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被她气死是功力深厚……吧!「你那个是什么?」
「鸡腿。」她大口一咬。
「我吃的是什么?」
「加了鸡蛋的饼子。」很营养。
「为什么你吃的是鸡腿,而我是硬得硌牙的饼子,你忘了谁才是伤患吗?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宫清晓两三口地把鸡腿吃完,然后义正词严的睁着明澈双瞳道:「食物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取来的,理应由我先挑,你只是顺便的,有得吃还挑?人不可以忘恩负义。」
「我是顺便的?」他的牙磨得咯嘣作响。
「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了,饼子什么的也吃不着,我呢!施恩不望报,没指望你报恩,可是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呀!连恩人嘴角的口粮也要抢,你真是天良泯灭。」
「……」算她狠!
玄子铁一口一口的扯着饼子,勉强吞咽,一声不吭的冷着脸。
「玄哥哥,你会不会冷?」
「过来。」
入夜之后,气温骤地下降,即使烧着一堆干柴,穿着单薄的宫清晓还是冷得浑身打颤,上下两排牙齿咔昨作响。
她只想取暖,没有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她毫无顾虑的直接求援。人都快冷死了还管什么应不应该,有谁能温暖她,她叫谁祖宗都成,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但是……
「玄哥哥,你身上好臭……」爬到一半,她嫌弃的捂着鼻子,要前进不前进地犹豫不决。
「你说什么?」玄子铁声冷的沉下音。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小小的味道,我忍忍就是。」宫清晓识时务的松开捏鼻的手,龟速的继续往前爬。
看她可怜兮兮又有些娇气的模样,玄子铁心中有再大的火也成了小火星,呼地一吹就灭。
「还耍小脾气,冷死你算了,我连赶了半个月的路,这点气味在所难免。」
闻言,她惊恐的睁大眼。「你是说你有半个月未净身?!难怪臭烘烘,我……我还是离火堆近一点……」
想到他一身污垢,宫清晓慢慢地往后退,她一向是爱干净的人,不能忍受连澡都不洗的臭人。
冷就冷吧!总比臭死的好。
可是一只长臂不允许她退缩,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她拎起,搂入充满血腥味的怀里。
「你变轻了。」羽毛一样的重量。
她闷闷的一嘟嘴。「是你变壮了,我好歹是出身名门的小姑娘,被你这样拎来拎去我多没面子。」
寂静夜里,他冷冷一勾唇,「你也没那么守规矩,叫你走你偏不走,自找的。」
她一点也不像闺阁千金,待在绣阁里绣花,做女红,学琴棋书画,反而如男孩子般到处跑,仗着父兄的宠爱胡作非为,搞得人仰马翻,给父母、兄长去收拾善后。
真正的名门闺秀不会夜半不归,也没有胆量救助濒死之人,还像在市集买菜般论斤论两的讨价还价,为一名陌生男人上药毫不胆怯,居然有闲工夫细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而在这之前她根本没认出他,对所救之人的品性一无所知,她就不怕所救非人吗?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见义勇为,有人溺己溺的精神,你这时候已是一具尸体了,对恩人要客气点,不要踩我痛脚。」规矩是用来打破的,墨守成规太无趣。
因为宫府五房只剩下庶出三房留守祖宅,上头几座大山都搬开了,所以在家独大的宫清晓完全不受规矩的约束,不用早起请安,不必看其他房头的脸色,更无须受制于人,他们一家是放出笼子的飞鸟,天宽地阔的任其飞。
说实在的,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祖母的原意是抛弃非她所出的庶子,任他孤苦无依的自生自灭,孰料却给了三房另一条活路,没有老夫人的压制,他们反而走得更平顺。
「暖和了吗?」
面对突然转变的话题,宫清晓怔了一下,不自觉地往热源处靠近。「玄哥哥,你在发热吗?」他浑身热呼呼地。
受那么重的伤,伤口发炎在所难免,只要能挺过去,那些伤跟蚊子叮的一样,痒过就没事了。
「我刚吞了药,不打紧。」韩若晓的药一向很好用,头痛脑热一服见效,他压榨他弄了一瓶。
韩若晓是个大夫,一个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的游方大夫,他医术精湛,一手银针能活死人,有一口气在他就能救活,又有 「活暗王」之称。
他更喜欢玩毒,救一个人便在一个人身上下毒,藉以观察毒发的情状,他好精进改良,达到他要的完美。
「不过真的很温暖,除了臭了点。」不能挑剔了,有个暖炉在身边就该知足,臭就臭吧!
「小小……」她还敢嫌弃。
失血过多的玄子铁其实有些体力不济,他昏昏沉沉的强撑着,时而清醒,时而恍神,身上的伤痛到他几乎昏厥,全靠身边的小东西不断和他说话,他才能维持清明。
在万籁倶寂的深夜里,她成了唯一的抚慰,他想若没有她的陪伴,他可能撑不过去,就此断送了性命。
「没嫌弃,你别吼我嘛!我说的是事实,你全身上下哪里不臭,明明是神仙一样的人儿,如今邋遢得不能见人,我认不出你也是情有可原,你看你都快成了路过乞讨的乞丐,无一处不衣衫褴褛,谁见了谁都想绕路而行。」她虽说不嫌弃,但神情和语气都透出一丝勉强。
「你可以不说实话。」被她一说,他也觉得臭气熏天,可是以他目前的状态,能撑着不昏倒已是极限,连抬高手臂都异常困难,再无余力净身。
玄子铁的臂膀轻轻拢紧,将冷得发抖的小人儿护在胸口,微晃的火光照亮洞壁上的双影,一晃一晃地摇曳着,宫清晓稚嫩的面庞也落下明暗交错的阴影,长睫如落羽。
「我是老实人呀!你看老和尚的头顶光光,能把人的内心照出,我就算不诚心拜佛,可是佛祖面前不生妄言,你真的不是从最臭的沟渠被捞起的?」他一身死老鼠味和腐泥味道。
「我被追杀……」性命危急之际,没人会挑地方藏匿。
「我知道,三十七道伤口嘛!你真的很倒霉,砍这么多刀也死不了,我被针扎到手指就痛得要命了,而你像块破布,缝缝补补凑起来,活着比死还痛苦。」他肯定很痛。
☆、第十二章
这时代没有速效止痛药,不痛才怪。
一听她 「兴奋莫名」的说起三十七道伤口,玄子铁额侧的青筋浮跳了一下,他命在旦夕值得雀跃吗?这丫头简直……简直是幸灾乐祸。「你看了我的身体……」
她反应极快的一回,「我不会娶你。」
他眼皮一抽。「你说反了。」
「喔!反正都差不多,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修理了你的身躯……」她「修」得很彻底,每一寸肌肤都检查过,包括他大腿内侧那横切一刀,缝合最难。
基于她生活在古代,女红还不错,能绣两朵花,虽然无法和名家比拟,但已能拿得出手见人。
凡事要有备无患,谁晓得那个心胸狭窄的老太婆会不会突然回来,她挑三房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事先准备好好过临时抱佛脚,她不求精,只要低空掠过就好。
慈善院有很多老人和小孩,老人常有病痛,小孩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因此院里备有不少跌打损伤和止血散、包扎伤口的布条等,宫清晓做贼似的溜进去偷出一些疗伤用具,以及她偷藏在院里的蒸馏酒。
其实最难的是一针一针的缝合,她就读餐饮学校时是教过简易的急救法,可是要缝伤口真是太为难她了。
不过事到临头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她将针和线消毒,用的是一般缝衣服的针线,事急从权,先把血止住再说,以后就要看他造化了,伤口没感染便是捡回一条命。
「是上药。」她多想 「修理」他?
「好啦!计较这么多干么,不过你为什么被追杀,还好死不死的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
宫清晓的好奇心不重,就是随口一问而已,不然两人大眼瞪小眼很尴尬。
沉郁的眼眶泛红,他目光看向水波粼粼的小池子,强忍住哀伤。「两年前,我大哥送我爹战死的尸首回京,他是死于背后中箭,也就是说我方阵营射出的,他死于他所信任的将士手中。」
「有内奸?」打仗太危险了,不仅要正面迎敌,还要提防小人放暗箭,一不留神就成了别人前程万里的踏板。
他手心一握紧。「到现在我们还没查出那个人是谁,他隐藏得太深了,只知朝中有人勾结外邦。」
他们不想让战事结束,有打仗就有粮草,有了粮草便有油水可捞,加上三十万兵士的军备和薪饷,以次充好的事更是层出不穷,好处相当可观。
户部拨下三百万两白银给前方战士,可是到了边关只剩下一百万两,其他的银两哪去了?
他们在查,可惜查不到,一层一层的官官相护,没有谁的手是干净的,只在于拿多拿少。
「查出来你又能怎么办?肯定是盘根错节,靠山硬得很,你惹都惹不起的人物,能把手伸那么长也不容易,没点地位的人哪能渗透得进军方。」如果不是个人恩怨,那便是天大的阴谋。
「半个月前,我送我大哥的棺木回来,他是中了埋伏,惨死在乱箭之中。」而他就在城墙上看着却救不了他,目訾通红的眼睁睁看他倒下,玄家的儿郎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宁死不屈。
「啊!节哀顺变。」真可怜,又死了一个。
「应该要有援军的,但是我们坚守了三日,始终没等到朝廷派来的军队,最后粮食吃完,只能杀战马裹腹。」马是将士们的第二把刀,人马合一冲锋陷阵,击败顽敌,可他们却要吃掉最亲密的战友……不少人都哭了。
「其实打仗是最赚钱的,只是你们不会做罢了,他们来抢我们的,我们不会反抢回去吗?
马呀!牛羊、帐篷,甚至是收缴来的箭弩和金银财宝,谁说这些一定要往上呈报,你们自个儿昧下来不就得了,朝廷管得着你们 『打劫』敌人吗?
「而且说句难听点的,万一粮草和军饷延误了,你们也不缺粮呀!抢来的战利品便是你们的封赏,你们拿来买粮、制冬衣、精进军备,别人的银子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谁叫他们要犯境。」
换言之,要比土匪更土匪,将士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当是兵痞子又如何,这是他们拿命换来的。
「小小,你跌进钱坑里了。」虽然她说的是歪理却有几分道理,敌人来犯又何须客气,直接打到他们的宫廷就是。
宫清晓的一席话改变了玉面小将军,就从今日起,世上多了一位威镇八方的妖鬼将军,他杀敌从不留情,如妖鬼般剑过无痕,收割着每一颗敌人的头颅,哀鸿遍野。
这些是后话了。
听到他的批评,她不以为忤还得意的扬起眉,「我不跟银子过不去,该我的谁也别抢,不该我的我会想办法变成我的。」
明年茶山的茶就能开采了,她不走传统的老路子,打算全部制成花茶,另开蹊径,在茶叶市场中异军突起,抢攻别人想都没想过的领域。
茉莉花茶、月季花茶、菊花茶、柚子茶……贪多嚼不烂,她会先推出几样,看市场反应再说。
她不是爱赚钱,而是不跟银子结仇,银兄银弟是越多越好,他们三房若想要在家族中被人看得起,银子很重要,那是人的胆,人的骨气,有银子万事都不愁,还能买来尊敬。
「你才是该去当盗贼。」匪气十足。
她居然赞同地一点头,「不然我们来合伙,我找肥羊你下手。」
无本的生意。
玄子铁眼一沉,往她脑门一弹指,「胡闹。」
他们这一房就只余他和二哥,他还是要回去,与二哥并肩作战,他们玄家人天生活在战场上。
他此番回京不只是送兄长的棺木回府这么简单,他还要将边关粮草短缺一事上禀天子,让朝廷派人去查粮钠去了哪里,是谁作梗。
只是水至清则无鱼,官场的黑暗是说也说不清,毕竟太年轻,他不顾一切的举动损及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容不得他,把这条看不清局势的鱼埋入土里就不会有人蹦跶。
他踩到别人的底线了,人家才除之而后快,要是让他活着,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了,所以非死不可。
玄子铁原本要逃往南宁外祖家,寻求助力,但是一想到他们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他中途改了路线,以湿稻草燃起浓烟,引起附近茶农的注意,使追杀他的人不敢轻举妄动,有所顾忌。
火是他放的,但不会烧及一棵棵的茶树,除了烟大了些无任何损害,他成功的摆脱那些黑衣人得以脱身。
「玄哥哥,你会不会死?」她真怕他伤重不治,费了好大的劲救活的人又两腿一伸地回西天极乐了,她会很不甘。
火光中,她忧心的眼儿如水里的宝石,一闪一闪地,他沾满血污的面庞有一丝柔软。
「我不会让自己死。」
他要为父兄报仇,把蛮子打回他们的大草原。
「那你尽量活长点,与龟鹤同寿,你打扫战场时别忘了分我一份。」那真的是暴利。
「小小……」她不会要搜死人的银子吧?
玄子铁的颈侧有条青筋浮动,一抽一抽地变粗。
「反正他们又用不着,不拿白不拿,而且有些贵族是穿金戴银的上战场,鸽子蛋大的宝石戴满十根手指头,一两金子能买十石米,一颗宝石价值百金,想到你那些挨饿的袍泽,你拿是不拿?」若是都成了陪葬品多可惜。
「……」玄子铁的脸色变化莫测,显然被说动了。
「啊!对了,那年酿的桃花酒我给你留了两坛,等你哪天有空我拿给你。」她还是很有良心的,没忘了他的 「举手之劳」。
「我这样的情形能喝酒?」他冷诮。
宫清晓小粉拳一握,在他鼻前挥动以示不满。「我说的是以后,谁要你现在喝,说不定酒坛子往你嘴巴灌,酒就会从你的伤口渗出,平白糟蹋我的好酒。」
一想到那滑稽画面,她咯咯咯地笑出声。
「你一夜未归,你家人不担心吗?」他看着顶上圆孔洞外的半月,忆起昔日一家人欢聚的情景。
爹不在了,大哥也走了,娘因为他们的辞世而郁结在心,眼看着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他真忧心她会尾随他们而去。
比他看得开的宫清晓例嘴一笑。「担心是肯定的,不过不会太操心,以前我想让宫明沅挨揍时,我就会跑到洞里躲起来,他们找不到我便会揍我的孪生弟弟,认为是他把我看丢的,双生子应该形影不离。」
☆、第十三章
「你陷害自己的弟弟?」她太有恃无恐了。
「说陷害太严重,我们只是有我们自己的玩法,我爹下手不会太重,纯粹是逗我开心,我一乐,他们就笑了。」她希望能永远当他们无忧无虑的小女儿,数星看云,戏耍荷叶上的小青蛙。
她装太久的小姑娘了,忘了两世加起来的年纪都三十好几了。
「……玄哥哥,你真的很臭。」他该好好地洗个澡。
「那就臭吧!总比尸体好。」他冷着脸。
「玄哥哥,我困了。」真是臭,不过闻久了好像也没那么臭。
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香和臭没那么明显。
「你睡吧!我守着你。」她原本能睡在香软的被褥里,因为他才受了磨难。
「嗯!我睡了。」她轻轻的阖上眼,娇嫩的面容稚气未脱,透白的肌肤如玉一般润泽。
「好。」他把怀中的人儿搂紧,毫不顾忌身上的伤。
「……玄哥哥,你真的不可以死,我们打勾勾。」她已经很困很困了,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望着她莹白胜雪的小指头,玄子铁心口有一处塌了,他伸出长着粗茧的指头一勾,心里想着他绝对不能死。
凭着这股意念,日后他好几次在危急当中死里逃生,因为他答应了某个人,再苦'再累也要活着。
「小小,你真的很小……」若是她能再大几岁……
蓦地,他为之失笑。
他到底在想什么呀!居然对个小丫头动了心。
【第六章 进京】
「小小,小小,你在哪里?」
「小小,你又躲到哪儿去?快出来,别淘气。」
「小姐、小姐,咱们别玩了,奴婢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玫瑰枣泥糕和水晶冻,你一定饿了吧!」
「臭宫清晓,你快给我出来,不然爹又要揍我了,你别这么坏心,我挨揍你有什么好处,好歹我们是双生子,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我被揍成猪头有什么好开心的,我就是你……」微微的哽咽越来越小声,飘散在风中。
咦,谁在叫她?
好吵喔!她明明在睡觉,他们为什么一声长、一声短的喊她的小名,声音中有着焦急和迫切。
有爹,有大哥,有春桃、夏梅,还有一点也不尊敬她的宫明沅,一群人走来走去的声声呼唤,难道她又做了什么调皮的事,让他们一个个急得跳脚?
宫清晓揉揉酸涩的眼皮,缓缓擦起上半身,欲睁却还眯着的眼儿沉重得很,像只刚睡醒的小狐狸,神智有些懵懂,半醒半眯眼的打着哈欠,伸伸僵硬如石的腰。
她的头发又乱翘了,一时间没察觉身在何处,她还以为在自己的屋子里,火盆里烧着炭,香炉燃着香,丫头拧干湿巾子给她净面,另一个捧着衣服准备帮她穿衣。
突地,一阵冷风刮进洞里,她冷不防的打个激灵。
呼!好冷……
「咦,我怎么在这里?」
睡得有些迷糊的宫清晓挠了挠耳朵,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昨夜做了什么,脸色微变的看看左右————
她怕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但是,什么也没有,除了火堆留下的灰烬。
小哥哥呢?
她面露愁色的走向水池边,想起她嫌弃他一身臭味,担心他为了洗去身上那股味儿而跌入池中。
她仔细看了看,没有,这才安心的看着小水池里的细长银鱼,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真是的,走之前也不知会一声,怕我挟恩求报不成。」她跺着脚,有些恼意,觉得好心被辜负了。
山洞外面传来宫家人急切的呼喊,宫清晓试着把翘起的发压平,可头发还是固执的乱翘,让她气得很火大。
绣着茶花的绣鞋忿忿地往地上一踢,这是她出气的方式,谁知一脚踢去,踢出一硬物,她拾起一看,竟是块质地上佳的紫玉,玉面光泽莹莹,像是常被放在手心上把玩。
头顶的光照射下来,看得出是雕功上乘的麒麟,一雌一雄相环抱,约有她的手掌大小,玉上有个能穿线的小孔。
「捡到了就是我的。」种善因,结善果,老天爷赏她的!
脸皮甚厚的宫清晓将好东西直接占为己有,她不管是谁掉落的,拾了便往怀里塞,堂而皇之的当起紫玉麒麟的主人。
这山洞是她找到的,所以洞里之物归她所有,占洞为王,从此横着走,她是名副其实的女土匪。
「小小,别怕,爹来找你了,你乖乖地,不要乱跑……」这孩子跑哪去了,她最怕黑了,准是吓着了。
一夜未睡的宫书谨满眼血丝,儒雅端方的他显得憔悴,眼眶下方有一道浅浅的浮肿,脚下的鞋满是泥巴。
「爹,我在这里。」
从石头后走出的宫清晓特别有精神,面颊红润,眼神清澈,一口贝齿笑得灿烂无比。
「哎呀!可找着你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顽皮,爹的头发都快急白了。」找到人就好,找到人就好……他眼圈儿热呼呼地,摸着女儿的小脸不肯放,就怕眼前的人儿是幻影。
「爹。」她娇嗔地偎入父亲的怀中,蹭呀蹭的撒娇,小女儿的娇态表露无遗,叫人怜惜。
「找到小小了,你们快过来,小小在这儿呢!不用找了。」宫书谨揉着女儿的乌丝,高声喊着帮忙找人的众人。
被她爹一嚷嚷,宫清晓脸上有些难为情的红霞,她不过走丢了一夜,结果来了一群人,她心有愧疚,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明知家人会着急还夜宿山洞。
「小小,你吓着大哥了,我以为把你弄丢了。」心有余悸的宫明湛将妹妹拉到眼前,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她没硌着、伤着了才安心,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不怕、不怕,我好好的呢,我有佛祖保佑,老和尚说我是富贵命,我还没享够福怎么会有事。」她娇憨的一吐粉舌,一手拉着父亲的大手,一手挽着大哥的臂膀,一副 「我最得宠」的嚣张样。
「小姐,你吓死奴婢了,下回别再叫奴婢管桃花林的事,奴婢要跟着你,寸步不离。」
春桃哇地大哭,两眼泪汪汪。
也抹着泪的夏梅一脸严肃。「小姐,桃花什么时候摘都成,你不能再指使奴婢离开你的身边,要是你出了什么差池,十个奴婢也赔不了一个小姐,你太让人不放心了。」
小姐打小就是个拧脾气,要往东走就绝对不能拦她,想到好玩的事马上去做,她不喜欢等、一、下。
「得了、得了,别叨念得我耳朵长茧,我保证没有下次,会安安分分的待在你们看得见的地方。」女人果然是水做的,泪闸子一开就关不住,一个个以泪淹没她,消受不了呀!
「你的保证跟老道士画捉妖符一样,一点也不管用,你自己说说害了我几次,每次都是我挨打,宫清晓你是害人精……噢!我的头……」呜……他一定是抱来的孩子,他们打他打得好顺手。
两只手抚着脑门的宫明沅都快哭了,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爹和大哥打他打成习惯了,而且他还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