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面上带笑、目露四光的林氏就气势汹汹带了一群人进入太君所居的堂屋,她身后的数人全是腰粗膀壮的婆子、丫头,每个都胆气十足的昂首阔步,不见畏缩。
「你带这么多人到我这来是干什么,是嫌我手边使唤的人少,想来给我舔人用?」一看到两眼精亮的林氏,庄氏的脸色便好不起来,沉得宛如一年没洗的锅底。
林氏像是没瞧见老太君的黑脸,自来熟的笑逐颜开,挽起齐可祯的臂弯便一阵赞美。「你是个怜俐的,没早没晚的替大哥、大嫂孝顺老太君,我们莹姐儿若有你一半的灵巧,我都要到庙里拜谢菩萨了。」
「对太君尽孝是侄媳的心意,哪有分早晚,想到太君就来了,二婶这话是臊我呢!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侄媳脸皮厚,頼着太君要她压箱底的好东西。」
被噎了一下,林氏脸上一热,笑得没那么自然了。「我哪是臊你,是出于真心诚意的感谢,不过太君的好东西确实不少,光是首饰盒里随便拿出一样就叫人眼红,璟哥儿媳妇就趁着老太君宠你时赶紧开口,说不定二婶也能沾你一点光。」
庄氏出自名门大户,当年的嫁妆队伍长到看不到尽头,再加上几十年的和累,她手上的私房多到叫人觊觎,林氏便垂诞多年,一直想从老太君手中挖出点碎屑。
林氏刚嫁进来那几年几乎是天天绕着老太君打转,讨好的话不知说了多少,她每回一到老太君屋里便叮着梳妆台上的首饰瞧,讲没三两句就说少了这个,少了那个,诞着脸皮索讨。
后来庄氏厌了她的贪得无厌才不许她日日来请安,并把用不着的首饰锁在箱笼底下,谁也瞧不见。
因此齐可祯是误打误撞戳中了林氏的心事,她才厚着脸皮趁此机会捞点好处,反正没人嫌银子童,若老太君开了箱笼,她就赚到了。
「二婶说笑了,我是刚入门不久的新妇,首饰盒里还有很多没用过的新货呢!自己有干么还跟人要,那可是太君的体己,日后要给她的孙女儿舔妆的。」老人家的体己也敢要?不怕天打雷劈。


被打脸的林氏不甘心的讪讪笑道:「二婶当然是跟你说着玩的,可是我听说老太君有意将掌家的策责大任交给你,这事你可得三思再三思,毕竟你年岁还小,见过的人和世面还不如二婶呢!」她边说边看着庄氏,言下之意是交托在小辈手上不妥当,她算是有点人望,由她来当家才是众望所归。
可惜她的提议不被釆用。
庄氏睨着她冷哼,「你的耳朵真尖,我这边才刚一提,你那边就得到消息。」看来她也要理理身边的人了,二房的手伸得太长了。
「不是媳妇耳朵尖,是太君这事做得不地道,太君你好歹有两个媳妇在,长房媳妇不行还有二房,我不敢说做得面面俱到,但至少不会丢「你的颜面。」她可比老大家的强多了,大嫂根本是误闯凤凰窝的鹌鹑,胆小又怕事。
「我给你一个月一千两,你能管好这个家?」庄氏冷冷一睨。
林氏一滞,干笑的打着马虎眼。「一千两打两件首饰就没了,哪撑得住一个月,太君这不是在开玩笑嘛!」
「璟哥儿媳妇,你二婶做不到,那你呢?」看向齐可祯时,老太君眼中充满对晚辈的怜爱。
「可以,还能有剩余。」若不想着中饱私囊,其实是够用的,不过手头会有点紧,无法大手大脚舔购好一点的对象。
h林氏一脸妒恨的冷嘲。「璟哥儿媳妇可别说大话,没掌过家的人是不晓得其中的艰辛,我们闻人家可不是你们那种小门小户,几两银子就能打发一顿,你得想清楚「再回话。」
「高门大户和小门小户一样要过日子,同样要把一两银子掰着用,二叔和相公的俸禄不多,咱们不能打肿脸充胖子。」末了,她表情天真地偏着头,故作无知的啊了一声。「二婶理过家吗?你教教我怎么管底下的人。」
「你、你这个小娼……小丫头,二婶要是当家主事的人,这会儿哪还有你说话的分!」她竟敢、竟敢戳人伤疤。
没能掌中馈是林氏心中最深的痛,她打进门就叮着那位置,一转眼都快二十年了,结果却让个不到十六岁的丫头抢了,她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他们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他们过得称心如意,大家等着瞧,她还有更毒辣的后招没使出来。
「你听说了没?」
午后,闻人璟面色沉童的走进寝房,重重的朝桌子拍了一掌,力道之大连桌子上的茶杯都弹跳了一下。
倚在榻上的齐可祯放下书,不解问:「听说什么?」没头没脑的,谁知道他在说什么。
「外头有流言说临哥儿不是我亲生的,柳氏给我戴了绿帽。」竟有人造这种谱,对他的名声伤害极大。「喔,我知道了。」原来是这件事。
看她反应冷淡,闻人璟脸色微沉。「你不意外吗?为什么是这种神态,好像事不关己。」
听他的语气略有责怪,齐可祯没好气的一睨目。「别往我身上发火,本来就是事不关己,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临哥儿简直长得和你一个模样,谁敢说他不是你的儿子,而且……」
「而且什么?」听妻子一说,他脸上顿时浮上愧色,恼意略消,夫妻一体,他不该胡乱猜忌妻子。
她水眸一横,「而且我早就知晓了,七天前就有下人在嚼舌,还有人说临哥儿长得像你一位远房堂哥。」
那人和闻人璟有六分相似,且和临哥儿一样沉默寡言。
「为什么你没告诉我,这事我会处理,绝不让流言四处流散。」此事侦关他闻人家的名声,不可宽宥。
「内宅之事告诉你有何用,你处理不了。」不是看轻他,而是他真的不适合出手,因为关系到长辈。
闻言,他剑眉一挑。「理由?」
齐可祯走上前,轻轻伸出藕臂环抱住他腰身。「你可知此事是何人所为?」
「你查出来了?」他目光一厉。
「查是不难,难在不好办。」她现在管着针线房和厨房,在刚柔并济的手段下,要透过他们打探消息如探囊取物。
闻人璟略微沉思的轻搂妻子。「把你查到的说出来,让我自行判断该怎么办,身为大理寺卿,岂能连家事也办不了。」
他几乎可以猜到有谁涉足其中,才会令妻子如此为难,可是他又希望自己猜措了,不是他所想的那般。
「是粘家表妹‘不经意’地说漏嘴,说柳氏有孕那一年你刚进入大理寺,为了办一件棘手的案件下江南三个月,那几个月柳氏频频到城外的观音庙上香,你一位远房堂哥借住庙中读书,两人往来密切。」
「她说的堂哥是不是闻人习?」两人并不亲近,只在宗祠上见过几次罢了。
「我让宴表哥去查了,那位堂哥的确叫闻人习,与你有几分像,柳氏怀孕后上了几次香还愿,求了平安符保佑肚里孩子,族中兄长借住庙中她理应去见礼,当时有婆子、嬷嬷在场,还有一位带路的小沙弥,可是话从有心人口中传出,就变了味……」想毁了一个人很容易,只需要几句闲言闲语。
然而稚子何辜,为了长辈们的利益冲突而被说得不堪,待他懂事后是否会有怨?他这样被人指指点点的能不难受吗?
她不能接受大人的纠葛牵扯上孩子,他们为名为利可以不择手段,但是临哥儿才五岁,将利剑指向他太过残忍。
闻人璟沉吟着说:「柳氏做不出私通这种事,她一向行己有方。」
他与柳氏在一起时,除却她刚入门的前三个月两人较为亲近,之后便是相敬如宾,她性子温软,却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
他们夫妻之间并不亲近,也甚少说话,加上有孕在身后她变得敏感易怒,把原本就不耐烦安抚女子的他推得更远。
不可否认的,他当时太年轻气盛,因为妻子是族中安排的,并非他自己看中便有雨分不悦,而当时又正要施展手脚、大有作为,对她自是轻忽了,一出门办差往往!天半个月,连知会一声也没有的将人丢下就走。
难怪她会心生不安而求助神佛,对后宅女子而言,丈夫等同她们的天,拉住丈夫的心才是她们立身的根本。
「我没说怀疑,你想到哪里去了,光看你这张吓死人的阎王面,谁敢背着你做些逾矩的事,手眼通天的大理寺可是无所不能,谁犯了过失还怕嫩不出来。」
「祯儿——」他嗓音压低,表示不快。
齐可祯笑笑地拉起他大手,玩着他修长手指。「好了,我不打趣你,其实这事做得很粗糙,一查就查到了,我想背后还有一只黑手在推波助谰,怂恿没脑子的粘家表妹。」「你认为是二房?」为了族长一位,二叔近日动作频繁,不断地放话说大房式微,挑动另立族长的杂音。
因为被拔官的因素,闻人杰因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欢日渐消痩,一辈子在官场上打滚的人最受不了无官在身,受人鄙夷的轻视,闻人杰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老得很快,背都有点駆了。
为了让父亲宽心,原本对族长之位看得很轻的闻人璟只能加入角逐,这是名誉问题,他势在必得,长房的责任不能任由二房取而代之。
「这我不敢肯定。」一分证据说一句话,她从不妄下断言,不过……「粘虹玉只是影射柳氏私通,你知道谁说临哥儿有可能不是你亲生子吗?是你娘,她当着一群饶舌的仆妇面前埋怨临哥儿和她一点也不亲,越看越不像他父亲,愚笨不聪敏,连本书也背不好,和你小时候差太多了,简直不是闻人家的孩子。」
「我娘?!」他震惊的身子一晃,脸色为之一变。齐可祯同情的拍拍他手背。「被亲生母亲拉后腿的感觉不好受吧!你娘大概把她的聪明才智都生到你身上了。」
粘氏的没主见和耳根软令她成了旁人手中的刀,从她这处动手脚简单多了,她从不会去想说出去的话会不会伤到人,人云亦云,她或许是无心的,但受伤害的人却是她的骨肉至亲。
何况新族长之争越槟越烈,已是一触即发,大房不能再有一丝恶名,否则偏向二房的族老会越来越多,最后奸佞得逞,改写邪不胜正的道理,令小人得意。


闻人璟反手抱紧妻子,将头枕在她肩头,幽黑的深瞳中流露片刻的脆弱。「祯儿,有你真好。」
「这不就是你娶我的目的吗?帮你打理后宅琐事。」闻人府的水真的很深,为了摸透,她连最爱的戏文也写得断断续续,有些天没去听书看戏了。
「胡扯,你就是想逼我说真话,妖精。」他气笑地往她鼻头一咬,被妻子一闹,他沉童的心情略微轻松了许多。
「真话是什么?」她娇笑着眨眨盈盈水眸。
他手拢紧,眼中有无限爱怜。「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在我身边,我要你这辈子只能当我的妻子。」
「我也喜欢你,虽然有你这样的夫婧对我是一大考验。一开始我十分恼你算计我,不过我发现我们是天生一对,唯有你懂我,给我极大的包容,夫子,你教会了我夫妻一课,让我不知不觉对你倾心,你是贼,把我的心偷走了。」
齐可祯说着怨言,可越说双瞳越晶亮,彷佛一对琉璃珠子,在黑暗中发光,叫人越想靠近。
「祯儿,你真淘气。」他动容得眼眶湿了。
「说爱你也不行,那我收回……」她调皮的眨着眼,那灵动模样彷佛清晨置身在霎色蒙蒙的林中谪仙,令人移不开目光,深深着迷。
「不许收回,这是你一生的承诺。」他的祯儿,他的妻子……
不等齐可祯说话,向来沉稳自持的闻人璟失控了,他急切的俯下身,吻住妻子娇软芳唇。
许久许久,彼此气息有点喘的分开了。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更深的情意在眼底蔓延,夫妻俩没有为这件事生分,反而感情越加浓厚。
「这事我既然知情了,接下来由我接手。」抚着妻子油亮青丝的闻人璟蓦地目光一沉,锋利如刀。
她没反对的点头。「外头的事由你处置,捉几个带头的狠惩一番,告诫他们身后的主子及时收手,而我在府里也会压下那些裴长流短,约束好下人,让他们不再嚼舌根。」
「难为你了。」嫁给他并不轻松,成了小人的眼中钉。
齐可祯笑道:「谁家没几件糟心事,我和我娘还会斗嘴呢!不妨事,你别往心里搁。」
「愿儿……」他是想宠她、怜她、护她,没想到却累得她与人斗智,在内宅中不得安宁。
纤纤葱指往他唇上一放,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贴在他身前道:「其实这件事源于太君的交权,二婶不甘心我接管针线房和厨房,她这是跟我闹呢!想给我找些事做。」「你就这么放过她?」以她人若欺到她头上必定加以反撃的性格,铁定有后手。
她嘴角令人发毛的一扬。「我让宴表哥在书院里痛揍了闻人胜一顿,他被盖上麻布袋,不知是何人所为。」
闻人宴、元秋泉、顾延昱三人受闻人胜欺压甚久,齐可祯此计一出甚合他们之意,他们一下课便聚在一起,先引开闻人胜身边的人,然后一人躲在树后,趁他走过时闷棍一打,而后另两人则合力将麻布袋往他头上一套。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闻人胜根本没看见打人的人,书院中被他欺负过的学生不计其数,每个都有可能对他下狠手,他一身是伤却找不到人出气,哼哼着被仆从抬回府。
「然后呢?」他眼里有了笑意。
「我在闻人莹的房里放烟。」木柴闷烧的浓烟。
「放烟?」他不解其意。
「别当我是心狠手辣的蛇蝎女好吗,放火一不小心烧死人怎么办,我是有良心的嫂嫂,残害小姑的事决计做不出来,我只是吓吓二房。」她顿了下,又补一句,「这次是虚惊一场,下回可不一定了,把人逼急了,我也大度不了。」
「做得好。」他不责备反而加以鼓励,眼中布满柔情,简洁有力的反击才有震撼效果。
齐可祯得意的扬唇。「二婶不服气我接掌一部分府内事务,因此她提出让我筹办太君的六十大寿,你帮我叮着点,我怕她会在寿宴上搞出点事来,好让我放弃掌家。」
被贼盯上了真是防不胜防,林氏还能堂而皇之的对付,可是一对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粘氏姑侄,会出什么事都无法预料,只能见招拆招。
她们是被人当刀使的蠢鸟,自以为聪明,做得万无一失,殊不知早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她们蠢得不拿来利用是对不起自己。
看她抚着发上的羊脂白玉钗,已知晓他当日诳她的是托词,闻人璟笑意更浓。
「你担心吗?」「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没人千日防贼的,老是有根刺在背后扎着,叫人怎么也舒坦不起来。」要想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将其一网打尽。
「你想把粘虹玉送走?」就怕他娘头一个不肯,她这些年太依赖粘虹玉了,简直当主心骨看待。
「人不找死就不会死,我们要成全她,若她安分守己不出乱子,我还能容她在府里多待一段时日,可是吃里机外的和二房狼狈为奸,就别怪我无情。」
升米恩,斗米仇。有些人本性就是忘恩负义,不管别人对他多好,一旦和他的利益相抵触,便翻脸如翻书,将恩人如仇人般毒害。
「你要做得隐密些,别让娘怪在你头上。」他这个娘不能不要,可有时真叫人无言以对。
她笑笑的睐他。「知道「,我像是不知分寸的人吗?婆媳之间的分寸我拿得住,不会让你难做,不过太君寿宴那天我想跟你借人,要有武功底子的,能飞檐走壁……」「你说的是江湖人士,我手底下的全是官差。」会武功,但飞檐走壁,难度太高了。
「不管,把最能干的调给我,我有用处。」她使起令男人招架不住的小性子,又娇又软的缠磨。
「我有什么好处?」闻人璟语含暗示。
「好处?」她抛了个媚眼,素白小手往他腰带摸去,扯了两下又往下一滑……
「祯儿,时辰还早,我们歇一会……」他嗓音沙哑的哄诱,炽热的瞳眸中满是情意。
可是这时候齐可祯却一把推开他。「啊!我忘了要念书给临哥儿听,他想必等急了。」
说完,她笑着走开,笑声调皮得叫人生恼。
【第十章】
寿辰日。
老太君是闻人府的支柱,这些年有她打理才没让闻人府垮下。
大老爷闻人杰有才,是当官的好苗子,他也干得有声有色,要不是人到中年心越人,败在贪字上,一时没提防走入自家人挖的坑洞,他的官途还能走更远,封侯拜相不是不可能。
而粘氏更不用提了,是个软精性子的,她适合养在暖房里,禁不起外面的风雨,别人声音一大她便吓得直发抖,完全无法担起掌家的责任。
二老爷一家人则全是利欲熏心、自私自利之辈,从闻人凤到嫡子闻人胜,没一个品性端正的,不是想多捞点权,便是见钱眼开,全然不把亲情当一回事。在面对长媳无能、二房无耻的情况下,有心放手的老太君也只得放弃颐养天年的念头,趁着尚有余力时扛起一府重担,严以御人,谨慎行事,将闻人府里里外外打理得有如一只铁捅,让敌人无法渗入。
一度她曽将中馈交给闻人璟的元配柳氏,可是柳氏刚接手不久就怀上孩子了,整日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又是吐又是吃不下饭的,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哪有力气掌家。
于是府中大权又回到老太君手中,她拖着老命撑住,直到闻人璟续娶,齐可祯是她最中意的接班人。
「哟!瞧瞧我们璟哥儿媳妇真是能干,小小年纪就能整顿出这么热闹的宴席,谁也没落下的都邀齐了,比咱们这些多活「几十年的婶子、婆母都要处事利落。」
说着酸言酸语的林氏恨得牙痒痒,皮笑肉不笑。


齐可祯头一次办重大宴席,闻人家的二房和庶出旁支都用着看笑话的态度冷眼旁观,他们都不信未满十六岁的新媳妇有本事打点好,没添乱找事已经很给老太君面子了。
谁知齐可祯办起事来明快爽利,七天前就下了帖子,隔日确定了人数便邀京城最大的酒楼「醉花楼」大厨掌勺,还定下釆买的鲍鱼、鱼翅、雪蛤等海鲜,与鸡鸭羊等食材在宴会前一天送来,好让大厨能就近料理,方便上菜,不会有所延误。
京里最好的说书人也被她请来了,在尚未开席前,就让先来的客人听听说书,一边啃啃瓜子一边闲聊。
最后的重头戏是唱大戏的,「清和园」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戏班,有银子还不一定请得到,可人家小媳妇一出马,一向拿乔的班主居然点头同意演出,还连演三天。
这下子可没人说话了,新媳妇的表现可圈可点,嬴得众人的一致赞赏,只要寿宴这一天不出差错,她便会被闻人一族所接纳,日后接掌中馈更顺理成章,名正言顺。
「小孩子家家哪成什么气候,还不是老太君帮衬,你可别赞她,把她讃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第一个钹冷水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性子软弱的粘氏,她语气弱弱的,不满的情绪却很深。
「是的,母亲说得对,我年轻不懂事,哪办得好差事,要不是太君在一旁提点,我都慌得手足无措。」唉!婆婆又忘了带脑子出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自家人后腿。
齐可祯绵软的几句话谦逊有加,让人无法反驳,不好再发脾气。
粘氏当然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张口欲言却不知要说什么,愣在当场显得慌乱。她不自觉地看向随侍在侧的粘虹玉,粘虹玉朝她宽慰的一点头,她顿时又像找到「靠山似的背脊挺直。
「哪里是不懂事,我看这年头也找不出如你一般老练的媳妇,婆婆都没当上家,你就管上事了。」她言下之意是新媳妇真不孝,不把婆母放在眼里,越过婆婆抢权。
粘虹玉的话一出,引来若干女眷的侧目,眸光在齐可祯和粘氏身上溜了一圈。
「表妹谬赞了,这是老太君做的主,表妹若嫁人了便会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齐可祯脸上依然笑得和气,「不过看表妹还不急着找婆家,日日陪伴母亲,想来是舍不得离开了,你表哥说了,过几年给你修座佛堂,让你苑素修行,好为母亲祈福延寿,一全你相伴多年的孝心。」要讲孝道还掰不出理吗?
忽地,有听出话中隐喻的人噗哧一笑,其它人反应虽慢也悟出了话意,捂着嘴窃笑,暗付闻人府的新媳妇真有趣,损人不带脏字,暗指表小姐是嫁不出去的姑娘,眼高于顶,自以为是待价而沽的大家千金,其实早已是乏人问律的明曰黄花。
粘虹玉不嫁不是真孝顺,而是看中闻人府的富贵,厚颜无耻的借着粘氏的缧故赖着不走,给人添了麻烦犹不自知,还妄想把自己当主子看,养了白眼狼是闻人府的不幸。
稍懂内院阴私的女子都笑了,唯独粘氏姑侄还一头霎水,不知道她们究竟在笑什么,只觉面上发热。
「谁……谁说我不嫁了,只是尚未找到好人家,姑母说我吃闻人家的米长大,是府里的千金小姐,不能随随便便的嫁了,至少也要有表哥这样的本事才配得上。」居然要修佛堂让她茹素修行,简直欺人太甚,这女人未免气焰太高了。
齐可祯闻言一笑。「请问你有多少嫁妆?」
她立刻警戒的眯起眼。「什么意思?」
「你无父又无母,寄宿在他人家中,若是有一日出阁了,请问你要从哪个门户出门?」闻人府是不可能为异姓女操办婚事,更遑论花轿抬上门,把她当正经八百的闽女嫁出去。
「我、我当然……这事定有姑母做主,我全无异议。」她故作娇羞的推给粘氏,心里想着:急了吧!怕我抢了你大少奶奶的位置,你以言语激我有何用,我可是有姑母这座大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