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接触久了难免有感情,这两人有时看似有情,你逗我几句,我回你几句,有着丝丝的甜糯混在其中,可有时看着又不像有什么暧昧,他们的神色太坦然了,光明正大的往来,毫无顾忌的谈笑,四目相望干净清澈,没瞧见谁的眼中有谁的倒影,或是脸儿泛红、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这种奇怪的反应。
若说司徒青青年岁尚幼还未开窍暂且说得过去,可欧阳溯风是性格严谨的人,他会不晓得男女有别?可见他心里是有那么点情丝牵动。
「谁管厚不厚道,全是他自找的,非要把五日的治疗改成三日,好不容易用药浴养出的一点精气就这样被他白白折腾掉,人的精气等同人的寿元,耗损越严重就表示他会少活几日,身子状况不如常人。」注定是个短命鬼。
「没有办法改善吗?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站在他那个位置一步也不能退,退了便是万劫不复。
龙四公子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在背后支持他的家族和朝臣,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是成千上万条人命。
「什么苦衷都不会比命更重要,人要活着才能拥有,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爹说过,水和时间都握不住,你越要握住便流走得越多,不如一开始就把手摊开,感受它们从指缝滑过的快乐。」不去强求,顺应天道。
司徒青青虽说不愿学什么深奥难懂的阴阳术,但她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司徒空空强塞给她的书册,她只要翻过一遍即可牢记在心,纵有不解,也深深印在脑海里了。
她迟钝的是男女情事而非脑子,因为娘亲早死,没人教她怎么做个姑娘家,口中不无嫌弃的父亲是她仿效的对象,加上司徒空空宠女儿,对女儿言行上很放纵,若非初潮刚过,她活脱脱真是被养实的假小子,处处透着男孩子气。
总归一句话,是司徒空空的错,他不会养女儿,只会娇惯,小道童扮久了,有时他自个儿也忘了妻子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一向率性而为的他间接影响到女儿,因此她有很多想法与常人不同,不知礼教为何物。
一个半癫半狂的道士父亲,能养出贤良秀雅的女儿吗?想当然耳,生女肖父,一样的张狂无状,无视礼法。
「你爹是睿智的人。」眼界宽广,看得开,不为红尘俗事而苦恼,云淡风轻地修他的道。
「当然,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爹,他可疼我了。」司徒青青得意地扬起小下巴,骄傲的炫耀。
一提到她爹,她才惊讶地发觉到,她饮露就会饱的神棍爹好像有些天没露面了,状似从龙四公子来了之后,他出现的次数少到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连小风也以养病为由足不出户,似在避着什么。
有了冰心蟾蜍,小风体内的绝心毒也解得差不多了,只要静养数日养好身子就可以,多出点汗,动动筋骨,不出月余便能与常人无异,能跑能跳,能上树捉鸟,下水捞鱼。
只是,没必要闭门不出呀,过犹不及都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欧阳溯风,你今天看到我爹了没有?」
司徒青青头一回觉得爹很神秘,他从不说自己的身世,连带娘的出身也秘而不宣,只说两人的家境还不错,是小有富余的积善人家,和当官的沾上一点边,就是老一辈的有点固执,对他们相偕出走的行径小有怨尤。
可是至今她都快满十四了,却从未见过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以及一干亲戚,她连他们是谁也不晓得,可见爹口中的小怨尤并不小,把她胆子比大的爹吓得不敢回去见爹娘,避重就轻的哄她呢!
「要喊溯风哥哥。」欧阳溯风纠正道。他的弟弟妹妹和她年岁相当,都是这样叫他的。
谁理他呢!她吐了吐小舌,朝他扮了个鬼脸,她是独生女,没有哥哥。
「欧阳溯风,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自从龙四公子来了之后,我爹就常常不见人影,我已经好些天没和他好好说过话了。」哪有弃女不顾的坏爹,鬼鬼祟祟地不知在捣鼓什么,连她都瞒。
有,他也发现道长的行踪很诡异,但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总觉得他看向四公子住的竹屋时,眼中会流露
出淡淡的歉意和痛惜。
「他是修道之人,难免有异于常人的举动。」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解释,不然一个捉妖除鬼的民间道士能有什么惊天身世,会与皇室中人相识,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寻常的父亲而已。
「可是他以前从没有这样过呀!最多就是打坐一整晚,然后头顶冒出白烟,隔天气血红润地教我打拳。」司徒青青的五禽拳打得不错,养身又活络筋骨,打上几回身子也就轻松了。
司徒空空教了女儿三样保命绝招,一是点穴,二是暗器,三是轻功。
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就赶快跑,这便用上轻功,以她所学,能追上她的人并不多,而跑不过就施展暗器,把别人的速度拖慢了,逃脱的机会就越大,顺手还能收拾几个讨厌鬼,坏人少一个是一个,死不足惜。
如果连暗器都摆平不了,那就赶紧示弱,趁对方放下心防时出其不意,朝人体大穴一点,以她的轻功绝学一次能撂倒三、五个。
若三大绝招都使出来了还无法摆脱凶险,那就是她命数当有此劫。
「什么,头顶冒出白烟……」那是绝顶武功,道长……究竟是何许人也?
初次见面那一点似曾相识引起欧阳溯风疑窦,又听司徒空空说起自己父亲时的口气十分熟稔,所以他一直想着回京之后要好好询问父亲,谁知父亲带着三万精兵入山操练,两人正好错过。
「人的身上怎会有烟,又不是神仙,肯定又在装神弄鬼了,我爹骗人的把戏可多着了。」司徒青青虽然口气带了点不屑,却掩饰不了得意的笑意。
她爹能拔地一飞丈高,停留在半空中布阵,还能一掌往水面上轻拍,水波微晃,一条条翻肚的肥鱼就浮起来,把她看得目瞪口呆,小时候她欢天喜地的捞鱼,鱼吃不完还能腌,年纪太小的她不会去想鱼从哪里来,只要有吃的她就高兴了,有爹亲在身边,她什么也不必担心。
「道长这是在练功,道长是否说过他在打坐时不可擅自入内,否则一个掌控不住会走火入魔?」道长对女儿未免太过保护,什么都不让她知晓。
司徒青青微带困惑。「什么是走火入魔?我爹本来就是捉鬼的,哪会入魔?他都在半夜打坐,我睡着了。」
意思是她偶尔看到亲爹在练功,但没留意,她太困了,睡梦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睨了一眼,随即又沉沉睡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每回司徒空空躲在屋内提气时,必在女儿床头放助眠的香包,她一闻到似有若无的香气便不易清醒,一觉到天明,他只须天亮前取回她便会苏醒。
不过司徒青青的体内被逆天神医华无双喂进了不少补药,早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香包的作用对她不大,她睡得沉是困了,才会无意间发现父亲隐藏多年的秘密。
「你……」她太后知后觉了,连身边人发生的变化也全然无知,看着她渐渐长开的清妍娇颜,欧阳溯风忍住想抚摸她粉嫩香腮的冲动,心中暗暗地叹息。
「小子,你靠我女儿太近了。」越看越不顺眼。
一阵风轻轻拓来,欧阳溯风的身子无故地往后退了几步。
「道长。」
白衣似雪,翩然而立,一根做工粗糙的乌木簪子横插挽起黑色长发,天人之姿的司徒空空宛如一朵凌空而出的空谷白莲,落入污浊肮脏的人世,划下一道引人轻叹的浅影。
快四十岁的他看起来才二十四、五岁,澄净得不像是已有一个女儿的人父,脱下道袍,他更清灵无垢了。
「叫祖宗也没用,知道我女儿今年几岁吗?再过几日都十四了,以你的年岁还是少靠近她,我可没想让她太
早嫁人。」至少过了十八岁再说,姑娘家过早有孕很伤身子。
司徒空空一开口,那股飘飘然仙气霎时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霸气无边的父亲身影,为护娇女不假辞色。
可是他哪晓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拦不住的,再强横的父亲也阻止不了女儿想嫁,那口口声声说要陪爹一辈子的保证当不得真,父亲再好,能好得过浓情密意的情郎吗?女儿心善变。
「道长多心了,我们只是在商讨四公子的毒,经过四回以毒攻毒的疗治后,四公子的气色比以往好多,他特意嘱咐我前来致谢。」但实际上道谢是欧阳溯风个人意愿,并未受任何人吩咐。
司徒空空冷冷一哼,眼神含着一股迫人的凌厉。「是不是多心你心里有数,治病祛毒是一回事,你别打着歪主意。」
当他这些年是白活了,瞧不出那点小心思?
当初多少人排在门口求见他一面,其中不乏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他们挤成了一团,他以一句「不见」全打发了,如今就一个跟他使心眼的小子,能玩得过他吗?简直是痴心妄想,他家青青不给人。
欧阳溯风内心微微一震,道长……司徒前辈的功力深不可测,光是眼风一扫,他便感受到一股强压迎面而来,气势之强悍霸道,他心中一阵气血翻腾。「前辈的指教晚辈铭记在心,不过与人交往贵在真心,岂可反复。」
他用眼角余光瞟了司徒青青一眼,犹在状况外的小姑娘仍不自知有人因她而过了一招,依然笑脸盈人,眸光漫漫。
「什么前背后背的,你前后不分我也不管,就是别向我女儿出手,听懂了没?」敢动就打断你狗腿!
「不太明了,青儿,你爹八成是饿昏了头,口出之言难以理解。」
出身景平侯府的欧阳溯风有他的少年傲气在,虽经历过无数次大小战役,但对感情一事抱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原本他只是对司达青青这心性散漫的小姑娘小有好感,与她相处如置身在山林野溪间,没有尔虞我诈,少了纷争烦扰,听着她的笑语如珠,他感到无比畅快,红尘间的平凡不外如此,他享受着最纯然的愉悦。
可是司徒空空高人一等的轻蔑之语激起儿郎血性,即便是小小的萌芽也瞬时膨胀,惊涛骇浪的化为参天巨木,以傲气浇溉,热血为肥,忍不住想一气不世出的高人。
「青儿是你叫的?」他真的活腻了。
「我已经叫了好些时日,在前辈数乌龟的时候。」欧阳溯风暗讽道。
「你说我龟缩?!」司徒空空一阵恼火,这小子是向天借胆了不成。
欧阳溯风面带轻嘲的微微扬眉。「难道不是吗?要不前辈与我和四公子见上一面,让他亲自感谢令嫒的仁心仁术。」
「哼!就那快死的小子?但就算是他的爹来,本道长也只有一句话,不见!」司徒空空才不想搅进那一大家子的浑水,就让他们父子、兄弟自相残杀去吧。
如果他肯插手,当初也不会离开,坐上天子宝座的也不会是当今这一位,而是敬亲王了。
「你怕了?」欧阳溯风使出激将法。
司徒空空嘴角一勾,冷笑道:「我是懒得理会他们那一家子,都说命不长了还非要立太子,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壮大娘家势力,逼着皇上立嗣,皇上更是个没用的,慑于陈国公势大,竟然屈服了。」
四皇子就是皇后所出。
他当初就是再也受不了这种肮脏事,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一走了之,正好带着心爱女子云游四方,寻访名医。
「你、你怎么知道?」欧阳溯风暗暗心惊。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小子你阅历少,走过的路、看过的人还没有我多,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心自清明,景平侯世子车前听令,一百名铁骑卫开道,还能不知其身分。」
「前辈究竟是何人?」他的身分耐人寻味。
「回去问你爹。」司徒空空懒得回答。
「前辈说过和我爹不熟。」欧阳溯风用他的话回他。
「是不熟,但不妨碍他对我卑躬屈膝呀!要不是看在欧阳展白的分上,我今天就废了你一只手。」敢用他的手碰他女儿的一撮头发,留着也无用。
欧阳溯风笑道:「前辈,青儿不会同意的。」她还是护着「朋友」的,从她为了血貂和他杠上他就知道了。
「叫你不许喊我女儿青儿还明知故犯,看来你和里面那位小四儿一样喜欢自找苦吃,我先废了你……」看他留不留情。
「爹,你在干什么?」
一声娇喝,司徒空空高举的手臂猛地停在半空中。
「青青,你还在呀,爹在练习空手劈柴。」说完,司徒空空怒瞪了欧阳溯风一眼。小子,这次算你幸运,手先寄放在你臂上。
「咱们的院子就这么大,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你抽风的毛病还没好全吗?要不要我开两帖药给你治治。」用手劈柴?手会断吧,骨肉相连痛死他。
「什么抽风,我是神灵附身,专门除魔卫道,解救苍生。」女儿真是不了解他身为父亲的用心,要不是为了她,他何必百般盘算。
「好啦,随你怎么说,抽风也好,神灵附身也罢,人家给了我一万两当诊金,你就不能让人家掉一根寒毛,来时全须全尾,走时毫发无伤,爹呀!名声是靠口耳相传建立起来的,你女儿我还准备行医呢!」
虽然没办法像师父一样声名远播,但好歹她也可以捞个小神医做做,她对疑难杂症很感兴趣。
「一万两就把你收买了?」司徒空空相当痛惜,深感恨铁不成钢。
「一万两可以让我们过上好几年了,我是姑娘家,不好老做道童打扮。」况且小道童的装扮丑死了。
「无妨,还有小风。」那小子倔了些,但不难收服。
司徒青青鼻头一拧,「还说小风呢,他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整天待董子里,我真怕他闷出病来。」她好不容易解了他体内的毒,正该好好乐和一番却又生病了,那才是倒霉。
「他……有事。」瞥了一眼门户紧闭的小屋,司徒空空意味深远的看向远方,命运真的很玄妙。
小风本名龙仲翔,宜妃之子,皇子之中排行第九。
「算了,不管他了,别别扭扭的,我老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过爹呀!你可不可以跟师父打个商量,让他把小红给我。」烈火蜘蛛用处多,司徒青青想用它的毒液炼毒。
「你要把毒物带在身边?不行不行,爹不允许,太危险了。」她都养了血貂,再多只八脚虫,那不是一屋子毒。
「爹……」司徒青青娇喊一声。「你不是一向顺着我,再顺我一回吧!」
「世子、司徒姑娘,公子有请。」冷冰冰的声音出自一名铁骑卫的口,全无抑扬顿挫。
「他的磨难结束了?」司徒青青问道。不到两个时辰,比上次快了一刻。
「是的,公子出了一身汗,顿时感觉身子轻松了许多。」主子能康复,对他们而言压力也少了一些。
「好吧,我去看看。」再来一回,寒冰掌的毒也该解了。
「公子请这位司徒先生一同前往。」铁骑卫的语气异常恭敬。
「我?」司徒空空一挑眉,笑得特别耐人寻味。「我就不去了,回屋里玩乌龟,人老了,不喜欢勾心斗角。」
第六章 太子的算计
「司徒先生不肯来?」
秋凉,气候宜人,茵绿色的山头染上一层蔫黄,无精打采的枯黄杂草上停了三、五只蜻蜓,带来秋的凉意和苍茫,不远处,一只秋蝉停在树上,错过季节的鸣叫。
竹屋前架着一排排的竹架子,正晒着菜干,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快入冬了,早些日子司徒青青吩咐豆苗将菜园子的菜蔬瓜果全都摘了,能腌的腌,该晒的晒。
小小的院子里飘着腌菜的酸辣味以及菜干的气味,一坛坛的腌菜摆放在竹屋的荫凉处,菜干成捆地挂在梁下,干扁得瞧不出原本是何模样。
「是的,公子。」铁骑卫戌三低声一回。
「也罢,本不强求,只是多年未见有些想念罢了,你下去吧。」洁白如玉的手轻轻一挥。
虽没见到人,可光闻其声便知其人,犹记当初那如轻柳拂过水面般的温和嗓音,说着世上最残酷的话语,刀割着他稚幼的心——
不行,我为他卜过一卦,寿长不过二十五,你若立他为太子,君不成君,臣不成臣,家国难保,他没有帝王命。
没有帝王命……呵!他父皇是当今天子,母后乃一国之母,身为嫡长子,他不是帝王谁是帝王,难道还有嫡嗣能承继江山大统?
他不相信老天会待他如此无情,给了他至高无上的尊贵又夺走了它,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宝座离他越来越远。
寒冰掌算什么,他熬得过痛楚,那一次次椎心刺骨的痛是上天给他的警示,让他做个好君王,体恤百姓的艰难,为百世的基业克勤克俭,夙夜匪懈。
如今他挺过了几乎要命的剧痛,就剩一回,体内的寒冰之毒便可悉数除尽,还有什么难关是他度不过的?
司徒青青一进屋,便见龙仲珽从帘子后方走出来,他气宇轩昂,眉眼间有股刚正之气,俊朗偏瘦,肤白,个高。
「四公子,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早晚要保暖,过冷、过热皆不可,茶不宜饮,要以温水入口,衣服宁可多穿也不能贪凉。」
「不愧是圣手回魂的大夫,一开口便是念念不忘的医嘱,公子我受益良多。」挺可人的一名小姑娘。
「哪有回魂,你又还没死……」她顶多让他少受几年苦,让他走得平静,逆天的本事还不到火候。
「青儿。」谨言慎行。
欧阳溯风不着痕迹的挡在她面前,有意无意的相护。
但他这细微的举动逃不过龙仲珽的眼,扬起的嘴角略凝,随即露出莞尔的笑意。「无妨,百无禁忌,让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这身子我还不清楚吗?不会因她一句冒犯而碎如雪花。」少了窒闷的寒气,他胸口通顺了许多,说起话来气足声音洪亮。
「四公子,她这人一向不知分寸,对答毫无规矩,与宫……府内的丫鬟小厮不同,常常口出惊人之语,你有怪勿怪,当污了一耳朵。」先求恩省得招祸。
「欧阳溯风,你跟我爹一样抽风呀,什么叫污了一耳朵,我诊脉救人还有错吗?要不是我,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冷得直打颤,盖上十条棉被也止不住流向四肢的寒气。」
哼!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呀!她只是不想被繁文缛节拘束住,人家不点破身分,她也乐得装傻,不然每见一回就跪来拜去的,她可怜的腿骨还不折腾死。
「司徒青青……」不知好歹。
「行衍,司徒姑娘说得对,若无她的巧施圣手,哪有我此时的光景,我还得谢谢她。」
行衍是欧阳溯风的字,他私下都是这么叫他的。
看不出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医术,他原本抱持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勉力一试,连宫中太医群都治不好他的寒冰毒,他还能指望谁呢,唯有拿命去赌,寻一线生机,好在他气数未尽,赌赢了这一回,眼见康复在即,他有些迫不及待,想早点完成最后一回。
看吧!是你枉做小人了。司徒青青很是得意的斜睨欧阳溯风一眼,将身侧的家伙推开了几寸。「旁的事我或许不如你,可对于诊脉医术绝对比你强,你让一让,我好望闻问切,病人能否治愈就在方寸之间。」
欧阳溯风睇去一眼,提醒她勿妄自尊大,小人得志,寒毒不易除,量力而为。
「呵……行衍,你要跟她多学着点,她比你有趣多了。」若她不是那个人的女儿,他不介意多位良媛。
闻言,欧阳溯风的表情多了一抹冷肃,他不是在意司徒青青得人欢心,而是在揣测太子的话中之意,太子的每一句话都带有深意,让他不得不细细琢磨再三,他也发现自己对太子多余的关注甚为不快,好像某样极为珍视之物遭人觊觎,而对方不会珍藏,只想狎弄。
「四公子,你别说话,我要帮你诊脉。」司徒青青有些不悦,他这话让人火大,诊脉开方是医者正职,何来趣事。
看她一眼正经的小模样,龙仲珽不自觉发笑。
才几岁的丫头呀,以为端着一副严肃的神情就能让人忘了她尚未及笄吗?真是可爱又讨喜的小东西。
「你身上的寒毒已经减轻了一大半,只要再受一次蛛吻便可完全去除,不过你体内仍有多年的余毒,要靠药物慢慢排除,至多半年,你便能和寻常人无异。」她说得很慢,诊脉的指头还留在透白的腕间,似有未竟之语。
「然后呢?」龙仲珽心情平和的问。
司徒青青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你可知道冻伤比烫伤更难治疗,就像赤足走在雪地上,一旦脚指头冻实了,只能断肢救命,而你的五脏六腑在寒冰中受冻了三年之久……」
「很严重吗?」龙仲珽笑望着她,眸光柔和似水。
「非常严重。」
「所以我还能活几年?」难道真如那个人所言,他过不了二十五岁大关,他的帝王梦终将幻灭?
「最多两年了。」她保守估算,若是调养不得当,多忧多思,有可能就只剩下一半。
龙仲珽的笑意越来越淡,眼神也慢慢变得黯淡。他今年已经二十三了,果然只有两年。
「没有其他方法能够治好四公子的内伤吗?你能解寒冰掌的毒,应该也知晓旁的疗法,四公子不能死,家族大业还等着他承继。」皇位绝不能落入三皇子手中,徐贵妃的势力遍及朝野,她那中书令父亲的门生多达数百,皆身居要职。
盛宠十数年的徐贵妃是三皇子的生母,她在后宫的锋头甚至在皇后之上,因为皇上的宠爱,有时她还能压皇后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