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声淅淅,不见光的乌云厚厚的笼罩一片,偶而夹杂着呼呼风声,外头的地上满是湿鞋的雨水。

☆、第三十五章

感觉款冬去了好久,但实际上不到两刻钟,等待让人觉得时光好漫长,特别难熬,心如猫爪抓挠般难受。
蓦地,有几把青花油伞在雨中靠近,几道渐渐清晰的人影在伞下显现,脚下的鞋子都湿了。
「小小,有什么事?」先开口的是一脸急切的苏承文。
原来不只苏正通来了,苏轻怜的两个哥哥也来了,本来不放心的赵玉娘也想过来瞧瞧,但在丈夫和儿子的阻止下这才打消了来意,一个人在府里等消息。
因为苏府的人都晓得,家里这个小女儿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去买地了,正值丰收的关键期却下起这场雨,若是雨势不停,她的损失有多惨重呀!娘家人对她的关心一如往昔。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也来了?」苏轻怜很惊喜。
「还不是你那句「要快」,我们以为你发生事了,赶忙三步并两步的冲进雨里,连伞都差点忘了拿,你看,爹的官袍都淋湿了。」可见有多急,不敢有片刻停留。
没办法,即使嫁了人,苏轻怜还是苏府上下最宠爱的心肝宝贝。
「哼!爹疼我嘛,你吃味是不是?」一看到面露宠溺的亲爹,苏轻怜立时展露小女儿娇态。
「是吃味呀,你根本是磨人精,专门来折腾人的。」看她没事也就安心了,她这一年闹的事可不少。
先是掌权,接着是老夫人过世,而后当家,庶长子又弄了些小风波为难夫妻俩,再来便是这场雨。
「就折腾你,就折腾你,怎样?」
她任性地耍起小无赖,在自家人面前全无顾忌,让人欢喜又感慨。
婚后的苏轻怜过得有点压抑,不能像未嫁前那般随心所欲,想撒娇就撒娇,想出游就出游,她上有公婆,下有姑叔,凡事要讲规矩,以齐府媳妇的身分掌理一座府邸。
所以能看到她开心的笑,他们也是很高兴,只是难免感伤她无法随心所欲,被世俗观念和礼教约束住。
「不怎么样,谁叫我是你兄长。」苏承文很无奈的皱眉,装出莫可奈何的苦瓜脸,「有妹如此,只好受了。」
「好哥哥。」苏轻怜淘气的拍拍兄长肩膀。
一旁在擦拭官袍的苏正通看到一双儿女斗嘴的模样,嘴边的笑纹微微扬起,眉间的皱褶平了些。
「女儿,你找爹来干什么?瞧你都不小了,还是一样的顽皮。」他这女儿很好,再没有比她更好的。
「爹,你有没有想这场秋雨会带来什么灾情?」她爹是地方官,首当其冲,不可不预做防范。
这正是他所苦恼的,镇日难露欢颜。「你说说,爹听着,爹这颗头是一个头两个大,疼呀!」
「爹,不是女儿危言耸听,你还记得工部派人来疏浚修堤吗?我跑去偷看了一眼,他们的堤防修得不够高,而且堤壁太薄,小雨小风不成问题,但像这样的连月雨恐怕挡不住上游冲刷下来的雨水。」她提醒过修堤的监工,但被严厉的喝退,说她不懂工事少发言。
「你是说有溃堤的危险?」苏正通松开的眉头又拧紧了。
苏轻怜用力的点头,「不无可能。」
「爹该先疏散百姓……」见女儿摇头,他停下话来等她说。
「百姓肯不肯走是一回事,毕竟洪水未至前,谁都不肯相信堤防挡不了大水,要他们离开自己的家何其困难,而且要退到哪去,咱们无处可去。」到处都在下雨,躲到山里更危险,天雨路滑,不但可能山洪暴发,也可能遇到土石流。
「那你的建议是?」他的女儿从小就有超乎寻常的智慧,她很聪明,他相信她。
「爹,我们县城的城墙很高,应该挡得住洪水,你让人找来大口袋子,越多越好,往里面装沙填土,摆放在四座城门内侧,一见形势不对,就将一只一只的沙袋把城门填实了,让外头的水进不来……」形成盆底现象,外满内干。
「嗯!不错,我家小小真是聪慧。」苏正通欣慰地抚着长须,频频露出满意的笑容。
什么你家的小小,明明是我家的,岳父大人你搞错了。微带不满的齐正藤睨了苏正通一眼,但在看到妻子侃侃而谈的飞扬神采时,他又双眼溢满骄傲,他家娘子真能干。
「爹呀,你不要急着赞扬你女儿,你要组织起百姓,让他们准备能载人的木盆,万一水淹进城里,能靠着木盆飘在水面逃生,或是逃到高一点的屋顶等待救援。」
「嗯嗯,真机智,反应灵敏,很好很好。」他心头的重担可以放下一半了,有这个女儿,凡事省事多了。
「爹,我带人去装沙袋,挨家挨户让百姓们备妥木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做了防备了,之后如何只能看天意,朝廷怪不到爹头上。」苏承文率先提出为父分忧。
「好,你去做,我让守城的官兵去帮你。」儿子有这份孝心,他轻松多了。
「是的,爹。」一说完,苏承文的身影便冲入雨幕。
救灾如救火,一刻也延迟不得。
「还有,爹,灾后重建也很重要,你要把城里的药材全集中在一处,由所有的大夫统一管理。洪水一退肯定会有蚊虫滋生,现在一些死去的牲畜堆积,雨一停,病死牲畜要尽快焚化,烧化的灰烬埋入土里,若是哪里有疫情要到县衙通报。」
洪水过后最怕的是疫病,蚊虫肆虐,死尸堆积如山,再加上混浊的水源,习惯生饮的百姓很容易就感染上疾病,发烧盗汗、上吐下泻还是小事,要是来了最难治的瘟疫,一城百姓不知要死多少。
而生病了要找大夫,但病人一多找不到大夫,恐怕病患家属一着急起来闹事,城里又会不平静。
所以得弄个像救护站的地方,大夫和助手在同一处,若有人来报便派人前去医治,或是将人送到救护站由大夫看诊,这样便不会乱无头绪,百姓也能安心,共体时艰。
「爹,药材的事我去做,我有几个同窗家里开药铺,跟他们说明原由应该会配合,私塾那边地方大,可以整理一下让大夫们待。」脸上犹带稚气的苏承武自愿请命。
「好,这事就交给你负责,要给爹争气点,不要搞砸了。」小儿子也长大了,懂得承担责任了。
「好的,爹,我绝不会让你丢脸。」他想着该先找谁,药材最怕遇潮,防潮的东西少不得。
【第十五章 未雨绸缪度灾年】
雨,继续的下。
天无一日晴,在连下了三日后,大家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溃、溃堤了,靠近徐家湾的堤防破了好大的洞,水……水都涌出来了……」太……太可怕了,怎会有那么多水,一下子淹没周遭的稻田,放眼望去一片汪洋水泽。
来报的巡城兵慌张失色,一身湿透了,身上的水往下滴。
「四个城门都堵上了?」只要水进不来,百姓的安危便无虑了。
「是的,大公子带人用沙袋堵得严严实实地,保证一滴水也进不了。」也曾参与其中的巡城兵自得不已。
「好,仔细地守着城头,若有城外的百姓前来求救就放下吊篮,将他们吊上来。」
他都没想到呢,他聪明绝顶的女儿便提出吊篮救援法,以防城外有难的百姓进不来。
「是!」他大声地应和。
「去吧,熬过这几天雨总会停的,等天儿放晴了,我给你们杀头猪加菜丨」慰劳他们守城的辛苦。
「谢谢大人的赏。」巡城兵欢欢喜喜的离开。
堤防溃堤后,水势迅速的升高,有如万马奔腾般向低洼处漫去,很快地,近河的田地全被河水淹盖,只有几棵长势较高的大树还冒在水面上,底下的田地和道路完全看不见了。
洪水凶猛,直冲县城而来,遇到了砖石堆砌的城墙就被冲散开来,水位一寸一寸的往上升,升到半墙高就变缓慢了,让人看了稍稍松了口气。
雨势不大,但还是淅沥哗啦的落着,眼看着一时半刻还停不了,风声渐歇,湿重的气味萦绕不去。
「水来了,水来了,好大的水……」
「呜……呜……我们会不会被淹死……」
「肯定是逃不掉的,我们都得死……」
「娘,我想娘,我不要死,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
齐府在一片愁云惨雾中还有人挑起事,悄悄散布洪水来的消息,并大肆的渲染,引起众人的恐慌,府里上下闹得炸锅了,每一个人心里想着的是该如何逃出去。

☆、第三十六章

看到一屋子闹成一团,有人尖叫,有人哭泣,有人收拾细软想逃,有人吓得腿软的瘫坐在地,帮不上忙的给人添堵。
清妍面容蒙上一层阴影的苏轻怜冷眼旁观,一股气不由得往上冒。
她不先急着清理这团乱,看他们能闹到什么程度,等到一名十五、六岁的洒扫丫头因推挤而跌在她鞋子前,她半声不吭地提起玲珑小鞋,往跌倒丫头的手背狠狠踩下。
凄厉的惨叫声止住了众人的慌乱,他们惊慌得四处张望,目光在落向全身冷凝的二少夫人身上便不动了,感觉她似乎比洪水更可怕。
「还闹吗?」
所有人噤声。
「想活命的就别再给我惹出事来,否则就将你们从城墙上扔下去,我是县太爷的千金,你们说我敢不敢?」想死不怕没鬼做,墙下的水深足以将人淹死。
「是的,二少夫人。」被震慑住的众人声如蚊蚋,回答的像没吃饭似的,几乎快听不见。
县官的女儿谁敢惹,还是最得宠的,傻子才去得罪她。
「很好,大家都听懂我的意思了,我知道你们很怕,但谁不怕呢,洪水一来,谁也逃不掉,现在大水被挡在城墙外,你们要做的不是害怕,而是如何活下去。」苏轻怜鼓舞大家。
人死了就没了,还谈什么将来。
「二……二少夫人,我听你的。」一名厨房帮佣的小女儿大声的喊着,好像跟着二少夫人就没那么害怕了。
有一人出声,其它人也跟着表态。
「二少夫人,听你的,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二少夫人看起来好镇静,就是做大事的人。
「是的,二少夫人,我们都听从你的安排。」
苏轻怜动也没动地轻轻一睐目,全场静默无声。
「好,听我的分派,怕就人多一点聚在一起,下人们在偏厅,男的一边,女的一边,架炉升火煮汤烧菜,死也要当个饱死鬼,你们几个去把府里的主子请到正厅。」
婢仆在侧厅,主子在正厅,泾渭分明。
当齐府的大小主子被请来时,其实他们都有些六神无主、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脸上有着仓皇,面容憔悴,眼神不安的捉紧身边人的手。
方氏是一手捉着一个,浑身发颤的不敢放开,齐正云、齐无双被她捉得手疼,一看大厅人多就将她的手甩开。
周姨娘是跟儿子齐正英在一起,两人身后是他的一妻一妾田氏和方玉蝉,显然她们吓坏了,魂不附体。
金姨娘不离一双儿女左右,像母鸡护小鸡般。
走得慢的齐晓芙则红着眼眶,拉着陈姨娘,寸步不离。
「二嫂,我们会不会死?」
苏轻怜笑着抚摸齐无双的头,「不会。」
「真的吗?」
「真的。」
「二嫂没骗我?」
「骗你有糖吃吗?」多活一世的她从未这般天真过。
齐无双摇头。
「那就对了,二嫂没骗你。来,我们吃饭了,吃饱了才好跑给洪水追,腿脚没力要怎么跑。」
人多了果然就不害怕了,看到认识的人就在身边,说说笑笑的,似乎就算死也不可怕了。
至少有人作伴,不是一人孤伶伶的死去。
吃到香软的白米饭,喝到热热的大骨汤,人的身子也变得暖和了,先前的惊慌、不安、恐惧一下子全不见了,感觉好温暖、好窝心,即使面对洪水猛兽也不惧不惊。
这是苏轻怜头一回受到众人发自内心的认同,二少夫人的冷静和沉着受到齐府下人一致推崇,觉得她处变不惊的气度很有大家风范,不愧是官家千金,具有成为当家主母的资质。
「二嫂,他们很可怜。」
「哪里可怜了?」
「他们没饭吃又衣衫褴褛。」
「那无双想怎么做?」
齐无双偏头想了一下,「给他们饭吃。」
在大水封城的第五日,连日来的大雨终于停了,天边出现一道七彩霓虹,又过了三日洪水才退尽。
洪水一退,齐向远和齐正藤连忙出城运粮,不管路面有多么泥泞难走。因为他们知道,不趁着这个时候把米粮运回城,等城外的百姓吃光了手上的食粮,一饥饿便会行抢。
人一饿,暴动就起。
他们整整拉回二十车大米和白面,本来还有更多,但他们担心车队太过庞大,引人注意,因此少拉了十几车。
谁说买田置地不好,这些可全是苏轻怜的土地刨来的。
这位像花粟鼠有储粮习惯的齐二少夫人,当真储了不少粮食,她几座粮仓都是满的,猛然一开仓,真有丰衣足食的感觉,谁想得到外面流民成灾,食不果腹的躺在路边等死。
不过苏轻怜的当机立断也发挥了极大的效用,她让人冒雨抢收地里的作物,不眠不休地把一袋袋的粮食烘干,或是制成酱菜,增加了食物上的供应。
虽然几百顷土地只收成三成,那也是极可观的数目,在周遭几个县城都遭难的情况下,她手中的粮食就成了奇货可居,县里几十家大户的存粮加起来还不到她的五分之一。
这算扬眉吐气了吧,她回想丈夫以前的嘲笑,她就是地主婆怎样,老娘有粮,想吃就得看她脸色。
「婆婆,你小心烫,傍晚还会再发一次粥。」看到狼吞虎咽的老婆婆,齐无双用略带无措的笑脸提醒。
行善吗?
苏轻怜会用鄙夷的眼神睨上一眼,说:她在替她爹积功,地方官员要政绩做得好才能得到皇上的嘉奖,她趁着水患,一日施粥两回,百姓饿不死,她爹这县太爷自是好处多多,她这叫孝心。
这是真的,苏轻怜从来就不是有善心的人,她更怕麻烦,路有饿死骨与她何关?人又不是她杀,顶多看个两眼,念两句阿弥陀佛,照样走她的阳关道。人生何其短暂,哪有空闲悲秋伤春。
然而她可是苏家人,与苏家一荣倶荣,一损倶损,若苏正通治理的县城出现暴乱、斗殴、瘟疫、尸横遍野,他上头的官员会在他年度考核批上个「优」吗?只怕是削官丢职,发配边疆的可能性高。
身为他的女儿,苏轻怜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父亲被流放三千里,连带着她娘、她哥哥,乃至于嫁到管府的姊姊受到牵连。
因此,当想跟着她出城瞧瞧田地受损情形的齐三小姐一提起助人,她二话不说的办了粥棚施粥,并且将府里勾心斗角的人全给拉出来,让她们瞧瞧别人是怎么过日子,她们身在齐府又有多好命。
她从不否认她的出发点是沽名钓誉,为她爹和齐府博得「乐于助人」的好名声。可谁知县官千金和齐府二少夫人的双重身分,竟成了抛砖引玉的效果,不少家有余粮的大户人家也纷纷搭建粥棚,不稀不稠的白粥一日两施,造福乡里。
真是意外的丰收,苏大人所管辖的县城是此次水患受损最轻的地方,死亡人数最少,流民的安顿最为妥当,一次民变也没发生,人人有饭吃,饿死的人一个也没有。
「二嫂,你人真好。」她以前都错怪二嫂了,娘总说二嫂的坏话,害她以为二嫂真的很坏。
是吧,是吧!多夸夸,很快地就晓得她有多邪恶了。「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是为人的根本,人若不知善而行恶事,枉为人。」
齐无双一脸佩服地望着故作谦逊的二嫂,「二嫂说得好有道理,可是娘为什么不喜欢你,还要我离你远一点?」
「自古以来婆媳是天生的死敌,没有为什么,就是合不来。等将来你嫁人了,千万不要相信婆婆把你当女儿看待的鬼话,因为你们争的是同一个男人,而婆婆永远是占上风的那个人。」孝道的大帽子一扣,一票媳妇死一地。
「为什么婆婆要跟媳妇争?」她想不通。
「因为天底下的男人都靠不住,儿子是自己生的,是身体落下的一块肉,婆婆理所当然的占为己有,视为所有,媳妇想来抢她的「肉」,就是敌人。」这就是女人可怕的占有欲。
不认为自己靠不住的男人在两人身后轻咳了一声,但是没人理会他,他自讨没趣地继续站着。
「是这样吗?」齐无双还是不懂。
苏轻怜笑着拍拍小姑的小肩膀,「二嫂说的绝对没错,你好好想想便能悟出真理。去吧,你去帮帮芙姐儿她们,她和蓉姐儿那一桶还剩下大半呢!」

☆、第三十七章

这孩子太有爱心,每一次都把碗盛得快满出来,流民们都喜欢来找她盛,一桶粥很快就见底了。
齐府粥棚搭得不算小,一共抬出五大桶半人高的粥桶,有点小小恶趣味的苏轻怜特意把闹得最凶的金姨娘、周姨娘排成一组;妻妾绝对不和又怀有身孕的田氏与方玉蝉一组,主仆离心的方氏、陈姨娘一组,再来是两名性情回异的庶女。
她呢?当然挑软柿子,和最无害的齐无双一组。拐拐小傻子也挺有趣的,她说什么居然都相信。
「什么叫男人都不可尽信,这句话有争议。」他觉得好受伤,被妻子捅了一刀,他明明是天底下最讲诚信的人。
「去去去,别靠近,你身上是什么味呀,是掉到酱缸里了吗?」一股很重的臭酸味。
齐正藤自己闻了一下,还真是不好闻。「我刚到你位于东林村的庄子去搬粮食,你腌了好几缸酱菜,我不小心踩破了一缸。」
「现在知道地主婆的法力无边了吧!被粮食砸到头是什么感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习惯凡事预留后路。
「晕的。」他完全不晓得她私底下瞒了他许多事,当看到十几座满满的仓房时,他真有晕头转向的感觉。而她不只储粮,还储存各式各样的种子以及各类干货,种类之多,叫人眼花撩乱。
「我这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谁比她更会精打细算,看准了灾年就出手,万无一失。
拥有现代人思想的苏轻怜了解居安思危的道理,她知道天灾人祸无法避免,所以在四处买地的同时又兼盖庄子,把一年收成的粮食拿出三成储存起来,来年收了新米再汰换旧米,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卖出。
因为她的地越买越多,自然三成的粮食也越来越多,一座米仓放不下就盖第二座,第二座嫌小再盖一座,如此周而复始,她年年有新米,年年也不愁大灾难来临。
基于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的原则,所以她类似的农庄有几座,分别在东南西北不同的方位,以她为中心点是很近,但每座庄子的距离却非常远,一处闹灾不会影响另一处。
至于干货是她爱吃,反正一放可以放三、五年,她只要瞧见质量不差的就买,让夏笙收到库房。然后一不小心就买多了,简直媲美干货商人,品种之齐全叫人兴叹。
「你要大发利市?」
「不,我不会像黑心商人大卖高价,你以高于市价的一成卖出就好,而且要限制数量……嗯,限一次五斤好了,这一次水灾毁损的土地面积太多,粮食肯定短缺,至少到明年七月底,会有不少人向外购粮。」而粮价势必飞涨。
「你忘了,最多一个月朝廷便会派人下来收粮赈灾。」老百姓应该不缺粮,齐正藤认为她该趁机把粮价调高。
苏轻怜发出嗤笑声,「没听过无官不贪吗?等到了老百姓手中还能剩多少,一层一层地剥削下来,最可怜的还是老百姓,吃不饱、饿不死,看京官满嘴油的大吃大喝。」
「小小,你有点愤世嫉俗。」齐正藤将最后一勺粥舀给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多给了她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
救急不救穷,他也是量力而为,让孩子也能吃点甜食。
她故意哼哼两声,抢过勺子敲他手臂。「我是实话实说,总比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好。」
「娘子,你也不遑多让呀!」她宰得比他狠。
「我是助人为乐,帮助穷人家早日重建家圜。」苏轻怜骄傲非凡的挺起胸,好像非常了不起。
她是助人自立,这可没错,只是顺便赚点小钱。
大水冲走庄稼人一年的心血,连带着他们的家,他们少数的积蓄,一场水灾让他们一穷二白,可是向人乞讨又有些拉不下脸,十分羞耻。
于是一位救民于苦难的活菩萨现世了,粮食可以赊欠,来年播种的种子也能借,甚至是盖房子的银子她照样出借,只要到县衙门口做登记,打契约保证明年的收成多偿还一成,你要什么都可以拿走。
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也只有苏轻怜想得出来,她用了她爹的名头来讹人……不,是广施德泽,除非明年又是灾年,否则谁敢跟县衙赖帐,每个人的户籍可是登记在册。
苏轻怜此举不仅为她赚来满钵银两,还得到有钱买不到的善名,不少庄稼人说要为她立长生牌位。
「是,为夫的与有荣焉。」他取笑着轻点妻子鼻头,明明是趋利之举却成了造福乡民的善行。
「珐,少酸我了,我也受盛名之累……咦,那边在闹什么,怎么推来推去的?」难道是分配不均?
「好像是一个妇人被人推倒了,这桶粥施完了,我先送你到一旁休息,这几日也够你累了。」
她最不耐烦这些琐事,偏偏这事又少不了她,城里每一位人家都盯着齐二少夫人,她成了别人的指标。
「喔,腰有点酸,回头你帮我捏捏,骨头跟肉好像分开了……等等,那个女人看起来很眼熟……」苏轻怜不确定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怎么觉得那个蓬头乱发的女人似乎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