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多久?」
「多则三年五载,少则一年十个月。」想娶老婆有这么容易吗?比三跪九叩的求师礼更艰辛。
玄子铁大吼,「三年五载?!」亏她说得出口!
「嘘!小声点,你想让人发现我们的 『奸』情吗?」真要被看见了,这一辈子的清名就没了。
「奸情?」他冷冷一笑,半脸面具接近中。「那我就落实它,省得你还做垂死挣扎。」
一说完,他如猎豹般飞扑上前,双臂有力的扣住她细肩,凶狠而霸气的吮住她花瓣似的粉唇。
「小姐,小姐,你的花绣错了……」春桃小声地提醒主子,在发怔的她眼前一挥手。
哎!又走神了。
「什么,桃花开了?」是桃花寺的桃花吗?她想老和尚,想他头顶光光,每每下棋都会先让她三子。
「小姐,是你绣架上的花啦!你用错丝线了。」明明是白花她绣成红的,单瓣的绣成双瓣,枝头喜鹊倒成了乌鸦。
宫清晓低头一看,暗暗脸红,但她怎么也不承认她错了。「谁说要和别人一样,我偏要不同花样,这叫独特,独一无二,谁也仿效不来,全天下只有我这一幅。」
「可是看起来很怪……」绿花红叶?三脚蛙?
「见仁见智,个人观点不同,有人爱喝酒,有人闲饮茶,有人热衷山林,有人爱鼎沸朝市,怪不稀奇,闲情自在心中。」就当是抽象画,她从来也看不出门道,只觉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
还是听不懂的丫头摇着头,她被小姐的仁呀智的晃得脑子打结,绣花跟喝酒、饮茶有什么关系?
「小姐,夫人说要给锺家的聘礼准备得差不多了,要你有空过去看一看,需不需要再加点什么或减点什么。」捧着一堆云锦、湖缎、雪绫纱的夏梅边说边入屋。
☆、第二十七章
「我娘都采买好了?」她娘真的很心急,大概担心老夫人会出尔反尔,赶紧要把新媳妇娶进门,以免牵肠挂肚。
「差不多了,奴婢到三夫人的屋子一看,东西都堆到屋顶了,一箱一箱的箱笼塞得满满的。」亏夫人还塞得下,她看得都闹心得慌,生怕箱笼散架了,里头的吉庆物品都往外掉。
「我娘是高兴有媳妇了,她喜疯了。」娘是多年媳妇熬成婆,终于也有人来给她晨昏定省。
「奴婢看也是,三夫人这几天都整天笑呵呵,连老夫人多次挑她的毛病也不放在心里,细语轻言,走路像在飘……」春桃学着自家夫人行走的姿态,一扭一扭的左右摇摆,可是人家是摇曳生姿的凌波微步,她是老鸭子划水,滑稽的令人捧腹。
「祖母又刁难娘了?」和亲王府的事一解决,又有闲工夫来对付他们三房了吧!她真是有恒心呀!
「还不是那一套,嫌夫人泡的茶太烫,茶色不佳,茶涩,五个媳妇就留夫人一人布菜,她又吃得特慢,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夫人也站了一个时辰。」这都是李嬷嬷告诉她的。
温氏不想儿子的婚事节外生枝,所以一直忍着,她知以女儿的心性根本无法忍受祖母这样待她这个娘,恐怕祖孙俩会对上,所以她不许人把这些事说给女儿知晓,这当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忍忍。
是李嬷嬷看不下去才拉着春桃的手说了几句,不论是夫人或小姐,她都心疼。
「看来祖母的日子还是过得太安逸了。」宫清晓的视线落在胭脂红的锦缎上,她突生一个念头。
一个月后,绣心坊开张了。
这东家不是别人,是温氏和水氏合伙的,她们赚的是一份胭脂水粉的钱,没拿公中半文钱。
但谁也没料到一间小小的成衣铺子会在不久后逼得各大百年老铺子差点关门,纷纷上门大求高抬贵手,并拜托绣心坊每个月让他们进些绣心坊刚推出的新衣,转手赚点价差。
短短半年间,总销售额突破十万两,这让宫府内眷震惊极了,这是在赚银子吗?根本是抢钱吧。
三房、五房赚得笑呵呵,两妯娌坐着数钱,其他人看得两眼都红了,尤其是宫老夫人,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面色铁青的冷着眼,却什么也做不了,书净可是她的亲生子,她能叫他的妻子把到手的银子吐出来吗?
这一招用得狠毒,不是一房的作为,而是两房人的联手,谴责一人,另一人又做何说法,她就是被困在不能对自个儿的儿子动手,否则何须如此气闷,硬生生的吞忍?
在没人瞧见的时候,宫老夫人呕了一口心头血,好面子的她死也不承认她输了,只是忘了防备敌人的狡猾。
「娘!你都不疼我了,我吃味。」
女儿一来就往怀中偎,温氏好笑地搂着她,像幼时哄她睡觉时一般,轻轻拍打她的背。
「又淘气了?」这孩子呀!这么娇气怎成。
她又开始另一轮的烦恼,担心女儿找不到好人家,嫁入人家家门会不会持家,能不能与夫婿百年好合,举案齐眉,有了孩子会怎样、没有又是如何,侍妾通房也是问题……
为人母者,很难不去操心这些,尤其女儿是他们夫妻打小娇惯到大的宝贝,总会替她想得多、想得杂,想着想着心都酸了,女儿还没嫁人就开始舍不得,睁眼到天明。
「娘,嫂嫂一进门,我这个亲女儿就不值钱了,你看哪里灰尘少就把我往哪搁吧!省得碍你眼。」宫清晓说得无比哀怨。
「你这是在拧我心,小冤家,这家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你一个人重要,娘掏心掏肺也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给你,谁也不能动你一根寒毛。」女儿是她的命,为了女儿,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娘,你真好。」她甜笑着撒娇。
「你现在才知道。」温氏轻点女儿鼻头。
「娘呀!你可以开始帮我准备嫁妆了。」早点准备好过临时抱佛脚,谁晓得那个人会不会杀红了眼大败北戎,就为了提早回来娶她。
「什么?!」
砰!
一声急吼吼的男子声音后,接着是倒地不起的重扑声,一向有儒雅之风的宫书谨正面朝下,行五体投地大礼。
「爹呀!你忘了怎么走路了吗?小心点,上了年纪的人一摔跤很容易腰闪骨断,你要为女儿多保重。」头一次看到父亲这么失态,真是太好笑了,但是她绝对不能笑。
「……不孝女,看到你爹倒地还幸灾乐祸,白疼你了,白眼狼……」哎呀!他的老腰……
「白眼狼……不,不孝女来了,爹呀!女儿来扶你了,你慢慢地起身,地上凉……」
宫清晓说到 「地上凉」时,终于忍不住的温氏噗哧笑出声,丈夫的模样太逗趣了,每天跨来跨去的门槛也会绊到脚?
「如兰————」宫书谨朝妻子投去一瞟。
温如兰,宫清兰,照常理来说长辈中有一字相同的,小辈不能重名,是为不敬,可是没人把三房当一回事,当时宫老夫人头也不抬的定下庶孙女的名字,完全没想过重名一事。
「还有你,小讨债鬼,你来说说嫁妆是怎么回事?你爹我现在脑门充血,需要听点好消息降降温。」他的女儿,他那个刚学会走路的小肉球,骑在他肩上大喊 「我最爱爹爹了」的小心肝,她几时悄悄长大了?
看着两双眼四只眼珠子盯着她,宫清晓不避不闪的一手拉起一人的手,娇滴滴的甜笑道:「有人想娶你的女儿。」
「老子不同意。」
连老子都出来了,可见他有多愤怒。
「你打不过他。」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钉住。
「这世上是讲理的,他敢目无王法?」还是会动拳头的,肯定不是好人,他绝不会屈服于淫威之下。
「哎哟!爹,我忘了告诉你,他就是不讲道理,我常喊他土匪。」啊!她是不是有点不孝,快把她爹吓死了,
「土匪?!」宫书谨不可思议的惊声一喊。
宫清晓笑着点头,「行径像杆匪,行迹鬼祟,遮遮掩掩的见不了人,而且又生得丑,是越长越丑的那一种。」
「长得丑?!」他倒抽口气。
「也不算太丑啦!只比爹差一点。」每个女儿的心目中,亲爹是无法取代的完美典范,没人会比父母更疼爱自己的孩子,全然的无私付出不求回报,只要儿女安康喜乐。
宫书谨受到惊吓的心略微受到安抚。「这样你也看得上?」
「我说要考虑考虑。」
一想到那日烈如狂焰的长吻,她水嫩嫩的粉颊亮起一丝桃色,让心细的温氏瞧见。
「嗯!是该考虑。」吊着他,把他吊在歪脖子树下。
「可是他说我不从就要办了我。」而他真做了,害她脸红心跳一整夜,很没用的就失眠了。
「什么?!那个土匪要办你什么?」他宫某人的女儿是他能办的吗?
「所以我才叫他土匪嘛,叫他赶紧拦路打劫去,本姑娘是何等冰清玉洁,岂是他能染指的。」说什么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久?!萝莉控吗他?从她五岁起就觊觎她的稚嫩肉体?
「说得好,我女儿是纯真善良的小姑娘,哪里能随便配个莽夫。小小别怕,爹保护你。」
他的小心肝。
「爹……」她好感动,爹终于有点文人的热血。
「你们父女够了没?相公,你真相信你女儿那口胡话呀!她哄人时能把人哄到没边,十句话中有七句是假话,那人若是那么差,以你女儿那么高的眼光能看得上吗?」温氏很不想打破父女俩的自我陶醉,可颠倒黑白很不厚道。
「娘————」你干么要戳破我铺好的梗,我们正要一起讨伐恶贼,你非要临门插上一脚,说贼是卧底的官差。
形象一下子大逆转。
「呃,小小呀!那个人是谁?」他好买杀手去暗杀。
「娘见过。」
女儿的话一出,宫书谨倏地瞪向妻子。
「我见过?」是谁?
「不过你再见到他也一定认不出是他,他变丑了。」人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丽,但套用在男子身上却恰恰其反。
「你又乱说了,真丑你肯嫁?」傻女儿。
「我怕土匪嘛!」她可怜兮兮的说着。
「哪时约出来见见,爹帮你打土匪。」吓他女儿?打!
「明天。」
「明天?」这么快?
「校阅场。」
「校……校阅场?!」他是官兵?
「明日出征。」目标北戎。
「……」宫书谨已风中凌乱了,被女儿搞疯了。
☆、第二十八章
【第十二章 小小及笄】
隔日。
宫府三房成了送行的 「家眷」,他们一行人挤在人群里,因为要看将来的女婿(妹婿、姊夫),一家六口人没人掉队,他们全想看看是何许人胆敢抢走他们的宝贝。
「哇!妖鬼将军来了,他又戴上出征的妖鬼面具,太……太骇人了……」又太令人敬佩了。
进京戴半脸银色面具,表示戾气已消,诸敌尽灭,而率军亲往战场便戴恐怖吓人的妖鬼面具,意思是妖王鬼王来了,众小妖众小鬼还不速速就擒,他要生吞了他们。
「小小呀!是哪一个,黑压压的一片看也看不清。」怎么每个长相都差不多,铜盔铁衣。
「爹,你真想知道?」宫清晓促狭的一眨眼。
「这不是废话吗?你真当爹闲得没事干呀!」他每天也是很忙的,巡酒庄、看铺子、挑伙计,还要把赚的银子搬回府去。
「把你一只鞋子给我。」希望爹不会后悔。
宫书谨身后的宫明湛和宫明溪了解自己的妹妹,他们知道她绝对不会安分,正想出声提醒父亲,谁知他已经将一只鞋子交到妹妹手中。
「爹,看好了。」
浩浩荡荡的军队整齐划一,成排成列的走过宫府三房所在的位置,远远地,压后的大黑马出现了。
曾经是女垒种子队成员的宫清晓举手一投————
「将军小心,有暗器!」秦虎大喊。
比秦校尉声音更快的是玄子墨手里的三尺青锋剑,银光一闪,飞来物事从中断成两截,低头一看,是鞋子。
「谁丢的?出来。」秦虎气急败坏的看向围观百姓。
此时当然是鸦雀无声,没人敢开口承认,没想到随即在人群中,一名娇嫩嫩的小姑娘摇着白色小帕子,以软糯的江南口音一回————
「哥哥们,那是我爹爹给各位军爷的临别赠礼,还请笑纳。」可惜了娘缝了一晚上,鞋底还是她纳的。
给各位军爷的临别赠礼……女儿的这番话让宫书谨臊红了一张脸,羞得不敢抬头见人。
「你……」
秦虎正想上前训斥,一只大手阻止了他,大将军策马离队。
「小姑娘,你太淘气了。」面具下的深瞳闪过一抹笑意。
「我爹,我娘,我大哥、二哥、讨厌鬼弟弟,我们家除了我之外都很仰慕你。」初步介绍。
「为什么除了你?」他问。
「因为有太多人仰慕你了,我就不便仰慕。」我还没报一吻之仇呢!你在得意什么。
「喔!是这样吗?」他眼瞳炽热地望向她粉嫩双唇。
冷不防的,一道突兀的声音发出————
「我……我也想跟大将军一样上阵杀敌,你带我走吧!」
「宫明沅————」这个笨蛋。
「沅哥儿————」他要干什么?
「你当真?」玄子铁上身前倾,问个仔细。
「是的。」宫明沅大声回答。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就当我马前小兵。」有小舅子在手,还怕姊姊不手到擒来?
宫清晓闻言,怒不可遏。「姓玄的,你要敢带他走,我跟你没完没了。」
「小姑娘,本将军就喜欢你对我纠缠不休,令弟我带走了,我保证把他活着带回来。」
话一说完,他捉起宫明沅的小身板往马背一扔,马儿一嘶鸣,重入部队。
「你这该死的土匪,你要是没把我弟弟平平安安的带回来,我踩破你家祖坟!」这人……
这人……太可恨了。
土匪?
顿然了悟的宫府三房人面面相觑,小小口中的丑人竟然会是他?!
「怎么是和尚来插簪?」
「和尚头上无毛,他要用什么簪发,咯咯……」
自以为有趣实则刻薄的女子是宫老夫人娘家那边的婶子,捂着嘴咯咯笑着,说着令人不欢的埋汰话。
「啧!一点见识也没有,那可不是一般的和尚,而是等同本朝国师的圆一大师,连皇上请也请不来的得道高僧。」
另一名妇人衣着华丽,显然不是宫老夫人娘家那一挂的,但地位更显高贵,与白氏一族分庭抗礼。
「什么,他就是圆一大师?!」
「不是吧!神一般存在的人物怎会为个默默无闻的小姑娘插笄。」太叫人难以置信了。
「哈!这你可不知道了,我家小儿子和宁府公子是好朋友,宁府是何家底你就不晓得吧?那是江南望族,名震八方的妖鬼将军亲娘舅家,这位小姑娘便是咱们将军大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说的人十分得意地说着私密话,但语调之高,在场大多数的人都听到了。
「真的?」妖鬼将军呀!小姑娘有福气。
「真的,你没见那位爷一年前率军出征前,有位不怕死的小姑娘朝他扔鞋,结果他不怒不恼的驱马上前,和那小姑娘说了一会儿话,未了还收了姑娘的同胞弟弟为麾下小兵,如今已建立军功,由亲兵升为百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啊!那件事我听说过,原来是她呀!」果然人不可貌相,小姑娘手段了得。
底下你一句,我一句的窃窃私语,说着今日及笄的宫六小姐,笑语如珠,无一不好奇这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何来的颜面,竟然请得动不问世俗事的圆一大师。
而坐在上位的宫老夫人却是脸色铁青,冷凝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手里拨弄着檀木佛珠串。
她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像个只是有点严厉的老太太,对自家的孙女一视同仁,但事实上她快气炸了,佛珠转得越慢怒气越盛,手背上的青筋因她用力的握拳而一根根浮动,青筋如蛛网布满整只手臂。
问她在气啥?
其实很简单,她送出去的帖子不到一百份,而且全是没什么地位的小官家内眷,其中夹杂着为世人所看轻的商人,其用意相当可鄙,用来嘲笑三房的市侩,以及让人知晓这房人也是鄙俗的商人,不用相交。
谁知来的不只是京城有名的夫人小姐,还有不请自来的达官贵人的夫人千金,就算她宫老夫人出面请都请不到的人物。
宫老夫人失算了,她的一切安排全付诸流水。
而今天及笄礼的主角不只一人,还有长宫清晓一个月的宫清兰,宫老夫人特意挑这同一日举行及笄礼是为了给三房打脸,让他们在人前抬不起头,捧兰眨晓,令其自惭形秽。
但是很令人丧气的,那些不是她请来的夫人小姐皆倾向宫清晓那一边,看得出有人事先做了一番安排,给她撑场子来。
精明一点的人不难看出这些人都是和妖鬼将军扯上一点边的人家,不是他娘舅家的亲戚,便是家有子弟在军队中隶属玄子铁麾下,更甚者还有长公主府的内侍总管————那是韩若晓那边的关系。
「正宾就位。」
一个和尚往前站,宝相庄严,面露莲花般高洁的浅笑,手拿赞者递过来的血色珊瑚屏梳。
宫清晓的正宾是圆一大师,有司是嫂子锺氏,赞者是宫清玥,她很紧张的协助正宾行礼。
宫清兰原本得意的面孔变得很难看,她以为她请来的便是最好的人选,正宾是宫老夫人娘家的嫂子,有司是户部主事的千金,赞者是她往来较为亲密的手帕交。
可是和宫清晓请来的人一比便显得微不足道,她羞恼地很想说不行礼,裙摆一拉转身走人。
反正根本没人注意她的存在,她成了陪衬的,大家的目光全放在宫清晓身上,赞语多过评语。
尤其是她一改稚气的打扮,换上一袭貂红色如意缎绣百花穿蝶衣裙,眉间点了一点梅花妆,七色宝石串起的额坠闪着耀人光华,薄妆淡扫,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若春花。
这才是真正的宫清晓,清妍秀丽,眉目含情,双颊不染而绯,雪肌吹弹可破,朱唇未点却宛如现摘樱桃,鲜艳欲滴,唇红齿白,一双眼儿水媚动人,轻轻一撩动人魂魄。
「今时今日,始加元服,老衲没当过正宾,不会说什么吉庆话,就送你一句话————平安喜乐,我想这才是你所想要的。」
她向来懂得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被富贵迷花眼。
「老和尚,谢谢你今日能来。」她真想他了,老和尚像是引她入世的师父。
圆一大师露齿一笑,「有人说要放火烧了老衲的桃花寺,老衲岂敢不来,小施主多礼了。」
她不满的嘟着嘴,「你明知道我是说说而已,哪会真的烧寺,起码满山的桃花我还是很看重的。」
☆、第二十九章
她的意思是说老和尚还不如一片桃花林,桃花能开花结果卖出好价钱,以养众生,而和尚只会念经。
「对于小施主所说过的话,老衲不敢掉以轻心,你好像没什么不敢做的事。」只要不害人、不违背天理,她私底下做的事可多了,连佛祖也敢欺,无我、无他、无神明。
圆一大师想到那名俗家弟子的连连抱怨,不禁莞尔,那名弟子是暂管宫府三房三十六间铺子、五座庄子和田亩的主事者,他哭着说没时间修佛,三房的人太会赚钱了,他每天从早到晚算盘不离身,就为了帮他们收钱。
铺子里有各自的掌柜在,营运正常,暗中操盘的三房父子不时送上些新的经营策略,广增营利,因此东家虽不在铺子坐镇,生意却依然蒸蒸日上,财源广进到令俗家弟子头痛。
「喂!老和尚,你不够意思,这句话听起来像毁谤。」好像她多离经叛道似,世上恶事全由她一人担下。
听见她的嘟囔,老和尚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你是离经叛道,有谁在及笄礼上请和尚插簪,和尚只该出现在道场和法会,为往生者送行。」
他说时将一支口衔宝珠的金雀流苏步摇插入宫清晓细浓的黑发中,慈爱的拍拍她细纤肩头,表示礼成。
「老和尚没听过及笄是新生的开始吗?你就当送走十五岁以前的我,去日苦多,今日苦少,咱们不为今日苦,但修来世缘。」她还是很喜欢这位语带禅机的老和尚。
「呵呵……新生的开始吗?有意思、有意思,小友常给老衲如雷贯耳的启迪,受用了、受用了。」不修今世,只为来生,世上百苦千难,繁花开尽,花落处尽是归宿。
这边刚说完话,那边落落长的祝祷也正好结束,两名正宾同时扶起受礼者起身,给予祝福话语。
「大师,好久不见了,你还是红光满面,健朗如昔。」温氏明显哭过了,眼眶泛着红,有鼻音。
看着女儿的及笄礼,很少有母亲不落泪的,一是欢喜女儿终于长大了,如花一般的盛开,一是再留她也没多久时日了,一旦嫁了人便别人家的,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自己身边。
「托福、托福,敝寺的桃子卖得很好。」大师也会说笑话,表示托宫清晓的福气,桃花寺里桃果年年大卖,进益颇丰。
人一底气足,精神就来了,和尚也不例外。
「大师别臊人了,全是小女胡闹,她就爱捣鼓这些有的没的,连我也拿她没辙。」
温氏口中埋怨着,话语中却带着为人母的骄傲。
有女如此,做爹娘的有哪一个不会胸挺腰直,喜扬眉梢的?
「喜欢就去做也没什么不好,瞧她不是做得挺开心的?」人最怕不知足,她能以平常心看待便是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