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女诗人李清照这首《声声慢》是她最喜欢的诗词,因为喜欢,也记得最牢,随口便能吟诵。
柯丽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两眼像看到杀父仇人似的,充满怨恨和嫉妒。
「劝告表小姐别再以才女自称了,那会让人笑掉大牙,还有,不是脸上涂满了粉,头上插十来支金钗银簪就是美,你不觉得自己活像是一株会走路的炮竹花吗?」一说完,她轻笑着转身就走。
「我像炮竹,她……」那贱人竟敢半点面子都不留的羞辱她,那个抢走表哥的村姑……她恨死她了!
第九章
「……呃,是不是我家那批棉花出了问题,有什么为难处尽管提出来,大不了我让人把棉花搬回去,你就不用整天愁眉苦脸地担心不知道如何向我交代……」
「住口——」谁管他家那批烂棉花!早就纺成棉、织成布,就差染色和上浆,绣上花样了。
「我晓得你心里难受不好说出口,打咱们还在穿开裆裤时我就认识你,你呢,坏在性格不好又受不得气,凡事一站在理上就要打得别人趴下去,谁给了你气受,你就要还上千倍才肯罢休,一张霸王脸吓哭了不少胆小的小孩和女人,人家说你是活阎王你还乐得接受……」
「你说够了没,再说我就让你永远开不了口。」一个大男人比婆婆妈妈还唠叨,家里卖水的不成。
口水多,早晚吐两口唾液,水缸就满了。
像是没看到好友脸色铁青,一副想踹自己一脚的样子,鱼思渊继续他的教化大业。「我家真的不缺这笔卖棉花的银子,你心境放宽,不要想太多,专心在本业上,绣坊才是你兰家立足的根本,根基稳固了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给你。」他太吵了。
「给我什么?」不会是借条吧?!兰家绣坊终于被苏家小人逼得走投无路,要靠借贷过日子了?
「银票。」
「银票?」本来看也不看的鱼大少连忙低头一瞧,一看到面额上的数目,他惊得手发软。
「买棉花的银两,你收着。」他不占朋友便宜。
买棉花的银两……「是不是太多了?」
他拿得有些不安。
「不多,有多少棉花你替我收多少棉花,年底前给齐,我照市价多一成的价格给你。」亲兄弟明算帐。
一听,鱼思渊倒抽口冷气。「吓,你疯了呀!收那么多棉花做什么,你开的是绣坊不是棉被店,而且我听说朝廷钦天监算出今年冬天不太冷,你卖棉被是蚀本生意,亏定了。」难道绣坊生意惨淡,他决定转行干别的?
「尽管收,我有用处。」天气不冷才好,他新一批的棉布才卖得好,那可是具有吸汗排热的功效呀。
「要我收也给我一个理由,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倾家荡产,落魄潦倒,你到底收棉有何用处?」他实在想不出还能做什么,棉花是棉被的主要原料,没听说还有别的用途。
「商业机密。」他故作神秘。
「我说苏家那奸人真把你逼惨了是吧!兰家绣坊的人潮比往年少了一半,每回我打你家铺子门口经过都鼻酸了老半天,真有困难就别客气,我手边还有些庄子、字画,凑一凑也能支撑一段时日。」人最怕丧志,一蹶不振。
听好友发自内心的关怀,兰泊宁紧拧的眉头略微一松,薄唇往上一勾。「凭我们兰家多年的基业还没那么容易被击垮,你多虑了,苏晖明那条成不了龙的小鲛尚成不了气候。」
只要以乱针绣绣花的锦布一推出,不求变化的苏家岂有招架之力,买得起织锦的贵人并不多,主要是平民百姓和商贾、仕绅,犠多咬死象,小本经营也能挣出一片天地。
「既不是棉花囤积问题,又非苏家来找碴,那你喝什么闷酒,故意寻我开心呀!」害他操心了老半天,心口七上八下的,唯恐好友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被如此直白的一问,持着酒杯送到嘴边的大手明显僵了一下。「能有什么事,找朋友喝喝小酒,酌两口桃花酿,顺便瞧瞧你有没有被大熊拖进山里,是否健在罢了。」
兰泊宁眼底的郁色浓如墨彩,深幽不见底,只有一片寂冷的暗,犹如覆盖一片黑雾。
「呿!我们是什么交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就这死硬脾气,一有事就像撬不开的蚌壳,死也不松口。你真不是因为苏晖明那门子烂事而心中不快?」没能找机会回报一二,他肯定是恼得火冒三丈,日后寻思着该怎么还击,有仇必报才对。
兰泊宁摇头,但是一提到苏家奸人,原本消沉的眼又迸出森寒。「这笔帐我迟早会讨回来,且容他再蹦跶几日。」
「嗯哼!早知道替你担心是白担心了,有活阎王之称的你哪肯吃这暗亏,肯定早留有后手,不过呀,你还是要留心苏晖明,有人看见他和知府大人走得很近。」
不知是真是假,多点防心也好,自古以来官商勾结的大有人在。
「他那边有我的人在。」为防万一,他也先做好安排了。
「那就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日后我能帮上你的地方不多了。」向来笑看红尘的鱼思渊忽然发出感慨。
「发生什么事?」他娶妻了,又有美妾数名,人生正是快意时,何来伤春悲秋,长吁短叹的理由。
「你晓得我二叔在朝中当官,是不大不小的四品官,他认为我在读书上有不错的天分,让我年后上京备考,他可保荐我进国子监,来年便可入朝为官,叔侄连手在官场尽心尽力。」闲惯了的人叫他再背书考科举,他是苦不堪言。
心无大志的鱼思渊是长子嫡孙,他父亲是现任的鱼家族长,掌管族中上万亩良田和百来间铺子,利润由族长占一半,余下则分给族中众人,十数年来无人有异议。
而身为嫡长子照族规是不入仕的,等现任族长卸任便由他接手,一代一代都是这般传下去。
没想到逍遥了二十几年,竟出了他二叔这个意外,硬是说独木难撑桥,朝中无族里子弟帮衬,若是他四品官职到头了,鱼家也要开始败落了,这话一出,族人纷纷转了风向。
「你很适合走这一条路。」他那张嘴就是爱说教。
「啐!适不适合因人而异,由你口中说出这话太讽刺,怎么不说以你的草莽之气该去当土匪的,卖什么布!你横刀跃马地往山头上一站,底下路过的商旅肯定不用你吆喝便乖乖地取出随行的财物,留下买路钱。」尤其是他此时这令人不寒而傈的神情,包准把胆小的吓得屁滚尿流。
「草莽之气……」面色一沉的兰泊宁浓眉拧起,嘴唇蠕动着似在说什么,接着,浑身气息又冷了几分。
「啥?你说啥书生?」他在咕哝个什么劲,难不成拨算盘的手想改拿文昌笔,当个大文豪?
「咳咳!我是说……女人家是不是特别偏好胸有点墨、满身书香味的书生……」他学问也能见人的,虽未饱览群书也看过书千册,熟读朱子百家。
鱼思渊面有疑惑。「见仁见智吧。有人爱财,有人好酒,有人贪色,有人喜读书,我家堂姊、表姊一堆,嫁的全是名门望族、大户人家,常听她们跟祖母抱怨男人有钱就花心,女人一个一个娶进门,早知男儿富贵无真心,宁嫁寒门书生郎,起码知书达礼的读书人不会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他没说的是抱怨归抱怨,真让他堂姊、表姊们卸下珠钗绫罗着荆衣,三餐不得温饱过苦「子,她们是死也不肯的,就算丈夫左拥右抱迎新人,她们气在心里也不舍放弃优渥的生活。
「我算不算有钱?」兰泊宁莫名冒出这一句。
「算。怎么了?」他狐疑地看了好友一眼,怀疑他喝醉了。
「如果……呃,女子在成亲前已有中意的人,那她在成亲后……会不会……」
他说得含含糊糊,语焉不详,有几个关键字还没出口又吞回去,叫人听不清他究竟想说什么。
「什么女子不女的……啊,我明白了,阿宁,你醉了没,趁天色还早,不如到挽月阁坐坐,你许久不见水灵月那个美人儿了,应该甚为想念。」他面露贼笑,以手肘轻推,盼能沾沾光一睹美人容颜。
一提到年少轻狂的风流韵事,黑瞳一眯的兰泊宁大口饮尽杯中残酒。「我成亲了,你记住了吗?」
闻言,鱼思渊大笑。「成亲了又如何?并不妨碍你寻花问柳呀!早点把人抬进你家,莫让佳人苦苦相待。」
「我兰家的家规是年过四十无子才纳妾,一妾三年未出方再纳二妾,三年后若再无子三妾入门,一妻三妾为终,不可再多。」生不出来就是生不出来,娶再多也没用。
他讶然。「为什么我不知道有这一条,那水灵月怎么办?她好歹跟了你三、四年,早就是你的人了。」
谁都知道挽月阁花魁水灵月艳冠群芳,才貌双全,只钟情于兰泊宁一人,愿与之比翼双飞,生是兰郎人,死是痴情魂,只求与他共结同心。
「什么我的人,不过是银货两讫的交易,你真当欢场中有心?」兰泊宁笑他太天真。
「可……可是你包下她,不让她陪客……」只伺候他一人,枕畔相依,难道没存着一分心思?
「我嫌脏。」他一言以蔽之。
与人共用女人太恶心,谁知她前一个恩客有没有得过病,刚好那日他遇到水灵月挂牌的头日,便丢下一万两将人包了。
「你……你……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呀!啊!不对,你家不是有位白姨娘,还有个庶弟?!」差点被他蒙了,哪来的家规,根本是他信口胡诌。
一听到「暴殄天物」四个字,心情好不容易好一点的兰泊宁想到妻子也曾一脸痛心地说过这句话,当下脸色又阴霾一片。「我爹是过了四十岁才纳白姨娘为妾,因为我娘生下我之后未再有其他子嗣,她认为我一人独撑家业太苦了,便将身边的丫头开脸,生子后抬为姨娘。」
「原来如此,兰夫人度量真大……咦,你怎么又两眼结霜了,该不会房事不顺,和新娶的小娘子琴瑟不和鸣……」鱼思渊本是带着揶揄口气打趣,没想到某人的脸色更黑了。
「我……呃,只是开开玩笑,以你和嫂夫人的恩爱,肯定是如胶似漆,泡在蜜缸里……」喝!他又哪里说错了?!
脸黑成一片的兰泊宁眼冒杀气,顿感寒意袭来的鱼思渊打了个冷颤,越说越小声,好像脖子上头架了一把大刀。
「酒钱你付,我走了。」他丢下话,起身欲离开。
「走去哪?」看着他掉头走人,鱼思渊傻眼。
「回家。」他真想念那具软馥身躯。
「回家干什么?」鱼思渊顺口一接,接完了又明白自己犯傻了,回家还能干什么呢。
「抱老婆。」真的是抱,再无其他。
兰泊宁不是不想和妻子当一对真夫妻,夜夜的压抑,每晚一上了床就是最痛苦的煎熬,明明软玉温香在怀却吃不着,只能干瞪眼。
可她的身子尚未长开,他怕云雨之欢会伤了她,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
再者他尊重她,她不愿做的事若勉强行之,只会造成她的反感,因此一拖再拖,拖到洞房花烛夜遥遥无期。
不过这些时日的疏离不是因为怕伤了她,而是他自己的因素,他有点不敢正视妻子的脸,当初他娶她是因她能绣出「锦上添花」,并非对她有半丝男女之情,更甚者,他是瞧不上她的。
可如今……唉!活阎王也有这一天,因为妻子而灰头土脸的,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喝得有七分醺然的兰泊宁走得摇摇晃晃的,在小厮的搀扶下走进家门,他一路来到自个儿院落,想进去,又却步,犹豫不决地站在影壁下吹风,让风吹在脸上醒醒酒。
蓦地,一阵刺鼻的脂粉味扑鼻而来,伴随着一道桃红色身影贴近,刹那间,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反应,他侧身闪开,随即听见有人扑倒在地的惨叫声。
「表……表哥为什么不接住我?」好痛,她手肘、膝盖都摔疼了,鼻子撞了地也痛。
「我为什么要接住你,你没脚吗?」他说得冷漠,双手环胸,冷视着趴地不起的女子。
「因为我对你心生爱慕,特地花前月下来相伴,咱们郎才女貌影儿成双,鹣鲽情深共数深秋。」柯丽卿眼儿轻眨,卖弄文采,浑然不知那一跌跌得她妆花发乱,乍然一看如女鬼奔山,吓死人了。
「拿面镜子给你家小姐瞧瞧,人要有自知之明才能说大话。」兰泊宁吩咐她的婢女,心里对她的不知羞耻感到厌恶。
柯丽卿的丫头一瞧见自家小姐吓死人的尊容,颤抖着手取出一面小手镜递给她。
「我是长得不出色,但胜在才华洋溢,腹有诗书气自华……啊!这是谁?!杜鹃,还不赶快过来替我梳妆整发。」怎么会出这种纰漏,她明明做了最好的妆扮啊。
不信自己会失手的柯丽卿匆忙打理外貌,可一见心爱的表哥要举步进入屋内,她顾不得仪容尚未整理好,快步地冲上前,笑颜嫣然,故作遗憾的一叹。「表哥何不与卿儿漫步月光下,再娶再嫁实属寻常,卿儿不介意表哥先前已娶过一房,既然她已经走了,表哥再定盟约也是情理之中,我……痛!你放手,我的手腕要断了……」他的表情好可怕,像要杀了她。
「你说谁走了,快说,不然我扭断你手骨。」不会是她,不会是她,她……怎么会走?
痛死人了,她呜咽地抽泣着说:「还有谁,不就那村姑,她自觉羞愧,回娘家等休书了。」
「胡说,胡说!什么休书,我这辈子都不会休了我的静儿。」他说的是静儿而不是妻子,表示蒲恩静在他心中已是无可取代的重要,深深地进驻心底。
不愿相信的兰泊宁心慌地奔入屋内,只见正在收拾箱笼的缃素、绮罗,却看不见妻子和她的两名陪嫁丫头,他顿时更加心急如焚的赶去了静思堂。
「你说媳妇儿呀,她回娘家了。」哟!现在知道急了,那之前做了什么?全是一堆混帐事。
「你怎么让她回去了?至少要问过我一声!」他才是娘子的丈夫,妻以夫为天不是吗?
兰夫人一手端着茶碗,一手以杯盖拂去浮在茶上的茶沫,神色自若的啜一口。
「上哪问你?你忙得不见人影,三过家门而不入,我都以为你不要这个妻子了。」
「谁说我不要了,我只是……只是一时脑子没想明白……」他讪然道。
「现在转过来了吗?」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省心。
兰泊宁耳根一红,干咳几声。「孩儿去接媳妇回家。」
「家?」她嗤哼,轻轻放下茶盏。「这个家还是家吗?有丈夫跟没丈夫一样,你说她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我守寡是不得已,她守的却是活寡呀!」
「娘——」他发恼地胀红脸。
「还有,别急着去接人,这会儿出城到了卧龙镇都半夜了,你不睡也别扰人好眠,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妻子是你自个儿的,若不用心善待,就算接回来了还是会走。」哼!不吓唬吓唬他,这小子不会改错。
「我明天一早出发。」他声音含在喉咙里,很闷。
「别空手去,丢了我们兰家脸面。好了,好了,去睡吧,一身的酒气,我要是媳妇儿,看我理不理你。」她装作不耐烦地挥手赶着一脸懊恼的儿子,心里笑开了。
兰泊宁闻着身上的酒味,拢起的眉头拧起一道山丘,他尽快地净身换衣,一夜无眠的呆坐,静待东方鱼肚白。
天色方亮,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曙光慢慢漫向蒲家的院子,十几只小母鸡三三两两地啄着地上的小石子,咕咕咕的似在喊着肚子饿了,赶快把食物拿出来,它们才好快快长大,下很多很多的鸡蛋。
不一会儿,东墙处发出劈柴烧火的声响,一阵白烟由屋内排出,淡淡的粥香飘过围墙,捂着唇的闷咳声响起。
骤然睁开眼,被惊醒的蒲恩静有片刻的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头顶那翻新的屋梁看来熟悉又陌生,她想起小时候去外婆家,狭小而杂乱的小巷子,屋瓦长满青苔,老墙斑剥,一只猫慵懒地躺在石阶上晒太阳。
屋外的公鸡叫,她猛地回神,烛台、灯油、红纱帐,原来她还在古代,适才梦里的灯火、油彩、美术馆全是幻境,嚷着要她上台领国际名家刺绣展荣誉奖的声音也是假的。
什么都没变,她还是那个快满十五岁的蒲家二女儿蒲恩静,她已为人妻了,丈夫是兰家家主兰泊宁,今年二十四岁,是个爱吃甜食的纸老虎。
她默声的背着脑中的资料,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如今是谁。
「二姊姊,二姊姊,你醒了没,青青饿了,很饿很饿,你快弄那种叫汗很饱的早膳给我吃,青青吃汗很饱,长高高。」一蹦一跳的蓝底橘花小身影像只小兔子般跳进来。
汗很饱……喔,是汉堡。蒲恩静想了一下才晓得妹妹口中念念不忘的食物是什么。「哎呀!我生病了,爬不起来,谁快来拉我一把……」
「二姊姊生病了?我给你拿药来,二姊姊不要生病,生病会死掉,青青害怕……」小女童腿很短,转眼就要冲出去,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什么是害怕和死亡。
看着一脸慌乱的妹妹要跑出去,蒲恩静笑着抱住她,在她又软又嫩的小脸狠狠亲了一口。「谁说生病会死掉,吃了药病就好了,青青笨脑袋,被二姊姊骗了,呆呆娃。」
被指着脑门说呆呆娃,蒲青青很不高兴的撅嘴。「二姊姊才呆,狗子他阿爷生病了,咳咳咳的好不了,他阿爹请了大夫还喝了药,可古阿爷前天晚上死了,他们家哭得好大声。」
一怔,蒲恩静眼眶微湿,见她们家穷,给她们偷送鱼吃的古爷爷殁了?「青青不是饿了,二姊姊给你做鱼云粥,吃了会变聪明。」
「没有汗很饱吗?青青想吃。」两片馒头夹着肉和菜,很好吃,她一次能吃两个汗很饱。
「家里没有烤炉呀,那在二姊夫家才有,下次你到二姊夫家做客时二姊姊再弄给你吃。」很多食材要在城里才买得到,而那个烤炉虽然只是改良过的锅子,下头添柴火便可用小火烤着,但这里也没有。
「好。」小脸红扑扑的蒲青青乖巧地一应。
「娘病着,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你来帮二姊姊搭把手,我们一起煮香喷喷的粥给娘吃,让娘的身体快点好起来。」没时间颓丧,她还有她的责任在,喂饱生病的娘亲和小贪吃鬼。
「香喷喷,香喷喷,青青帮忙,青青要这么一大碗……」听到有得吃,又有疼她的二姊姊在,蒲青青兴高采烈地在屋子里转圈圈,小手臂一张开,划了一个好大的大圆圈。
「嘘,小声点,不要吵醒娘。」蒲恩静将葱白指头往唇上一放,做出「嘘」的手势。
「嗯!小声点。」小花栗鼠似的小人儿,小声地说着话,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呀转的,好不逗趣。
蒲恩静笑着领着小跟班到厨房,鱼云粥的做法是以广东白粥为基底,她先洗了两碗白米并加十倍的水熬煮,将泡好水的腐竹和拍碎的白果加入水中煮上半个时辰,家里正好有草鱼头,一开四片备用,姜切丝,葱切段,白粥煮开后丢入姜丝、葱段、鱼头及适量的盐调味,再煮上一刻钟便可出锅。
之后,她用三人份的沙锅盛起粥,先放凉些免得烫嘴,刚起锅的热粥会把人的嘴烫出水泡。
先喂饱了妹妹后,她才端着粥来到母亲房里。
「怎么又弄这么费功夫的粥,随便弄个杂粮粥就好,把剩菜剩饭加水全扔进锅里煮,也不用盯着,水滚了就能吃。」略显虚弱的董氏心疼女儿夜里没睡好,就为照顾她,如今又忙活着煮食,偏偏她又坚持要亲自照顾自己,就是带了两个丫头回来也不让她们帮忙,只让她们去做一些粗活杂事。
「吃得好,病才好得快,反正都是婆婆让我带来的补品,不吃放久了也会坏,可别浪费了。」身体健康最重要,身外之物该用则用,不然能留给谁。
「替我谢谢亲家母,让她破费了。」老是受人家的照顾真过意不去,她受之有愧。
「兰家有钱,这点小东西他们才不看在眼里……啊!娘,你还有力气打人……」居然还打她后脑杓。
「人家富有是人家的事,你怎能有这种心态,人家送的是心意不是银子。」心意无价啊,银子好还,人情难偿。
她俏皮的吐舌一笑。「娘,你说的那个人家是女儿的婆家,若无意外的话,我会一辈子待在那个家,那也就是说,兰家的钱将来也是我的钱,日后婆婆总会传到我手中的。」
「呿!让你气糊涂了,真是磨人精,若是你大姊还在家,包准也是个惹祸的。」那丫头一去就像丢了,也不晓得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家想得躲在被窝里偷哭。
「娘想大姊了?」蒲恩静将董氏吃完粥的碗筷收好,放在床头旁的小几上,藕臂一伸将枕头拍软,扶着娘亲躺下。
「都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不想,可是想又有什么用,人还是回不来。」以前一家五口多好,丈夫教着书,大女儿、二女儿割着猪草喂猪,小女儿还在襁褓里折腾。
一晃眼间,丈夫早逝,大女儿进了宫,二女儿嫁人,只剩下小女儿陪着她,昔日和乐融融的景象仿佛在作梦。
「大姊没有请人捎信来吗?」起码也该来个口信报平安也好,免得家人牵挂。
董氏忧心的叹了口气。「都是她的命,咱们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