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轩好笑又无奈的抚着妻子柔顺秀发。「好了,别假哭了,让外人听见多难为情,你的面子挂不住。」
「里子都没有了还要面子干什么,要嘛让人说你御妻不严,要嘛让人知道你惧妻、畏妻,把你官老爷的名声弄臭。」她被家暴耶!还不能讨回公道,她要向县太爷告状。
青江县是个僻远小县,位于更北方的一座高山县城,出了山北村走水路一路往北行,光是坐船就坐了半个多月,摇摇晃晃的大船就让朱小蝉吐了十来天,晕船晕得厉害。
后来下了船上岸,她以为终于解脱,可以脚踏实地了,看到宽敞的四轮马车她多快活呀,笑得小嘴都快裂开了。
谁知坐了马车,她才晓得她不只晕船还晕车,虽然中途找了大夫开药不再吐了,可是整天昏昏沉沉,头昏脑胀的比晕车还难受,睡不好,吃不下,人整个消瘦了一大圈。
这可把宠妻、疼妻的王秀轩急坏了,想尽办法要让她好过些,马车内铺上三、四层被褥,以免车轮的转动颠了她,还尽量让马车走慢点,尽挑大路走,避开颠簸小路。
只是这些年的丰衣足食把朱小蝉养娇了,她还是承受不住长途赶路的疲累,打从上了船,坐上马车,她的腰酸背疼就没停过,不时听她有气无力的问着:到了没,到了没……
「是是是,娘子说得是,就让地方老百姓知晓我怕老婆,免得人家巴结我,又送小妾又送美女的贿赂,家有悍妻如有一宝,防狼防虎防小人。」一举多得,少了他不少麻烦。
「还防小人呢!你当我无敌万能娇妻,一女当关,万夫莫敌呀,那些见不得人的破事若敢沾手,小心我阉了你。」她往他腰肉上一掐,表明她是焊妇兼妒妻,他敢当负心汉她就敢让他好看,她离乡背井的跟着他也就把一切都豁出去了。
看到她装出龇牙咧嘴的凶悍样,他反而觉得她可爱的低头一吻。「我还想要儿子呢,哪敢得罪娘子。」
「只想儿子,不要女儿?以后若生了闺女我就告诉她她爹不要她,叫她长大后也不用孝顺她老子了,父女无缘。」他要敢重男轻女,她绝饶不了他,儿子、女儿都是当娘的心头肉。
「调皮。」他笑着拧她鼻尖,眼中满是柔情。
一脸慵懒的朱小蝉将两手圈住他颈子,将身子偎向他怀中。「你给个准话,到底还有多久?」
闻言,他怔了一下,苦笑。「说实在话,我也不清楚,当初住我隔壁的考生自称来自青江县,我看他人品谈吐都不错,便随口问了一句青江县好不好,他满脸怀念的说是个好地方,因此授官时我想都不想就选了青江县,那时众人看我的眼神很是古怪。」
他哪晓得这么远,像是走不到尽头。
「那你说说我们还要走几天,不会一辈子都到不了吧。」望尽天涯路,茫茫无尽头。
王秀轩被她傻气的话逗笑了。「前两天我问过,大概再三到五日吧,若是你不怕累就赶一赶,两、三日内也能到达。」
要不是她太娇气,这里酸、那里疼的,他们早到了。
挪了挪身子挑个好躺的位置往他臂弯钻,她幽然的叹了口气。「那就赶吧,长痛不如短痛,早知道这么累人我就同意你娘的提议,让你纳了文家表妹,让你们累死累活的赶路,像条老狗似的喘息。」
原本王夫人想借着侄女刁难媳妇,借口父母在,长媳得留下来侍孝,由儿子带妾室到任上伺候衣食起居。朱小蝉是新妇又如何,她是婆婆,婆婆管媳妇天经地义。
但是谁理她,不用王秀轩夫妻拒绝,脸一沉的王至诚当下驳回,还明白的表示王家不是客店,非王家人要自觉点,不要留着不走,别等人赶就难看了,最后连亲戚也做不得。
文婉贞的脸皮也忒厚的,人家都说出这样的话了还赖着不走,不时对着王秀轩露出倾慕眼光,还总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好似她自愿为妾是他天大的福气,他不收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是以为了怕节外生枝,早做好准备的小夫妻未等到第三天,他们第二天晚上就偷偷溜了,先到朱老二家告别兼回门,天一亮便在渡口搭船,从此天空任鸟飞的离巢。
可想而知王夫人气得有多深,他们才一下船就收到二十几封家书,由驿站快马送信,听说还累死了几匹马,不过他们一封也没拆开,在上马车前又托驿站寄回。
他俩的意思很明了,她气她的,小两口照样乐得逍遥,天高地阔,任君翱翔,老人家就少自寻烦恼,两地相隔遥远,她想管也管不了,还是心平气和的过她的安稳日子。
「又说胡话,刚才那一下没打疼你是吧!」王秀轩冷着脸,假意要再执行夫权,教训恶妻。
看他很辛苦的装出训妻的样子,朱小蝉噗嗤一声笑出声。「好了,不闹你了,我知道你对我心意,此情不渝,我就再忍一忍吧,总会好起来的,以前在棉田跑来跑去不也健壮如牛,半点事也没有。」
「健壮如牛的是你爹,你在田边指手划脚,棉花种得起来,岳父他居功甚伟。」那时种田、除草、播种几乎是别人代劳,她最多拿了本农民书指称几月开花,几月收棉,虫害要如何预防。
「喂!你别揭我底嘛!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没了颜面,你面子上就好看吗?」她就嘴上功夫厉害又怎么着,那一大片棉田还不是被她整治出来了,还是当地百姓的主要收入呢。
看着她的小脸失去原有的红润,变得苍白憔悴,王秀轩心疼的抚抚她眼眶下方的暗影,「睡一下吧,尽量把心情放松,我们就快到地头了,一切会如我们所愿的好起来。」
「嗯,你抱着我,闻着你的味道我比较好入睡,阿轩,我跟着你,你到哪去我就去哪里,你不要丢下我。」她微闭上眼,小手始终不放的握住他厚实手心,紧紧的。
「好,天上人间,我们都会在一起,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生同衾,死同穴,生死不离。他在心里承诺着。
前方的路越走越狭隘,马车也因为路况不佳而左右摇晃,王秀轩面上泛着温柔的凝视睡得不平稳的妻子,双臂环抱着她细腰,抱在怀中不放开,以自己的身体为屏障减缓车行的颠簸,让她睡着的眉心能松开。
走走停停的赶了几天路,总算进入青江县县境,青江县幅员辽阔,但人口比想像中稀少,境内几乎是高山丘陵少有平原,因此无地可耕种,大多数的青壮男子都选择到外地打工。
虽是进了青江县境,但离县城其实还远得很,大约要半日路程,这几日半睡半醒的朱小蝉大概是知道快到目的地,原本萎靡的精神突然振奋了许多,晕车的情形大为改善。
既然近在眼前,那就不必急着赶路了。
为了让妻子有气力应付接下来的事,王秀轩他们便以游玩的心态半走半休息的看看青江县的景致,同时探访风土人文,了解一下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靠什么维生,百姓的生活过得如何,一个地方官能做什么。
但是他们稍微逛了一逛,越逛越心凉,也对未来越不确定,未来几年真要定居在此处吗?
「这里是青江县?」朱小蝉问得有几分怀疑。
王秀轩很是迟疑地扶着发疼的额头。「我想是的。」
「山明水秀,寻秘探幽的好地方?」山,嗯!很高,水,从山壁间涧出,一踏入山里绝对会迷路,的确是耐人寻味的秘境,人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有山有水,还算不错,记不记得你七岁时背着小箩筐到山上摘野菜、摘香菇,设陷阱捕山鸡、野兔?」只要有一条活路走,百姓们就能走出属于他们的康庄大道。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她很想瞪人却没力气。「你要我上山挖人参,采灵芝,捉雪蛤贴补家用吗?这座大山看起来有很多宝物。
听妻子说起反话的埋怨,王秀轩笑开了。「为夫还没穷到养不起妻子。」
「你瞧这地方看来像什么?」她指着荒凉的一片,草木不兴所以黄沙居多,两旁的树木枯黄。
现在才入夏,还不到秋天。
「什么?」
「穷乡僻壤。」她的第一印象。
「……」很贴切的形容。
「你知道下一句要接什么吗?」她可以肯定这里的日子很难过。
他笑而不答。
「是穷乡僻壤出刁民,王大人,你真挑了个好地头。」他运气真差,一当官就走霉运。
「也不一定是刁民,说不定是和睦热情的良民,人要往好的一面去想。」既然不能再糟了,那就顺其自然。
朱小蝉不想打击丈夫,但是……
「这一路走来你有看到几个和我们打招呼的人?个个面无笑容,没点朝气,眼神漠然得好像我们是路边一棵快枯死的老树,不值得多看一眼。」
冷漠,他们根本不与人打交道。
「会好的,要有信心,你靠着几粒棉籽就能种出一片棉田,眼前的情形还不到绝望的地步。」他相信只要用心,石头也能变黄金,路是人走出来的。
她一脸惊恐的瞠大眼。「你不会想指望我吧!」
看她错愕的表情,他先是不解,而后了然的失笑,牵起她微凉小手。「娘子,你想多了。」
「你保证不算计我?」她觉得自己像块肥肉。
王秀轩顿了一下,面色讪然。「官是我在当的,与你何关,在我辖内的百姓我会自己顾全,给他们一口饭吃。」
「你不把我扯进这个看不见底的漩涡里最好,这几年我要当个闲时看书,睡卧花间的清雅夫人,凡事不操心,前几年太累了,我得休息休息。」她规划着美好的蓝图。
赚钱太累?她明明乐在其中。「好。」
朱小蝉一听他的承诺,乐得露出八颗雪白贝齿,好不愉快的依偎丈夫怀中。
只是,她能允许自己不劳碌吗?
此时的朱小蝉因为又坐车又坐船,身心倶疲,累得什么都不想动,放任自个儿有怠惰之心,可是等她缓过气来,发现处处要用到银子的时候,怕是那股和银子誓不两立的冲劲又起来,谁来阻拦都不行。
「咦!田里蔫蔫的作物是什么?」有点眼熟。
王秀轩眯起眼眺望远处的田地。「是小麦。」
「小麦?」她惊讶万分。
「大概是少数能种活的作物。」这里地太旱了,土壤不肥,砾石多过黄土,水量不足。
「你在说笑吧,那是麦子?怎么比去了稻谷的白米还干瘪,你是不是看走眼了。」麦子扁成这样哪辗得出粉。
「没错,是小麦。」他再一次肯定。
朱小蝉愕然,久久不语……「青江县真的很穷。」
「穷不穷我不晓得,还得再瞧瞧。」也许城里当地的百姓有别的谋生法,人不会任自己陷入绝境。
她已经不抱希望了。「辛苦了,王大人。」
「不辛苦,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同甘共苦。」他相信有妻子在一旁支持,他们没有做不起来的事。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我不要。」她大声的说。
王秀轩笑着将妻子拥入怀中。「我们先到县衙再说,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糟,全是庸人自扰。」
鬼话能信吗?她第一个请张天师来斩妖除魔,收服恶鬼。
两人是走着进城门,后头跟着小厮、丫头、几个腿脚利索的婆子,马车载着行囊,一行人缓步进入城中心。
城里的情形比城外好多了,还有商业往来及市集交易,说起来还算是热闹,几个孩子在街道上跑来跑去,玩着草编蚱蜢,至少有几张面容是带着笑的,并未刁难外地人。
只是一行人看到破烂的县衙大门时,傻眼是在所难免的,还有一只看似刚生过小羊的母羊正滴着乳汁,被丢弃在县衙门口。
这时代的人不喝羊乳,他们觉得腥,难以入口,殊不知羊奶最滋补,养颜又养胃,对气喘极有疗效。
「这……」也未免太惨了,掉了漆的门居然还破成这样。
朱小蝉不是吓到,而是惊悚,前任县令是怎么管理的,能让代表朝廷的官府败坏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走走走,不能站在这里,这几天会有县太爷来上任,你们走远点,不要挡路。」穿着邋遢的衙役出来赶人。
「我们是……」王秀轩正想说自己就是要来上任的县太爷,可是他话还没说完,手上已多了一条绳子。
「这只羊是你们的吧!又干又痩没三两肉,牵走牵走,不要来捣乱,拉了羊屎在门口就罚你们银子。」没肉的羊吃了也嗑牙,又刚生过小羊,一定腥得很,宰了也麻烦。
看着丈夫牵了只羊站在大街上,朱小蝉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他好生无奈,大感尴尬。
「阿轩,我们当养羊大户也不错,把羊养肥了肉能卖,羊皮能做羊毛大衣、羊皮靴、羊皮筏、羊皮帽,羊毛煮烂了再晒干能捻成线,织成暖和的毛衣,羊奶加工变成奶粉,热水冲泡即可饮用……」羊的一身用处甚大,连羊角都能制成手工艺品贩卖,羊骨煮熟了曝晒几天再敲碎磨成粉,是很好的磷粉,与草料混和是饲料,撒在田里是磷肥。
虽然听不懂什么是毛衣,什么是加工成奶粉,可是看到她神采奕奕的说起赚钱大计,王秀轩的心窝暖起来,眼神如妻子一般的明亮,笑睨她比谁都耀眼的明媚娇颜。
「啊!我怎么又想闷头赚大钱了,你肯定又要笑我小财迷了。」她懊恼自己太热衷于攒金赚银,才说要当闲散夫人的,立时就忘了。
王秀轩眼露柔情的轻抚妻子嫩白如玉的面颊。「我很喜欢这样的小财迷,你比前几日有精神多了。」
她微羞的轻吐丁香舌。「就你会赞我,不嫌我市侩,满身铜臭,你呀!中了我的情蛊,这辈子只能死心塌地的守着我。」
「我愿意。」为她中蛊,心甘情愿。
她吃吃的笑着,满眼的感动。「你说我们要一直站在县衙门口吗?人来人往像是傻子。」
他把眉一挑,轻勾唇角。「把咱们的羊顾好,这可是你的生财本钱,待为夫前去敲打敲打衙役。」
朱小蝉怔了怔,她手里牵着绳子,母羊朝她咩咩叫,叫得好不凄楚,让她很……闷啊。
「喂!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刚才的衙役很不耐烦,语气带着三分嫌弃,认为他没事找事做。
「我是新上任的知县。」王秀轩面如温玉,润泽生辉。
「你是县太爷……」他愣了一下,但是……「哈哈——别逗了,哪有这么年幼的县太爷,你年纪看起来比我家小儿大不了多少……」
一张就任的公文往衙役面前一晃,他笑声戛然而止。
「你……你真是县太爷?」
「我是县太爷。」他不厌烦的重申自己的身分。
「啊!县太爷来了,县太爷来了,大家快出来迎接县太爷,我们青江县终于有县太爷了,等了三年多了……」
三年多?王秀轩眼皮一抽,有着不太好的预感。
县衙内涌出若干人影,看他们身上穿的陈旧衣物,有些洗得泛白了,他心里顿时飘来一片乌云,涌现不祥,而那片乌云在慢慢扩大,有点沉的往他心头压,重得让人很心寒。
穷乡僻壤出刁民。
其实不然。
青江县虽然穷了点,但民风纯朴,少有争乱,百姓们之所以少有笑容是因为饿的,因为饿得说不出话来,因此也少了热情,少说点话能保存体力,多活几日。
穷,真的很穷,王秀轩没见过比青江县更穷的地方,上一任知县便是被青江县的穷给吓跑的,干不到三个月便不知所踪了,留下空荡荡无人主事的县衙。
这一走就是快四年了,还没一个官员肯到青江县上任,他们一听是穷县便打退堂鼓,不是告病请辞便是想办法调任,县官的空职一直悬着,直到某个自告奋勇的傻瓜。
抚着额的王秀轩头痛不已,苦笑的看着历年来的账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青江县辖内有十三个乡镇,四十三座村落,人口上万,可每年的税收不到一千两。
而这还不包括上缴朝廷的税金,零零总总扣一扣,能用在县衙的银两最多不超过二百两,还得发给县衙内做事的人薪饷、补贴。
重要的是,县内的三座粮仓是空的,若有重大灾情发生,青江县饿死的百姓将会不计其数。
「成主簿,你说说县衙内还剩下多少银子能支使?」他总得知晓青江县到底有多穷。
成主簿是名痩小的中年男子,年约四十岁。「启禀大人,还有五十两,不过……」
「不过什么?」还真不错,能有剩余,不过这一年才过了一半,另外半年的开销要从何取得?
税收分春税和秋税,青江县缴的是秋税,每年秋天一收成后,便卖了粮食缴税,然后缴交国库再拨款下来。
县衙大概会在年前收到朝廷拨下的银两,皇上的美意是底下的官员和百姓过个好年,有钱好办事。
可是收来的税金就那么多,发下的肯定更少,别说铺桥造路,造福乡里,光是县衙的嚼用就不够用。
「这个月的银钱还没发下,不少人等着这笔银子。」从典史、主簿、捕快到衙役,甚至厨房的烧柴丫头,整个县衙上上下下不多不少二十五名,包含打杂工的杂役。
其实县衙还欠缺一些人手,但青江县实在太穷了,又少有重大刑案和天然灾情,所以遇缺不补,目前资历最浅的也有五、六年,混着混着过日子。
王秀轩的感慨含在喉头,面上不显。「你只管报上实际数目,其它我再来琢磨,不会拖欠你们。」
「不足二十两。」他硬着头皮说起。
「啊!」他啊了一声。
本朝县官的俸银一年约一百二十两左右,白米四石,衣着、用度琐碎开支自行处理,除了收点孝敬再无收入,但糟的是这笔俸银别想等朝廷发,大多是由县衙收入自个儿扣除,若有不足便有办事不力之嫌,因此也没人敢向朝廷要,算是心照不宣的事。
换言之,他接下来的几个月是做白工,得了个官名却是入不敷出的穷酸县官,若想改变现状就得另谋财源。
「大……大人,你没事吧!」成主簿面色惶惶,忧心年轻的县太爷承受不了,上任没几日又要走了。
没了主心骨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呀!日子越过越糟,糟到他们已经不敢期待能变好,只要别再更糟。
王秀轩力求镇定,不让苦笑显露于脸上。「本县百姓以何维生?可有特殊生产,像是产玉石或是岩盐。」
高山通常蕴含着未曾开采的宝物,只是民识闭塞,不知站在宝山上。
「未曾听闻,青江县的地层贫瘠,早年朝廷也派人来探勘过,但一无所获。」
缺水还导致土地干枯,难以种植。
「没想过种些旱作吗?我看山腰以下至山脚这块可以开辟成梯田,不能种稻也能栽些蔬果,或者改辟为菜园。」山上多雾,很适合茶树的生长,茶叶也能成为地方特产。
他想得很理想,充满抱负,却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大人,我们县里没钱呀!要雇人开垦需要银子,买树种也是一笔很大的款项,而且茶树一种下不能马上采收,起码要三年以上才能开采茶叶,而且这几年的茶农要吃喝什么,他们是完全没有进项,只能守着不能吃的茶叶。」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
听着成主簿越说越绝望,王秀轩的耳朵嗡嗡作响,他觉得前路难行。「没有解决方案吗?」他忍不住喃喃自语。
「大人,你说什么?」这位县太爷看来很沉稳,至今尚未被穷困的财政吓走,应该会留下来……吧?
他挥着手,努力压下心中的无奈。「没什么,本官在想着如何增广财源,这个月的薪饷过几日再发下去,本官想想办法怎么赚钱……」
赚钱的事他不在行,恐怕还得劳烦小财迷夫人。
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坐困愁城。成主簿在心里嘀咕,并未宣之于口。「是的,大人。」
「不用担心,会变好的。」他这话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自我安慰。
原本也想要有一番作为的,以己所能为地方上做点贡献,不敢说留下千古贤名,至少无愧于心,他一直认为只要肯用心付出,回收的成果就会是甜美的,起码受人尊重。
可是说得容易,做得困难,等到真正接手了才知道自己还是太稚嫩了,全没考虑到现实面。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万事起头难,他就边做边学着吧!人总要遇到了才会成长,这也是他的课业。
「大人,县衙内的官舍早已老旧不堪,一下雨还会漏水,那修葺的银子……」
他很不想开口,可住在后头小院里的同僚抱怨连连,巴望着他能开这个口好让大家好过些。
屋子里潮湿发霉,人住久了容易生病。
一咬牙,王秀轩做了个挥手的动作。「先搁下,等变天了再说,叫大家多忍耐一段时日。」
一下了堂,王秀轩急忙奔回后院,难得一回的长吁短叹,神情疲惫的抱着妻子大叹无银真痛苦。
「怎么会很难?」
这句「不食人间烟火」的话一出,朱小蝉很无辜的得到一记瞪眼,认为她说得太轻松,不晓得为官者的难处。
但是看看她的四周,前堂和内室是截然不同的景致,对比公堂里的萧条和陈败,发霉的腐臭味,女眷所在的院子可说是鸟语花香,富丽堂皇,处处充斥着温暖的阳光。
主要是县官夫人有银子,而且她敢花钱,大手大脚的撒金角银角,为求能过得舒适,她把屋子布置得有如柳镇的家里,有晒过太阳厚厚的被褥,全套花梨木家具,生气盎然的小盆栽,博古架上摆满收集来的小玩物,她还让人挖了冰窖想存点冰,等热得受不了的时候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