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句实话,种茶山非常伤本,刚种下去的前几年不能采收,要到第三年才能小规模的采菁,而炒出来的茶量也不多,顶多只能不亏本,说不到赚钱,但后势看好。
好在宫清晓隔了两年又推出桂花酒、菊花酒以及水果醋,茶园的亏损也就微不足道了,当是买座山养着,看着满山的绿意也好。
由于父母在不能有私产,但是妻子的嫁妆不包含在内,所以在没分家前,五年来宫府三房又添了十间铺子、两座庄子、两百亩土地,这些都成了温氏的私房,她的钱匣子里是一张一张的千两银票。
米铺、药材铺、醋坊、酿酒作坊、杂货铺子、果子铺子……三房如今的私产不比当官的大房、二房少,甚至有凌驾之势。
「小施主,能者多劳,你能清闲的日子也就这几年了,等你一过了十三……」那才是真正的考验。
「打住、打住,小施主我不听天语,你这老和尚不能泄露天机,会短寿的,出家人不问俗事,你干么多管闲事。收回去、收回去,我没听见。」她只看眼前,不问未来。
对于预知一事,宫清晓丝毫不感兴趣,她宁可过得糊里糊涂,费心去筹划明天的事,也不愿提心吊胆的去防备,每天战战兢兢的活着,担心哪一天飞来横祸,尸骨无存。
「小施主大善,心怀仁德,老衲七十有余了,不差那几年,异世的魂魄呀!安居在桃花身躯,桃花有劫,七七四十九劫,你行善化劫,功德大于劫难,善哉!善哉!」他口念佛号,拇指转动着小紫叶檀佛珠,神色平和。
「老和尚,我心坏,行善积德的伪善心我可做不来,你也别戴我高帽了,我这人胡闹得很,就来人世闹一遭。」一听到 「异世的魂魄」这句话,她心口颤了一下。
「慈善院不就是你的作为?里头的人大多是你一时慈心捡来的,你不希望他们没有谋生能力,只能仰赖他人,还特意让人教他们各种技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才是大智慧的小姑娘。」她想得长远,并不短视。
「哎呀!你说我是大善人我就当个大善人吧!这话又不是金子、银子打的,我俗气,充当老和尚送我的大匾额……啊!等一下,我这子不是下这里,老和尚吃不得……」怎么一错眼棋面又变了,老和尚奸诈。
宫清晓下棋从不照正常的棋路走,她下棋只为好玩,闲来的消遣,谁跟她玩就要有赢不得的认知,她这人悔棋从不手软。
「起手无回大丈夫,你怎么又反悔了。」取笑的男声带着笑意,由远而近,淡淡的松木香微微飘来。

☆、第九章

「我不是大丈夫,我是小姑娘。」甜糯的娇嗓有一丝盛气凌人,软糯糯地像牵丝的窝窝糖。
「你好意思,都快成大姑娘了还撒娇。」很厚实的大手往她头上一揉,笑声宏亮而低沉。
「大哥,你不要把我的头发揉散,我一早才让春桃梳了好久,它老是乱翘。」她故作生气的一撅嘴。
宫清晓不喜欢抹发油,而她的睡姿又差,老在床上滚来滚去,所以早上一起身,那头如瀑乌丝往往乱得不能看。
「你别把床当鸡窝钻就不会乱发,想想你都几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嫁人了,哪个人家想娶到懒媳妇,你该学学规矩了。」她被他们给宠坏了,心都变野了。
「大哥不是说要养我一辈子?你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的人会娶到丑妻。」还是麻子脸。
身形挺拔的宫明湛失笑的一摇头。「养你不成问题,就怕你恨嫁,怨大哥不让你嫁人。」
「嘁!你把借口都往我身上推好了,反正我碍人眼嘛!」她还真没想过这回事,只觉得自己还小。
什么东西不等人?
岁月呀!
一眨眼,她都来了这世界十年,小女孩的身躯里装着成年女子的灵魂,她一直以为能继续装小,当个备受宠爱的小丫头。
可是时间是往前走,不会停在原地,十岁的她虽然很小,但是本朝的小姑娘大多从十二岁相看,十三岁议婚,及笄过后便要开始准备婚事,最多十六岁就得出阁。
所以她能自在快活的日子不多了,很快就要和柴盐油米酱醋茶为伍,和婆婆针锋相对,婆媳大战成了她日后的消遣,顺便和丈夫的小妾、通房过过招。
「大师,小妹又来叨扰你了,真是过意不去,我家这丫头向来没规没矩,你可别见怪。」
张口老和尚,闭口老和尚,菩萨听见要责罚的,对得道高僧太不敬了。
「大哥,我没打扰老和尚,你说反了,是我来陪他消磨这红尘俗世,你看我是不是快成佛了……啊!你敲我脑门。」坏大哥,欺负人,她是金雕玉砌的,怎么能敲?
俊秀的宫明湛将脸一板,十分有身为长兄的威严。「胡言乱语,小小年纪成什么佛,大哥还想把你嫁入好人家。」
晓得大哥是心疼她,宫清晓卖萌的扯扯他的衣袖,露出两排编贝般的白牙。
宫明湛就吃她这一套,妹妹一笑他就没辙了,由着她无法无天的爬到头顶上胡闹。
「宫施主,小施主确是与佛有缘,不过此佛非彼佛,她的是佛心而非佛门,你大可不必挂怀。」圆一大师笑得平静,让人感受到他由内而外散发的祥和之气,感化人心。
听大师一言,宫明湛彻底放下心,对于妹妹老往桃花寺跑这件事,说实在他真有点不放心,怕她一时想不开出了家,了却尘缘,他一直觉得妹妹太聪明了,慧极必伤。
「大师,时候不早了,我先带妹妹下山,改天再来听你讲经说法,这棋局……你慢慢下。」
尚未死局。
圆一大师颔首,笑眸微眯。
两兄妹告别了高僧,便往前寺大殿走去,雄伟的盘龙柱盘踞两旁,正门大开,漆红的寺门正对下山的天梯。
「大哥,背我。」一看到天梯她就头晕,有现成的人轿为何不用,她纤细的双腿不是用来爬阶梯的。
「你羞不羞呀!大哥都替你害臊。」说是这样说,宫明湛还是弯下腰,心甘情愿的当起妹妹的坐骑,他还能背她几年。
「不臊、不臊,我脸皮厚,有哥哥真好。」她的上一世是独生女,从来没有感受有兄弟疼惜的窝心。
「就你嘴甜。」宫明湛飒爽的笑了。
「大哥,我重不重?」她摸了大哥的额头,看他流汗了没。
「不重。」是他能背负的重量。
「我就说我长高了,不是胖兔子,再过几年我会美得像仙子一般,把所有人都迷倒。」
她长得像娘,是美人胚子。
宫清晓考虑着要不要把蒸馏酒做出来,此酒一上市绝对是一件大事,他们三房被留了下来,若是没有相当势力在后头撑着,他们一推出也是遭罪,酒方子比白酒更引人注目,极易惹来杀身之祸。
「谁说你胖,大哥把他揍胖。」
瞧!全无原则的兄长,为了疼爱的妹妹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是臭明沅,他叫我少吃点。」她吃很多吗?啊————啊————她正在发育,本来就要吃饱,不吃会变成矮矬子。
「好,大哥揍他……」臭小子居然敢欺负姊姊,皮在痒了,太久没挠他几下就忘了痛。
「我没有,她又栽赃我,大哥不能偏听偏信,你要明察秋毫,不能受奸佞挑拨……噢!」
又挨揍了,他真倒霉。
双生子的性情十分相近,在山脚下等了好久的宫明沅等到没有耐性,他性子有点急地往上爬了一阶又一阶,不知不觉的走了快一半,想下山?他觉得不划算,继续往上爬又太费力,懒驴上磨屎尿多,干脆等在中途看风景。
「你说自己的姊姊是奸佞?」太不象话了。
被揍狠了,他也学精明了,赶紧低头认错,「我错了,大哥,我嘴巴长疮,坏了,小小不是奸佞,她是深明大义的大善人,肚里能行舟,心胸宽大,能纳百川……」
「大哥,他又说我胖。」捉到现行犯。
「明沅————」宫明湛声音一沉。
宫明沅气急败坏地往下一个阶梯跳。「哪有,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你胖呢?明明白白的诬蔑。」
「有,你说我肚里能行舟,还能纳百川,分明是话中有话的暗讽,人不胖怎能装进这么多的东西?」她就是要黑他,每次看他上躐下跳的喊冤她就乐得很,谁叫他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其实仔细一瞧还是有些许差异,随着年龄的成长,面容有了变化,一个柳眉弯弯,杏眸含春,肤色偏白,一个眉毛略粗,眼神刚正,秀气的五官渐有锐角。
「大哥,小小欺负我……」鸡蛋里也能挑出刺,太过分了。
「叫姊姊。」没规矩。
宫明沅又被打了,他是宫清晓的对照版,专门来受气的倒霉鬼,两人打从娘胎起就八字不合。
「大哥,你不公平……」
「你说什么?」还敢有怨言。
大哥的气势一压,小老弟就气弱了。「没什么,我在磨牙,你听嘎吱嘎吱,我牙都磨平了。」
哪敢不平。
「大哥,你骑马来吗?我想……」一到了山下,一见到雪白毛色的雪里青大马,宫清晓又不安分了。
「不行。」没有第二句话。
「大哥,我还没说完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半途拦话很不厚道,还说最疼的人是她。
「你,不许骑马。」太危险了,马很危险。
「大哥……」她都十岁了,还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
一旁的宫明沅猴儿似的往上蹦,毫无手足情的落井下石。「上回那匹马差点被你骑死了,你一紧张就把缰绳往马脖子绕,再上一回居然喂马吃毒棘草,马拉了一夜的血只剩一口气,再上上一回不小心掉了簪子,就插在马屁股上……」
她和马有仇。
「那是意外……」她想解释,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旦她接近马匹,马儿就会 「不慎」出事。
「小小,你看那边,那是我们的茶园吗?」宫明湛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望向冒烟的茶山。
「咦!好像失火了?」她大惊失色。
「明沅,你陪着小小,大哥去看看。」爱护弟妹的宫明湛将弟妹护在身后,不让他们以身涉险。
「大哥,你小心点,多带一些人过去,这火起得古怪。」好像只有浓烟冒出,没见到火光。
「好,我知道,你们两个别乱跑,给我乖乖地待在原地……」
「我去看看,大哥去太久了。」
待不住的宫明沅根本是一只拴不了的野猴子,他见兄长久去不归,那颗蠢动的心就不安分了,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而且还很机伶,一溜烟就钻进层层相迭的茶园。
被留下来的宫清晓气得跳脚,她就知道弟弟靠不住,谁说双生子就一定感情好得蜜里调油,他们是前世的冤家,互相来扯对方的后腿,谁臭着脸,另一个肯定开心。
「该死的宫明沅,居然把我丢在这里,要是有狼,我被吃了做鬼也绝对不放过他。」
有这样做兄弟的吗?不顾她的安危自个儿跑去看戏,她回去要向爹告状,把他打个半死。

☆、第十章

申时过后,上山的香客陆续出寺,长得直入天际的天梯渐渐地被山上的岚雾掩住,人踪越来越稀少,最后已然不见,桃花飘落的山谷中只听见风声呼啸而过,日光隐隐。
宫清晓就像被遗忘的小狗,久久没人来寻,孤伶伶的身影在夕阳余晖中被拉长,形成孤立的影子。
其实她可以一个人独自回府,但她担心宫明湛一回来找不到她会慌乱,所以她一直等着,怕和大哥错过。
可是等了又等还是不见人来,山上的浓烟已经淡得如缕缕炊烟,等到脚酸的她决定先到附近的慈善院歇歇。
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脚下的绣花鞋似乎踩到什么,有点粘粘稠稠,像是……血?!
「怎么会有血?」
看到脚底踩到的一滩血,宫清晓先是抽气,震惊的查看四周是否有打斗的痕迹,她看血还很鲜红,并未凝结,判定是刚留下不久,且此人受伤不轻。
说实在的,她真的不想管闲事,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可是莫非定律真是太可恶了,她越不想碰上偏偏遇个正着,只差几步路就能到慈善院,拐个弯就到了……
为什么会有一双男人的脚倒在她必经之路?
「救,还是不救?」
她犹豫了半炷香后,本想掉头回去,跟桃花寺借宿一晚,但是此时沾满血的脚忽然动了一下,她想见死不救的心动摇了,良心跳出来和她唱反调,救人也是修行。
「算了、算了,我认了,世上有几亿人口呀!他遇上我算他命不该绝。」老和尚说的,上天有好生之德。
捂着一颗狂跳不已的心,被赶鸭子上架的宫清晓脚步很轻的靠近,乱石掩盖的草丛里,一具伤痕累累的上半身出现眼前,满脸的脏污看不清长相,血和汗粘在发上,盖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干裂的唇。
「谁?」
以为昏死的男子忽然臂肌债起,握住身侧沾血的长剑,直指宫清晓的胸口。
「唉!小心,我的皮肉很薄,你别伤到我,快把剑移开啦!明明就软成一滩泥,你还有力气杀我吗?」这剑很不错,是精钢铸造,她外公家就收了一把,还挂在墙上。
剑抵心窝,她还有心情研究别人剑的好坏,这是真傻呢,还是死过一回不怕死?
「你是谁?」受伤的人气若游丝的问,眼看着就要断气了,那双冷傲的眼却锐利如鹰。
她没好气地由鼻孔喷气,「救你的人。」
「你不怕我杀了你?」他不能死,他还有父兄的仇要报。
「死就死了呗!要是你真杀了我,我大哥会把你的尸体剁成九九八十一块喂狗!不过老和尚说我是长寿之相,勾魂使者勾不走我的魂魄。」她其实想说她魂属异世界,这一世生死簿上没有她的名字,她寿长百岁。
「老和尚……」这语气、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她……她是…… 「你是……小小?」
正想着怎么把剑移开的宫清晓听见他喊出自己的小名,当下惊讶的往前一凑,全然无视锋利的剑芒,要不是男子剑收得快,她胸口就被洞穿了。
【第五章 我会负责的】
「你认识我?」是熟人?
「快走,不……不要管我,追杀我的人很快就会赶至,他们会连……连你都杀……」
他一急,身上的伤口流出更多的血。
她摇头。「不行,至少要让我看清你的脸,要不然你死了,我要找谁来收尸?当孤魂野鬼很可怜的。」
「……小磨人精,你怎么还是一样的话多。」死前能见到昔日的小姑娘,老天爷也算待他不薄。
咦?好熟稔的口气,她好像在哪听过。「喂!你还走得动吗?再过去有个小山洞,我躲我弟弟时就会躲进去里面,宫明沅笨得很,他没一回找得到我,很安全。」
「你走,我动不了,你……不用费心了……」他觉得全身的气力在慢慢流失,神智一点一点的消失。
「呿!没死就别说丧气话,为什么不赌一赌,你先放弃了,老天也救不了你。喂!懦夫,用你的剑当手杖先站起来,我扶你的另一边,先藏起来再说。」太阳都下山了,天色很暗,她最讨厌摸黑走夜路。
宫清晓有黑暗恐惧症,起源她在娘胎那段时日,乌漆抹黑的空间里只有摇来晃去的羊水,因此长大后她习惯身上带着火折子。
「我不是懦夫……」他低吼。
「那就证明给我看呀!光说不练的人还不如剁碎了做花肥,桃花寺的桃花很缺人肥。」
死了丢到乱葬岗也是浪费,拿来废物利用能增加花的产量。
「……」他是人吧?
男子被她逼得虚火上升,想瞪人却双目低垂,他有几分赌气地以长剑为杖,双唇咬出血来勉强站立,他一步跨出去差点往前跌倒,一只软绵绵的小手及时搀扶住他。
不过宫清晓也没有多少力气,两人摇摇晃晃地几乎要往地面倒去,所幸半人宽的山洞真的不远,弯着腰侧身便能进入洞里,一颗人高的大石头半挡在洞口,形成天然屏障。
从外观看,洞口真的很小很小,连小孩子也进不去,可是一走到石头后面才晓得,有一半的洞口被石头遮住,从石头后面进入正好容身,再把杂草拨一拨,连洞口也瞧不见,只看到杂草和石头。
而洞内别有洞天,宽敞得令人惊讶,头顶有个天然的圆孔洞,洞里有个小水池,池中居然有鱼,细细长长的银鱼,一群十来尾的游来游去。
「该让我看看你是谁了吧!」
宫清晓取出怀里的火折子,轻轻一晃,一小点火光冒出,她借着忽明忽暗的亮光拨开粘在他脸上的血发,把火折子拿近,一瞧,两道细长的柳叶眉很是不解的微微蹙起。
这是谁呀?还是看不清楚,满脸是血污。
耗尽气力的男子此时已昏迷不醒,他毫无抵抗能力的任由她摆布,也许宫清晓是相熟之人的缘故,他很放心的昏过去。
两人都不晓得他们刚进入山洞不久,七、八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便从洞口走过,他们发现地上杂乱的血迹却没见到人,在周遭足足搜查了两刻,确定真找不到人才离开。
他们走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出山洞,四下查看了一番才熟门熟路的绕到慈善院,
「借」了点东西。
金乌西落,月兔东升。
一轮弯月挂在井口大的圆孔洞旁,几点星子一闪一闪的伴随缺了一半的月儿,给寂静的夜晚带来一丝明亮。
「我还没死?」
昏昏沉沉中醒来,恍如隔世的男子吃痛的呻吟一声。
「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可不想伴尸一整夜,要是你变成鬼在我面前飘来飘去,我还不吓死。」她是死过一回,但是不表示她不怕鬼、胆大如牛,死状恐怖的鬼不见的好。
果然还是很可恨,一张嘴能把死人气活。「我身上的伤是你包扎的?」
「不然你有看到第三个人吗?啧!一共三十七处刀剑伤,还有两个箭孔,你一身的血快流干了,居然还能活,你的命也未免太硬了。」连阎王爷都不收。
「你……你都看了?」小小的火堆燃烧出红色的火光,映出男子红通通的脸,以及泛红的耳根。
「不看怎么上药?你真是很命大,伤势都见骨了,下手的人真的很狠,要你一命归阴。」
那翻起的肉她看了都想吐,她缝伤口的手都会抖,好几次扎伤了手。
宫清晓庆幸她蒸馏出一坛高浓度的烈酒,虽然和药用酒精仍是差上一截,但用来杀菌、消毒还是管用,防止败血症。
一提到追杀他的人,他面沉如霜。「我会负责的。」
「负责什么?」她难得傻一回,露出困惑的神情。
「负责你的一生。」只要他活得够久。
「听不懂。」她的一生关他鸟事?
他撇开脸,耳朵红得快滴出血来,语气粗嗄的道:「我是说我会娶你。」
「为什么?」她没有被求婚的羞涩,反而一脸不解。
男子的脸由红转黑,有几分恼意。「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我毁了你的名节,理应登门求娶。」
闻言,她噗哧一笑。「你忘了外头有人等着要杀你吗?」
「无妨。」既然他死不了,就该他们死了。
「还有,我今年才十岁。」不宜许亲。
「我可以等你。」他捂着胸口轻轻一咳,一丝血沫子从口中溢出,顺着嘴角滴落地面。

☆、第十一章

「可是我不想等你呀!万一你等不到我及笄就死了,那我该嫁你的牌位守活寡,还是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有克夫命,然后一辈子嫁不到良人。」她得未雨绸缪,绝不能让人三言两语给拐了。
这年头到处有坏人,挂着善人面具偷抢拐骗,她爹说遇到这种人就要赶紧跑,头也不回。
「……」她就那么希望他死?
「万一你没死却变成残废了,那我不是更惨,连改嫁的机会也没有,每日拖着孱弱的身躯服侍你,没法夫妻同游三川五岳,苦情女子欲哭无泪……」她说得十分悲凉。
「够了,小小。」她能不诅咒他吗?相隔多年未见,这小丫头练就了一条毒舌。
宫清晓把火堆拨亮,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是谁,为何知晓我的小名?」
他一怔,牙根生生咬紧。「我以为你认出我了。」
「有点面熟。」这是客套话。
玄子铁面色一冷的气瞪她,「你是脑子被桃花砸烂了吗?对于被你指使来指使去的过路客,你忘得真彻底。」
「我没指使……」桃花?过路客?宫清晓脑海里浮起一丝丝模糊的记忆,唯一和桃花有关的人是在五年前…… 「等等,你是那个神仙一样的小哥哥?」
怎么会是他?一点也不像。
经过五年的世事浮沉,一同摘过花的两人各有际遇,一个事事顺心,银两赚饱饱,在爹娘、兄长的宠爱下,天天笑着醒来;一个遭遇波折,父兄阵亡,十三岁时便投身军旅,在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
「你……」他欣慰地想与她叙旧,没想到……
「玄哥哥,你变丑了。」也「老」了很多。
少年长大了就没那么萌,小正太的俊美成了大叔的沧桑,怎么看都少了夺人视线的美姿。
「你眼睛瞎了。」要不是无血可吐,他定被她气到吐血,男人靠的是实力不是容貌。
「没瞎,你看我还趁夜到慈善院摸了些食物,两眼亮得很。玄哥哥你饿了吧!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她可不要受他牵连,死一个好过死一双,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