肯定江府亲眷有人逃脱了,他们正在追捕那人。」
「好了,知道状况了,你那边就要加紧处理。」他并不介意被叫病秧子,他这病秧子之名所为何来,还不是不得不的伪装,不仅要骗过外人,更要骗过在侯府的「自己人」,是以一病年余还不能根治。
顾兰农眼一睨,笑得邪气,「怎么?这张椅子我都还没坐热就想赶人呀!来者是客,快杷好酒送上来,不可藏私。」
「我是病人。」赵无眠的笑容如阳春三月般温煦。
「那又如何?」顾兰农坐姿不正的斜倚扶手——
「柳神医,此人脑子不清楚了,你给他治一治。」最好在脑门上扎几针,让他灵台清明。
柳公谨笑笑地走近,亲手倒了杯茶送到神色狂狷的顾兰农面前。「身有恙者不宜饮酒,在下的病人病得起不了身,哪能与君痛饮,他是半丝酒气也沾不得。」
一饮酒就露了馅,即使秋锦院安排的全是自己人,也难免会被外人知道些蛛丝马迹,万一让人睢出端倪,这一手来的筹划便毁于一旦,想要挽回劣势难上加难。
「扫兴。」没酒喝的少年将军顾兰农啐了一口。
赵无眠与柳公谨相视一笑,对他的轻狂行径司空见惯。
「兰农,我们没有输的本钱,想想你的爹,还有我枉死的亲娘,他们在看着我们为他们争一口气。」赵无眠轻叹道。
酒,随时能喝,但喝的是庆功酒更好,届时他不醉不休。
「……好,我等着和你大醉三天三夜,你他娘的给我好好活着,不许欠老子的酒。」美如画中人的红衣男子忽地爆出粗口,与他后美容貌不符。
「你……真是死性不改,猴子穿上衣服还是猴子。」赵无眠抚额苦笑。这家伙和粗野的士兵混久了,人也变得粗鲁了。
「依你看来,她的失忆是真的吗?」
「不确定。」
「不确定?」
「我能从她的脉象判断是病是毒,可是失忆不算是病,我诊上百次也不能给你肯定的回答。」
「你是名闻遐迩的神医,难这诊断不出真假。」是他过于高估他的医术吗?小小病症也诊不出来。柳公谨面色难看的横了赵无眠一眼。「收起你鄙夷的眼神,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我能冶好天底下的疑难杂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妙手一施便能多活个几十年。」除非病人不想活了或是遭逄意外。
「失忆例外。」他嘲讽。
柳公谨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不是治不好,给我时间琢磨一番,总能把她遗失的记忆找回来——」
他手中有「忘忧丹」能让人遗忘一切,任人重塑其过往性格,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谁,像换了个人似的。也有「摄魂草」能夺瑰杨魄,将人神智掌控在手掌之中,服用者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自己思想和自主能力,只能听令行事。
可是失忆有诸多因素,有药物导致或是外力撞击,甚至是自行忘却,刻意不去想令人悲痛万分的情景,他要找出源头对症下药,方有可能让她恢复记忆,可这并不是简单的事。
「……包括她怯弱的性子也会回来?」赵无眠对自己从他人口中听到的回报感到难以置信。敢那样跟他说话的人,竟然曾是遇事就哭的懦弱女人?
现在的她就很好,胆子大到敢爬墙——这事他是听清河说起的。
不知死活的她想看看府外百姓是怎么过活的,居然口才过人的说服清河给她垫脚,她踩着他肩膀攀上高墙,一度打算攀过墙,到外头逛一圈再回府。
没防着他这一问的柳公谨蓦地一怔,深思了好一会才答,「这倒说不准,要看情况,可以常理来说,要看她本性如何,怕是会恢复成原来的性情。」
听他一言,赵无眠莫名的心生烦躁。
他需要她想起一切,告诉他江大人留下的秘密为何,却又不希望她变回一个柔弱女子。
是的,现在待在侯府活蹦乱跳的邵小蓉,实际上为罪臣之女江淡雪,至于死掉的「江淡雪」是一名替身。
那时,当线索断在江家,赵无眠真觉这个不受波及、特赦嫁人的江家嫡女身上兴许藏有什么秘密,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使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在他和江家族老商讨下,送嫁的队伍在城外十里亭停了一刻钟,他们另外安排了一队嫁女的行列入城,暗中将两顶花轿替换,将江淡雪以冲喜小妾邵小蓉的身分由小门迎入侯府。
因是迎妾,又是冲喜,因此凡事简化,来吃酒的仅亲戚好友,而众人都以为他迎进门的是南方商户之女,没人会去査证是否为邵小蓉本人,此事就此揭过,未被识破。
本来江淡雪主仆几人应会发现事情不对,赵无眠也想好了要告知来龙去脉,并以保下江淡雪一命、让她在侯府安然生活为条件,让她说出她所知道的,偏偏江淡雪进门时已经中毒,醒来之后又喊失忆,他只好和郭嬷嬷几人商议好,继续演这场戏,免得被有心人察觉江淡雪被他迎回侯府了。
至于「邵小蓉」是确有其人,也是老太君亲自选定的冲喜人选,但是谁也不晓得病得奄奄一息的新郎官会阻挠下聘一事,让人假扮媒人,有模有样地说成一门亲,对方是年岁相当的九品县丞。
至于江淡雪可观的嫁妆嘛,一大半拨给假的江淡雪带入阮家,作戏要作得真,不能有一丝纰漏,四十八抬教人眼红的嫁妆招摇过市,以示此女为江府小姐无误,给足阮家面子,也让隐身暗处的暗卫不起疑心。
不过私底下还是给正牌千金留了一些,且为了补贴嫁妆上的损失,赵无眠又添了些银两珠宝作为补偿。
想起这些事,赵无眠眉头一皱,「她服的是什么毒?」
「断肠草。」毒性剧烈,见血封喉。
「断肠草的毒会使人失忆吗?」比起父兄亲族的下场,她还能顺利嫁为人妻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竟然还一心寻死,罔顾族人对她的用心,果然是个禁不住风雨的娇娇女。
江氏一族遍及各州各府,有经商的,有做地主的,也有读书人,人仕为官的老家子弟不在少数,官居太常寺卿的江启新亦是其中之一。
可惜他识人不清选错边了,贪小利而铸下大错,被人许以高位和财富便心志动摇,拥护不该拥护的人——
其实江家并未真正参与谋逆一事,许多与朝政有关的决策,江启新是被排除在外,顶多算是在外围跑腿的,所知有限。而铲除异已,笼络朝臣的事他也做不来,他还没那么大本事:只是他太急躁了,想抢头功,几乎是明着拥护那人,让心生忌讳的皇上不得不杀鸡儆猴,让御史参他一本,三司共同审理,将他狼铛入狱。
而这判决的确让某些人安分不少,朝廷中的纷争也减少了,对立的情况已不多见,但是江府也算毁得彻底了,虽然罪不及亲众。
有鉴于此,恩威并施的皇上才有补偿。
得知江府有一女已届婚嫁,其七旬族长上书力保,皇上故作为难地斥贵一番,却允出嫁,免去流放刑罚,但只能为平妻,可即使如此,她已是江府唯一例外,有幸逃过一劫的,然而她嫁入阮家的第一天就惨遭「横祸」,一缕芳魂含恨而终,这是皇上也没想到的。
「以我所学的医理来看,可能性极低,断肠草一服下肚,毒性便顺着血脉蔓延全身,继而封住心脉的跳动,片刻即亡。」此毒之剧几近无解,只能在中毒之际全身换血方可保命。
但后果难以预测,轻者终身带疾,长手体虚而易病,生肓不易,还会落下心绞痛的毛病,一有大悲大喜便心痛不已。
而重者是全身瘫痪,人陷入痴傻状态,终日浑浑噩噩,日常生活无法自理,需靠他人翻身和喂食,人虽活着却形同废人,寿长不过十年,短则一、两可是江府千金的状况却是他学医以来所未见过的,除非她在服毒前又用了相克的药物,否则她早该死了,等不到他出手搭数。
「她是死了。」呼息全无将近一个时辰。
「咦?」死了?难道他医治的是鬼?柳公谨一脸不解「我的人将她从花轿中扶起时,她已全身冰冷,落英……也就是我派去乔装二等丫头的女护卫一发觉有异样,立刻让外院管事来告诉我。」当时他心下一惊,扮成小厮前去一探宂竟,也确定她断气了。
「赵大少爷,你可别拿这事开远笑,我把脉的时候虽然脉息微弱,可人还有一口气在,我敢用我的神医之名打包票,你交到我手中的是个活人!」
他从没见过中了断肠草之毒的人能活过一刻钟,她的异于常人真令他「欣喜若狂」,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死,他可是反反复复的用药,好不容易才将她体内的毒性中和了,排出体外。
赵无眠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的一片湛蓝。「我探她鼻息时的确是悄然无息,可我指头刚一移开,正打算叫人准备棺木发丧,她全无动静的胸口忽有细微起伏。」
他以为日头太大,眼花看错了,还让落英上前探看,她一脸讶异地回报人又活了,一息尚存,不信的他又査看了一回,才确定人还有气在。
或许她命不该绝,本该前往西山为一大户人家老夫人看诊的公谨心血来潮,想来看一眼冲喜小妾生得如何花容月貌,喝完一杯喜酒再走,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封住她奇经八脉,将毒逼至一处,令她有一线生机。
「你是说她死后复生?」有可能吗?相当难以置信。
他是听说过,但大多是误诊,有时是上了手纪的老人家被一口浓痰堵住了咽喉气不入,有时是被异物样住气管,脸色发白犹如死亡,常被误以为人已死而下葬,若是及时拍背吐痰,或是震荡之下吐出异物,便会无事,而被当成死而复生。
「更奇怪的是她清醒之后的表现,完全与我们所知的她不同,判若两人,教人始料未及。」他原本想晾着她,不过于亲近,保下她平安就是。
但千算万算不如老天爷掐指一算,既然她用上还是瞬息夺命的剧毒,可见死意甚坚。
那为何醒过来的她会是有点小无赖的性子,对错误的事据理力争,非要争到人家听她的为止,可一旦争赢了,她却又怕死地脖子一缩钻进乌龟壳里,很不中用的撇清,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表示她是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小妾,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睿智有方,所做的任何决定与她无一丝关连。
典型的小人行径,善于煽风点火而不收抬善后,趋吉避凶先顾全自身,有余力才视情况要不要分别人一点好处。
行事作风毫无官家千金的气派,反而像混迹市井的卖酒女儿,若非她那张脸长得与江府嫡女一模一样,任谁都会怀疑她是假冒的。
「也许她本性便是好动的,是因为家人的娇宠和后天熏陶才变了性子,人有两面,不可以外表论之。」像赵大少不也做了双面人,一面是平庸的侯府庶长子,一面是皇上的宠臣,机敏过人,性格沉稳:——
柳公谨看着眉头微蹙的赵大少,不解他为何事烦心,‘江淡雪’已在阮家被杀了,从此不再是某些人眼中的隐忧,府里的这一个可以说安全了,能好好当她的邵小蓉,之后再等她恢复记忆,告诉他们和亲王的把柄一切就没问题了。
「会有这般难以置信的变化吗?」他不相信人会改变如此剧烈,个性、习惯、饮食喜好全无残存。
有些事他是从郭嬷嬷和细柳、似巧口中得知的,例如失忆前的江淡雪不吃鱼,对螃蟹、大虾有恐惧感,举凡水中鲜品她都避而远之,能不沾口绝不沾口。
而今她不但吃鱼,水煮、红烧、醏溜、鱼烩来者不拒,还特爱尝蟹膏饱满的螃蟹,炒河虾能独自吃上一大盘,以往贪嘴的黄耆子鸡、白汁牛肉、酒烧肘子反而不喜了,嫌味道淡,不如麻辣锅过瘾。
麻辣锅?听都没听过?
她偶尔会脱口说出让人听不懂的话,随即机伶的收口,露出迷糊的表情,恍若她未曾失言说出不当言语。
「让她维持这个样子好吗?」
「那要问你认为是好还是不好,看你想维持现状,还是让她变回以前遇事畏缩的性子。」前者的话他乐见其成,有个逗弄的小家伙在挺不错,逗起来身心舒畅,若是后者……
小松鼠般的邵小蓉有趣又惹人怜借,看习惯她俏皮的模样后,喜爱其个性的柳公谨并不想抹煞她这一面,若让他动手他还要考虑考虑。
「……我必须知道她知道多少,她手中是否有各路人马想要的证据。」站在为皇上效忠的立场,强而有力的罪证才能扭转局势,不能因一人之故而误了大局。
柳公谨肩一耸,面泛嘲弄的笑意。「那你该把她交给兰农而不是隐瞒,铁骑军的刑房有上百种刑具,兴许能让她恢复记忆。」
「我答应江家族老要保她一命,兰农的手段太强确,现在不是把她交给他的好时机,所以我才让你也瞒着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只是一开始的原因,现在他的确是打从心底不想把人交出去。
柳公谨嗤笑一声。「这样的借口说服得了自己吗?分明是存了私心,她的直率和慧黠让你动心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赵无眠抒起眉矢口否认,脸上蒙了一层暗影。
「最好是我在胡言乱语,无论如何,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善妒的妻子,你若不把对那小兔子的心思藏好,恐怕她大嘴一张一口吞掉小白兔。」
一提到席梦芝,赵无眠脸色沉下。
长辈为了自身利益而确塞给他的妻子,令他如鲠在喉,不得不娶她是他毕生的耻辱。
说有夫妻情分,只怕他会冷笑一声。那是什么玩意儿,他不认识,他娶妻是娶来摆设的。
当了一年多夫妻,他一次也没碰过正妻,洞房花烛夜进行到一半便醉死过去,而席梦芝为了面子不敢说出两人并未圆房,且元帕上一抹嫣红是铁证,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何有落红,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补伤口,而癸水刚过。
之后他开始装病,自是表示力不从心,席梦芝也从秋锦院搬出,住进芙蓉院。
他没把她当妻子看待,即便知道她红杏出墙也不在意。
不过他也没把公谨的话当耳边风,即使妻子与他人有了肌肤之亲,也绝不会容许他这个丈夫宠别的女人,爱拈酸吃醏的她妒火一发不可收抬,她迟早会找上冲喜小妾,以各种可笑的理由加以凌虐……
正当他这么想时,不远处传来邵小蓉的求救声。
「救命呀!赵无眠,快来救你的冲喜小妾,你老婆发疯了,要挖我的眼睛,赶紧来救人……我不想当无眼的瞎子,她疯了,疯得好彻底……」
稍早前,邵小蓉来到芙蓉院的花墙旁就见到一道鬼鬼崇崇的影子……认真说来也不算鬼鬼崇崇,穿着烟紫色撒红比甲的二等丫头缤纷正认真的将花梯搁回原处,拿起花剪修剪花木。
本来这不是她的分内之事,园子里的事自有人负贵,她该伺候茱萸院的新主子邵姨娘,为姨娘梳妆绾发整理衣物。
但是邵姨娘为人古怪,不喜人近身服侍,凡事喜欢自己来,不论一等、二等丫头都很空闲,根本是只白拿月银。
而她不想当个吃闲饭的,看到哪里有事她就去做,太闲了反而浑身不舒服,不料,修剪到一半就被叫住——
「你站住!」
「邵姨娘有何吩咐?」她半弯腰听候差遣。
「你把我的梯子拿到哪去了,我有用处。」挥了挥手让她起身,拥有现代人灵魂的邵小蓉见不惯有人动不动行礼,她觉得别扭,很不人道,人生而平等,无贵贱之分。
「管事嬷嬷说了,上面有交代梯子不能放在墙边,除非用来修树,否则都要收好,不可随意搁置!」缤纷回答得不卑不亢,比偷仪无赖的主子更有大家闺秀的端庄。
「管事嬷嬷是听谁的?哪来的上面,我要梯子你给我拿来就是,别管那些连主子都不是的人的话,管事嬷嬷能越过我这个姨娘吗?」
白布放在染缸里总会染出颜色,在人人以仗势欺人的侯府待多久了,邵小蓉也懂得什么是以势凌人,学会摆出架子免得被欺侮。
她曾一次、两次被人当傻子糊弄,被指使去搬花盆、刷恭盆,不给她饭吃。
后来她学聪明,有赵大少这座靠山,此时不靠还待何时,一句「我请大少爷为我做主,看谁有理无理?」一群缩头乌龟就气弱了。
虽然还是有人不买帐,认为大少爷无权无势,是个迟早要分出去别居的庶子,那她这现代人也只能豁出去当泼妇,到最后大家还是会让她。
「不行,奴婢的月银是周嬷嬷发的,我要听她的。」小丫头很坚持。
一听到周嬷嬷,邵小蓉就蔫了,面色发绿「你叫什么名字?」
太……太有骨气了,宁折不弯。
周嬷嬷是内院管事,是锦绣堂的人,服侍老太君快三十年了,同时也是老太君当年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府里管铺子的大掌柜,这么多年来没离开老太君一天,始终忠心耿耿。
就是太过耿直,为人严肃了些,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唯老太君唯命是从,连老夫人随口说的话她都彻底执行,且谁都别想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出花样。
没想到周嬷嬷「后继有人」,石头窝里生出小石头——
「奴婢缤纷。」缤纷语调轻软,像江南小调。
「缤纷……你不会还有个姊妹叫落英吧?」
落英缤纷,多美的景致。
邵小蓉是顺口猜的,可她还真猜中了,主子赐名看心境。
「落英姊姊和我同一天入府,她也在茱萸院伺候,专管邵姨娘你的衣箱。」姨娘身上穿的这件蜜金色半臂衫,以及海棠色百子裙便是落英姊姊经手打理的。
「等一下,你说那个竹子……呃!是话不多,老是垂着头,默默做事的丫头叫落英?」她对那个老用背对着她、头低低的看不清楚长相,年约十七、八的丫鬟印象很深。
那根叫落英的「竹子」也很直,除了不抬头见人外,她也是会把主子的吩咐做到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奇萌,简直是完美的典范。
可是主子若不开口,她便一动也不动守在一边,让人联想到站卫兵。
「是的,落英姊姊不爱说话,她说多话多是非。」身为主子的奴才,她们只要做好主子交代的事,其它莫管。
有眼勿视,有口勿言,有耳勿听,有事先做,四有做到了便是好奴才。
「嗯、嗯!她说的有道理,你要跟她多学学。」邵小蓉频频点着头,觉得茱萸院还是有好人才,她要多抽空回来培肓培肓,养出几棵大树。
她外面的铺子、庄子也要派人看管,还有田地该播种了。
邵小蓉仍打着独立自主的念头,和人共享一个丈夫她可做不来,出府自个儿过日子是她早就打定的主意,她还是习惯一夫一妻制的婚姻。
虽然赵大少目前只有一妻一妾,可是不表示日后不会广置妻妾,而三妻四妾算是明面上的,底下偷着来的不知凡几,早早看破才不会苦酒满杯。
暗自思量着,邵小蓉转身要走,却被人栏住了身影。
「邵姨娘,那边去不得。」没人看见她怎么动的,烟紫色的身影一晃,抿着唇的缤纷挡住邵小蓉去路。
「缤纷,我是主子你是丫头,我走到哪你该跟到哪,但不能拦阻主子。」是她眼花了吗?缤纷动得好快,像是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会飞来飞去……
邵小蓉难免有小抱怨,她好不容易摆睨跟前跟后的细柳、似巧,又甩开唠叨不休的郭嬷嬷,打算绕过几个院落到前门,趁机溜出府到街上逛逛,却又被缤纷拦住了金丝雀。
「那边是芙蓉院。」小妾的禁地,一入必死无疑。
「芙蓉院又怎样,不都给人住的。」
「那是大少奶奶住的院子。」缤纷声调无起伏,告知的消息却令人心惊。
「大少奶奶?」她伸出去的腿又悄然收回,欲哭无泪。
怎么她会走着走着上这来了,到底要怎么溜出大门啊?
「邵姨娘请回茱萸院,别给大少爷添麻烦,他还在病中。」
她干笑着露出编贝白牙。「那缤纷告诉我,走哪一条路出府比较快,我给你买几朵珠花戴戴,」这是贿赂。
缤纷表情凝肃,直言不讳。「你后面那一条路。」回头路。
唉!她怎么竟遇上脑筋不拐弯的人?如今她只能什么招数都试一试了。「啊!候爷来了。」
「什么,侯爷……」缤纷看邵小蓉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