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疑心的周盈瑞一直暗暗猜测着,私底下以不少方法试探,可她仍不敢肯定是不是,他的表现让人看不出破绽。
直到皇家围猎后的第三日,他对她以迷香捕猎的方式感到兴趣,认为可以用在战争上,于是两人带了新调出的熏香到城外山头,专找野兽聚集的山林深处试验。
谁知香刚点燃不久,一头受伤的老虎从巨石后跳出,凶猛无比的扑向背着牠的陆定渊。
见状,周盈瑞大惊失色的将陆定渊撞开,老虎的爪子一拍便将她羸弱的身子拍飞,身后正是一棵百年老槐树,她后脑勺重重地撞上树干,一时痛得无法喘气,几乎没了呼息。
其实老虎闻到熏香,庞大的虎躯早已不支,那奋力一扑后便气力尽失,一会儿功夫便昏睡不起了。
见到为了救他而倒地不起的人儿,陆定渊像是被一刀剌中,心口破了个大洞,他又惊又痛的无法移动脚步,甚至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以为她死了,他又再一次的来不及。
那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他连最爱的女人也救不了,眼睁睁的看她丧命,那他重生一遭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老天爷的戏弄。
有如失侣孤狼的悲嚎从陆定渊的喉中发出,他泪流满腮地对天咆哮,大骂苍天的无情,男儿泪一滴一滴地由两颊滑下,滴落周盈瑞双唇紧闭的莹白小脸。
那时她还有感觉,听得见外面的声音,很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是一时气闭胸中,才像没了呼息,也宛如死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而不让她暴屍荒野,被野兽啃食屍体,痛哭失声的陆定渊将她抱起,手指轻柔地抚着她柔嫩脸颊,把头靠在她胸前哭泣。
这一动,她的气顺了,平静的胸口有了起伏,溢满泪水的秋水瞳阵缓缓睁开,恍如隔世的喜悦让两人相拥而泣。
得而复失,是悲痛。
在一番细语缱绻后,他们提到了重生,周盈瑞觉得陆定渊对某些事太笃定,似有蹊跷,陆定渊感觉周盈瑞有时候的提醒太肯定,好像早已预知一般,两个人就这件事好好地谈了一会儿,谈过以后发现他俩竟都是重生者。
只不过周盈瑞比陆定渊早死半年,她死时他还是宁王,尚未被震怒的皇上下令卸下宁王的封号和职务,被罚在家自省。而这便是因他的后援补给出了问题,导致粮草不及送到前线,兵士无粮可食,燕王兵败,遭敌军斩杀阵前。
其实有很多事是死了的周盈瑞所不知的,譬如太子死了,皇上禅位给肃王,即位称帝的陆定宗不打算放过陆定渊,便以假造的叛国罪将他处死,从此高枕无忧地做他的皇帝。
那些从陆定渊府中搜出的罪证是有人刻意赖给他的,那个人便是他的王妃周盈云,她是内奸。
而在这之前周盈云已经对他日渐冷淡了,爱理不理的出口嘲笑,他以为是因他没了宁王头衔变得落魄了,且府中情形一日不如一日,她才对他大失所望,继而夫妻情淡。
直到死前周盈云才对他说了实话,她和新皇陆定宗在一起已经一年了,她喜欢过宁王,因为他有权有势,不过新皇答应要给她「重生」的机会,让宁王妃在宁王的叛变中「死掉」,她换了新的身分入宫为贵妃。
「到目前为止是好的,我们还活着,而且彼此相爱,更懂得珍惜和守护我们所有的,在芸芸众生中能找到那个相守终身的人,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福气吗?」为了她,他会更加的保重自己,不让她失去依靠。
听他一说,周盈瑞释怀了,他们能做的事是不让情况变得更糟。「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瞧你嘟着小嘴,真丑。」他故意逗弄她,让她把忧虑全部抛掉,欢欢喜喜地只做被他宠爱的小女人。
「哼!再丑也要缠住你,让你一辈子只能对着我这张丑脸过日子。」她那里丑了,分明是出水芙蓉小美人。
女为悦己者容,被王爷夫婿一嫌弃,她急着想拿铜镜一照,看看是否真的花容减色,她得调些香膏来补救。
女人爱美是因为男人想看,色衰则爱弛,没人不爱看美丽的事物,即便养在深闺的女子遇见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也会多看两眼。
「乐意之至,我的小瑞儿。」陆定渊一低头,在她唇上一琢,呵呵地取笑她也有女人的小心眼。
双颊飞红,她恼怒地一瞪。「那件事你到底要怎么做,不许满我,我能帮得上你。」
「静观其变。」他语带玄机的说道。
「静观其变?」她一头雾水,参不透禅机。
「我会照常地向父皇推举六皇弟,让他整肃军队,我会在工部磨一阵子,让他们赶制最精良的武器让燕王带走。」至少是一层保障,兵强马壮已胜了一筹。
「粮草先行?」她问。
他摇头。「你忘了这一批粮草会有问题吗?若不是被掺了沙便是中途遭人劫走,到不了前方战士手中。」
重生前,他只知道粮草未至,半路便离奇没了踪影,皇上派陆定宗去追查粮草下落,陆定宗的回报却是他通敌叛国,将粮草贱价卖给敌人,以稻草混充米粮送到边关。
皇上大为恼怒,又对陆定宗的办事能力多有嘉许,再加上瑄妃在枕边的温柔小意,因此决定禅让帝位给陆定宗。
「那我们不就要自己储备粮草?」她忽地觉得双肩责任重大,像有一座山似的重重地往下压。
「自筹粮草?」他倏地两眼放亮。妻贤夫祸少,果然是好建议。
看他一副这点子不错的模样,周盈瑞不免泼了冷水,省得他把自个儿拖垮了。
「王爷,那是一笔很大的银两,我们没钱。」
她刻意提醒,他虽是王爷,在这事上也要琢磨琢磨,王府的库房是放了好几箱的金银、价值连城的字画和古玩,可是几十万大军的口粮不是小数目,一次用完也就没了。
更何况他们不晓得这场仗要打多久,若是燕王并未兵败,那么就会继续打下去,后续的粮草也要补上。
宁王府只是小小的王府而已,每年的收入不到五十万两,扣去府里的开销和人情往来,以及送进宫里的礼,能剩下来的其实不多。
。如果是全国首富倒还说得过去,可惜王爷不是经商能人,也无金山、银山可挖,筹到的粮草怕只是杯水车薪,且银钱花出去长期下来只怕出血不浅,自断双臂。
「小瑞儿……」
陆定渊语气一转,柔得几乎要滴出水,周盈瑞一听,顿然一阵毛骨悚然。
「我怎么有种被蛇盯上的青蛙的感觉。」
闻言,他大笑,「小瑞儿,我的好爱妃,你想多了,我想说宫里的嫔妃都十分喜欢你的调香,那么宫外的夫人、小姐呢!她们是不是也正等着求得你一瓶迷情香。」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月季常说女人的银子最好赚,为了变美,多少银子都敢砸下去。」
她实在不能想像一窝蜂的女人抢着来买香料制品的景象,她本身用得不多,只以香胰净面,香膏抹身,泡香汤,点香柱助眠,以香粉熏衣。
周盈瑞不用脂粉添色,自有一股幽然香气,让靠近她的人都感觉到清香扑鼻,但不生腻,不自觉地放松,心情平和,恰然自得,仿佛置身冷梅轻绽的园子里。
「月季?」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她小声地说,边说边看夫婿的神色,不想他心里有疙瘩。
他讶异过后,却是为之失笑。「你挺有本事,连王妃的大丫鬟也能拉到你阵营,你这迷香点得好,把人都迷住了。」
「什么迷人的迷香,别胡说了,月季跟我一样喜欢调香,只不过她用的是什么精油,听说可以透过推拿的方式将对身体有益的精油推入体内,达到排毒的效果。」她是不懂,但是被月季用薰衣草精油推拿过后,整个肩膀确实轻松了不少,
平时积压的郁气也不见了。
「排毒?」他想到什么似的眯了眯眸。
「还有一种用蒸的,她说这叫芳香疗法,把人放进只露出头颅的密闭木桶里,将熏香精油的热气导入木桶内,熏蒸一至两刻钟,人会大量的流汗,身体里不好的杂质和毒素就能顺着汗水排出。」听起来很不错,可是她一直没机会尝试。
月季说人体有孔,叫毛细孔,汗水排出的同时也会吸进熏香精油的精华,更快达到所需要的效果。
说实在的,月季说得很清楚她听得很含糊,一知半解,但是以调香来解释便明白了不少,一个是嗅闻,一个是推揉蒸熏,与香汤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会找时间来试试。
「若是用来治疗体弱多病呢?」此法若可行,的确能改变很多事,一些令人烦心的琐事也能一扫而空。
「应该可以吧!香料中也有香药,用来救人的药草晒乾磨成粉,调入合适的香料中,一日数回闻香调理,若无意外的话,病情将有起色。只是好得慢,没有饮药来得快,但是最大的好处是不伤身。」
毕竟药是三分毒,一下子服用太多难免伤到脏器,病是好了,身子却搞垮了,得不偿失。
「你顺便试一试吧!和那个叫月季的丫头。」他随口一提,好像是不经意的,不用太放在心上。
「顺便试一试……」周盈瑞细细咀嚼这句话,他每次开口说的话都不随便,内藏玄机……蓦地,一个终年面色微白的人影闪过面前……太子!
「要调香赚银子,要不要顺便弄些毒香、毒汤什么的,南蛮人擅长使毒,我们也不能落于人后,人家好意送礼来,我们不好不回礼,来而不往,非礼也。」
以毒攻毒。
「说得好,要做,越多越好,香料方面我会想法子搜罗,咱们让六皇弟把南蛮人轰回沼泽之地。」看他们还敢不敢挑起大战,越天朝雷池一步。
看他难得露出兴奋之色,周盈瑞满脸柔情地拿起香帕轻拭他额头薄汗。
「定渊,我们还有一段好长的路要走,你不要累着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老得走不动。」
陆定渊目光内含深浓情意的凝望他爱逾生命的小女人。
「你走不动了换我背着你,我这一生只牵着你的手,我们会白首偕老的。」
「定渊……」白首偕老,这是她听过最美的一句话。
四目相望,深情款款,爱到深处,一切尽在不言中。
「啊——不好了、不好了,王……呃!王爷,你也在呀!那就是还好,奴婢大惊小怪了。」小青吁了口气拍拍胸口。
「什么不好,什么还好,说清楚。」冒冒失失的。陆定渊锐眸一扫,小青马上站好。
「启禀王爷,是王妃来了,她带了好多人来,气势汹汹地好吓人,奴婢怕她们伤到小……侧妃娘娘,所以三步并两步,赶紧来通报。」害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累死了。
陆定渊与周盈瑞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为肃王所用的周盈云来剌探虚实了,顺便给人不痛快。
「燕王失踪?!」
在陆定渊的推举下,金盔铁甲的陆定禧在万人送行中,带了三十万兵远赴边关,粮草先行,重车压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开拔,在二十日后抵达南边第一大城——清平城。
但是清平城一点也不清平,汉胡混居,不时发生小规模冲突,两方互有伤亡,常有人闹事,地界并不平静。
不过等陆定禧带数万兵士入城,其他人在城外紮营,城内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再也没有人敢聚众打架,闹出令人头痛的风波。
而后陆定禧率兵迎敌,打了不少场胜仗,掳敌上万,关在离南蛮地界最近的临沙镇,一日一食供着,饿不死也吃不饱。
日日有快马将捷报传回京城,说燕王神武如天神降世,将南蛮人打得溃不成军,灰头土脸的败走。
龙心大悦的皇上大肆封赏,又是赏银,又是封官的奖励前方军士,让为国杀敌的他们更加勇猛的保疆卫民。
只是如天神降世……这一句话在上位者耳朵听来有点不是滋味,不知是由哪传出来的,说儿子是天神降世,那老子算什么,即便是金龙真身,也是神仙的坐骑,父不如儿。
就在大家欢欣鼓舞,以为陆定禧即将班师回朝之际,忽闻他为追捕南蛮头领忽雅而以身涉险,率领五千兵众进入葫芦谷。
葫芦谷地形如名,是个腹地辽阔,入谷处狭小的地方,人一入内就像进入束紧的口袋,把守着谷。处便不易进出,陆定禧等人一入了葫芦谷便没了消息,连马匹奔腾的尘嚣也瞧不见。
有一名浑身是血的前哨兵奔出求援,他一说完话人就断气了,说燕王误中忽雅陷阱,被围困葫芦谷七天七夜,最后被数千南蛮人逼至悬崖边,身中数箭,连人带马跌落崖底。
但是派军去寻,在崖底只见肢离破碎的马屍,燕王下落不明,只留下他从不离身的佩剑——折月剑。
皇上听了消息不禁大怒,「为什么会失踪?没带人去查吗?!」好好的一个人怎会平白无故的没了踪影,生要见人,死要见屍!
「怎么查,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有南蛮士兵到处流窜,恐怕六皇弟是凶多吉少了。」陆定宗装出伤心不已的神情,似为弟弟的死感到悲愤,但心里却暗暗窃喜,死得好。
传言虽是失踪,可是在布满瘴气的南蛮地界,连南蛮本地人都不见得能全身而退,何况是身负重伤的陆定禧,他的生还机会极为渺茫。
「查,朕要知道禧儿到底是死是活,不能让禧儿白白流落在南蛮,还有,是谁通报他南蛮头领忽雅在葫芦谷,接应的人呢?!五千名兵马入谷居然连一名援兵也未至。」明摆着是陷阱。
前方战事是胜是败对朝廷政局影响甚大,此事不宜走漏,唯恐百姓惊慌,皇上只在御书房接见宰相、五部尚书等重臣,及数名与此次战局有关的皇子,共同商议。
陆定禧的生死对战局影响甚大,少了善于行军打仗的大将军,战况怕是会生变,清平城能不能保住也是一大问题,而过了清平城便毫无天险,南蛮的军队还能不一举挥军而来吗?
痛失皇儿又忧心敌军动向的皇上十分震怒,将桌上的松花石砚丢向群臣面前,不偏不倚的落在陆定渊脚旁,只差几寸便会砸到他身上,沾着墨的石砚断成三截,墨汁飞溅。
故作为难的陆定宗看了面色微凝的陆定渊。「父皇,不是儿臣不查,而是没法查呀!若朝中无人与敌国互通消息,南蛮人怎么晓得我方的布兵情况、何时出兵、走哪一条路径、用什么样的阵法、领军的人又是谁?」
「你是指有人通敌叛国?!」一听事态严重的皇上有些坐不住,神色凝重的起身,来回踱步。
「儿臣不敢肯定,但是不无可能,明明就快大获全胜了呀!为何出现了情势逆转?反倒是我方的常胜将军被打得落花流水,父皇也晓得六皇弟没啥本事,就是会打仗而已,是我朝一员战无不胜的猛将,行军布阵他最在行了,哪那么容易为敌所欺,一大队人马走进敌人布置好的圈套。」一定是有人假传军情,诱人中计。陆定宗话中深意便是此意。
这也是陆定渊心里所想的,重生前六弟的死因并不单纯,他想亲自赴战场查明真相,好为枉死的兄弟报仇,揪出陷害六弟的卖国贼。
可是在他整装待发之际,一道圣旨下来了,夺去他的职务和封号,勒令闭门思过,除了王府……不,那时已是寻常府邸,他一步也不许踏出门口,更不准任何人过府探视。
而后是定远将军易远山接下兵权,他倒像捡了便宜似的,一路势如破竹的直捣黄龙,把六弟生前的功绩全都抹灭,变成他一人的功劳,没人记得是六弟先把敌军打得溃不成军、无力反击,才令定远将军一举平定南蛮,后封赐威远侯。
人家力战而亡把熊给杀了,后至之人砍下熊脑自称是自己捕猎,这算什么呢!六弟输在他已经不能为自己开口。
这一世,难道又要重演一样的事?
「你说,给朕说清楚,何人如此大胆,敢对朕的江山起了觊觎之心。」他肯给,才是那人的,反之,便是犯上。
「父皇,这你得问问四皇弟了。」他开了个头,先射出第一箭,把最有可能挡路的阻碍拉下马。
陆定宗已知晓陆定渊与太子交好,对太子的上位抱持支持态度,若想让太子没法顺利的登基,第一个要除掉的是宁王。
不能为己所用便是敌人,除之而后快。
「宁王?」皇上拧眉。
终于来了,原来三皇兄这般想他死。
陆定渊恭恭敬敬地道:「父皇,肃王所言儿臣不懂,儿臣并未参与战情,仅负责粮草的运送。」
皇上一点头。「肃王,朕也不懂。」
一问到关键处,略感兴奋的陆定宗小心的掩去眼中的得意。
「启禀父皇,就是粮草出了问题呀!将士们吃不饱才想赶紧打完仗回京,六皇弟他急呀!一急就躁进了,心浮气躁的身先士卒,才会一去不复返。」少了燕王,再少了宁王,这天下已经有一半掌握在他手中。
「粮草?」
「是呀!父皇,儿臣接到了消息,说是四皇弟准备的粮草全是发霉的陈米,那是有毒的,根本吃不得,不少兵士吃了上吐下泻,连拉了数日仍未癒,奄奄一息地躺着,连弓都拉不开怎么杀敌?」快下旨降罪吧!父皇,削职下狱。
陆定宗的笑藏在眼底,不容易察觉。他费了三年的时间打通和南蛮的关节,又送盐、又送茶叶、种子的才把南蛮各部落的首领拢在一块,煽动他们和朝廷为敌,允诺粮食的供给和送其一片草原地让他们自给自足的放牧、耕种。
他就快要成功了,一切照他的计画进行着,只要他再鼓动父皇一番,削去老四的宁王封号,他便能毫无顾忌地收拾太子,以他在朝中的人望和母妃的枕头风,何愁一朝天子之位不落到他手上。
「老四,你有什么话要说,朕给你一个机会。」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想知道另一名皇儿包藏祸心。
陆定渊神色沉着,不急着为自己辩解,似觉得公道自在人心,反倒是一旁的太子掩着唇,咳嗽着挺身而出。
「三皇弟的假消息是谁给你的,此人居心叵测,快快拿下,定是敌国奸细,不容轻忽。」
「假消息?!」
「消息是假?」
皇上讶然,陆定宗大惊。
「父皇,儿臣亦关切边关战事,故与边关大将联系,六皇弟失踪前儿臣还收到余副将的飞鸽传书,告知二百八十辆装满白米、军袍、药材、兵器的大车已抵达数日,众将士衣食无缺,马壮兵足。」
「什么?!」怎么可能?!
看到陆定宗难以置信的错愕表情,陆定杰又再度进言,「原本朝廷的财源吃紧,最多只能出一百二十辆,是宁王来和儿臣商议,各自又拿出三十万两白银购米置衣,方解燃眉之急,哪来发霉的陈米?这消息简直荒诞、一派胡言……
「而且四皇弟拿的可是他媳妇儿的嫁妆,周侧妃的陪嫁大都是香料,她又善于调香,为了帮四皇弟筹措军饷,她甘于操行贱业,制香、调香来售予夫人、小姐们,积少成多补足了欠缺的银两,否则真要如三皇弟而言,我朝军士要饿着肚子打仗了。」
「嗯!难得、难得,不愧是我皇家好儿媳,周侧妃是那日在围场狩猎时用迷香帮端敬公主赢得头筹的小丫头吧!」他印象深刻,连着大半月,公主老在他耳边念着这事。那时忘了封赏,应该补上。
「是儿臣爱妃。」陆定渊拱手一揖,不提侧字,以爱妃带过。
「好,有赏,等此次战事过后再行赏赐。」赏罚分明的皇上金口玉言,不因燕王的去向不明而有所怠忽。
「谢父皇。」这一关挺过了,接下来换他出招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陆定宗一脸懊恼的上前。「父皇,是儿臣一时不察,几乎令四皇弟蒙冤了,儿臣有罪,误信议言,请父皇允许儿臣戴罪立功,亲赴边关找寻六皇弟下落,并把南蛮人悉数打回沼泽之地。」
他主动请缨只有一种用意,打仗是假,手握兵权是真。
「你有此心,朕甚为欣慰,即日起朕命你……」边关大城不能丢,没了燕王,也要有人顶住。
皇上的话尚未说完,陆定渊便声若洪钟地出言打断——
「让儿臣去吧!父皇,儿臣先前与六皇弟为了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而后虽然合好了,但内心始终有愧,想为他做些事好弥补一时的荒唐。」
肃王去,六弟就真的活不成。
「你想去?」这孩子……唉!真是重情重义,为了让燕王好好打一场胜仗,连那点家底都掏光了。
「是的,儿臣迫不及待。」速战速决。
看他一脸急切,皇上笑了。「果然手足情深,朕心快慰呀!若是皇家子弟都能如你一般友爱兄弟,朕的江山稳矣!」
陆定渊不敢居功,只道理应如此。
「父皇,四皇弟负责后援的护送,此次军情他较他人了解,又与六皇弟感情甚笃,知其心性,由他带援军前往定然功半事倍,很快传来捷报。」与陆定渊站在同一阵线的陆定杰全力支持他。
皇上思忖了一下。「太子所言极是,朕不忍宁王救弟心切,就让宁王带兵十万,将南蛮蛊人赶回毒虫丛生的沼泽,生生世世与蛇蚁虫蠍为伍。」
「是。」
陆定渊接旨,整顿十万大军出发,城墙上,依依不舍来送行的是泪眼汪汪的周盈瑞,她站在宁王妃身后两步,眺望银光闪闪的盔甲中,那道马背上英挺身姿。
他看不到她,但他知道她在,高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只有两人才晓得的手势,告诉她,他会保重自己,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