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方玉蝉当是与田氏比较,见田氏不来她也跟着佯病的躲懒,一整天没见到她的身影。
「夫人,你不要拿了东西又把污水往我这儿泼,谁不知晓这些年老夫人和我生疏了,别说把她的身家交给我了,她连根簪子也没给过我。」想想也真呕,姨母为了齐正藤那小畜生,居然把她也怪上了,久久不肯见她一面,只让她好生保重。
「我才要说你们是在演戏,演不睦的戏码欺瞒大家,事实上,东西早就给了你,把大家当傻子耍。」老夫人临死了还要使阴招,叫人平白惹一身腥。
「演戏能演一辈子吗?用你的脑子想一想,要是有钱,我会让你安排英哥儿娶田氏吗?!」
苏轻怜皱了皱眉,周姨娘这话说重了,有点伤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不管你们谁拿了,给我一副头面我就心满意足了,绝对不会跟你们争。」金姨娘把话挑明了,她贪得有分寸,很知本分。
她一不是正妻,二不是老夫人的亲戚,真有那笔银子也分不到她手中,老夫人有众多孙儿孙女,一人分一份也就差不多了,不会有人想到姨娘,为人妾室注定被忽略。
「我没拿。」
「没给我。」
方氏和周姨娘不约而同地朝置身事外的金姨娘一吼,吼完后又互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疑惑。
难道不是她?可……不是她,会是谁?
「哎哟,拜托两位了,吼得我耳朵发疼,与其在这里吵个不停,不如问问伺候老夫人的钱嬷嬷,她一向跟在老夫人身边,形影不离。」谁都不承认就找个知道的人来问吧。
金姨娘这话一说,两人同时明悟地眼睛一亮,方氏让丫头彩绢到老夫人院子,找来正在整理老夫人遗物的钱嬷嬷。
只是钱嬷嬷找是找来了,钱嬷嬷口风却紧得很,怎么逼问也不肯松口,只说那是老夫人的心意,她想给谁就给谁。
于是又是一番争执,正吵得不可开交,几个女人都快要在灵堂打起来时,到墓地看修坟进度的齐府男丁们回来了,一回府就听见争吵声,几张微带风霜的脸沉了下来,神情带着愠色。
等到问明原因后,除了齐正英外,齐老爷和齐正藤怒容满面,瞪视方氏和周姨娘,看戏的金姨娘也受到池鱼之殃。
「是我拿的。」
「你?」
「祖母给我时我不想收,但是祖母说人死了一了百了,她死后也带不走,不给我还能给谁。」她们就为了这点钱在灵堂起争执,实在狼心狗肺。
不给我还能给谁……听到这句话的齐正英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他忿恨地怨着,难道他不是祖母的孙子?
为了幼时那一件「误伤」,祖母疏远他,她骂他心狠,小小年纪竟有狼的阴狠,连自家兄弟也不放过。
「原来在你手里呀,那就拿出来分一分,英哥儿是长子,理应多分一份,老夫人很多首饰是从娘家带来的,我是她的娘家人就给我吧。」周姨娘说得理直气壮,浑然不觉两父子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谁说一定要分,那是祖母留给夫君的念想,你们想分就去问问祖母,她同意了,我和夫君一文不取,全分给你们。」她们看不出他正为祖母的死悲痛万分吗?竟还忍心凌迟他的心。
披着麻衣的苏轻怜穿着素白,神情肃穆的走上前,毫不犹豫地站在丈夫身侧支持他。
「你不过是个媳妇,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给我滚到一边去。」方氏语气冷凝,少了老夫人的压制,她胆气又足了。
苏轻怜不退不让,两眼没有怯意的直视她。「当我在为祖母上香时,你在做什么?当我在为祖母折莲花时,你在做什么?当我抄写佛经烧给祖母时,你又在做什么?
「……是,我不过是个媳妇,可是我这个媳妇比你这个媳妇有心,祖母的棺木还停在厅堂,她的魂魄还没走远呢,若是她看见你在她死后还不让她安宁,她能死得瞑目吗?」
头七,回魂日,阴间亲人要回来见子孙最后一面,正式辞世,她们若是不怕会有报应,就再继续闹腾吧。
「反了,反了,做媳妇的居然敢指责我的不是,是因为没有立过一天规矩才不知规矩吧,你这般伶牙俐齿,忤逆长辈,就罚你在老夫人灵前跪上一夜,尽尽你的孝道。」
头一回被媳妇明着顶撞,方氏无法咽下这口气,她想起先前老夫人对苏氏的维护,打压得她溃不成军,拔掉她不少心腹,她新仇旧恨一起算,绝对不会再有丝毫包容。
「娘忘了,祖母已让媳妇担了半座齐府吗?祖母临死前的遗愿是让娘早早享享儿孙的福,不要太操劳,你安心地把齐府交给我,我会打理得跟娘一样好。」想罚她?作梦吧!
苏轻怜语轻如絮,却坚韧有力。
「我还没老到不能管事,由不得你自做主张,这府里是我说了算。」她要把被夺走的大权拿回来。
「你说了算,那我算什么?」略带沧桑的声音由齐老爷口中发出,他疲惫地看着结发多年的妻子。
除了不能一心一意地待她,这些年他有亏待她吗?为何她始终放不下纠结的过去,要和孩子过不去?
她漠视长子,他由着她去,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总不会真掐死他吧?妻子偏爱幼子他也由着她,再宠也宠不出一个浪荡子,上了学堂有夫子教,又能坏到哪去呢。

☆、第三十三章

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大儿子当成仇人,想尽办法削弱儿子的实力,以母亲的身分迫使他屈从,把微薄的母子之情消磨殆尽,她真的还记得她是个母亲吗?她不是只有一儿一女而已啊。
「老爷,你……你是什么意思?」为何他看她的眼神让她感到不安,彷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
「你要儿子媳妇尽孝道,我也要做个孝顺儿子孝敬我娘,既然我娘的意思是让老二媳妇管理内宅,那么以后府里的内务你就不用插手,安心的待在佛堂,念你的经文。」
「什么?!」方氏的身体一震。
「爹,容孩儿说句公道话,祖母的私房虽然给了二弟,可是祖母不只他一个孙子,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让底下的弟弟妹妹也能分得祖母的一点念想,不致日后手足间因为此事而闹得不愉快……」
几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他不可能不要,既然得不到全部,他也不让别人得去,那就见者有份吧。
听到父亲要越过长子长媳,将齐府的内务交给进门不到三个月的老二媳妇,齐正英顿感五内如焚,一股冲天的怒意在眼底烧灼,他不愿也不肯再一次被忽略。
凭什么一句嫡庶有别就决定两个人不同的命运,他才是长子,齐府这一代第一个男孙,就因娘亲的身分是妾,便只能被压在底下,偌大的家业不是他的,连从小住到大的宅子也不是他的,眼睁睁看着别人不花一丝力气的拿走。
他不甘心,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明明晚生一年却拥有叫人眼红的一切。
「我不同意。」齐正藤出声打断兄长的谬论,他眼神冷漠,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话语被打断,齐正英眉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大哥知道你可能不满,不过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人和家族才会兴旺,独木不成林,齐府不能只靠你一人,兄弟要齐心。」
他说得合情合理,句句真诚,好像是真心为弟妹们着想,连表情都十分恳切,似是为免兄弟阋墙所隐忍着。
「大哥会将爹给你的东街那三个铺面拿出来和大伙儿分吗?不要铺子,只要每个月营收的一半。」他是不满,但更多的是失望,大哥永远是想要什么,而非付出什么。
脸上的伤他真的可以当做误伤,一笑泯恩仇,打断手骨连着筋,再怎么说还是一家人,总不能自相残杀让人看笑话。
可大哥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在他大一点的时候再回想,便发现其实削尖的树枝是正对他的胸口,只不过他刚巧一个踉跄才刺上他的左脸。
接下来的数年,他不是半夜睡觉时床上多了一条手臂粗的毒蛇,要不便是街上走着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推,一辆戴着重货的板车差点辗过他,或是巡铺子时头顶上方的匾额掉落……
诸如此类的意外不胜枚举,要不是小小事先来信提醒过,以及二条、索子的机伶,他不知死过几回了。
每次一收到手中的调查他就心痛一次,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哥在害他时没想过他们是骨肉至亲吗?
「这……」齐正英语塞,面色难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做不到的事,有何颜面要我做到。」他想公平吗?那就将仅有的也拿出来均分。
【第十四章 主母之威】
看到大家异样的眼神,齐正英故作镇定地做出羞愧的神情,「并非我不愿,而是这几间铺子收益不丰,我怕拿出来分一分,大伙的所得不多,反而徒增笑柄。」
「那是你没本事。」既然自曝其短就别怪他捅刀。
「没本事?」齐正英倏地抬头,目光冷锐。
既生瑜,何生亮。齐正英这辈子最恨的一件事,就是永远也比不上二弟,齐正藤有生意人的头脑,有经商的手腕,他还懂得看时机,提早投入银子大赚一笔,甚至相人的眼光也奇准无比,铺子、田庄所找的掌柜跟管事个个精明能干。
反观身为大哥的他却处处不如二弟,安插的人和他不同心,很容易就被同行收买,就连进货、出货他也压不到最低价钱,老让人钻了空子。
可是,谁说他没本事,他只是没人引进门,若有人专门教他商道,他不信会输给二弟,他们是同一个爹生的。
齐正英认为,商人之子天生有做生意的才能,不是不会,而是欲乏引导,只要给他机会,他能做得比谁都好。
「你要是有本事,怎会经营不善,连点象样的营利也拿不出来,做得不好就换人,换上真正能做事的人,不能因为你是父亲的儿子就能一直赔本,占着茅坑不拉屎。」大哥要自毁长城他不介意。
「没有赔本,只是赚得不多……」齐正英不想说出赚得还不少,但他认为这是个人私事,不便透露太多。
那几间铺子,是他千求万求才从父亲手里求来的,加上姨娘闹了一场,父亲才勉强点头交由他打理。
他不像二弟,有的全是父亲给的,有的还已经转到二弟名下,所以他的辛苦是外人无法想象的,好不容易获得的东西他会守得更牢,绝不让人如探囊取物般轻易地取走。
可面冷的齐正藤却是毫不留情的道:「赚得不多便是赔,我们开铺子为的就是赚钱,赚不到令人满意的金额还不如不开,把铺子租出去还能多赚一笔租金。」
一听他打自己铺子的主意,齐正英的脸色很难高兴起来。「我们说的是祖母的私房,你把话题扯远了。」
他的心里很焦虑,既想得到祖母所留的身家,又担心父亲质疑他对铺子不用心,不如预期中满意。
「祖母的私房关你们什么事,祖母说了要给你们吗?」齐正藤不客气的给人没脸。
齐正英无话可反驳,面色相当阴沉。
「既然没说,那就是我的,我要不要拿出来是我的事,大哥该操心的事太多了,不要老盯着这丁点东西。」目光太狭隘了,外面满地是黄金,就看他搬不搬得动。
「那不只是一丁点,而是相当可观的财富……」他忍不住脱口而出,被银子迷了眼。
齐正藤漫不在意的一睨,「钱再多也是要花的,不花,留下来占地方吗?」
「等等,你花掉了?」他訾目一瞪。
「是花掉了,买了五百顷田地。」他说这话时两眼放柔,眼带深情地看向连日来劳累得小脸有些发白的妻子。
「什么,你用了数十万银子去买田置地?」他疯了不成。
「值得。」他的小小值得千金万两。
想到一大笔银子就这么没了,齐正英再也装不出温和假象,朝他大吼。「你是犯了什么浑,做出这样的蠢事,齐府是生意人,不是靠收租为生的大地主,你买地干什么?」
齐正英觉得他才是那个快疯了的人!
若有祖母那笔私房,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留在齐府看人脸色,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搬出去,另谋发展。
一个「庶」字害了他,难道他还要一辈子受制于这个庶子身分吗?
「那是我的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他说话的口气真财大气粗,叫齐正英恨得牙痒痒。
「你……你……」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说实在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如齐正藤所言,别人的银子想怎么挥霍他管得着吗?他就算心疼死也是别人的,不会变成他的,他是穷人家吃馄饨,心里有数。
「那头面呢,你总不会也卖了吧?」周姨娘念念不忘地是老夫人那几副价值不菲的头面,光是一副就够她吃喝不尽了。
「送给我妻子了。」反正他也用不上,不给她还能给谁。
「送……」她两颗眼珠子瞪得老大,嫉妒地望着神色未变的苏轻怜。
灵堂内,除了几个小的还不解人事,不知银子的好用外,其它人都用妒羡的眼光看着镀金的小夫妻,此时他们在众人的眼中是发着光,闪着金山银山的光芒。
其实他们都短视了,齐府的家产远不只这些,还多出甚多。
齐向远的生意遍及好几个省分,若资金一次收回会多到吓死人,首富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
「爹,我觉得不公平。」按捺不住的齐正英走上前站在父亲跟前,眼里有被亏待的悲痛。
「哪里不公平?」齐向远看也不看庶长子一眼,走到铜盆前跪下,接手烧起纸钱。

☆、第三十四章

「同样是爹的孩子,为什么有人得的多,有人得的少,有人完全没有。」他说得像是为其它人设想,不忍心他们的那一份被剥夺,实则也想藉这机会逼父亲表态,嫡庶之别并未那么重要,应该每个孩子都能平分齐府产业。
齐向远轻哼,鼻音甚重。「这便是世间的规矩,正妻肚皮所出的就是嫡子,是香火传承,是这府里的主子,你能让奴越主,当家做主吗?所有的妾都是爷儿房里的玩意罢了。」
齐向远的意思说得很明白,妾再受宠也是上不了祖谱的下人,是可以买卖的外人,唯有正妻才被祖宗承认,正室所出的嫡子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庶子虽是主却是卑微的,日后分了家就得自立门户,与本家并无关系。
闻言,齐正英双手握着拳,他望向齐向远,又看了看跪在父亲身侧折元宝的齐正藤,发现他们才是父子,他不是。「爹,那分家时庶子会分到什么?」
一说到分家,庶子齐正风和他姨娘金雪雁连忙竖直耳朵,他们也想知道能分到多少,每个月光靠月银根本不够花。
「分家?」齐向远冷冷地由鼻孔嗤哼。「我还没死呢!等风哥儿、云哥儿娶亲了,蓉姐儿、芙姐儿、无双都嫁了,也许我会考虑考虑,这会儿你是想都不要想。」
灵堂前的纷乱告一段落,一切恢复平静,白色香烛燃着火焰,纸钱一张一张的消失,四周安静地恍若无人,只有在吊唁者上门时偶而传出几声低啜。
头七过后没多久,老夫人就下葬了,葬礼隆重而盛大。
在老夫人出殡后第三日,下起了细细如羊毛的雨丝,雨很细很小,遮了伞就淋不湿,只是下了一整日也还不停歇……
通常秋雨下不长久,也就几日光景而已,每下一回气候就冷一些,越到后面越冷,等到第一场雪银霜满地,冬天也到来了。
可是这一次反常的连下七天还没见要停止的样子,而且雨势有由绵绵细雨逐渐变大的趋势,窗户一忘了关实,便打进屋里,地面湿淋淋一片,怎么用干布擦拭都觉得潮湿。
站在窗边看着屋外的雨滴从廊檐滴落,淅淅沙沙的雨声让苏轻怜感到心浮气躁,坐立难安,她想到她的田地,她田里尚未收的作物,以及挂满枝头的累累结果,它们禁得起连日来雨水的冲洗吗?
越想越焦虑,看老天爷吃饭就是这点麻烦,没法控制天候,让它永保四季如春。
唉,是她痴人说梦,这种事在她穿过来的那个科技发达的年代也做不到,依然有粮食危机,依然有人因为吃不到一口饭而饿死,何况是知识落后的古代。
「怎么了,一大早就看你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一只修润大手揽上纤柔腰身,好闻的男子气味逼近。
「你看这雨还要下多久,我觉得很不安。」苏轻怜往后一靠,偎向令人安心的怀抱。
「顶多再下几日吧,过了中秋很少有连续大雨,等雨停了也快到九九重阳,我带你登山赏景,喝喝菊花酒。」去年的重阳节他在干什么已不记得了,和她在一起才是过日子。
「如果雨一直不停呢?」她不希望她所预料的成真。
齐正藤失笑,轻抚妻子微凉面颊。「怎么会不停,再这么下去会成灾的,做生意的人损失可不小。」
他想到的是生意上的损益,苏轻怜想到的是大雨成灾后的惨况。她的田地收成怎么办,住在土地里的人该何去何从,一旦水量淹过沟渠,满到田里和住家,那么这灾情就不会小。
「不行,我坐不住,你给我调几百人吧,找庄子上或是铺子里闲着的人,你让他们给我待着。」有备无患。
「你想干什么?」调人是无妨,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不知道。」她焦虑地咬着手指,隐约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而她必须想办法防止。
齐正藤好笑地用双手包住妻子凉透了的小手,心疼她不会照顾自己。「不知道你瞎忙活什么?」
「我是觉得我若不做就没人做得了,可是具体方向我是毫无头绪,就是看到这雨静不下心。」江南的雨景很美,充满诗情画意,烟柳河畔雾蒙蒙,但是……
「好,别急,我给你调人来,你先休息一下,睡一觉就静心了。」他轻哄着,一点也不认为雨会下太久,秋雨哪能泛滥成灾。
谁知情况出乎他的意料,雨竟毫无停止的迹象。
「……不行,我等不下去了,再不动就来不及了,你快把调来的人让我指派,不能再被动的等待了。」
「小小,你别急,事情还没恶化到你所想象的那样,稍安勿急。吸口气,别慌,不会有事的。」齐正藤如此希望a
雨,连下了十五日,下得原本信心满满的齐正藤也有点忐忑不安了,只盼着雨势稍缓。
两日之前,他曾出城查看城外的情形,雨水已经从沟渠满了出来,流向正在结穗的稻田,马蹄满是泥泞,淹过足踝,踩水易滑,他看着雨势汹涌便未再前进,折返回城。
妻子的田地大多在地势高的地方,一时半刻还淹不着,可是若再下个几日雨,那就很难说了。
难怪她要急了,打前几天起就急得要上火了,不停地在他耳边念着:人不够,人不够呀,人手不足。
「我是不想慌呀!可是一想到我那些田,还有泡在水里的作物,我很心疼你懂不懂?那是银子,是可以果腹的粮食。」她知道洪水的可怕,足以冲刷掉地面一切的活物。
齐正藤搂住妻子微颤的身子,轻拍她的背,「好,我晓得了,有我在,我会处理,你要相信我。」
她是相信他,但是……「让人把田里的作物全都采收了,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刻不容缓。」
「小小,稻子还没全熟,再等半个月……」他知道她急,但也不能急成这样,都病急乱投医了。
「你认为这雨再下上十日,田里的作物保得住吗?」苏轻怜很认真地望着过于年轻的丈夫。
自幼生长在富裕中的齐正藤没遭遇过重大灾情,在他不到二十岁的生命里,最大的不如意是娘亲不爱他吧,他没种过田,没拿过锄头,所以感受不出粮食的重要性。
因为他随时有得吃,从未挨饿过。
「这……」他在心里回答,肯定保不住。
「你再想一下,若是大雨在两、三日内停了,被水浸泡过的粮食还能吃吗?早就泡烂了吧,若是我们手中有粮,那价格定要翻上一倍。」她还不晓得灾情有多严重,但粮食一定短缺,雨水冲断的桥梁和道路让各地难以通行。
用商人的角度切入,齐正藤一听两眼就亮了。「我懂了。」
她暗吁了口气,「那就把你能调到的人全派出去,作物虽未全部成熟,但现在已无法再等了,即使下雨也要抢收,收割的米麦要想办法烘干,收到米仓,要记得用木板架高,粮食不要堆放地面,避免潮湿发霉,要隔开……」
苏轻怜说得口有点干,夏茎适时送上一杯茶。
她其实很想偷懒,躲在被子里闷头睡大觉,外面的事交给男人去做,她只需管好内院的女人,婆婆也好,姨娘也罢,甚至是年幼的小姑,她只要栓上院子的门便可高枕无忧。
可是她想她是天生劳碌命吧,脑子里有很多事想做,也有很多人想要保全,在这非常时刻她不能怠惰,总有忙不完的事等着她处理,她只能顺其自然的往下走。
「还有果圔的挂果也要摘,不管它们熟了没,我可以拿来做腌制品、酿醋、酿果酒、做成蜜饯……」反正不浪费。
连半熟果也要利用?齐正藤哭笑不得,妻子比他更像个商人,不时往利字想,连废果也能当宝。
「对了,款冬,你到隔壁喊我爹来一趟,要快,快去快回,说我有事和他商量。」
有些事只有她爹做得到。
「是,小姐。」款冬福身一应。
「等等,走小门比较快。」不会耽误时间。
和苏府相连的那道墙,孩童高度的小门依旧在,以女子的身长穿梭是有点困难,不过侧着身还是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