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神情越来越难看,拿着茶碗的手青筋浮动,茶碗几乎要被他捏碎。
“这……这是……我看错了吗?是金丝种翡翠,绿色鲜艳,丝路顺直平行,水头也好……”
一名五旬老叟做出中肯的评论,无异议的,又是上品。
诚王见状很是心急,连连开出的九块石料都出绿,再解下去,他的面子挂不住了,颜面扫地,输得灰头土脸,届时怕是会受人嘲笑有眼无珠,敢与“天下第一赌”较劲。
“等一下,我看最后一块肯定又是出绿,不用再解了,就算牟老板胜出好了,相信其他人也会赞同。”想保留一点颜面的诚王忽然叫停,他不想浪费时间自取其辱。
其实就在他一喊出的同时,紧张得额头冒汗的成语雁也吁了一口气,她并不能确定黑黝黝的毛料中是否有玉石,只隐隐感觉得出有股气流在流动,她不敢也没胆子拿牟府的铺子去赌,不管前面九块玉有多上品,只要这一个落空了,那她就是牟府的大罪人。
她没那么大的志气,心想到此为止便罢了,不要再折磨她抽紧的心窝,每解开一块石料她的心口就抽一下,再多抽几下,她怕小命就要没了,只能和石料开出的碎石埋在一块。
“王爷此话差矣,商人最看重的是信誉,怎么能算了呢!那不是名不符实,表示草民欺骗了赌石界的知交好友,这可就落人口实了,赢的也不光采。”
赌石仗的便是胆大无畏,况且他对小雁子很有信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逼诚王彻底认输的机会。
“是呀!王爷,就解了吧!反正不差这一丁点功夫,我们也想见识见识‘天下第一赌’的本事。”没看到最后一刻,这些赌徒可不甘心。
前面九块都解了,还差这一块吗?干脆凑个十全十美。
在众人的推波助澜下,诚王面色铁青地叫人准备好,在日落前解开约五十斤的墨色带紫的石料。
“等等,从斜边切开,顺着裂开的蟒带往上切,深三寸,右切五寸,反手下入割开三分之一……”
像是得到天启般的成语雁忽然朝前比划,让人顺着裂花纹路解石。
一个微不足道的丫头所说的话自然无人听从,众人看她的眼神是“谁家的丫头这般不守规矩,在最关键的时刻也敢跳出来捣乱”。
牟长嵩却开口道:“照她说的做。”
“是。”
解石匠小心翼翼地深三寸,再右切五寸,解开的亮面还是黑漆漆的石料,并未见绿,他又反手切开多余的石料,只剩下二十斤不到,依然不见玉石亮泽。
此时,诚王大喜,而卫氏父子也喜笑颜开,眉飞色舞。
牟长嵩输了!
“往石料上泼水。”成语雁忽地道。
“泼水?”解石匠虽疑惑,仍在牟长嵩的吩咐下照做。
一桶水泼在石料上,剖开的那一面突地折射出一道反光,照在另一块百来斤的黄梨皮石料上,皮壳现出浓绿色。
“帝王绿……是帝王绿……”
“还是琉璃种帝王绿,是极其稀少的顶级帝王绿,看看那深浓的色泽,简直浓绿得看不到一丝杂质……”
“有拳头大小吧!少说值万两黄金……”
看到帝王绿不稀奇,听到旁人说价值万两黄金,守财奴病又发作的成语雁两眼发亮,她兴奋莫名的拉着牟长嵩袖子,似在说“我的、我的、我挑中的,一定要给我”。
会心一笑的牟长嵩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他的眼睛仍看不清楚,但隐约能瞧见物体的形状,知道他的视力正在慢慢恢复。
果然是好计谋,先把他弄个半瞎,再让他身败名裂,而后夺他牟府数代累积的家业,等他失势后以权压人,征收玉脉矿场,最后他落魄潦倒,一文不名,别人却接收他全部身家。
赌石赛事一终结,他的双眼也重见光明,若想追究根本师出无名,诚王绝对不会承认他在酒里下药,他看不见是个人因素,与诚王无关,怪只怪他得了无法解释的怪症。
“呵……牟老板真是不简单,十块石料都出绿,叫本王大开眼界,你是今日的赢家,无庸置疑。”他不是该看不见?怎还能有这等本事?他对玉石的敏锐度着实惊人,若能为他所用将是一大助力。
“哪里哪里,侥幸而已,是各位承让了,再加上草民的赌运一向不错,得天独厚。”他的确运气不错,有个吉祥物在身边。
牟长嵩并没想过让成语雁超强的赌运帮他,他靠摸石的触感猜中其中的五块石料,余者只能用赌的,他相信她在这些时日辨石的练习下已琢磨出石性,能从纹路、裂花去找寻玉石的踪迹。
而她并未令他失望,不仅凭自己的能力找出上品翡翠,还把稀世珍品帝王绿给挖出来,可见她的实力不下于他。
得天独厚……诚王的嘴角微抽。“你的眼睛……”
“看不到。”牟长嵩笑着说双目识不得物时似在说:今儿个天气真好。不见丝毫沮丧之色,笑意清朗。
他假装讶异的瞪大眼。“真是令人敬佩,看不到也能赢了明眼人,果真是独受老天的厚爱,本王府上有太医,让他瞧瞧你,别一辈子做睁眼瞎,连走个路都要人家牵,像本王养的来福。”
来福是一条狗,诚王的意思是指牟长嵩像条狗般地被人牵着走,暗讽他是两条腿的畜生。
被讽的牟长嵩不气也不恼,倒是一派和气。“多谢王爷的好意,草民用不上,不知怎么了,不久前才一片白雾翳目,这会儿倒是雾散了许多,能看见王爷的月亮脸了。”
月亮脸,月亮脸……他说他胖?诚王一口气堵住,上不上,下不下的噎着。“不要真成了瞎子,那便是玉石界的天损失了。”
“那倒不至于,被狗咬了嘛!总不能反咬它一口,狗不通人性,怎么能怪它见人就咬。”下次要算计他得掂量掂量,不是每个人都细皮嫩肉好下口,他皮厚如墙,咬他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竟敢暗指他是狗!
没想到在酒里下药也奈何不了牟长嵩,他真有神佑不成?
“对了,王爷,一半的彩金别忘了,草民家中十辆马车在山庄外候着,就等着载银子。”该让王爷知道,想咬人一口肉,先割你一斤肉作为回报,人是不能乱咬的。
“十辆马车?”诚王心中咯噔了一下,是不是太多了?
“才十辆马车而已,草民想多跑两趟就够了,毕竟百万两银子也不算多……”塞个牙缝罢了。
“等等,什么百万两银子,不就是胜出者的万两黄金,以及赌石所投注的彩金一半,最多七十余万两。”他到底会不会算账,连王爷都敢坑,未免胆大包天。
“王爷玩过赌石没?”牟长嵩一脸怜悯的望着待宰肥羊。
“很少。”莫非内有玄机。
牟长嵩笑笑地眼露同情。“难怪王爷不懂赌石规矩,卫老爷、卫公子,你们别急着走,来为王爷解惑。”
正要悄悄溜走的卫氏父子双肩一垮,暗自叫苦,踌躇的收回往外走的脚,面色不自然的回头。
“王爷对赌金和彩金不甚了解,你们解释解释,让王爷也弄个明白。”他对付敌人向来不手软。
几十万块石料数量庞大,不难查到出处,牟长嵩让丁立去查,很快地查到出自卫府的石料场。
再深入一查,原来卫正还是诚王的“岳父”,他的三女儿是诚王小妾,一个出面,一个出石料,两人连手要大赚一笔,顺便坑害碍眼的麻烦,真是一举两得,哪想到会被他破坏了。
一脸尴尬的卫正僵着脸,朝诚王干笑。“赌金指的是赌石所加注的金额,是两人或多人对赌,赢的人能全部拿走,若有人做庄就得分给庄家二到三成赌金,看当事人怎么说的分成。
“而彩金是赌石外下注的银两,也就是另外做庄,场外再赌一回,所得彩金依投注者金额而依倍数给予,押注的银子越多拿回的也越多,但押中者才有钱拿,无人中才全归庄家所有……”
通常庄家的赢面大,彩金高得吓人。
当时王爷要和人场外加注时他并不知情,要不他会先劝王爷多想一想,虽然赢的机会大,但得预防万一,赌石靠的是运气,而非赌气,没有万全的把握还是不要冒险。
但是牟长嵩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即使是诚王也抵挡不住贪念,几十间铺子呀!谁能放开。
“王爷弄懂了吧!赌金是草民应得的,彩金的一半则是草民与你的对赌,你今日输了,不仅解出的十块玉石归我,还有你收入库房的彩金也该给我一半,有字据为凭。”
人可以不聪明,不可以无知,看看,无知多可怕。
“你就在这儿下套等着本王是吧!”诚王刷地脸一沉。
牟长嵩不疾不徐的扬唇一笑。“王爷说什么,请恕草民听不懂,不过草民粗略地算了一下,王爷约收入两百多万两白银,草民也不贪多,就凑个整数一百万两就行了。”
诚王一听,微惊,他底下的三十几个账房刚做完帐,回禀的数目正好两百一十二两,牟长嵩竟然已算出大约金额。
“包括草民的赌金在内‘就算’,一百五十万两吧,其余的给王爷喝茶了,算是草民孝敬你的。”
之前诚王用“就算”来结束一面倒的赌局,心眼小的牟长嵩这会儿也还回去了。
“好!好!有你的,本王真是不识金镶玉,把猛虎看成家犬。一张字据就把本王绕进去了!”
他笑得牙根紧咬,抖颤的面容有些许的扭曲变形。
这次在桃花山庄所举行的赌石大会,卫氏父子是最大的输家,为了凑足此次比赛的石料,他们本身石料不足而特意提高价钱向外地购买,运费加差价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原本以为能从卖石中赚回本,没想到牟长嵩居然会横插一脚,把赌注加大,反过来倒将了他们一军,让他们表皮未伤却伤了内腑,甚为惨重。
至于诚王爷损失的赌金该由谁赔?
当然是卫府了。
诚王冷笑的看着牟长嵩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如热火翻煎,敢堂而皇之的拿走本王养兵的银两,本王绝对饶不得你!
成语雁坐到车上,重重地喘了口气。“哇!吓死我了,我的心口还扑通扑通的狂跳,两眼发晕,手脚发软,一口气吊着差不多快断气了……”简直是把人吓死的好方法,多来几回她真会暴毙。
“没用。”牟长嵩轻啐一声的拉过她的手,轻轻揉按,松开她绷紧的筋骨,一根一根扳直僵曲的玉指。
“不能怪我没出息,要在五百块石料当中找出十块出绿的玉石有多难呀!而且还是上品,你根本不是在赌石,而是想考倒我。”幸好她有香木镯子相助,否则真难在限时内找到十块含上品玉石的石料。
若是凭实力,她大概有六成机会,但是没把握一定是上品玉石,光看石料外表难度太高,虽然不知为何镯子在最后那块帝王绿毛料上并没作用,幸好结果一切圆满。
“但是你办到了。”他与有荣焉,很是骄傲。
成语雁死里逃生似的吐出一口气。“可是我也快被吓死了,你突然看不见,然后往死路钻的将五块石料提高到十块,还把所有的铺子拿出来当赌注,我当场都吓得不能动了。”
玩得太大了,吓出她一身冷汗,以为这人疯了,被人下药伤了脑子,她既担心又害怕,很想拉着他跑了算了。
弃权也好过败光家产,虽然会遭人取笑一辈子,但只要银子还在,还能卷土重来,把丢失的声望再抢回来嘛。
“可怜的小雁子,你果然不是当商人的料。”他怜悯的摸摸她的头,笑着一弹她白嫩耳肉。
“什么意思?”她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就字面的意思。我说的是铺子,可没包括里面未解开的石料和玉石成品,掌柜和伙计是和我打了契约的,给了铺子当然是跟我走,还留给别人当跑腿不成。”
“你是说……”她忽然有些明了了。
成语雁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她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又不够精明能洞悉其中的厉害关系。
“换言之,诚王得到的不过是不值钱的空铺子,真正值钱的我全部运走,只要玉石在,再开几间铺子又有何难,人手和玉石都在,并未伤本。”几十间铺子他还输得起。
她一听,了悟地瞪大眼。“你……你真狡诈!”居然用幌子骗诚王。
“无奸不商,记住了,他们若不想套住我,又怎会被我套住。”他只是不想坐以待毙,而是以行动告诉他们,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只一、两个,想把别人当成傻瓜是自作聪明。
“诚王看起来不是好人,他会不会报复你?要是他存心找你麻烦,你根本跑不掉。”为什么这世上的坏人比较多,他们都没有别的事好做吗?只会害人。连下药这种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一提到诚王,牟长嵩眼中一闪冷意。“他是就藩的藩主,一举一动都有朝廷的人盯着,太过分的事他还没法明目张胆的做,那个位置的人不会允许他有其他的想法。”
“那个位置?”什么位置,他老是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你的脑子太小,别想太多了,想多了会变傻,多空出一点缝隙想想你要什么样的头面,依惯例,我把解出来的玉石给你打头面,十块玉石就有十副头面,够你想破头了。”等她十五岁及笄出嫁时,便会有惊人的十里红妆。
牟长嵩变相地替她攒嫁妆,他要心爱的姑娘嫁得风风光光,一点也不输大家千金,有嫁妆当依靠才有足够的底气。
可惜他的一片苦心有人不能体会。
“能不能把头面换成银子,我比较缺钱。”她只有一个人,戴不了那么多头面,还是银子较实际。
闻言,他大笑。“守财奴。”
“哼!守财总比败家好。”手中有银,心中不慌。
十几辆马车载着一百多万两银子往玉城牟府驶去,压沉的车轮辘辘作响,车上笑声不断。
“你是怎么回事,我大老远在京城就听说你和诚王杠上了,我立刻就赶回来看你死了没,没人送终挺可怜的。”朋友是为了义气两字赶来的,但不用两肋插刀,坟上多坏土就行了。
威远侯世子风尘仆仆的赶来,还没说上几句就捉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茶,等灌了约半壶茶后才豪迈地用手背拭嘴,神情像累了几夜没睡似的,很是沧桑。
他不是别人,就是一年前赖在牟府不走的温彦平,因为府中二老催婚的缘故,老是东躲西藏的借住友人家。
其实他的朋友一点也不想收留他,白吃白喝不说还是找麻烦的高手,别人不惹上他,他先看别人不顺眼,一言不和就捅出篓子了。
他目前正在被追杀中,因为接了某位苗寨姑娘的绣球,他拒不成婚,很洒脱的扭头就走,姑娘家有七位体形壮硕的哥哥,有着上山打老虎的气力,扬言他若不从就砍了他,因此温彦平正在逃命。
“阁下还活着我也挺意外的,我以为你坟上的青草已长至半人高。”果然是祸害,祸害遗千年。
“少咒我,你死了我还死不了,我说好了给你添土,等你骨头化成灰了我再到奈何桥上找你。”
骑了几天的马,累死了,腰酸背疼的,真该找个人来捏捏。
有个丫头模样的小姑娘闪过温彦平眼角余光,他招手要人来捏捏肩,谁知那人视若无睹的走过去,他微怔的挠挠后脑杓,心想自己还算英挺俊俏吧,怎么没瞧见呢!
大概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丫头,全是鼻孔朝天,用下巴睨人的家伙,连他这个世子爷都不放在眼里。
“阿兰娜没找到你?”那他还能多活几日。
一提到他无缘的未婚妻,他打了个冷颤。“别提惊悚的事,我不想作恶梦。”
“你让人作恶梦的事也没少做。”活脱脱的鬼见愁。
他故作哀怨的一睨目。“我是为了你快马加鞭地赶赴玉城,你不能给我个和善点的脸色吗?”
牟长嵩将他搭肩的手拨开。“我还活着,那就表示我是长命百岁的命格,阎王还不想收。”
“唉!身为朋友的我为你担忧得日夜难眠,你却云淡风轻的悠哉度日,看得我好不平衡,好心酸。”他为春燕筑巢夜不眠,春燕却早已衔泥栖别枝。
“他目前还不敢动我,东北的魏将军盯他很紧。”他一向军民合作,冬衣送得早,粮草美酒不断。
当商人要八面玲珑,广交朋友总没错,平日虽不联络,危急时还能丢出两把刀救救急。
“你跟刚正不阿的魏不平也勾搭上了?”他未免太神通广大,连又臭又硬的石头也搬得动。
有钱能使鬼推磨,守疆的将士最缺的是粮草和战甲,牟长嵩每年都会送上几大车,名义是慰劳,毕竟先和打仗的将士打好关系,日后若有个剿匪或敌军围城什么的危难,人家来得也快些,这叫未雨绸缪。
不过温彦平会说他这叫狡猾,利用人性图利自己。
“注意你的用词,我不想打烂你一口好牙。”是肝胆相照,魏不平的耿直性子值得他交往。
“好吧,我不说废话,直接了当说重点,你知不知道诚王是有仇必报的小人,他绝不会容许别人在他身上占便宜而不付出点代价。”他是名符其实的真小人,专在人背后使阴招。
“我晓得。”他已经见识过了。
“那你还和他对上?”简直是找死,愚不可及。
“他先找上我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有钱令人妒。
“他找上你?”温彦平眼神古怪的将他上下看了一圈,不懂志在庙堂的诚王怎会找上一名商贾下手。
“因为我富可敌国。”他自嘲。
温彦平不耐烦地挥手。“说点我听得懂的。”
“他看上我牟府的玉石生意,以及凤凰山上那几条藏量颇丰的玉脉,银子从来没人嫌多。”
温彦平了然地点头,表示明白。“为什么他不找别人?”玉城的商人何其多,为何偏偏找上最难啃的那一个。
“他有个好丈人。”
温彦平一怔。“宁国公不是作古了?”
诚王妃出自宁国公府。
牟长嵩好心的解释。“小妾的。”
“喔,还真是枕头风作祟呀!”他真是倒霉。
“无妄之灾。”想避也避不开。
“老丈人是谁?”居然连他这块硬骨头也敢吞。
“姓卫。”他提供线索。
温彦平想了一下,玉城商人他还真认识不少。“老和你打对台,扬言要取代牟府的那个卫府?”
“好像没第二家姓卫的有那野心。”玉城商人不少,但家大业大到想将牟府取而代之的大户却不多。
“要不要我让我姊夫灭了他?”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指的是诚王还是卫家人?”两者都让人不愉快。
温彦平斜睨他一眼。“别开玩笑了,我能灭诚王吗?当然是姓卫的。”
“那就别麻烦晋王了,他猖狂的事做太多也是苦恼得很。”树敌太多,几乎没有朋友。
温彦平的大姊和他相差十岁,他是府中么儿,也是唯一的嫡子,长姊十五岁嫁给当时已十九岁的八皇子——如今的晋王,他们是皇室中少见的恩爱夫妻,晋王仅晋王妃一妻,未有侧妃和妾,有人传他惧内。
“反正他就是个没人性的,少做几件杀人放火的事也不会让他变得慈眉善目……喂!你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老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没瞧见爷的茶没了吗?还不上茶。”怎会有这么笨拙的丫头,连侍候的活也做不好。
“咦,你叫我?”什么没人性,是哪座山头的土匪?听话听一半的成语雁满脸纳闷,她手上还拿着剪花的花剪。
温彦平很自负的指着她的鼻头。“你不要妄想勾引我了,以你这样的姿色爷还看不上眼,灶房烧火去吧!”
“我才没……”鬼话要到阴曹地府去说。
“她要勾引也是勾引我,没你的分。”清冷的低笑声从牟长嵩口中逸出,他伸臂勾住不盈一握的小腰,将她拉入怀中。
“你……你们……”他惊得跳起来,猴儿似的两眼睁如铜铃。“你眼光几时变得这么差了?”
掬玉、洗玉几个要比她漂亮多了。
蓦地,温彦平忽然想到他似乎没瞧见那四道窈窕若柳的身影,她们很勤劳,每回他一到就送上热茶和热巾帕。
“而你的眼光一向没好过。”
“喂!不要说话这么恶毒,我可没嫌弃她配不上你,只是没想到……”歪脖子树也有人中意,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怕挨打。“不过她看起来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但真的觉得似曾相识。
“小雁子原本是我梨花院的丫头,你见过她不足为奇。”没见过才奇怪,他一向将牟府当自己府邸。
“不对,不在府里。”温彦平有个令人气结的性格,那就是凡事定要追根究底,不找出令他困惑的症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