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才刚成亲说什么触霍头的话,忘记、忘记!闻人敬轩,你是要陪我走到白头的人,我们不说来世,只论今生,把这辈子过得多彩多姿就不算辜负我了。」她的天空是湛蓝色的,没有阴云,光釆夺目。
「好。」他哄孩子似的应道。
「别嘴上应了,心里笑话我天真,我的志向真的不大,吃好、睡好、看好书、听好戏,写出感人肺腑的戏文,我的心愿很小很小,小到就多出一个你而已。」万古流芳不是她耍的,名留千古更是虚的,人生在世不愧于天地就足够了。
聪明如齐可祯岂会不知闻人璟的用心良苦,从她成为名符其实的嫡长孙媳后,她便看出他背后:连串的算计,如谪水穿石般无声的潜入,似流水般遶透进她的心。
一开始他用送书麻痹她,无数的好书和千金难得的孤本,让她喜不自胜的沉浸在浩瀚无涯的书海里,一头栽下去便忘了今夕是何夕,旁人说什么全听不进耳。
他就是投她所好,等她废寝忘食的投入书中后,接下来只需动之以情的打动她父母。
可笑的是,还是她在后头帮着出主意,将爹娘的心头好全无保留的泄露,让他得以攻城略地,迅速攻占齐家所有人的心。
一群人是背着她进行婚事的,她根本不知道婚期已近,直到莫名披上嫁衣,她才惊觉被设计了,傻傻地走入人家布好的网,如受困的猎物挣脱不了,只有上花轿的分。
起初她是恼怒的,因为她没想过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嫁人,前后不到三个月,可是感受到他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疼宠,神人般的闻人璟心中有她,她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不笑话,疼你还来不及,你是我心口的朱砂痣。」闻人璟握起柔若无骨的素手往自己胸口贴放。
「你最好说话算话,不然……」她做出掐颈的动作,做完之后自个咯咯笑地倒向丈夫怀里,藕白双臂缠绕他颈肩。「我们好像离题了,刚刚明明在讲你那位千娇百媚的表妹。」
「她怎么了?」他暗叹。好不容易才把话题转开,没想到又绕回来了。
齐可祯不满地往他臂肉一掐。「你还给我打马虎眼,看不出粘家表妹对你情意深童吗?我们才成亲几日,她几乎每一天都来‘拜访’我,然后与你不期而遇。」
连络感情是假,来勾引别人的丈夫才是她的目的。
有谁打扮得花枝招展、唇上涂红、面颊抹粉地往新婚夫妻的房间闯,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见她,如入无人之境的走到每日起居的卧房,恍若是院子的女主人一般,指使着一院子的丫头、婆子,连嬷嬷们告诫她不可造次也遭喝斥。
粘虹玉花招百出,仗着她不可能不见客的礼数,一再上门要与新妇闲话家常,可是在她的口气中听不到半丝对表嫂的尊重,反而隐隐有怪罪之意,埋怨齐可祯不该嫁入闻人
家。
「不理会不就得了,把院门一关,闲人莫近。」这他从前的做法,阻拦她不死不休的纠缠。
对于心术不正的粘虹玉,他向来没放在眼里,要不是看在他娘的分上,他早把她赶出去了。
「哼!你倒说得简单,以前你一个外男当然不好见后宅女子,可如今我们成亲了,她日日打着姊妹的旗帜来见我,我是刚进门的新妇,哪能明目张胆的说不见就不见。
「不要忘了她姓粘,若是我一时难忍将人轰了出去,打的是你亲娘的脸面,你身为儿子难做人,我这为人媳妇的更难为,明知她不安好心还要笑脸以待,像吞了十只苍蝇般犯恶,她快踩到我的底线f。」
听出她话中之意的闻人璟会心一笑。「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只要不伤及人命,咱们是厚道人家。」
「例如让她几天下不了床呢?」她不是没脾气,只是没必要与人交恶,仁善之人有余福。
「几天?」他挑眉。
「十天半个月吧。」她耸肩。至少要粘虹玉有所收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软柿子虽然好捏也会沾上一手湿,得不偿失。
「好,是该给她个教训。」表妹的年纪渐长,想必她也急了,再不在这两年嫁人,旁人的闲话会刺得她无处可躲,到时她不是到庵堂修行,便是把自己塞给有头有脸的男人
为妾。
闻人璟哪会看不出粘虹玉的心思,打她十一、二岁就在他身恻绕来绕去他便知晓了,那时他以为她是孩子心性,过几年就好了,还透过太君的手为她安排了一件婚事。
后来他娶妻柳氏,她消停了一阵,似乎真有意嫁做入妻,她娘还准备了一笔丰厚的嫁妆,当是嫁女儿般出阁。
孰料拖了一年还是没嫁成,最后居然解除了婚约,而后没多久柳氏便产后血崩、香消玉殡。
他对外宣称守制一年,闭门谢客,这才让一直住他眼前凑的「可人」表妹暂且沉寂了许多,不过宵夜、点心倒是没断过,她极力的表现贤慧的一面。
丈夫说了好,齐可祯心里反而生了别扭。「说,你是不是给了她什么承诺,不然她为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她才是正妻,每次都用训示小妾的语气告诉我怎么服侍夫君。」
「你恼了?」他取笑。「恼了。」她咧开牙,做势要咬他。
闻言,他乐不可抑,对毫不遮掩、坦诚以对的她更加份爱几分。「以你相公的严谨,你想有可能对一个时时想算计我的女人许下承诺吗?她还不值得我费太多心思。」他忙着办案,哪有空闲理会后宅小事。
「你是说她自做多情?」她一听就乐了,小脸扬起一丝软甜笑意,小巧的梨涡忽隐忽现。
「我是说你该清理后院了,把咱们的院子管起来,该留的留、该撵的撵,不用管他是谁的人。」她该树立起主母的威仪,让人知道谁才是「怀秋院」的主人,不容奴大欺主。
「让我做主?」盈盈水眸眨着亮光。
「你是我闻人璟的妻子。」
他的一句话彷佛圣旨,给了齐可祯莫大力量,她眼中的眸光更为熠亮。
「那我真要随自己的意愿大杀四方了,你可别怪我得罪人。」有他这张虎皮当大旗,她可要横着走了。
他笑着低下头,往她唇上一啄。「我得罪的人还少吗?」
夫妻俩半斤八两,谁也不是怕事的人。
两人吻着吻着气息都有些不稳,看着面带红霞的妻子,闻人璟的大掌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衣带。
「闻人敬轩,你是天上星宿下凡,怎能白白宣淫……咦!那是谁?」笑闹中的齐可祯忽然睁大眼,连忙从丈夫的怀里坐正,一脸她什么坏事也没做的正经样。
一个穿鸦青色绣凤仙花斜襟童服的小男孩站在门口,旁边是通传好几声却没听到回应的流紫。小男孩小脸纠结,似在犹豫要进还是退,挣扎得眉头都打结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很苦,彷佛吃了黄连,让人想给他一颗糖吃,哄他开心。
「他是闻人临,柳氏所出的长子,新婚那日本要让你们见一见,但他染了风寒,不好折腾孩子。」闻人璟在说着独子时,神色紧绷的看着妻子的神情,深如谭水的双眸泄露了他此时的不安,虽然她早知他有孩子,可实际上见了能不能接纳,又是另一码事。
小妾、通房可以送走,她们对于他并非必要童视的人,远远遣走了他倒还清心,省得后院一团混乱。
可是儿子终究是他的骨血,他不能丢弃他。
以后他和祯儿会有其它的孩子,临儿在府里的地位就会显得尴尬,他一时半刻也没想到要怎么安置他,打算先看看妻子的反应,若是她能接受,自是一切照旧,否则他得考虑提早送儿子入族学,再派个嬷嬷、丫头照顾他。
「你没给他吃饭吗?长得比竹竿还痩。」喜欢孩子的齐可祯见到可爱的小娃儿,欢喜的朝他招手。
闻人临小脑袋瓜儿一偏,看了看招手的清妍女子,走得很慢,比蜗牛还慢的挪脚,走了五、六步后就停下,怯怯的望望父亲和齐可祯,再走两步,再看一看,又拖着后脚跟走来……
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和闻人璟如出一辙,眼睛里有闪闪的星光和一丝无措,别人多看他一眼就脸红,小嘴一抿,半句话也不说,沉默得像只无嘴的葫芦,敲不出声响。
「我叫齐可祯,你呢?」齐可祯声音很轻,怕吓走松鼠一般的男孩,她越看他越喜欢。
人和人的缘分很奇妙,她看这孩子一眼就投缘。
就在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小脸腼腆地红了又红,吐出了声音,「……我、我是闻人临。」
一旁的闻人璟惊喜的看着齐可禧,意外她的温柔,意外她能打开儿子的心房,不禁期待起她还会做些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说除了我的名字。」他的眼里除了好奇,还有一丝小心。
他迟疑了一下。「他们说你是后娘。」
「他们是谁?」看来这院子里的「鬼」还真不少。
他说了几个名字,却不知这几人在今天过后将彻底消失。
「你听过后娘会吃小孩肉的事吗?」她故意发出阴森森的声音。「吃小孩肉?!」他惊讶的睁大眼。
「那你有吃过清蒸人肉,炒人肉,烤人肉吗?」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
齐可祯笑着一拍手。「我也不吃人肉,更不吃小孩肉,所以我不是吃人的后娘,只是你的娘,老天爷把我送到你身边疼你。」
「娘?」那是什么?
看他不甚了解露出傻样,她笑得更开心。「娘就是会疼你的人,来,娘念书给你听,咱们不考状元,只要长得比你爹高就好。」
「比爹高?」闻人临双眼睁得又大又圆,看着在他眼里比树还高的男人,他重重的点头。
比他高?!
就凭这根没他腿高的小豆芽?
不以为然的闻人璟认为妻子太异想天开了,不是青出于蓝必胜于蓝,虽然他也希望儿子能比他更好。
可是看到妻子三、两句话就吸引了儿子的目光,屏住呼息的他终于能正常呼息,看来他之前的不安是多余的,他们俩相处得比他想象中的融洽,并未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只不过看他们一问一答间的欢快神情,他有种被冷落的感觉,好像他被母子俩排挤了,挤不进他们之间。
真令人嫉妒,可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他的目光却是满满的温暖。
【第九章】
之后几天,闻人临在午歇过后会过来闻人璟和齐可祯的屋子,销了婚假的闻人璟回大理寺办差,而齐可祯则利用上午时间整顿院内人手,听回话,下午抽出一、两个时辰念书给继子听、陪他说话,书听多了,闻人临呆滞的眼神变得灵活,也不再总沉默不语。
这日午后,老太君命得力的嬷嬷来找齐可祯,正好闻人临也在,母子俩便一起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太君,你找我?」一进屋,齐可祯就扬着笑,十分讨喜。
穿着灰鼠里素白绣银菊花小祆,额头戴着中扣寿形裴翠抹额,气质高华的老太太富贵逼人,冷厉的眉眼间有着岁月刻画的细纹,鼻子两恻有长年板着脸所留下的两道凹纹。
但一见着齐可祯,脸上略带了宜人的笑容,连眼睛也笑意点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错。「过来,坐下。」这孩子比粘氏强多了,闻人家交给她打理可以稍稍安心了,是个能柔能刚的丫头。
「在太君跟前哪有小辈坐的位置,太君不用担心孙媳妇埋怨,孙媳的腿骨是钢铸铁打的,好用得很,站再久也不腿酸。」她早打了底了,每日一早先慢走半个时辰,把脚练强健了,遇到婆婆刁难也不用优心。
「呵呵……倒是个好的,不让人担忧你身子骨不好,年轻人的筋骨好就是将来的老本,以后想上哪就上哪,不用人搀扶。」不像她,老了,稍远的路就走不动了。
「太君也可以满山遍野跑呀!咱们多走走路,把两条腿练结实了,以后哪还愁不能四处玩耍,你上树我给你托着脚。」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家也是要哄着的。
「吱!那不成了钹猴,整天调皮捣蛋,没个安歇的胡闹。」庄氏难得打趣。
「大闹天宫不就是那猴儿精的事儿,像那戏台上槟的孙猴子多灵巧,这里蹦来那里跳,还能上瑶池仙母的园子摘蟠桃,别说人像猴儿了,如果能快活的大闹一回,人也松快了许多。」一说到戏曲,齐可祯的话明显变多了。
「你也听戏?」庄氏双眼微眯,似在回味萦绕在耳边的唱腔,那一首首高亢低回的曲调让人打心眼里舒坦。
「也」这个字用得微妙,找到懂戏的伴,齐可祯骤地两眼发亮。「太君喜欢听哪一出戏,是打得热闹的,还是哀怨幽愁的,或是回肠荡气、赚人热泪的?孙媳打七岁起就听说书、看域曲,没有我没.过的域」
性子严肃的老太君不喜欢拐弯抹角,虽然说话刻薄些却极为家人着想,把持着府中大权不让二房插手也只是认为长幼有序,应该桉着规矩来,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会讨厌二房,只是林氏处处争强,贪得无厌的心性令人不喜,她想家还是由大房来掌才妥当。
鲜少人知晓她其实非常喜欢听戏,每当逢年过节一听戏就十分用心,可是面上不显,旁人也无从得知。
这会儿来了个志同道合的戏友,还是她挺中意的小辈,一老一少一说起戏来是没完没了,有如忘年之交般说得兴致盎然,哪位小曰:花腔转得妙,哪位老生适合扮武将,说起那个点了大黑痣的小丑,两人撺腹大笑。
戏曲令人着迷,一聊起来便诨然忘我,完全忘却了时光的流逝,其它的人都成了摆设。
「老夫人,孩子撑不住,你看看小少爷都频频点头了。」一旁的盛嬷嬷好笑的提醒老太君。
聊得正起劲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坐在一玦了,两张雕花紫檀椅靠得极近,庄氏这一回神才发现向来不多话的童孙子也跟着孙媳妇来,不晓得哪个下人拿了张小板凳让他坐在继母脚旁,听着两个女人兴致勃勃的说戏。
一开始,闻人临还觉得挺有趣的,他从不知道戏曲有这么多门道,但是听着听着便累了,他撑不住的抱住齐可祯的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打起盹儿了。「哎呀!瞧瞧这可人的小东西,睡得呼噜呼噜的,才短短几天就跟你这么亲,可见也是怜俐的,晓得谁是对他好的人,瞧他整天黏着你。」有了娘就有人疼了,庄氏十分欣慰。
「我也是真疼他,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他爹又是个铁锈脸,才五岁的他多可怜,肯定没被人疼宠过。」她不好在太君面前说闻人临有爹等于没爹,那是犯忌讳的,但闻人敬轩那人确实只适合来吓小孩,叫他说两句暖心话比割他的肉还难。
看似睡着了的闻人临忽地小手一捉,紧紧捉住继母的衣裙,怎么也不放手。
「铁锈脸?」庄氏错愕。
发现说错话的齐可祯干笑。「相公一张冷脸像铁板一样不苟言笑,怎么敲也敲不坏,我表哥是书院里的学生,有一回他到家里来说起课堂上的趣事,我一听有趣就记下了,太君当我年纪小不懂事,勿怪勿怪,以后我会老实点。」
「铁锈脸、铁锈脸……哈哈,形容得真贴切,璟哥儿不就是生锈的铁板,看着严厉,让人不敢靠近,怕沾了一手锈屑。」她那孙子也有被调侃的一天呀!
少年老成的嫡长孙打小就没个笑脸,完全不像孩子,她还烦恼了好几年,怕他长坏了。
「老夫人,喝茶。」打年轻就跟着老太君的盛嬷嬷送上一杯温茶,面色慈蔼的看着逗老太君开心的大奶奶。
任何能让老太君开怀大笑的人她都和善相待,多少年了,也只有跟在身边的人才知道庄氏过得有多辛苦,难得有个人能让她高兴也挺好的,让她暂时放下肩上的重担。
看到齐可祯把抓着她的闻人临抱在怀中,让身恻的丫头取来棉布小被披盖在他身上,庄氏眼底的满意更浓。
「聊得太尽兴了,差点忘了找你的用意,我看你把怀秋院掌理得不错,心想让你来搭把手,好让我这身老骨头歇息歇息。」
齐可祯一听立即明了太君的意思,脸上霎时多了深思。「太君想过娘吗?越过她交到我手中,怕是有很多人不服。」
「呵,呵,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只起了头你便看到了大局,可我是不得不如此,你看你那婆婆是担得起事的人吗?」光是老人家的那张嘴她就招架不住。
而林氏也不成,林氏的有心计是她的长处,同时也是她的致命缺点,在内宅玩弄心计,只要不用在妯娌的争斗,或许可兴宅旺宅,可一拿到外面便是祸事,老爷们办事哪由得妇道人家多嘴多舌。「也许她只是没接手过,给她练练说不定能成气候。」子不言母过,身为媳妇,她也不好论婆母是非。
「她连身边人的心思都瞧不出来,被牵着鼻子走,哪能管家?」庄氏冷哼的放下茶杯。「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她身边的粘家人是个坏的,她这些天也让你很上火吧!那女人志在什么咱们心知肚明,我也不明说了,我就是看不惯她的作派。」
明明是寄人篙下、丧父无母的小孤女,理应知所进退,人家好意收留就该感恩图报,不要妄想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人的命数是注定好的,强求不得。
可是粘虹玉不但不知感激,还装出一副大度可亲的好人面容四处拉拢人心,把粘氏对她的好视为理所当然,不顾亲情加以利用,甚至为了一己之私挑拨离间。
一听到老太君用不齿的语气说起粘虹玉,闷了几天火的齐可祯掩嘴一笑。「她就自个闹得欢,我和相公当是在看丑角作戏,有戏看为什么不看,同样的戏码看她能槟几回。」
「你这丫头心眼真多,还当是看戏呢!你这小脑袋瓜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那份聪明劲简直跟璟哥儿一样。」都暗着来使坏,打人一棍还喊捉贼,又棍上加棍多打几下。
她挑着眉,水眸生波。「太君,我这也是被逼的,她每回都打着婆婆的名义来,今儿个送汤,明儿个是糕点,要不就是纳「双鞋、或送婆婆亲做的衣裳,我们不收都不行。」
婆婆煮的人参鸡汤,婆婆做的枣糕,婆子挑的翠玉腰带,婆婆命人镶的玲珑镜,婆婆亲手缝的长袍……粘虹玉是把粘氏挂在嘴边了,用粘氏来打通关。
而做人儿子、儿媳的能将长辈的心意拒于门外吗?
粘虹玉是不笨,但也不够精明,翻来覆去只有一种招式,短期内虽然能得逞,但时间一长就无用了。
「那收了之后呢?」庄氏颇感兴趣的问。
齐可祯眼睫一垂,锐光一闪。「我给婆婆送莲子汤、芙蓉糕,人家纳鞋我就送上十匹锦缎,衣裳裁了作帘子,挂在她日日瞧得见的小窗口,她能恶心人,我们不能恶心她吗?多得是帮手做恶心事。」
粘虹玉在府里多年,有一定的人脉在,为她所拢络的婆子、丫头也不在少数,说不定还有资历深、在主子身边得力的嬷嬷,她那好人的嘴脸一摆,想必有不少人被她唬得;愣一楞。
可是她再怎么擅长做表面功夫,终究是棋差一着,她姓粘不姓闻人,在闻人府中充其量是个备受关怀的表小姐,她再得势也不会是主子,她能靠的也只有粘氏,偏偏粘氏也是扶不起的烂泥,府里随便一个有脑子的人在主子面前都不会帮她。
「丫头呀丫头,我果然没看错,闻人府若交到你手中,我就能当个甩手掌柜了。」闻人府终于有能掌家的主母了。
「太君不可,孙媳才进门未久,怕是能力不足,难以服人。」她才刚整顿好他们的院子,府中的水有多深尚未摸透。
「呵!别慌张,我没想一下子放权给你,你就先替太君管管针线房和厨房,太君的用意你可明白?」
齐可祯不需多想便厘清一切。「孙媳明白。」
针线房和厨房是消息最灵通的两个地方,他们是少数能走遍全府每个院子而不被拦阻的人,不会有人去防备裁衣送饭的下人,屋里屋外的秘密往往在不经意中流出。
太君的心思是给她这两房的人手,如果她能妥善运用便是一大助力,成为日后当家主事的垫脚石。
而同时针线房和厨房是最不易收服的铁板,他们是拧在一起的绳索,尤其是厨房的油水最多,一日的釆购和主子的打赏,其中有多少利益只有他们最清楚,谁愿意交出手中的权力。
所以说这是让她练手的机会,先把最难啃的骨头咬碎了,接下来的事便可迎刃而解。
庄氏眼含笑意的点头。「就知道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单看你这些日子清出来的人,我这心便放了一大半。」
齐可祯淘气的一眨眼。「另一小半是指二叔、二婶吧!」
闻言,庄氏一怔,眼底笑意变得苦视。「唉!他们要得太多了,老是想不清楚自己的身分。」
「械儿想他们并非不明了,而是不甘心,同样是太君的儿子,为何要分大房、二房,爹是长子占了先出生的便宜,而二叔觉得自己不过晚生几生,为什么要将家主之位拱手让人。」
人心不足蛇吞象,已经握在手上的还不知足,非要独占看得见的利益,别人拿了便是别人的不是,心生妒意地想抢回来。
「哼!一个贪字毁了兄弟情,林氏还上蹦下窜地想要掌权,给你婆婆使了多少姅子,若非我出手制止,要不然……」粘氏不晓得死过几回。
「太君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和二婶是同一个德性?」她打趣地说道,一手轻拍继子的背。
「我相信璟哥儿的眼光,虽然他打小就是性格严肃的小老头,可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孙媳清出的人当中也有她的人,根据那人的观察,璟哥儿媳妇绝对能胜任掌家一事。「那如果二婶打上门呢?太君你要替祯儿挡。」齐可祯一脸害怕的撒着娇,那清亮的眼神却是丝毫无惧。「好好好,太君帮你挡!」这丫头真是鬼灵精,拿她当挡箭牌,也不怕她这老婆子快进棺材的身板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