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啦!我是说没什么好气的,反正我的银子还在嘛!其他身外之物再买就有。”
她很宝贝的拉起袖子擦拭桐漆匣子上的脏污,当命似的抱在怀里,好像走失的孩子又回到娘的怀抱,让牟长嵩看得很不是滋味。
“包括我送你的玉石摆饰?”这话有点酸。
“呃,这个……”她眼神闪烁地看向旁边,有些掩盖真相意味的将笑弥勒佛纸镇放回原来的位置。“反正没摔坏嘛,清水一洗又洁净如新,翡翠遭难才会更有内涵,内含光华。”
“银子也摔不坏,拿过来我多摔几回。”看能不能摔出金山银山,把她乐得嘴都阖不拢。
“不行,不行,不许动我的银子,我攒了好久才这么一点,你少打主意。”成语雁抱得很紧,怕他来抢。
“小守财奴。”这种德性。
她理直气壮一回。“我穷嘛!没看过大钱。”
她爹娘还在世时,手头最多二十几两,那对三两银子就能花一年的乡下泥腿子来说,已经是顶天的富有了。
如今到了城里才知道钱不禁用,随便一块石头要三、五两银子才买得到,还不一定能回本,惨得连饭都吃不上,得靠着行乞过日子。
看她一副“我就是穷酸”的模样,想气气不起来的牟长嵩连人带匣子的抱住,在她纤颈上一咬。“你就不担心她找上我娘,两人连手迫害你,逼你远走他乡?”
她一脸“你在说笑话”的神情。“不是有你吗?我只是一个一棍子敲下就不吭气的丫头,这种事当然由你出面摆平,我位卑言轻,在你背后递递茶,捶捶肩就好。”她还能跟夫人斗吗?
别说笑了,人家只需动动一根小指头就能把她捏碎了,她逞什么能、斗什么气,丫头很不值钱,夫人提手就卖了,她还不能不走,只能小包袱一卷再度成为别人买卖的“牲口”。
而他不一样,他是主子,有一言九鼎的魄力,他一句话胜过她说百句,谁敢在虎口拔须。
牟长嵩忽地无语,静静地看了她老半天,若有所思。“原来我看错你了,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什么?”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流云阁里很多摆设都被砸坏了,负责扔的唐府丫头根本不晓得原物摆在哪里,随便乱放一通,勤勉的小工蜂青禾一一摆回原处,再用她学得歪七扭八的字记下损坏物品,又忙着偷看语雁姊姊和主子卿卿我我。
其实她很高兴,有主子罩着,她和语雁姊姊都能横着走,不怕什么唐小姐、李小姐来鸠占鹊巢。
“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我身上一推,我来当坏人,而你很无辜,只是受牵连的,要怪怪不到你头上。”像乌龟一样一遇到危险就往龟壳里缩,等没事了再探出头。
“是这样吗?”她真的没想过。
成语雁心思单纯,没往深处想,她觉得自己不聪明,就不逞强做聪明人的事,拉别人后腿,把解决不了的事丢给聪明人去处理,她不用苦恼,别人也不必为要替她收拾烂摊子而烦心。
何况他说他要娶她,那不是一年多以后的事,还没到火烧眉毛的地步,她有什么好烦恼的,是他娶不成她,又不是她不嫁,想娶的人当然要多费点心,扫除一切杂音。
不聪明的聪明人,说的就是成语雁这种老撞大运的好运人,她不用去计较就有人替她计较,还不走运吗?
不过牟长嵩这老是算计他人的滑头不知道有没有被阴的感觉,狡猾成性的他有用不完的损人阴招,可是一遇到成语雁,他像是鬼挡墙似的,怎么也过不去。
“大爷,夫人请你过去一趟。”站在门口的洗玉低声一唤,努力控制双眼不往里头瞧。
她面上平静,心里狰狞,内心深处大声地喊着: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
成语雁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小丫头,凭什么让主子对她另眼相待,独占宠爱洗玉心底很怨恨,恶毒的想着,让她一去不回吧!祸害不除,谁也得不到安宁。
“还有语雁妹妹。”看她还能再笑着吗!
牟夫人唐氏约四十岁左右,发丝依然浓密乌黑,面上的细纹也不多,浅浅几条,乍然一看像是谁家的年轻奶奶,脸盘略圆,下巴肉多,和和气气地带着笑,平和宁静。
因为吃斋念佛的缘故,她身上有股长期在佛前焚香的檀香味,她穿着青色百菊纹袄子,手里拿着一串紫色雕经文芙蓉种翡翠佛珠,念一遍经文转一颗佛珠。
当牟长嵩带着成语雁来到素心院时,两人看到一副柔弱样的唐若嫣正低声抽泣的趴在唐氏腿上,眼眶红得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唐氏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
这不像婆媳,是母女吧!
叫人意外的是,牟琬琰也在,她看见走进来的两个人,又眨眼又嘟嘴的表示她两不相帮,只是来看热闹的,一边是相识多年的亲表姊,一边是大哥和她不讨厌的丫头,她帮谁都不对,只能做壁上观。
“听说你为了个丫头把嫣儿赶出来,还把她弄哭了。”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我说过梨花院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得擅自入住,但是有人总是听不懂人话,非要试上一试才肯罢休。”
“就连我点头也不行?”她好歹是他的娘,为他做点小事也是为他好,没有当娘的会害了自个的儿子。
“没人怂恿您,您会突然想起我院子里空屋多?”他语带嘲意,点出某人用意不正,为自身私心利用老人家的疼惜,把别人当成达到目的的踏脚石。
唐氏面上一僵,轻咳了几声。“小两口也别闹别扭了,早早把事儿办了吧!娘想抱孙子了。”
“二弟房里小妾多,叫他多生几个,包管您两手不够抱。”想要孙子不愁没人生,府里有个卖力的。
闻言牟琬琰噗哧一笑,但是表姊幽幽的眼神一瞟,她又赶紧止住笑,正襟危坐。
“娘说的是你的孩子,身为长子要做弟妹的榜样,赶快成亲生子,为牟府开枝散叶。”这才对得起牟府的列祖列宗。
“娘,您问过佛祖了吗?”牟长嵩突如其来一问。
“问佛祖……什么意思?”
“您天天求神拜佛的,祂为什么不送您一个孙子,因为您不够虔诚吗?”神仙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胡说,不可拿神明开玩笑。”这孩子真是胡来。
他狡猾地呵笑。“神明都办不到的事,娘怎能指望我呢!何况我不是不成亲,而是时候未到。”
“你若和嫣儿成亲,早就水到渠成了,偏你不点头。”
“我和表妹有各自的姻缘,她看上哪家的儿郎,我送上十副翡翠头面给她添妆。”
“表哥……”唐若嫣娇声地抬眸呼唤,泪眼婆娑。
牟长嵩视若无睹地顺道提起四个玉的婚事。“娘,您就看着办吧,挑几个还算顺眼的给她们凑成对,省得给我找事做。”
“你真的一个也不留?”唐氏的心思一下子被儿子转走了,忘了要为侄女的亲事做主。
“留什么,留着恨我吗?老大不让嫁,她们可恨着呢!”不向着自己人偏向外,留她们有何用。
牟长嵩原本就有意让掬玉、洗玉几个嫁做人妇,唐若嫣强入流云阁一事,更令他想早点把事办好,她们并未尽到本分阻止,反而喜孜孜地引着外人入内,这种叛主的行径不能饶恕,她们显然在排除异己。
“可是……”她好像忘了什么事。
“娘,再过几日您不是要上慈云山礼佛,我让人给您安排安排,您多住些时日也无妨。”一年半载不嫌长,佛祖会喜欢一心向佛的信众相伴左右。
“嗳!多准备些香油钱,我给佛祖塑金身……”一提起礼佛之事,唐氏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上面了。
“好,娘,那我先走了,您这几日要焚香静心,孩儿就不打扰您了,您还有经文未念吧!佛祖正看着您呢,之后表妹待在府里也没人招呼,我让人送她回去。”
咦!就这样?从素心院离开,成语雁表情呆滞,她不敢相信她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居然全须全尾的全身而退,就连唐若嫣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打包送回唐府去了。
夫人也没有想象中可怕,不过是一名和气的妇人。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牟长嵩笑眸一闪一闪的。
“啊?”她还没回过神,两眼茫然。
“因为你和我娘一样都很傻,非常好骗。”三、两句话就能耍得她们团团转,信以为真。
她一听,粉腮轻鼓,圆乎乎的杏目一瞪。“我不傻,我只是不喜欢想太多……”
“好,你不傻,我的小雁儿是有点傻的小蚯蚓。”一说完,他哈哈大笑,因为蚯蚓——无脑。
三月二十三日,桃花山庄。
过了年,一切万象更新,又是一番新气象。
三月出生的成语雁满了十四岁,小巧的脸蛋又更好看了,粉嫩的桃腮、嫣红小口、清亮的水眸更加明媚动人,宛如那最上等的水玉镶在白玉盒里,水亮水亮地透着灵性。
在回雁园过了热热闹闹的生辰后,很快地迎来诚王特意举办的赌石大赛,她跟着牟长嵩也来开开眼界。
此次的赛事一共有一万多人参加,以十人一组进行淘汰赛,一轮一轮地往上比,千人中择百,百人中又挑十,去芜存菁,包含牟长嵩和卫氏父子等在内直接晋级的赌石行家,最后仅有十人进入总决赛,由主办者提供五百块石料让他们选择。
“算完了没?”这小钱奴。
“你不要打岔,我本来快算出来了,可是你这一喊,我又全乱掉了。”可恶,这些银子为什么不是她的。
参赛者缴一百两报名费,一万多人就有百万两银子,扣去住宿、茶水之类的杂支,可净赚六、七十万。
而这些还不算选石费用,赢的人虽然挑走了水头佳的玉石,但挑剩下的玉石也有不少上品,打磨成饰品或以原石出售,这又是一笔令人眼红的收入,诚王赚很多呀!
“用不着去计数,你是数不完的,明面上的赌盘一清二楚,可是真正获利甚丰的是私下开的暗盘,若是有人刻意操纵输赢,那么来往的金钱更是庞大,多到你无法去数。”
牟长嵩言笑晏晏,彷佛沉醉在满园的桃花里,闻着阵阵飘送的桃花香,甚为陶醉。
“什么,诚王这么黑心,想把银子都赚光?”他也不怕胀死,一个肚子只能装那么多的东西,多了就会爆开。
“别嘟嘴,难看。你是怕他把银子都吞了,连半点渣渣也不留给你?”她这囤粮过冬的毛病到底是如何养成?见到银子就捡,捡了就攒着,一毛不拔的守着,一打开匣子数银子便眉开眼笑,少了一文钱就哭丧着脸,十成十是某种动物的嘴脸,有拾栗子藏起来的习性。
这话说到她心坎里,成语雁有找到知己的小哀怨。“他这般贪心,别人不会感到奇怪吗?”贪得太明显了,根本就是把银子往他屋里搬。
他轻轻一笑,笑得轻蔑。“众人的眼中只瞧得见最后胜出的奖赏,到了像我这样的行家,我们看重的不是银两,而是由朝廷承认的‘天下第一赌’牌匾,它代表着在赌石界崇高无上的地位,这是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的尊荣。”
留名更胜于千两万两,何况是名利双收。
诚王不笨,他先放出万两黄金的重利,折合白银约二十万两,利用赌徒想发财的心态转移视线,让众人看不到赌石背后所带来的惊人利润,眼中只剩下赢和赌金。
财富眩人目,能像牟长嵩这般清醒的人并不多,他已经够有钱了,不需要锦上添花,因此才能看透此次赛事的本质,并未和大家一起陷入疯狂,犹仍冷眸笑看天下,百醉唯他独醒。
“这是玉城最大玉石行的东家牟老板吧幸会幸会,本王诚挚欢迎你前来共襄盛举。”原来牟长嵩长得如此出色,清逸飘然,玉树临风,炯炯有神的双目似能洞烛世情。
依惯例,在开赛前,主办者会特意来见见各位参赛者,别有用心的诚王也不例外,他特地一会玉城的传奇人物,看看是否有三头六臂,才能屡创佳绩,在赌石中脱颖而出。
不过在看过之后,他觉得此人比他想象中更危险,更不好对付,想要得到牟府的玉脉更要精心布局,步步留神,他绝不是池中之鱼,光看他深不见底的黑瞳便知他有鸿鹄之志,不是能轻易掌控的赌徒。
“不敢当,王爷忒谦了,草民只是爱好赌石的庸人,王爷仁厚,草民岂能不来。”帖子都下了,谁敢不从。
王爷亲下的玉帖,独一份,若有半句不对,恐怕上门的是大批官兵。
他不来也得来,高高在上的亲王可不会接受平民百姓的拒绝,王爷看得起你是你的荣幸,该诚惶诚恐的磕头谢恩。
“说得好,本王爱听,果然玉城出能人,本王敬你一杯,祝你有不俗的表现。”商人狡猾,专挑好听话说,一句“仁厚”就替他戴上高帽,防得滴水不漏。
王爷敬的酒谁敢不喝,除非不想活了。
诚王身后的妙龄女子端着放了玉杯的银盘走上前,眼神勾人地将银盘上呈,诚王左右两侧相伴的不是宫中太监,而是笑得无比得意的卫氏父子。
“多谢王爷赏赐。”他端起杯,一口饮尽,半滴不留。
酒一入喉,牟长嵩立刻暗喊了声糟,酒中有股很淡很淡、几乎品尝不出的涩味滑过喉间。
没想到他们为了赢,居然连这么下作的手段也使得出来。
牟长嵩不动声色的握住成语雁的手,将她挡在身体后头,不让她沾半口酒。
“好酒量,本王佩服,希望你等会也有令人赞叹的成绩。”诚王话中有话的猖狂一笑。
他拱手一揖,“草民尽量不让王爷失望。”
“好,好,哈——哈——”诚王大笑地走开。
临走前,卫正意味深长的看了牟长嵩一眼,而卫玉清则眼露嘲意,勾起的唇角十分狂肆。
等人走远后,成语雁才一脸焦急的追问:“怎么了?你的手心忽然很冷。”
他苦笑,勉强走回大会为他设置的棚子,待四下无人时才小声的说道:“他们在酒里下药。”
“什么,下药”她惊呼。
“小雁子,别太大声,引起别人的注意就不好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身有异状,进而惹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看他脸色微微泛白,成语雁眼眶都红了。“你要不要紧,我叫丁管事悄悄找大夫来替你瞧瞧。”
他摇着头,笑得云淡风轻。“他们不会让我在赛事上死去,下的应该是会影响赌石的药物。”
“太卑鄙了,居然使出不入流的手段,好歹他也是个王爷,这般无耻的事也做得出来。”她忿然的握起小粉拳,想往诚王鼻头挥上一拳,把他打成猪头。
“呵呵,王爷也缺钱。”他缺军饷和粮草,百万两白银仅能供十万军队半年所需,他需要更多的财力支持,最好是源源不绝、取之不竭的,譬如牟府在玉石界的地位和财富,以及绵延不断的玉脉。
牟长嵩的目光转沉,面色冷得似万丈寒潭。
“你真的没事吗?不用找个大夫看看。”成语雁眼露担心的紧握厚实大手,内心相当不安。
他低笑,却有些无奈。“没事,只是视线越来越模糊了,眼前被一片白雾蒙住了似的……”
“啊!你……你看不见了?”她捂着嘴,差点呜咽出声。
“不是完全看不见,至少能瞧见走动的黑影,我想他们下的药量并不多,纯粹想让我无法顺利赌石罢了。”应该是暂时性的,赛后自会恢复正常,只是让他在赌石界名气大伤。
识不出好玉的算什么行家,他会成为众所耻笑的对象,所采的石料乏人问津,因为他失去信誉了,没人相信他的能力,骗子所出的玉石定然掺假,谁还敢上玉石行光顾。
诚王使的便是这一招连环计,什么都不用做便可坐收渔翁之利,牟府倒了,诚王便能趁人之危压低价格,再以权势压迫,他不让出玉脉开采权都不行。
“那你不是要退赛?”看不到石料就挑不出好石,光凭手感是没法确切辨石的,他未赌已先输了。
“退赛?”牟长嵩笑声沉闷的从胸腔发出,双手摸索着抚向她水嫩的小脸。“他们好不容易布下这个局,岂能容我退出。”
“你还要参加?”他太逞强了,瞎子哪赢得了明眼人,即使只是半瞎。
“是。”他有非赌不可的理由。
“可是你会输。”这是必然的结果。
他笑了,眉目含情。“不是还有你吗?”
“我”她讶然。
“你是我幸运的吉祥物。”她的赌运好得令人发指,他对她很有信心。
幸运的吉祥物?成语雁面色一红的抚摸腕上的香木镯子,镯子上的木质香气让她心头略安。
不一会儿,诚王赵广文宣布赌石开始,限时一个时辰,挑出五块石料,从中择出公认最好的玉石为赌石名家。
参赛的人都迫不及待的往堆积如山的石料走去,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挑选最中意的石料,只有牟长嵩在成语雁的牵引下,步伐沉稳,不快不慢的走向诚王爷。
“王爷,草民有个小小的要求。”他是商人,商人不做亏本的生意,从他接手家业从未被坑过,今日被这样设计,不讨点利息回来怎么说得过去。
“什么要求?”诚王好奇的搓着下巴。
“草民想与王爷加赛一场。”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要赌就赌大一点,一局定输赢。
闻言,诚王感兴趣的一扬眉。“你要怎么赌?”
“草民要将五块石料加至十块,而且每块都是上品玉石,草民以在玉城所有的铺子为赌注,赢了,十块玉石归草民,此次彩金的一半也归草民,反之,铺子是王爷你的。”就怕他不敢赌。
乍闻如此大的赌注,即使是拥兵自重的诚王也倒抽了一口气,但利之所趋,他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好。”
富贵险中求,何况赌石赢来的银两是白得来的,他并不亏,拿别人的银子当赌本,毫无压力。
“草民要立字据为凭,以免事后有人反悔。”
“可以。”
一立好字据,一人一份,像是明眼人似的牟长嵩在成语雁的搀扶下走向一片白茫茫的石头山,在他眼前看来,真的是像蒙上白雾,偶而有几个人形黑点移动,再多就没了。
他做做样子的摸摸石料,以手指去搓揉石料上的沙层,手心覆在石料上感受石头本身透出的温度。
“小雁子,你试试。”
成语雁已经借着香木镯子看见浅绿色雾气,但还是学他的动作将手心覆盖其石。“咦,石料在太阳底下曝晒数日应该是热呼呼的,可是只有表层是温的,里头透出凉意。”
“嗯,没错,不同的玉石有不同的感受,它是活的,想要出世。”不想再被石头困住,不见天日。
第一块石料挑到了,陆陆续续他们又挑中了几块,为防被中途掉包,成语雁特地用胭脂做记号,写上一到十的编号,还在号码旁边写下“牟”字,并用大红色圈圆圈起,让人一目了然,动不了手脚。
最后她在一块透着青色灵气的毛料与完全看不见灵气却让她走不开的墨黑色毛料中犹豫不决。
“相信你自己,你可是我牟长嵩的吉祥物!”
牟长嵩的话让心头发慌的成语雁一咬牙,用胭脂往黑色石头上交叉两划,写下了大大的“十”。
所有的毛料至此皆已挑选完毕,剩下的便是解石了。
第十章
“天、天哪!不可能,不可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已经是第十块了,居然还是出绿……他是神吗?每一块开出的都是上品翡翠……”
在前几个人解完石后,解出最多玉石的是卫氏父子,一块中品糯种冰青翡翠,一块油青色翡翠,中品偏下,豆种,一块上品冰种翡翠。
其余的人开出的玉石皆不如卫氏父子。
最后解石的是加赛的牟长嵩,他的十块石料整齐划一的由小而大排列,每一块石料旁都有两位牟府下人看守,让人无法靠近,他面色如常,笑若春风,丝毫没有即将倾家荡产的慌乱。
他笑着说成语雁是他玉石行镇店用的吉祥物,便把所有石料解石的先后决定权交给她,看她想先解哪一块。
成语雁看了一看,指着最大的一块石料,约两百多斤,由大而小的解石,她比较喜欢惊喜。
第一块解出的是花青翡翠,绿色分布呈脉状,由浅而深色泽逐渐加重,半透光,上品。
而后又是一块上品翡翠,是浅水线,微透明,色艳而均匀,是档次不低的芙蓉种,绿得纯正且清澈。
接着解出的石料出人意料地全出绿了,品质一块比一块令人惊奇,一块比一块颜色鲜绿纯粹,看得一旁的卫氏父子脸也跟着绿油油,越睁越大的眼珠子露出难以置信。
但是没有谁的脸色比诚王更难看了,面对一块又一块开出的上等玉石,他眼中的阴霾越发深沉,由阴雨绵绵的天气转为狂风暴雨,几乎坐不住的想开口阻止,中断赌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