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二十年夫妻还知道性子,她说两句好听话吹吹枕头风,再一夜温存地伺候得老爷浑身舒畅,他这才暂时压下这件事,再给她娘家人一次机会。
「我也没少费心思经营,这一大半银子是进了自个儿银袋,哪里能马虎不用心,可是客源变少了是事实,我管的那几间铺子明显逛的人少了,还嫌弃东嫌弃西的说我卖贵了,辛苦赚几个钱还得卖老脸……」他长吁短叹,抱怨连连。
崔氏狠瞪了兄长一眼。她还不晓得他贪小利的心性吗?「你敢说你没往上添价钱,好从中赚取差价?」
「这……呵呵小钱小钱,何必放在眼里。」崔信良搓手——笑,不见半点反省。
她一哼。「积沙成塔,小钱一多也能成了大钱,你非要眼皮子那么浅吗?把眼光放远些,周府的财产几乎掌控在我们手中,你要多少没有,还要贪那一点点不称手的零头。」
没志气,成不了大事。
「话不是这么说,生意难做呀!虽然咱们手里攒著周府的产业,可还挂在周家人名下,哥哥能拿的是黄金白银,总不能把一间一间的铺子卖掉好换银两吧,要不你家老爷不用自家造的剑戳死我才有鬼。」
他们能私下偷不能明著抢,若是惊动了周府老爷就得打水漂儿了,没讨得好处还惹来一身腥。
「前几年就不难做,为何这一年来才……」等等!崔氏眉头一颦。
这一年一切未变,只有周明寰娶了孟清华这桩事而已,莫非有关连?
「哼!还不是你们周府大郎有出息了,攀上铸铁世家的孟府,你看那铁料是一车一车的载,出车快铁料又好,价钱上好谈,人家卖的是姻亲的面子,我去讲价半点情面也不给,孟府的管事还说只跟姑爷谈,我这外姓人哪边凉快哪边待。」
他被气得趔趄,扭头就走,不拿热脸往冷屁股贴。
果然。「他买的铁料也是给了周府,二哥顾著铁料场,还不是给了我们,大哥气什么劲。」
一提到铁料场,崔信良不由得火冒三丈。「哪是到了你二哥的场子去,那贼小子另辟仓库储货,用了孟府的名义存放,说是两家合作铸造兵器,我想动也动不了。」
「什么,真有其事?」崔氏愕然。
那小子有这么大本事?
崔氏一想,有了孟府的相助,周明寰不可能毫无助益,就算瘸了腿的幼犬长大了也会咬人,多了妻家的帮助哪能不助长他的势力。他的羽翼在短短时日内羽丰展翅了。
难怪他非孟府千金不娶,频频挑动老夫人出面为他谈下这门亲事,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迎娶过门。
好计谋,连她都瞒过了,只记得孟府是铸铁的,和打造兵器的周府算是同行,却忘了孟府也采矿,自产自销,铁器用具全出自自家的矿场,铁料不用出钱买,雇人一挖便源源不绝,铁石亦能成金。
「我们现在不只要防著你家大郎,还要看著孟府人,要是真让他们联手,我们还有活路吗?孟府那儿子可是精明得像鬼,一疏忽准会被他吸个精光。」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和他对上。
面有恼意的崔氏有著相同想法,绝不能让周明寰和孟府牵扯过深,她必须斩断他们的联系,否则对她的处境极其不利,她已经可以感受到无形的威胁正朝她席卷而来。若是溪儿有真材实料,能独当一面,而非不学无术、只会做表面功夫的花架子,她也省得操这份心,事事为他盘算,但事实不然,她只好辛苦点。
「大哥,你先回去,这事我再想想,总会想出法子应付。」其实她心里早有阴毒的计谋。
一不做,二不休。
斩草除根。
「那银子……」崔信良猥琐一笑,明著讨要,能多给的他不会少取,当作额外的奖贝。
崔氏不耐烦地摆摆手,一旁的锺嬷嬷取来梨花木镶如意纹匣子。「省著点用,别把我的私房挖空了,老爷的银子给得少,你得把生意搞好,不要丢我的脸。」
唠唠叨叨的,真罗唆。崔信良在心里咕哝,面上却笑得亲热。「我晓得,不会给你添麻烦。」将手里一叠银票往怀里塞,他走时脚步轻快无比,嘴里还哼著江南小曲,满面春风。
他是满脸爽快,殊不知妹子崔氏心口沉甸甸,两眉间尽是挥不去的阴霾,她担忧的事终于还是来了。
年幼的周明寰能任由她摆布,纵使有老夫人和巧姨娘护住,她要他往东他还能往西吗?搓圆捏扁随她拿捏,就算她明里暗里的苛扣月例也没人敢多提一句。
可是日渐茁壮的狼崽仔牙长尖了,爪子磨利了,有了自己的主见和城府,变得危险又凶狠,她控制不了他了。
既无法防范,又什么方法可以削弱他的实力,让他从此一蹶不振?
崔氏深深苦恼中。
但她的麻烦事不只一桩,让她头疼的人又添了一个。一道鹅黄绿,身著翡翠色八幅罗裙的身影如风飘至。
「娘,我听说大舅父来了,他在哪里?女儿要向大舅父请安呢。」周玉馨穿的是新衣,头上簪著双蝶珍珠花白玉簪,耳上戴的是赤金镶猫眼石耳坠,一身喜气的面露欢喜笑靥。
「馨儿,娘不是嘱咐你多在屋里绣花,把针尔女红的手艺学好了,日后到了婆家才不会遭人嫌弃吗?」女儿这说风是雨的性子是跟谁学的,让她愁白了发为女儿将来婚事忧心不已。
「腻了,老是绣花有什么意思,你瞧我十根指头都戳红了,娘就饶了我吧!让我过几日舒心的日子,把我嫁近点你就不用愁了。」她语带暗示。
崔氏没好气地往女儿眉心一戳。「就你没出息,谁不巴望嫁个大富大贵的人家,偏你还嫌烦。」
「娘,别尽顾数落女儿,大舅父人呢?东岳表哥有没有来,我这一身衣服想让表哥瞧瞧,包准他看花眼。」周玉馨得意的原地转圈,飞起的裙摆缀了几十颗粉色珍珠。
孟清华送了她一匣子粉色珍珠,她全命人钻了孔,一颗一颗缝在裙子上,裙一摇摆便熠熠发亮。
看出女儿心思的崔氏面色微凝,并不作声。「娘给你看了一门亲事,是南柳张家,再过个几天就有媒人上门提亲,你赶紧绣嫁妆,最迟明年开春就要过门了。」
「什么,南柳张家?!」那是什么人家,听都没听过,南柳距离嘉安城有十天路程,她想回门一趟都得折腾大半个月。
周玉馨的表情不情不愿,还有一丝委屈,内心有怨气,觉得娘亲不疼她,随随便便就想打发她嫁人。那张家是哪根葱呀!配得起她这人比花娇美的周府四小姐吗?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东岳表哥才是良配,她和东岳表哥从小一起玩到大,最是知根底的,怎么不挑表哥反而要她远嫁呢,还是个默默无闻、没见过面的男人,她哪里嫁得安心!
「张家是书香门第,祖上三代都有功名在身,家中祖父是已致仕的翰林学士,其父是三甲进士,正等著分派外地为官,张家儿郎已考取秀才,打算往官途走……」民不与官斗,当官的威风,还能帮衬老三。
崔氏为儿女想得周到,文人之家向来宽厚,女儿一嫁过去绝对不会受人薄待,除了礼数多了点,不失是一户好人家,以后还能捞个官夫人做做。
而鱼帮水、水帮鱼,周府在财力上资助姑爷,姑爷投桃报李提携一下大舅子,有个官老爷当靠山,她崔家何愁不兴旺。
「那东岳表哥呢?娘把他往哪搁?」她盼著念著快快长大好嫁表哥为妻,娘为什么不成全她?
崔氏的脸色一沉。「莫再提你崔家表哥,在你出嫁前给娘安分地待在屋里,不许再有往来。」
「娘……」周玉馨很不服气。她的婚事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娘是真的为她好吗?不懂事的周玉馨错怪了崔氏,善于花言巧语,嘴上抹蜜似的崔东岳绝非良缘,他长得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实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长了一副好皮相而已。
正妻未娶已有一堆通房、妾室,外头还养了几个,为了不让庶子先出于嫡子,他的女人们若传出有孕,一律一碗红花汤下腹,其中有几个因熬不过,失血过多死了。
他还狎妓、玩小倌,一次七、八个关在房里恣意纵情,极尽狂欢,常把人整得奄奄一息。
得知侄儿劣根性的崔氏当然不会让女儿下嫁,她不想让女儿受苦,搭上这么个作践人的丈夫。
可惜周玉馨不能体会娘亲的苦心,脸一捂,哭著跑开。至于她会不会跑去找崔东岳,那就不得而知了。
「唉!这个馨丫头,看著聪明伶俐,实则是个糊涂的,教我怎么能放心。」做娘的会害女儿吗?她怎么一点也不能体会娘的用心,非要往死胡同里钻。
「夫人,四小姐并不笨,她会想通的。」锺嬷嬷在一旁规劝,心里却想著四小姐恐怕要闯祸了。
「我也希望她机伶点,不要在这件事上犯傻。」南柳张家是好归宿,嫁得好,好过命好。
「不会的,夫人,有夫人看著哪还能出什么乱子。」这是安慰话,其实全府都知四小姐的性子,表面柔顺的她是个惹祸精。
崔氏面冷愁色地轻道一声,「去把温珍找来。」
「是。」
珍姨娘是崔氏以前的二等丫头,她在夫人的叫唤下不敢有迟疑,很快来到夏荷院。
一见面容平静的崔氏,她一如平常先叩首请安。
「嗯,起来说话,别跪著,地上寒。」先施予小惠是崔氏惯用的手段,通常相当好用。
「是的,夫人。」珍姨娘起身。
「事成了没?」丫头端上热茶,崔氏神情淡定的接过,以杯盖拨拨茶叶,闻了闻香气。
「没成。」珍姨娘回得极其小声,似蚊呐。
戴著鸽卵大红宝石指环的手顿了一下。「没成?」
「是的,眉姨娘事迹败露,还揪出她兄长,大少爷护著大少奶奶,未能成事。」想到锦儿、之韵一身刺目的血红,珍姨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手脚还冷著。
「败了就败了吧,不过是那个院子的事,人呢?罚抄经还扣月银?」
「全都赶出府了,一个不留。」眉姨娘的屋子空了,服侍的丫头、婆子全都发卖,院门也上了锁。
「全部?」崔氏微惊。
「锦儿是活活打死,之韵五十板子下去也差不多了,眉姨娘不肯离开,被打晕了扔出府,眉姨娘的大哥被魏总管带走了。」至于带去哪里她就不知情了。
崔氏一听,低忖了好一会儿。「锺嬷嬷,把我柜子里桃花红锦缎赏给珍姨娘,让她裁成衣服穿上身,多往大少奶奶跟前走动走动,聊几句闲话。」
「是。」
捧著桃红色锦缎,珍姨娘的脸上没有一丝雀跃,反而有著惶然的惧意。以她对夫人的了解,这绝非仅是单纯的赏块布而已,这块锦缎上定是动了手脚,而夫人特别强调要她裁成衣服穿上身,往大少奶奶跟前凑,这……
她不敢往下想,只能装作不知。
「还有,有些事我得交代你……」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崔氏冷冷地交代著珍姨娘。
她要先发制人,绝不让刀口悬在脖子上,谁敢挡她的路她就先除掉谁,毫不犹豫。
第十章 皇家的生意
「九爷。」
一过端午,便是盛暑的六月,池塘的荷花全开了,粉的、紫的、红的,托紫嫣红,迎风摇曳甚是清雅恬谧。
六月初九是孟夫人的生辰,这一日出嫁的闺女回娘家拜寿,挺著约莫五个月大肚子的孟清华小腹略凸,但没想像中大,像是偷塞了一颗蒲瓜,有点圆、略微尖头。
她不显笨重,还能走得俐落,急著见娘亲,几乎想飞奔而去,可是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一个个绷著脸,如临大敌地护著她四周,用团团围住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她们怕她被人冲撞、碰到,脚不稳滑倒……种种的意外先防著,好过真有万一措手不及。
因此她只能慢慢地移步,慢到孕妇很想发火,大声高喊,可是每一个人都认为这样的慢行很好,不急不躁,从容不迫,不会伤到腹中的胎儿,很好、很好。
尤其是周明寰更不许妻子走得太快,缓步徐行为最佳,若不是坐软轿摇来昆去让他看得惊心不已,否则他宁可她一步也不动。
不过岳母过寿总不能不出门吧,而且有些事不适合在周府说,眼线太多,便以祝寿为名登门,喜了娇妻,乐了岳母,愁了孩子的爹,慌了一干服侍的下人。
「来了呀!坐。」
不是书房却摆满了书,一面墙来三面窗,月白软绫为帘垂落,几株荷花插在羊脂白玉绘海浪纹梅瓶里,清风徐徐,吹动软绫,人影绰绰却看不分明,由内而外倒是能见分晓。
荷花送香,扑鼻沁心。
一名神色慵懒的俊美男子斜倚在软榻上,背后靠著秋香色金钱蟒条枕,手上一本绘著美人图的册子,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的瞅著来人,翻了一半的美人册上是一男一女裸身相拥,以观音坐莲姿态相互交缠,面露陶然。
他看的是春宫画,色彩鲜明而生动,是大内画匠所绘。
「你呀!看这是什么东西,幸好我没让我妹妹过来,不然她瞧见了一惊一乍,你若吓著了我小外甥,不管你的身分有多尊贵,我先用拳头问候你。」教坏小孩子。
「送你如何?」美男子一挑眉,那满园的花儿像在他身畔盛开,美得像一幅令人陶醉的画。
一听到送他,孟观不客气地笑纳了。「这才是兄弟嘛!够义气,改天我送你一座珊瑚红美人出浴屏风,你盯著瞧,心就乐了,与美人同浴身心舒畅。」
「美人我有,揽镜自照不就得了。」要找出比他美的人,世上难寻,除非天上神仙下凡来。
孟观一怔,而后大笑。「男生女相是妖孽,你就是个祸国殃民的,不来为乱人世会被老天爷收回去。」
听著舅兄肆无忌惮的乱说话,周明寰暗暗心惊,大舅兄怎敢对贵人出言不逊,他不怕诛连九族?
「所以我才盯上你这个有钱的,找你要钱来了。」东方浩云摇起扇子,清风明月来相伴。
「要多少?」一句话。
面对孟观的豪爽,东方浩云以扇柄抵额轻笑。「先寄放,等到我想用时再来取,别给爷儿闹穷。」
「没问题,随时来取,我孟观不当守财奴。」反正银子多得用不完,拿点出来玩不枉世上走一回。
「啧!财大气壮的土财主模样看来真讨厌,俗气又市侩。」他嫌弃地摇了摇头,摇扇扇面。
「没人叫你看,而且你这人间凶器也不是来看我的,何况我就是银子多如何,哪天用黄金铺地,你来踩踩看。」孟观意有所指地看向妹婿,学人卖弄风流地仰首赏风月。
「俗人他妹婿,你看这天地何者为大?」东方浩云笑著问,刷地扇面一打开,一面是山水,一面是流月。
「君父。」这是周明寰的回答。
「君父?」他呵呵低笑。「有趣,天地为大是君父,可我眼中看到的是江山,锦绣山河。」
扇面是山水为画,点就江山,若不成就一幅锦绣,那便是如流月一般,镜花水月一场空。
暗喻他有意争位,不怕死就来掺一脚,他不缺银子为后盾,只缺有才华的能人,成者,海阔天空任君游,荣华富贵一生,败了嘛,把脖子抹净了,有他这美人陪著受死,也该死而无憾了。
「江山为画,山河为界,这天下大了些。」周明寰淡然道,怕穷其一生也走不遍天下每一寸土地。
「有人怕把生意做大的吗?你要想躲在老鼠窝里造兵器,我劝你赶紧把你周府的家业交给你三弟,说不定他还能把肥胆一横。」孟观这人有点江湖人的匪气,看不惯别人拖拖拉拉。
「大舅兄……」周明寰苦笑。
他不是犹豫不决,而是要做好万全准备,如今他的人手不足,真要干大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得做好全面的盘算才敢应允,商人讲求诚信,他不想当个背信之徒。
「孟大胖,你别把我的兵器师傅吓跑了,我还等著他替我打造千古名剑。」东方浩云妩媚美瞳中迸出厉光。
一提到千古名剑,他的眼睛就发亮,凡是豪气万丈的男人都想拥有一柄千古流传的好剑。
「我哪里胖了,臭妖孽。」他是壮实,浑身是男人的阳刚味,瞧那些女子多爱往他身上贴。
他一啐。「一说大话就喘还不胖,我就看到一个吹牛的,把牛皮吹得快要胀破了,人胖别瞒著,藏不住。」
孟观了悟他话中之意,咧嘴一笑地勾住妹婿颈项。「你不会让我失信于人吧,我可是把你捧得天高。」
「……」他勒得太紧了。
有点喘不过气的周明寰面色发紫,将舅兄的手扳开。暗忖,是他承诺于人,于自己何干。
「周明寰,你知道哪里使刀用剑的人最多吗?」东方浩云修长的手指转著摺扇,笑良儿人。
「习武场。」动辄千人。
「错。」
「错?」
「是军队。」
「军队……」他忽地黑瞳发亮,身体发热。
「我朝有百万雄兵,这兵器的耗损你可算得出来?」东方浩云笑了,带了一抹令人生惧的邪佞。
「九爷,你打动我了。」他不能不动心。
「这还是太平盛世,若是打仗呢?」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英雄埋骨处是铁血打造出的江山。
周明寰的眼热了。「九爷,这是利诱。」
是生意人都不会错过。
虽卑鄙,却切中正心。
「若是皇商呢?」东方浩云噙著笑,继续抛出诱饵。
「……九爷,你需要多少把刀、多少柄剑,矛和盾的数量,将单子开出来,小民给你备著。」不求流芳百世,但求一生无憾,人这一世也就轰轰烈烈|回,只问无愧于天地。
「好,够爽快,不愧是我国的好男儿,我日后的就要仰赖你了。」有了兵器名家铸冶的兵器,他已朝金銮宝座跨越了一大步,只待狼烟升起,烟嚣漫布,一争天下。
东方浩云的烽火战场并不在国与国,而是在朝廷上、皇宫里,在众皇子的尔虞我诈中。
性格狡猾,惯以低调隐藏本事,他特意表现得不出彩,以风花雪月做伪装,自称心无大志,只想领了个闲差到处走动,醉卧美人膝,笑谈云雨情。
只是这样的九皇子却能一手操纵京城事,他在醇酒美人中与孟府主事结为知己,获得孟观全无保留的财力支持,又与江湖人士多有往来,甚至以「美色」吸引丞相府千金的倾慕,在政治立场上得到一份有力的助力。
如今又喜获兵器铸造兵家的支持,如虎添翼,在争储的权力斗争上他又多了几分胜算。
「好就该浮一大白,我有不少尚未开封的好酒,咱们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喝到醉不许走。」孟观是大器的主人,马上命人从地窖里取来十几坛酒,不是大师酿制的老酒还不肯拿来与友共饮呢。
东方浩云笑了。「这孟老虎未饮先醉,说起醉话了,醉了还如何走,只能让人抬著走。」
「呵!又成了老虎,九爷倒是看得起我孟观,是虎是鼠还不是你说了算,我只记得『借』你的银子要算利息,若是妖孽当了家,别忘了赏我几座山。」嘿嘿!商人本色。
果然是只笑面虎,谈笑之间即索讨好处,先把山头占了再说,以免黄袍加身后「分赃」不均,他助人也是有条件,生意人在商言商,不赚一笔对不起自己。
秋水般美丽的眸子狠狠一瞪。「你怎么不去抢?真是没积德的土匪!一身匪气,滚远点。」
「我这不是占山为王,拦路打劫吗?专抢这世上最富有的人。」孟观大笑,把算盘打到日后的帝王头上。
一国之君会没钱吗?整片天下都是他的,一个财力最雄厚的大地主,谁敢对他说不啊!他要,子民就得恭恭敬敬的献山献地,金口再一张,东边的山、西边的河、南边的枣林、北边的平原,想给谁就给谁。
君无戏言。
「你……你好个做贼的,自个儿盘算盘算,别抢得太狠了。」交友不慎,他认了还不成。
「那我妹婿呢?」孟观一臂搭上周明寰的肩头,讨赏不忘拉上自家人,替他未出生的外甥攒点银白俗物。
东方浩云怒笑了,说道:「贼秃子,你来讨债的呀!适可而止,你知道本朝有几个皇商吧。」少之又少,所以他的赏赐够丰厚了。
「大舅兄的好意我心领,九爷的恩泽已经令人知足了。」见好就好,得寸进尺反倒不利。
与皇家军队做生意的皇商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每年的收益著实惊人,他再多有所求便是逾矩了。
「你喔!该说你老实还是笨,难得有机会勒索还放过,你到底是不是生意人!」
「勒索?」东方浩云眯起的美丽眸子闪著隐隐怒火。
「呵呵……喝酒喝酒,喝到醉才是真英雄。」触了逆鳞的孟观猛乾笑,直劝酒。
「我以茶代酒敬两位,先乾为敬。」周明褒以茶水相敬,挡住大舅子将酒注入他杯中。
「你敢不喝?」怎么,他的酒有毒吗?
周明寰一脸歉意的解释,「华儿有孕,闻不得任何气味,一身酒气回去怕是又要令她作呕了,我已许久不饮酒。」
「你……」以为孟观要开骂了,脸色绷得有如与仇敌狭路相逢似的,谁知他忽地咧开一口白牙,重重地往周明寰背上一拍。「好样的,我妹子真有福气,得你疼惜她就足够了,我这为人兄长的替她谢过了,你……你很好……」
铁汉柔情,孟观道谢时眼眶都红了,鼻头一抽,喉头哽咽,又哭又笑地令人莞尔这人的真性情。
而此时那位有福的女子正窝著娘亲的怀里,挺著肚子像还没长大的闺女,赖著娘撒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