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璟的娘粘氏她见过,面容慈和,是个和气的人,只是不太有主见的样子,旁人在她耳边一说便立即改变主意。


而老太君庄氏嘛,听说是个性子严肃、行事严厉的人,说话不太客气,直来直往的,犯错就骂,有功无赏,对偷奸耍滑之辈最不能容忍,曾活活打死一个与外人串通的婆子。「娘……」
「喊娘也没用,女婿是你带到我们面前的,也是你说他好,我们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他,毕竟他先头有位夫人,还先生了嫡长子,你嫁过去便是矮人一截的继室,以后生的孩子也继承不了多少家产。」长子已先分去大半。
「娘,咱们不靠那些过活,真有孩子我也亏不了他们。」哎呀!她怎么讲这些,才想着不嫁,又扯到没影的孩子去了。
齐可祯被突如其来的婚礼搞得晕头转向,她没有新嫁娘的喜悦,只有一头霎水和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
一开始她便私下和闻人璟商量好,他暂时牵引住她爹娘的目光,假装对她有意的讨好齐家两尊佛,让她多点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暂时免于被逼婚的难题。
两人将此事谈好不久,闻人璟便不时上门叨扰,每回手不落空的带点小礼,或洒或茶叶,或一些少见难得的事物,把本对他小有微词的二老哄得笑呵呵,一口一个的喊着敬轩,对他疼爱有加不下于亲生女。
而他还不忘带上一箱又一箱的书,有些是孤本,有些已经绝版了,甚至是名家收藏,把齐可祯乐得忘了他上门要干什么,一拿到书便入迷了,只差没把头塞进书里,连她最爱的看戏、听书也顾不上。
就在她以为人生如她所愿时,天上忽然打下一道好大的霹雳,前一夜看书看太晚的她一早起不来,正躺在床上煎鱼时,一群人忽然闯进她闺房,又是修眉又是梳发的。
说实在的,一直到穿上红得鲜艳的嫁衣前,她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只当家里来客人了,她那个见不得她懒散的娘下狠手整治她,让她不能慵懒过日,得像个姑娘家。
「现在说的是一回事,别过门了什么事也做不了,你那婆婆好拿捏,娘相信自个没养出笨女儿,以你的聪明劲应付得了,倒是老太君那方面要多用点心,人家可精明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把持着府中大权……」
「娘,你说这些干什么,我是嫁人,又不是打杖。」「嫁人」两个字一说出□,本处在混沌中的齐可祯脑子忽地清明,确切的感受到这两个字的意义,她居然要嫁人了!
「好好好,娘不说了,这给你,你要收好,不能让人瞧见了,娘没写在单子上。」赵玉娘将用布包着、折成小小方方的物件塞到女儿手中,肌肤不再光滑的手紧紧包住她嫩白小手。
「什么意思……」她以为是每个当娘的会给出嫁女儿的压箱宝,一本教闺房事的春宫图,没想到手指一摸的感觉不太对劲,她打开一看,竟是……「银票?!」
「你的夫家是大户人家,女婿又是朝廷大官,咱们也不能太寒酸,上上下下要打点的地方多得是,有银子在手心不慌,不怕底下的人使么蛾子。」高门大户事多,总不能让人瞧不起,新人一入门,眼高心大的老人还不踩几脚,有些脸面的丫头、婆子往往奴大欺主,不把新少奶奶放在眼里。
「娘,太多了,你拿回去,我用不了这么多……」她先前在闻人胜那嬴了两千两,母亲又给她三千两添妆,够她用了,闻人家还不至于小气地不发给她月银,叫她吃自个儿的。
赵玉娘把女儿塞给她的布包又塞回去,语气哽咽地说着窝心的暖话。「我和你爹就你一个孩子,不给你还能给谁,做爹娘的都希望儿女过得好,你好,我们就好。」
齐可祯动容的红了眼眶。「不然你拿一些回去也好,以后有急用也不用愁白了发。」
赵玉娘笑着抚抚女儿的手。「傻祯儿,爹娘还有,你爹还没老到干不了活,我们有间收入不措的书肆,够我们养老了。」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
「何况银子不给你,等我们二老百年后,几十年积累的家产还不是被族中收回,咱们这一房无子,等你嫁了以后也就绝后了,我们还攥那么多银子干什么,还不如都给你。」
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看得很开。
「娘……」齐可祯潸然泪下。
「好了,好了,别掉泪,小心把画好的妆哭糊了,大不了等我们老得走不动时,你……你多看顾我们一点。」赵玉娘抽了抽鼻子,以帕子轻拭眼角泪水,她心里酸到不行。「好。」爹娘对她的关爱,她日后定会回报。
—听她说好,赵玉娘的眼泪忍不住滚滚流下。「说你聪明,倒是傻呀!你……欸!算了,你以后不归我管了……」
「夫人,吉时到了,花轿到门口了。」打扮花俏的喜娘从门外探了探头,提醒屋内的母女俩时辰差不多了。
「好,我们马上就出去。」真要送女儿出门了,那心口的疼呀,像是活活地扯下她一块肉。
赵玉娘抹了抹泪,跟女儿叮咛了几句便走出屋外,她还有很多事要安排呢!忙一点才不会胡思乱想。
丫头流虹原本是侍候赵玉娘的,女儿要出阁,一个流紫似乎少了些,因此赵玉娘将自己得力的大丫头拨给女儿,让她和流紫当陪嫁丫头,女儿身边才有得用的自己人。这会儿流虹把夫人给的布包收入箱笼,压在最底下,这是要跟着花轿走,不包含在先前已送去闻人府的嫁妆里。
「祯姐儿,哥来背你上花轿了。」三房无子,闻人宴自告奋勇的充当女方兄长,他穿着一袭崭新衣袍,袍子下方还特意繍了花开富贵,意喻她的未来有个锦绣人生。
「哥,谢谢你。」她没能忍住的泪珠儿从颊边滑落,滴上闻人宴的背,新衣晕开了一点泪渍。
「自己人说什么客套话,哥也只能为你做这件事「。」背她上花轿,做她的娘家人。
「不只今天,还有以前,要不是有你,我没法看那么多书,你是个好哥哥。」她真心的感谢他。
闻言,他咧嘴一笑。「真要感谢我就多跟表妹夫说我几句好话,看能不能让我走点后门。」
「好。」他好,她同样受益。
这个表哥说好听点是直肠子、古道热肠、凡事不计较、一切为家人着想,但事实上是缺心眼,太容易相信别人,在他眼中,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好的,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和罐哉。
「哎呀!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自个的前程自个拼,他在一旁帮衬着就好,我虽然姓闻人,是闻人氏的族亲,但我跟你更亲,你就是我亲妹妹,让你为难的事哥绝不会让你做,不过哥也算闻人家的人,日后哥会顾着你,你有解决不了的难事尽管来找我,我是你的娘家人!」身子这么轻,个头也不高,怎么就嫁人了……闻人宴感慨世事无常,不久前还一起玩乐的小丫头,如今就要为人妻了,从他的手中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里。
「嗯,我知道了。」
闻人璟的聘礼有二十四抬,齐家一抬也没收的归入女儿的嫁妆里,一共凑成六十四抬。
女子嫁妆的抬数是有定数的,齐家是商人,勉勉强强称得上是书香世家,这样的抬数并不违禁,他们也负担得起。
可是临到婚礼前闻人环又叫人抬了二十四抬添妆,面有难色的齐四海还是收了,因为亲自前来的女婿说了这是他的心意,表示他心里有祯姐儿,虽是继室也当正室看待,不用在元配牌位前行妾礼。
这样的诚意能不收吗?
所以齐可祯的嫁妆整整有八十八抬,比起世家千金毫不逊色,长长一条赤红,看不到尽头,说是十里红妆一点也不为过,附近几条街都堵住了。
嫁妆先进门,而后是绣有龙凤呈祥的花轿,骑在马背上亲迎的新郎官何等意气风发,他一下马,对着花轿射了三箭,箭箭正中轿顶,他将弓交给一旁的喜娘,亲扶覆着喜帕的新娘子下轿。
「过火盆了——」
火盆一跨,随后身后响起摔瓦片的声响。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新人一拜。
「二拜高堂——」
再拜。
「夫妻交拜——」
新人互拜。
「礼成,送入洞房。」
一直到进了新房,齐可祯才明了嫁人是一件多么累人的事,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轿子里,可是腰杆子挺不直,全身僵硬,手脚发麻,不知往哪摆放,肩膀酸痛,而这还不是结束,更磨人的考验还在后头。
「械儿,我终于把你娶进门了。」低沉的嗓音伴着好听的笑声,轻轻地在屋里扬起。
一柄镶着玉石的如意金杆秤忽地一探,掀开覆面的喜帕,顿感眼前一片光亮的齐可祯先看到一双男人的大鞋,顺着挺直的双腿往上看,一张笑盈盈的悛颜跃入眼中。
「你骗了我。」她相信他,他却用行动告诉她,人不可尽信。
「只要目的达到,用了什么手段不童要。」她是他的了,这只狡猾的小狐狸终难逃他的手掌心。
「不怕我恼你?」他的行为太可恶了,令人不齿。他笑着帮她取下沉童的凤冠,笑拧她鼻头。「你这人向来恼不过夜,一会儿脾气过去了就不恼了。」
齐可祯很不满的拨开他捉弄的手。「你吃定我了是不是?!」
「是我被你吃定才是,你看看只有你凶我的分,哪有我摆架子的余地,要是洞房花烛夜你不让我过,我找谁哭去?」闻人璟取笑,将她润如白玉的小手握在手中。
「你……」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也说得出口,这人的无赖还真叫人意外。
新娘子的脸红得比抹了胭脂还艳丽,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红的,将她原本就出色的容貌衬托得更美丽。
「祯儿,你真好看。」光看着,他的身子就热起来了。
话到嘴边硬是憋住,她娇瞋了他一眼。「别说好听话,我正在生气呢!这帐咱们还有得算。」
「好、好,算一辈子,我的就是你的。」他呵呵低笑,显得整个人洋溢在欢喜里。「你先歇一下,把喜服换下,我得出去敬酒,一会儿再来陪你。」
初来乍到,不太能适应的齐可祯其实有几分不安,可是她不能开口留他,因为从今日起她便是闻人家的媳妇,必须照着闻人家的规矩走,有些事别人做得她做不得。「嗯,你去吧,不许喝醉。」醉鬼没法好好交谈,他们还有很多事得谈,她不想做睁眼瞎子。
闻人璟好笑的一扬唇。「还没洞房就先当起贤妻,关心起夫君的身子,叫为夫大感宽慰。」
「闻人敬轩——」她分明不是那个意思,他非要扭曲了,她哪里是当贤妻的料,钹妇还差不多。
「喝!忽闻河东狮一吼,我吓得浑身的肉抖三抖……」瞧她恼怒的一瞪眼,他轻笑着走出新房,留下气红脸的娇妻。
闻人璟是何等人物,他的新房没人敢闹,什么小婶、妹子的,事先已被严令不准靠近,因此齐可祯嫁进来的第一夜非常安静,没有不相干的闲杂人等来打扰。
不过她也不是安分的人,闻人璟一走,她马上命人备水,阳春三月的气候还不热,可她坐在轿子里也闷出一身汗,浑身黏糊糊的,一层又一层的嫁衣也里得令人难受。「小姐,奴婢帮你更衣。」
流紫上前,侍候自家主子梳洗擦身穿衣,一旁的流虹则撺着新里衣。
「你们咋儿个就先来了,这院子绕了一圈没?」她话声轻柔,细得像五月的桐花,轻飘飘。「很清静。」回话的是流虹。
「没人找你们麻烦?」哪个府里没一、两件糟糕事。「没有。」
「嗯,很好,咱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别和别人搅和了。」她对闻人府里的情势还不甚明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
「……唔!好重,你下去,别压着我……」
等得累了的齐可祯先上床睡了,睡到一半忽觉鬼压床,一庞然大物压在身上,她推了推,推不开,就着高燃的烛火看了看是什么东西压得她快断气了,才看到双眼微闭的闻
人环。
「祯儿、祯儿,我好开心,我娶到喜欢的人了,我……我没醉,我脑子很清楚,你是……嗝!祯儿,我的爱妻,我认得你……我的祯儿……」他重重地往她的红唇吻去。
一句「喜欢」让怒火中烧的齐可祯为之心软,本想说的话全咽了回去,神情复杂的推推酒气熏天的闻人璟,「你醉成这样我怎么跟你谈,你肯定是故意喝醉来气我。」
醉酒的男人眼中闪过笑意,对着妻子的娇颜落吻无数。「谁……谁说我醉了,没醉没醉,我还能洞房。」
「别想,你一身酒臭味休想碰我,而且事情没谈清楚前,我们各睡各的。」她挣扎着要起身,打算睡到外间丫头守夜的长榻,可是她才一动,整个人又被压回去,深陷被褥里。
「不臭、不臭,很香,祯儿全身是香的,好闻……我喜欢……」他呵呵的轻嗅着,双手上下游走,轻卸罗衣,轻易的化解抵抗,指如灵蛇,看不出一丝醉样。
「我净过身,当然是香的,臭的是你,臭酒鬼滚开,不许再脱我的衣服……」
她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我不臭,是……是酒香,你闻闻……好多人敬我酒,他们一直叫我喝……」
闻人璟抬起上身,又拉又扯的扯掉红艳如火的喜服,露出精壮的胸膛。
在他们身子互换时,齐可祯看过无数回那结实肌理。爱干净的她一天起码要洗两次澡,但因为换了身子,她改两天一回,而且以湿巾擦身为多,尽量不去看令人羞臊的躯壳。
所以那时并未看全,闪闪躲躲的根本不敢细看,和此时赤裸裸的面对简直是两回事,她当下脸红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闪避他扑过来的手和嘴巴。
「……从了我吧!别再扭来拧去,你磨得我的火气更大了,待会吃苦的可是你。」他一手探向她下身,指头灵活的寻到抖颤的花蕾,一揉一捻,微微地探入。「不……不行,这和我们说的不一样……」异样的触动令她感觉身子一下子热起来了。
闻人璟轻笑着在她耳畔低语。「哪有成亲不洞房的,祯儿,闺房之乐这一课你还有得学……」
「你……你是真醉还是假醉?」他不会连这个也骗她吧!她对他的无赖有新的认知了,他根本不是君子!
「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说呢,祯儿。」他身一沉,深深埋入。
「痛……」齐可祯痛得双腿曲起。
「别咬紧,放松,一会儿就不痛了……」
「我没咬紧……」她痛得只想大口喘气。
「我指的是下面。」闻人璟往前一顶,滑入更深处,紧密结合的愉悦凌驾了一切。
「闻人敬轩,你这混帐……」
她的声音因猛然的撞击而中断,娇软的嗓音之后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嘤咛……
洞房花烛夜,红烛垂泪。
直到东方大白,鸟雀跃上枝头间啼叫,酣战方歇。
红帐里,鸳鸯交颈,一对新人都累翻了,迟迟不能起床,屋外的日头越升越高。等着新人敬茶的大厅,陆续有人到来。
「姑母,你看,那女人刚入门就不把你放在眼里,第一天敬茶就敢让你等,可见是个嚣张跋扈的,日后肯定不会是贤良淑德的媳妇,把你吃了都有可能。」说话的是一名穿着茜红色云绫长裙的女子,外表看来年岁已不小了,约二十出头,却梳着时下贵女盛行的姑娘头,表示是未嫁。
「是真的吗?应该不会吧!璟哥儿还算孝顺,怎会找个恶婆娘来忤逆我。」粘氏生性软弱,一听侄女的挑弄便心乱如麻,坐立难安的怀疑起媳妇的品性。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把表哥迷得团团转,不然怎会京城这么多贵女他一个也看不上眼,却瞧上一个小户出身的丫头。」根本配不上她清逸伟岸的
表哥。
双十年华的粘虹玉是粘氏的远亲,血绩已经很淡了,她父母早逝,吃百家饭长大,辗转流落到粘氏身边,粘氏看她身世可怜便收留了她,让她以表小姐的身分住进闻人府。


早年她曽说过一门亲事,粘氏也颇为看好,连嫁妆都准备了,却被她私底下派人搅黄了,因为她想嫁的是年少成名的闻人璟,认为以他的家世和身分才配得起她,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没有人比他们更匹配了。
如果府里只有耳根子软的粘氏,在粘虹玉的曲意讨好下,她的心愿说不定便成了,可偏偏有庄氏在。
粘氏是团扶不上墙的软泥,谁都能轻易拿捏她,因此当了二十几年的大夫人仍无法掌理中馈,没人敢放心交给她操持。
她自个也有自知之明,所以闻人府至今还由老太君管事,两个嫡子媳妇她一个也不放权。
也因为有了庄氏,粘虹玉才嫁不成闻人璟,她的意图只有粘氏这个胡涂虫看不清楚,其它人可是两眼雪亮,庄氏做主挑了出身扬州大家,其祖父乃江南当代大儒的柳氏给嫡长孙。
没能成为闻人家长媳的粘虹玉气得牙痒痒的,她用尽了心计却是空蹉跎了年华,连原本说好的那户人家也嫁不了。
没想到红颜薄命,柳氏因难产而亡,粘虹玉便当她的机会又来了,她把目标放在成为闻人璟的继室上头,宁可熬成大龄姑娘也不愿嫁,老是在粘氏身边跟进跟去,俨然有未来长媳之势,她也总把自己当成闻人府的大房主母。
但是,齐可祯来了,她的梦又碎了。
「不是说书香世家,家里头开了间书肆,以璟哥儿的眼光岂有人欺瞒得了他,你想太多了。」粘氏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七上八下的,因为粘虹玉的挑拨,还未见到新妇已先心生不喜,先入为主的认定齐可祯不是个安分的。
粘虹玉轻声一笑,眼露鄙夷。「不就是间小书肆,卖些文房四宝和杂书罢了,一年的收入还没姑母你在东城开的一间首饰铺子多呢!听着清贵,其实清贫,勉强过日子罢了。」
心大的粘虹玉看不起一、两千两的利润,这些年她跟在粘氏左右,看惯了大户人家出手阔绰,手上没短过月银的她也从粘氏手中拿了不少好处,认为一年赚不到万两银子的人家全是小门小户,根本懒得多看一眼。
她已经忘了自己过去的贫穷,以及被人踢来踢去、没人肯照料的生活,打她来到闻人府后,没有女儿的粘氏简直把她当亲生女宠着,这才宠出她好高骛远、目中无人的个性。
如果没有粘氏就不会有她,尽管她善于装好人,很会讨好各方人马,表现出亲和大度的一面,可乌鸦终究是乌鸦,飞上了枝头也成不了凤凰,她的本性注定她飞不高。
「真是这样吗?可我看齐家抬进府的妆奁是满满当当的,开了两个库房才装得下。」真是好亲家,挖空了家底也要让女儿嫁得风风光光,可怜天下父母心,怜惜儿女的心都
一样。
粘虹玉故作忧心的拧起眉头。「姑母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其中有不少嫁妆是表哥私底下送过去的,你瞧瞧这本事得有多大,还没过门就把男人拢在手里,以后还有姑母你的位置吗?」
「虹玉呀!你说姑母该怎么做?」媳妇太强势,她这婆婆不就成了摆饰?不行、不行,不能让媳妇压过一头。
粘虹玉做作的捂嘴一笑,眉眼带着寒意。「姑母定有主意,何必问我,我终究是个寄人篙下的外人,总不好端起架子给新媳妇下马威,让她知道这上头还有长辈在,不是她一人独大。」
柳氏能难产而亡,齐氏为何不能死于非命,表哥的正妻之位她是要定了,谁来挡路都不行。
「哎呀!你说得真对,要端起婆婆的架子先压一压她,尔后她行事就不敢太猖狂。」自以为想到好主意的粘氏没发现自己被心机深沉的粘虹玉牵着鼻子走,还洋洋得意。
「哪里是我说的,分明是姑母你有大智慧,我要多跟你学几年才赶得上你的一半。」
她这些吹撺人的话语让粘氏很受用,咯咯咯的笑得像闺阁中的姑娘,好不愉悦。
粘氏就是个没脑子的,不会分辨话的假,人家说什么话她都信,随便一句话就能拐得她上钩。
「唆唆!底下在喳喳呼呼个什么劲,是从哪飞进来的麻雀,想搅得我闻人府不得安宁吗?」
上首传来严肃的冷声,语带刻薄。
「老太君……」听出含沙射影的讽刺,心里恨极的粘虹玉装出柔弱害怕的神情,嘴唇轻颤。「都给我安分点,今天是新媳妇进门的第一天,谁敢使心眼就是跟我老婆子过不去,我心口不舒坦了,你们一个个也别想好过。」她还没老眼昏花,镇得住这群魑魅魍魉。「是。」
下头小辈一致应和,但是二老爷闻人凤就显得比大老爷闻人杰神清气爽,弥勒佛似的笑脸始终挂在脸上,眼神温和得就像亲切的邻家大叔。
而坐在闻人凤身边的是他的妻子林氏,为人精明干练,行事圆滑,在府中、官夫人圈里都颇有声名。
林氏后头站着的是二老爷的妾室和通房,金姨娘生有一子闻人河,青楼出身的水姨娘肓有一子闻人海,通房翠儿的儿子叫闻人江,庶子身分的他们畏首畏尾的站在闻人胜身后。
林氏还有一女闻人莹,今年十四。
而大房的粘氏生有两子闻人璟、闻人钰,其余皆为庶生子女,分别是闻人雁、闻人悦、闻人秋,三人当中只有闻人悦是庶女,其它皆为庶子,他们规规矩矩地等着见大嫂。「来了,来了,大爷和新媳妇来了。」门□的婆子高声喊着,她一喊完,一只装着银锦子的苘包被塞到她手中,她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目艮的笑着,殷勤不已的上前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