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好歹给句话,鸭仔进不进?」这妹子,越大越没分寸了,连她也敢消遣。

「进,就进一万只,你让他雇个工帮帮手。」鸭寮得建起来,以后的鸭量会大增,供不应求。

「一万只……会不会太多了?」越冬管得来吗?

「不多,一、两年后才是鼎盛期。」她必须确保鸭肉质量,不容许其它鸭厂的劣质品流入。

自产自足才能确保不出错,黑心的商贩太多了。

「好吧,听你的,你总是对的……啊!对了,阿娘有了。」朱小春时面露喜色和忧心。

「有了?」什么意思?

一旁的王秀轩浅浅微笑。「她是说你娘有了身孕。」

在朱仲夏之后,李顺娘又怀过两个,皆是男胎,一个在四个月大时滑掉,一个不足七个月早产,没养活,毕竟李顺娘在怀孕时还被朱婆子使唤来使唤去的做事,大冬天的还得用冰水洗一家子的衣服,因此身子撑不住,孩子保不了。

那时朱小蝉的大伯母和三婶根本不分担家务,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落在李顺娘肩上,又要养鸡喂猪,又要下田干活,还得匆匆忙忙从地里赶回家做饭,太过操劳的情况下,身子骨哪好得起来。

在小女儿溺水前,朱大壮就提出分家一事,他不想妻子累殁了,可是朱婆子不同意,抄起扫把打了他一顿,大骂他不孝,一家子快活就不顾老爹老娘的死活,逼他改口。

朱大壮所受的委屈有口难言,后来若不是女儿差点溺亡,他们一家也无法解脱,说不定此时还在看人脸色过活。

「什么,娘她……」怀孕了?!

朱小蝉神情错愕的跌下椅子,心想其实她娘的年纪才三十出头,说是怀孕也不是不可能,虽然和前头的几个孩子年岁差距甚大,不过也不算太意外,她也没老得生不出来。

这么一想,她也冷静了不少,才撑着手刚想起身,顿时哀声一起,她……真闪到腰了。

第七章

「二妞呀!就是自己人才好上手,你怎么就信那些不知底细的外人,也不知道手脚干不干净,要是从中做点什么,你那几间铺子不是白做了,何必便宜外人……」

难道要便宜你?

那才叫养老鼠咬布袋,把米全吃光了。

面无表情的朱小蝉冷视一脸猥琐的中年男子,他身上的衣服料子还算不错,就是有点脏污陈旧,染上油渍。

她坐得端正,玩起腕间的白玉手镯,不发一言地看他想玩什么把戏。

「自家人总不会占你便宜吧!你还小,有些人情世故还不懂,你要乖,听三叔的话,三叔保证你铺子的生意会一天比一天好,让你赚钱如流水,天天坐着数钱……」

朱实穿着自己认为最讲究的衣服,带着老婆、孩子来投靠,他在山北村时就听来过镇上的村民说起,他家侄女是能干的,在柳镇开了一间做吃食的铺子,日进斗金。

当时他就眼馋了,心口发痒地想来分一杯羹,可是他老爹不准,要他安分守己的留在家里种田,别想些有的没的。

只是他爱玩两把,而且越玩越大,根本不想干活,老婆胡氏又一再跟他要钱,还怂恿他跟二哥要,二哥有钱,分给兄弟也是理所当然,他要的也不多,几百两而已。

谁知道二哥一家居然闷不吭声的搬家了,接下来几个月,侄女的烤鸭铺子做得更好了,接二连三开到县城,还雇用了不少伙计打理铺子,什么管事、掌柜的纷纷出来。

他一想不对,怎么天大的好事全让不相干的人占了,他是她三叔,好坏是自己人,叔叔帮侄女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得闲话,他就不信自家人会输给一个外人,铺子赚了银子,当然要拢在自家人手中才安稳。

所以他来了,还把老娘也带来,用意是帮腔,让二哥一家没法拒绝,毕竟一顶不孝的大帽子一扣谁受得了。

「三叔,你到底在说什么,请恕侄女愚昧,一句也没听懂。」她当乌鸦在学人话,聒噪得很。

朱实涎笑着,一点也没有被人刮脸皮的羞意。「怎么会听不懂呢!三叔说得很清楚呀!不就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做得辛苦,所以三叔心疼侄女,特意放下种田的活来帮帮你。」

「喔!是吗?可是我这儿没你能帮上忙的事,三叔的好意二妞心领了,不敢劳烦你,三叔还是回村子里种地,把一年的口粮种得饱满结实再说吧……对了,我阿爹给你的十亩水田还在吧!」

为了填满朱实贪得无餍的胃口,也为了摆脱他黏人的纠缠,朱大壮把女儿买给他的水田分给了老大、老三各十亩,他们这才消停了些,让朱老二家过了几个月安静日子。

可是人是不知足的,得陇望蜀,朱小蝉开铺子赚大钱的消息一在村子传开,朱家这几个人又不平静了,看人钱多眼红,不安分地想动歪脑筋,不劳而获,坐享其成。

「哪会没事好做,随便给个管事、掌柜的做做就成了,三叔不贪你的,就管管钱,不费事的。」一只鸭卖一两,一天五十只……哇!那是多少钱呀!够他赌上好几晚。

随便给个管事、掌柜做做,管钱就好……哈!他还真敢开口。「三叔,你识字吗?」

「咦?」识字?

「你会打算盘吗?」朱小蝉声音很轻软。

「这……」他看过算盘。

「你会记帐吗?」

「……」他脸色有点发绿。

「你知道进货、出货,怎么和人对帐吗?」她想对他客气,可惜有些人给脸不要脸,自取其辱。

「……这很要紧吗?」他只管拿钱,其它一概不理——朱实打的是这主意,要钱不做事。

她故作失望的摇头叹气。「三叔你什么都不会,凭什么当个管事,我连请个搬货的都要求他最起码要识几个字。」

朱实一听,不耐烦的扬高声音。「不就管管事,巡巡铺子嘛!要识字干什么,三叔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我替你管着下面的人,你才有空闲休息休息,不用烦这些琐事。」

「信不过。」她干么请贼来雇铺子。

「你……」他涨红脸,气得不轻。

「三叔的为人谁不晓得,偷鸡摸狗跑第一,喝酒赌钱是全才,无赖耍泼是你的拿手戏,你自个儿说说你干过什么正经事,别说十件,能说出一件我都服你。」她不是她心软的阿爹,还顾及兄弟情分。

「你……你少瞧不起三叔,我、我做过……」他满脸通红,我了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让人瞧得起的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勾当,你从我爹那里要走的十亩水田早被你输掉了,你还拿走他四、五十两去赌,去和猪朋狗友喝个烂醉如泥,你最大的本事是败光别人的银子。」她宁可把钱丢进水里也不养白眼狼。

丑事被揭穿,朱实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大呼小叫,我是你三叔,伦常你懂不懂,我花你几个钱算什么,你本来就该孝敬我,我没把你的铺子当自个儿的就不错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朱小蝉气得不想和他说话,眼神冷得如雪,寒入人心。

「就是嘛!二妞,你随随便便就进帐几百两,给叔叔婶婶花花又如何,反正你也花不完,我们帮你花掉一些也省得贼惦着。」胡氏贼头贼脑的打量屋子里的摆饰,想着要「顺」哪几样回去。

「你就是贼,専门来偷我的钱,我有钱不会自己穿好、吃好吗?干么要分给你,你们有手有脚的,要钱不会自己去赚,我才十二岁都能开起铺子了,你们的岁数是我的好几倍,难道只会坐吃等死,什么也不会做?!」她气极了,口不择言,全然无法冷静。

遇到极品亲戚,圣人也会发疯,完全不讲理的疯子,她这个前心理咨询师也没辙,沟通不了只好放弃。

「哎呀!怎么连我也埋怨上了,真是不知礼数,难怪你三叔要发火了,你爹你娘没教好你,把你教出没大没小的泼辣性子,瞧瞧你这蛮性,以后哪找得到人家嫁。」呼天喊地的胡氏仗着长辈身分把人数落一番,嘲讽她嫁不出去。

李顺娘就坐在朱小蝉身边,一听胡氏挠人心肝的缺德话,已经怀孕的她,放在肚皮上的手都爆青筋了,恼得快气炸。

由于铺子里的鸭子存货不足,此时的朱大壮正往西山村的路上,并不知情三弟一家又上门来闹事,还找到新宅来。

不过朱小蝉也不想他来管这件事,他越管事儿越大,完全失去控制,只要有朱婆子在场,她阿爹从没占过上风,最后只能屈服,一句孝道就把他打趴了,再也开不了口。

「三婶先为青莲妹妹着想吧!我有钱,大不了买一个男人当上门女婿,任打任骂任我使唤,倒是她,摊上三叔那样的父亲,会有人要吗?」人家光听见就怕,逃之夭夭。

「你——什么买男人当上门女婿,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口!」胡氏一回头拍掉女儿手中的焦圈,「吃吃吃,还吃,你是猪来投生吗?没瞧瞧人家说你来着。」

朱实和胡氏的一双儿女一入屋,眼珠子就没安分过的瞟来瞟去,一瞧见摆放在花几上的茶点和水果,朱仲登和朱青莲两人像没见过食物似的,一手拿了好几个,没吃相的全往嘴里塞。

「青莲她娘,我们二妞还小,不急着嫁人,上门女婿说的是气话,你说的那些话还真叫人心寒,终究是人家的长辈,我女儿名声不好,你女儿还能不受累。」真当她家没人了吗?欺上门辱她女儿。李顺娘试图和人讲理,缓和彼此情绪。

胡氏面色不佳的说起风凉话。「我也不想下她面子呀!可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有晚辈数落长辈的吗?把她三叔说得一无是处,二嫂,你要是不会教孩子就交给我来管,打她一顿就乖了。」

想打她女儿,好个没脸没皮的,真是欺人太甚……喔!她的肚子……乖囡,别急,娘不会让人欺负你二姊,你乖一点——李顺娘感觉腹部的宫缩一紧一紧的,令她微疼的白了脸。

「没错,就是要打,二哥不教我来代劳,我是她三叔,打她是教她做人的道理,打不乖就打死为止。」反正不同心,只会坏他好事,打到她怕了,不信她还敢不听话。

要不到好处的朱实心一横,撩起袖子就想挥拳,他才不管什么对错,叔叔打侄女天经地义,谁叫她不敬叔伯,胆大妄为。

「你敢动手试试。」朱小蝉冷着脸将一只茶杯砸在地上,杯子的碎裂声让朱实两口子瑟缩了一下。

人怕横的,横的怕不怕死的,真要狠起来,恶人也会怕三分,年纪虽轻的朱小蝉便有一股慑人气势。

「你……你想吓唬谁,我一拳就能打死你。」朱实嗫嚅着,拳头握着却挥不出去。

「不用一拳,我吆喝一声,我底下有十几人一涌而出,三叔你这掏空的身子能挨上几拳。」看来不使狠,对方还得寸进尺,今日过后她得再买几个丫头、婆子、小厮充当打手才行。

「你敢威胁我?」他面皮由红涨紫。

「你不知道这叫自保吗?人在家中住,祸从天上来,我好好的待在自个儿家中,有人到家里喷粪我还搬张椅子请他坐不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朱实的表情像吞了十只活蛆似的,十分扭曲。「娘,你听听,这是你朱家的好孙女,手上一有银子就六亲不认了,连我这个三叔也敢教训,你说她是不是反了,连我都敢骂。」

说不过小的,他便无耻的搬出老的,用这座山来镇压。

「二妞,你还不跪下,我们朱家还轮不到你来作威作福。」偏心偏到天边的朱婆子口气极恶,一开口就端起祖母威风,当朱小蝉仍是不懂事的黄毛丫头。

朱小蝉勾唇冷笑,「奶奶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是朱老二家,不是供奉祖先牌位,山北村的老朱家,你脚下踩的这块地是我买的,你凭什么叫我跪,要跪也是三叔跪,有谁家的三叔像他这样比贼还狠吗?直接上门抢银子。」

「放肆,有你这样目无尊长的吗?你三叔岂是你能说的,他不过要个事做,你给他间铺子不就得了,还说什么废话,全无晚辈的分寸。」她姓朱,她的银子是朱家的,天经地义。

朱婆子早年还算明理的人,对三个儿子一向公平对待,可是老三朱实越长大,嘴巴也越甜,越会说讨好人的话,朱婆子的心便一天天的偏了,最后是全没底线的溺爱。

等胡氏一进门,她的偏心更厉害,明明有三个儿子她却像只看见一个,有好吃的、好喝的全往他怀里塞,伸手要十文给二十文,怕他冻着怕他饿,什么好的都留给他。

年复一年,她这种行为已经变成偏执,好像不对老么好就是错的,其它儿子不用她照顾也能活得好,她的生活重心全放在三儿子那儿,似乎他才是她年老唯一的依靠。

「我干么养个废物,还是个四肢不动的废物,我的银子就不是银子吗?为什么要白给他,奶奶说得轻松,给间铺子不就得了,那你怎么不给他,你才是他娘,我不是。」幸好不是,阿弥陀佛,要不然她宁可重新去投胎。

「你!」朱婆子被她不敬的话气得手发抖。

担心婆婆气出病的李顺娘连忙扯扯女儿的手。「二妞,少说两句,别惹你奶奶生气。」

「阿娘,咱们一再容忍,有人感激吗?他们只当我们应该逆来顺受,把他们当祖宗看待,我不惹奶奶她就会让我好过吗?从小到大,奶奶没让我吃饱过,我们只能捡三叔家吃剩的剩菜剩饭。」忍耐是有限度的,一味退让非长久之计。

「二妞……」一想到过去吃不饱饭的苦日子,李顺娘鼻头发酸。

「今日在这里说句老实话,三叔三婶没把我们当朱家人看待,我们也不想认你们这门亲,以后没什么事少来往,我家门小,请不来两尊大神。」最好各自为政,各过各的,平常也不用走动。

她多想摆脱老三家这群蝗虫,因为他们,她家从山北村搬到柳镇,可这点距离还不够远,阻止不了他们的肆虐,难不成还要搬到县城,甚至是更远的京城?

朱实一听她近乎绝情的宣言,顿时火冒三丈。「三天不打,上灶揭瓦,你一个丫头片子也敢和我们断绝往来,是谁给你的胆,二哥呢!叫他出来,我要问问他这个家让个丫头做主了吗?」

「不用找我爹,他改变不了我的决定,银子在我手中,我想给谁就给谁,你想要,我偏不给,我宁可施舍给乞丐都好过给啃我血肉的亲三叔。」朱小蝉态度强硬。

「好,好,好,你真好,我的好侄女!」她不给他就拿不到吗?这一屋子女人他还怕谁。

「反了反了,亲侄女忤逆亲叔呀!这天是怎么了,天地颠倒没伦理了吗?小小丫头竟然不认祖宗,这还有天理吗!天哪!快来道雷吧!劈死这个狂妄无状的小丫头——」

胡氏扯着喉头放声大喊,又耍无赖又发癫的想往朱小蝉身上泼脏水抹黑她,叫她名声尽毁。

「省省力吧!三叔三婶,为了防范你们的贼心不改,我把银子全存在钱庄里,你们翻遍屋子也搜不出十两银子,而且房契地契我也寄放他处,你们搜不出半张来的。」她说的是用来唬人的,其实贵重物品她早就藏起来了,就在家中某处。

「你……你真是……」可恶。

朱实夫妻俩见她防得紧,又没法拿到好处,那个气呀,直冲脑门,无处可宣泄的两人看朱小蝉越看越恨,无法得逞的双眼充血发红,脸色凶恶的朝她走近,还把手举高了。

见状,李顺娘以为他们要伤害她,赶紧挺着如今已七、八个月大的肚子挡在女儿面前想要保护她。

推拉之际,不知是谁用力过度,竟把大着肚子的李顺娘推了出去,护着肚子的李顺娘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后腰撞上突出的椅子把手,当下脸白如雪,呻吟出声。

「啊!血——」

偷吃枫糖糕的朱青莲指着李顺娘身下,一滩晕开的水混着血水从她腿间流出,迅速晕成一大片。

「老二家的羊水破了!」经验老道的朱婆子一瞧,她也有些慌了,她只是来给小儿子撑腰,没想闹出人命。

看到漫天血红,朱小蝉仅存的理智线,断了。

「打,给我打出去,用力的打,打死我负责,你们最好开始求神拜佛,保佑我阿娘没事,要是我阿娘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给我阿娘赔命!」

在外头偷听、偷看的伙计、仆佣一听到东家的话,二话不说的抄起手边的东西,管他是扫把还是畚箕,齐齐往朱实夫妻、朱婆子头上背上打去,打得他们抱头鼠窜,骂骂咧咧的边捂头边往外跑,两个小的也挨了好几下。

七活八不活,李顺娘腹中的胎儿有七个月大,快八个月,这一胎能不能活下来尚是未知数,总之极度危险。

那晚,一家人守了一夜,孩子还是没能生下来,大夫来了又走,参汤喝了一碗又一碗,止不住的血不断流出……

「二姊,我要买头花。」

「二姊,我要买木剑。」

正托着腮打盹的朱小蝉突然听见耳边传来的脆甜软音,她打了个哈欠,睁开惺忪秀眸,蒙眬的眸子像蒙上一层淡淡水雾,如漾在水中的月光,流转着珠玉光泽与清亮。

在她面前的是长得一般高,面容肖似的两个娃儿,一个着红、一个穿绿,脸颊肉肉的,红扑扑的,活似画里走下来的年画娃娃,是一对龙凤胎,一男一女,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全哥儿,笑姐儿,你们两个是不是又不听话了,背着娘偷偷跑出去。」瞧这一头汗,一看就知道是顽皮的。

「没有。」

两人很和谐,异口同声。

朱小蝉纤细葱指敲着花几,一下,又一下,很规律。「我要听真话,谁是乖孩子。」

「我,我,我是乖孩子,是哥哥拉着我出去玩雪,他说白白的雪很好玩。」小女孩很伶俐,马上就出卖哥哥。

慢一步的男孩鼓着脸,奶声奶气反驳。「妹妹自己也想玩,我们一起玩,玩雪球。」

这时,一名十五岁左右着浅绿色衣裙的丫头在门口探头看了一下,而后缩着脖子没出声,因为跟丢了小主子很是心虚,也不敢讲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娘呢?」朱小蝉一手一个拉到跟前,取出手绢替弟妹拭汗。

「娘在睡觉,我们很乖,不吵娘。」两个小东西同时把食指往唇上放,做出「嘘」的动作。

当初李顺娘生他们的时候是难产,足足生了两天一夜还生不出来,谁也不晓得肚子里是龙凤胎,只当她这一关是过不去了,凶多吉少,怕是喜事变丧事,得做考虑了。

连找了三个大夫,五个稳婆都说准备办后事吧!

后来王秀轩不知上哪找来告老还乡的老太医,以七七四十九根回心针护住李顺娘心脉,再以三寸长的银针插入她腰椎催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这两个小家伙生下来。

但是这一次的生产伤了李顺娘的根本,身子亏损得很厉害,将近三个月下不了床,又精心调养了一年多才慢慢恢复些,可仍虚得很,做不了重活,最多缝缝衣服。

这段期间朱婆子、朱实等人大概是被当时的情形吓怕了,一步也不敢上门,怕再被朱二妞叫人打他们。

不过狗改不了吃屎,心不正的人是长不出良心的,去年李顺娘、朱大壮回山北村祭祖后,他们似乎又不安分了,蠹蠢欲动,多次有意无意的透露想重修旧好,好几回在门庭若市的铺子前徘徊,想去讨个十两、八两。

「哪里乖了,分明是小坏蛋,二姊明明说过外头冷,容易着凉,你们一溜烟又往外跑,你们说是不是很坏。」她摸摸两双圆润如包子的小手,不算太凉才安心。

孪生兄妹是不足月的早产儿,一出生就有些不好了,头几个月超难照顾的,不是这个发烧,便是那个全身冰凉,一下子上吐下泻,一下子脸色发紫,一下子又喘气喘得急。

李顺娘身子弱,自顾不暇,根本没气力养孩子,小名全哥儿的朱忍冬和笑姐儿朱含笑可说是朱小蝉带大的,她就像他们的娘似的,又要带、又要教,好不容易拉拔到三岁大才好些。

「不坏,不坏,我没着凉。」

「二姊,我乖,听话。」

笑姐儿脑子灵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口齿较流利,身为哥哥的全哥儿则反应慢一些,比较没主见,老被妹妹牵着走,但看得出来他的性子较为敦厚,像憨实的朱大壮,虎头虎脑的,十分有精神。

「又在教孩子了呀!这么喜欢教孩子怎么不自个儿生一个。」爽朗的笑声清脆悦耳。

「阿姊,我还没嫁人。」朱小蝉没好气的瞅着大腹便便的朱小春,杏仁黑的眸子盛满不满。

朱家大姊在去年秋天出嫁了,嫁给西山村的赵越冬,在朱小蝉刻意的安排下,赵越冬经过几年的经验累积后变成养鸭大户,每年要养上数十万的鸭子,全供给「闻香居」做脆皮烤鸭。

朱小蝉的脑子转得快,在烤鸭铺子开了一年后,她觉得鸭心、鸭肝、鸭肠子便宜卖出很可惜,因此她又计划开了两间卤味铺子,和十间烤鸭铺子合起来,共有十二间铺子。

朱家大姊嫁出门的那一天,朱小蝉和爹娘商量好把两间卤味铺子,连同西山村的水塘和那三十亩水田都送给她当陪嫁,把她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直说不想嫁了。

「不是快了,那个人等得两眼欲穿,巴不得你赶紧穿上嫁衣,大红花轿来迎娶。」朱小春手扶后腰,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走得缓慢,她身后是年约五十的婆子,叫陈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