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要娘先帮你找的产婆和奶娘,等你产期近了给你送去?」难道周府的夫人不为儿媳准备?

听著女儿的要求,孟夫人有著深深的不解,同时也略感不安,母女连心,她隐约感觉到女儿心中有事。

「到底不是正经婆婆,也不好劳烦她,娘就当作心疼女儿吧。八月中秋以前,先把产婆送过来,等我临产时,再把奶娘带过来,女儿是娘的心头肉,这点小忙娘会帮女儿的吧。」孟清华笑咪咪的说。

也许是难产而死的阴影太深刻,不时困扰著她,她很怕历史重演,看著一天一天大起来的肚子,说不惊慌是骗人的,未到顺利生产的那一天,她始终无法宽心。

重活一世的事太过离奇,连她至今都还感到难以置信,又如何向人倾吐心中的恐慌呢?那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只能深埋心底,成为尘土。

「帮,你是娘的心肝怎会不帮,不过你要跟娘说实话,不许瞒著让娘焦急,娘已经失去琴儿,不能再没有你,娘会受不住的。」她没了一个女儿是老天爷的捉弄,华儿再有事她也活不下去了。

瞧娘亲红了眼眶,孟清华连忙笑笑的安抚她道:「没事,娘忧心了,你也晓得婆婆是继室,她有亲生的一子一女要照顾,夫君和婆婆……唉,多少有些不和谐吧,继子难为。」

仿佛真有什么曲曲折折,孟清华有意的一声叹息缓下孟夫人的担忧,她把所有的事推给夫婿,暗示是他的意思,男人的别扭心思令他不愿承继母的情,他还是偏生母的,想与继母分得一清二楚。

换言之,继子继母不和,各有立场,能不搅合就疏远点,省得日后有事说不清楚,互有埋怨。

「你也真是的,也不会在一旁劝著,一家人闹什么闹,你那婆婆听说是贤慧的,有她帮衬著,小俩口才不会糊涂过日子。」有长辈坐镇,凡事才会顺顺当当。

孟清华但笑不语,有些事娘不知道比较好。

「算了,娘也不唠叨了,省得你嫌娘儿女大了还管东管西,拘著你们不自在。」女儿大了不由娘。

「就要娘管著,还有我肚子这一个。」她笑著拉起娘亲的手往腹上一放,让儿子认识姥姥。

「你这淘气的,当了娘还像皮猴……咦!他动了,小胳臂还顶了我一下。」孟夫人欢喜地笑了。

「怎么不是有力的小腿肚,他常在里头踹我呢!」拳打脚踢,准是个练武的奇才,往后府里的刀剑随他用。

「是胳臂,当娘的连手脚都分不清,小心儿子怨你。」到底是头胎,多生两个娃儿就不含糊了。

「怨就怨吧,我才不管呢,孩子的爹说他若不乖,等孩子一生下来就打他屁股,打到他怕就乖了。」说好了,儿子由夫君管,她管女儿。

「呋!谁准你们打孩子,一对心黑的坏爹娘。」孩子还没生,当姥姥的已经心疼起小外孙了。

被骂坏爹娘也不在意,孟清华捂起唇低笑。「对了,娘,女儿有件事想拜托你,关于我那二叔……」

「媳妇儿,你刚说什么娘没听清楚,最近事多,有点耳背,你缓著气再说一遍,人一上年纪就是不能不认老呀!」崔氏笑道长子不受控制,连看来温顺的媳姨也要反了,真是好样的呀!

若非观察细微,用心防著周遭和她有利益冲突的人,孟清华也不会察觉笑得一脸慈和的婆婆放在袖口底下的手倏地一紧,因握得太紧而青筋浮动,连手里帕子都捏皱了。

可见婆婆对她提的事并非没听清楚,相反地,还因为她的多事而恼怒不已,嘴角的笑意微微僵硬,带著一丝不悦。

为什么她以前总是瞧不清,视若无睹呢!把婆婆当成府里待她最为亲密的长辈,凡事都向她倾诉,事事听从她的建议,可对她的用心却不曾细思,完全毫无疑心地接受。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不会全无目的,尤其是和掌权与偌大家产扯上关系时,都是不可预测,一旦起了野心,手足都会互相陷害,兵刃相见,何况是来争产的媳妇。

想著自己从前识人不清和对事的偏颇,孟清华在心里暗暗苦笑,同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再给别人钻了空子。

「娘,这是好事,媳妇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回回娘家给媳妇的娘亲祝寿,她刚好随口一提,那户人家的闺女媳妇见过,小媳妇一岁,是个好模样的,人也柔顺乖巧,一手好绣技颇受邻里称赞。」

金家闺女样样好,人美手巧名声好,最是顾家,只要她认定的家人便会全力维护,虽是性情温婉可人,却也有刚烈的一面,若是欺到她的家人头上,拚著鱼死网破也要相护到底。

成亲初期,周明寰曾略微感慨的提了一句庶弟明泽的亲事不能由婆婆做主,她不会替他寻一门好亲家时,孟清华一听便记下了,暗暗筛选了些不错的闺女,其中金家千金最得她的意。

崔氏扬著唇。「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倒把娘吓了一跳,你这孩子心思细,怎不帮老三也瞧个对象,兄弟厚此薄彼可不行,不如把你赞如天仙的闺女给溪儿吧。」

孟清华心里一寒,但面上不显。「三叔也要讨媳妇了吗?娘不提,媳妇还没往心里搁,心想娘还当著家就不用媳妇费心,想到夫君都成亲了,下一个总该轮到二叔,长幼有序嘛。」

夫君的忧虑一点也没错,婆婆是不会替庶出的二叔设想的,她才刚提个头,一听到是户好人家,婆婆的本性便显露出来,竟然想明抢,只为自己儿子做打算,真可耻。

不求婆婆同理心看待,但好歹看在同是周府的子嗣,公爹的亲生子分上,婆婆做做样子也好,彰显身为长辈的厚道,别老教人为她的私心而心生寒意、不齿。

一句「长幼有序」堵得崔氏语塞,脸色微恼。「媳妇想得周到,倒是娘的疏忽,明泽也该娶妻生子了,前儿个娘才瞧见娘家的表侄女长得秀气聪慧,正苦恼著该找哪家的儿郎来匹配,你这一提不就是打了瞌睡送来枕头,正好。」

她言下之意是要将娘家那声名不好的远房侄女丢给周明泽,让这个倒楣的庶子戴顶绿帽,娶个恶婆娘为妻。

孟清华眉一皱。她这见不得人好的心态到底怎么长的,庶子娶得不好她就能过得好吗?一有事闹起来,她岂能置身事外,女方还是她娘家亲戚呢!她要护著谁好,一家人还能各过各的不成?

心大,但短视,只见眼前的利益。

孟清华看中的金家是以茶叶起家的富户,独生一女并无儿子,先不论嫁妆有多少,若是两老两脚一伸真殁了,无人继承的庞大家产便落在女婿身上。

这样的姑娘嫁给庶出的老二,崔氏怎么都看不过眼,再者,崔氏已经想到了以后的事,金姑娘若嫁了溪儿后,倘若金家两位老人家不死,她也能伙同娘家兄弟「想想办法」。

心如蛇蝎,毒上加毒。

「哎呀!娘慢了一步,若是娘早一点开口,媳妇也用不著腼著脸去求祖母了,媳妇可是臊得很,连话都说得不利索呢。」就为了防她出贱招,而她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崔氏的手再度握紧,面上笑容不减。「莫非你已和娘通过气,才来我跟前显摆?」好一个孟清华,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什么显摆,哪是这么回事,娘来摸摸媳妇的心窝,还跳得急呢!祖母的脸一板,媳妇就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孟清华假意面露慌色,素手往隆起的腰腹一放,来来回回地抚著肚皮。

狗急跳墙,她的用意是逼急了婆婆,婆婆许会心生歹意,对她和她肚里的孩子下毒手——而她早有防备。

毕竟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逼一逼也许会有出人意表的发展,总是防著哪能安心。

「呵呵,瞧你还真抖了起来,明明是个胆大的,这事不跟娘提反而越过娘去麻烦你祖母,你呀!真是不孝。」崔氏一语双关,那抖了起来不是指发抖,而是指心大,自作主张,连当家主母也不当一回事了。

不过崔氏的暗箭频射,为人媳妇的孟清华也非省油的灯,直接搬出老夫人这面大盾牌来挡箭。

「娘可别误会是媳妇心思长歪了,娘瞧媳妇肚子都这么大了,哪敢随意走动,夫君看得可严了,是巧姨娘扶著祖母来瞧媳妇这胎稳不稳,闲聊之下才谈到二叔的婚事。」

「巧姨娘也去了?」一提到把丈夫的心勾走了一半,美艳依旧的狐媚子,崔氏看似平静的眼神微变。

除了已逝的前头夫人夏氏,周明寰的生母,崔氏此生最恨的人莫过于巧姨娘,她虽只是夏氏生前给的屋里人,却是一根拔不了的刺,不时扎著崔氏的心。

生得美貌又先生一子,加上已有多年的感情基础,周端达不可能不对她宠爱有加,或看在元配的分上对她多有照顾。

晚了几年入门的崔氏便吃了这说不出的暗亏,要不是她很快就有喜了,又善于抓住男人的心,否则正妻的位置也坐不稳,定让巧姨娘的势头压过她,与她平起平坐。

妾抬为平妻不是没有,所以崔氏一掌了权就用尽一切办法把巧姨娘踩下去,让她不得翻身。

「是呀!娘说凑不凑巧,媳妇也纳问著,祖母和巧姨娘一人一句说著二叔都老大不小了,屋里也没个知冷热的可人儿,媳妇想这不巧了,刚好和媳妇家的娘不谋而合,提的全是同一件事。」不巧也得巧,姻缘不一定得靠天注定。

崔氏抿唇轻笑。「所以你就顺理成章的牵起红线,撮合起小俩口的婚事?娘都感到欣慰了。」

她装羞浅笑。「媳妇哪承得起娘的一声称赞,不过是厚著脸皮充当一回媒人,让两家人都乐一乐。」

「呵!是挺乐的,娘也高兴著,不过这聘礼可要头痛了,近日来府里收支锐减,怕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备礼了。」你不给我脸面,别怪我不给你体面,人道不走偏走畜生。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谁技高一筹。

孟清华水来土掩的笑道:「娘就免操这份心了,巧姨娘把这事也提了,她说手头上有夫君亲娘留给她的首饰、布匹和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她也不藏私全拿出来,给二叔添光,娘说巧姨娘此举可好?」

「……」可好?可好?!好到不行!好得令她想刨地杀人埋尸,方可止住那上涌的怒意。

「那媳妇几时也替老三看门好亲事,咱们一府双喜,早日添丁添福气啊。」

连巧姨娘都出来凑热闹,还把聘礼备好,置她这当家主母于何地?!根本明著打她的脸,意指她这主母苛待庶子,连点像样的礼也不肯拿出来。

主母薄情无度量,逼得姨娘得拿出体己为二少爷打点,届时她的贤慧之名形同笑话。

这不是攀亲,而是结仇,明摆著说她崔氏只是个空有虚名的摆设,还是得生母来操心。

「高堂还在,媳妇哪好插手,不过娘不是说崔家表舅的闺女很不错,秀气聪慧,若娘不方便出面亲上加亲,媳妇可让媳妇娘亲去说上一说,娘这瞌睡尽管打,媳妇为你送枕头来。」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婆婆要表侄女就消受吧!儿是心头肉,庶子死活就无所谓?这样的婆婆,教人如何能敬重三分。

「你……你……好、好,真是个好的,娘小看你了,咱们周府不愁无人当家。」崔氏气到笑了,抖著手说反话。

她话里的语气是讽刺,怒责儿媳越俎代庖,视婆婆为无物,想夺权还得看本事够不够。

可惜崔氏遇到的是重生后,不再事事顺从的孟清华,她四两拨千斤的顺著杆子往上爬,接绩婆婆的话语。

「既然娘连声说好,那媳妇便命人著手准备,包准让娘多个儿媳来孝顺,年底团圆饭多一人……」她作势要起身,身后的丫头、婆子连忙上前一扶,有人撑著臂膀,有人扶著腰,有人在前头开路,省得摔跤。

气得横眉竖目的崔氏,嘴里一口血腥味散开。

「等一下,这事不急,让娘再细细琢磨,两兄弟的喜事也别隔得太近,冲煞到就不好了,你……咳咳!身子重,先回屋子休息,娘想想老二的喜房要如何布置。」她重重一咳,以帕子捂嘴。

「娘真好,疼儿媳,难怪人家都说媳妇是有福的,难得碰到一位佛心的好婆婆呢?媳妇这肚子还挺沉的,真坐不住了,改日松快点再来向娘请安。」孟清华身体笨重地一福身。

崔氏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还要强装一脸和气的样子,摆摆手要媳妇自行离去,无须多余的虚礼。

孟清华一离开她视线,崔氏手心一摊开,绣喜鹊登梅的帕子上是一滩血,她是气得呕了一口血,一旁的锺嬷嬷见状惊得脸色大变,连忙端来一杯参茶让夫人漱漱口,补补元气。

至于一走出夏荷院,打了场全胜的孟清华笑容满面,神清气爽地扶著斜月的手臂,回到春莺院。

只是她才过了月洞门尚未入屋就被拦下了,有人比她更急的想询问结果,急急忙忙迎上来。

「怎么样?成了没?她有没有刁难你?你这肚子不小了就别再操心,让祖母出面也成,崔氏好歹卖祖母几分面子,不敢真的当面顶撞……」周明寰担心的不是庶弟的亲事成不成,而是妻子的身子,两颗眼珠子紧盯高高隆起的小腹。

「停停停,你一下子问那么多我哪记得住,我这脑子自有了身孕之后就不好使了,老是忘东忘西的,你一样一样慢慢说,我想一想再回你。」别人火烧眉毛他喊烫,乾著急。

黑瞳一眯,他想瞪人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暗嘲自己几时这般浮躁了。「孩子没閙你吧?」

「嗯,很好,很乖,就是下腹重了些。」她得用手捧著,不然感觉要往下坠了,很不安心。

周明寰目测了一下她的肚子,下颚一扬。「又大了些。」

「再过一两个月会更大,到时可别吓掉了眼珠子,他长得很快,都会翻身了。」抚著肚子,孟清华面上露出慈母光辉。

「什么?会翻身?!」惊觉自己太过惊讶,大惊小怪了,轻咳两声的周明寰这才装模作样的扶著妻子,陪她慢慢往屋里走,斜月会意的一笑,往后退两步。

「那明泽的亲事能成吧?没被酸上两句,百般阻拦?」

她一笑。「怀了孩子才泛酸,婆婆那年纪应该怀不上吧!她对我可没有一句半字的酸言酸语,待我热呼得很,和和气气的称我好儿媳,还要我替三叔也相门好亲事。」

「和和气气?」他表情怪异地抿起唇,对妻子的话不予置评,她向来只说好话,不……一目是非。

有个聪慧似诸葛,无须他烦心的妻子,周明寰不只满意而已,他觉得她是老天爷送来的恩赐,世上最值得珍惜的宝物,她让他的每一日过得丰富又充沛,说不出的快活。

原本他看上的是孟府的资源和人脉,能让他在周府更有力量站稳脚步,没想到他挖到的是真正的宝藏,妻子的慧黠与聪颖胜过她出尘的美貌,让他情不自禁生了依恋。

见他微拧的眉心,她暗笑在心。「二叔的婚事你得多出点力,我这身子不方便替他张罗……」

「你是说成了?」周明寰搀扶妻子的手为之一紧。

「婆婆心善,人又慈祥,一听到二叔的亲事有谱都笑得阖不拢嘴,直道周府有喜要大肆操办,把亲朋好友都请来热热闹闹。」孟清华这话灌了不少水,但是又如何,恶心恶心婆婆,让她哑巴吃黄连,大快人心。

周府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庶子娶亲虽比不上嫡子的排场,但是也不能过于寒酸,让人看了笑话。

从公中出银子置办婚礼也是理所当然,婆婆掌家可不能一句没钱就不肯拿钱出来,她还要名声与体面,若是被人指著鼻子说小气,她也不用见人了,锁在屋里羞愧死吧!听到妻子对继母的赞扬,周明寰嗤之以鼻的轻哼一声,「你就是个淘气的!割别人的肉还要别人道谢。」

这下崔氏肯定气得不轻,荷包失血或失面子只能二选一。

「是吗?我可没听见一句谢字呢。」她眼尖地瞧见树影后晃动的人影,含笑故作埋怨。

周明寰面带笑意地往树后一勾指。「还不出来谢过你大嫂,没有她的尽心尽力,你这辈子只能娶条母大虫。」

「大嫂……」一名笑得腼覜的男子走得极缓,有几分难为情和臊意,挠著耳后傻笑著。

「大嫂不臊,倒是你红著脸是好还是不好呀?别是大嫂为你挑的姑娘,你还不中意吧?」孟清华故意打趣脸红的二叔。

「中意中意,非常中意,金府的闺女我见过,是个好的,多谢大嫂的美意成全。」

性子直的周明泽赶紧开口致谢,唯恐回得迟了大嫂会以为他不满意这门亲事。

她假意抹汗,笑话他的不自在。「中意就好,我还犯愁要是没让二叔看中眼,平白闹了一回,还让你们兄弟俩怨我,媒人不好当呀!」

周明寰、周明泽两兄弟相视一眼,一个放声大笑,一个尴然讪笑,两人脸上都有松了一口气的轻快。

暗影处,身著一袭新衫的珍姨娘咬著唇看著眼前这一幕,她又妒又羡地咬破下唇,丝丝的血红溢出。

第十一章 相思要人命

「大少奶奶,日头大晒得很,贱妾为你打伞。」

「大少奶奶,小心脚下,贱妾把小石子搬开了,你稳著点走,不会有青苔滑了你的脚。」

「大少奶奶,天气热喝点消暑的绿豆汤吧!贱妾守在火炉熬煮了两个时辰,软嫩滑口……」

「贱妾来给大少奶奶请安,这些日子贱妾缝了不少小衣服、小套袜,给小少爷暖暖身。」

「大少奶奶,贱妾是做错了什么,为何你不待见贱妾,连一步也不许贱妾靠近?同是服侍大少爷的屋里人,难道贱妾不要命了敢谋害大少爷的子嗣,贱妾只想为大少奶奶分忧啊。」

「大少奶奶,贱妾又来了,今儿个气候凉爽,让贱妾陪你到院子走走,肚子大了要多动动十好生孩子……」

自从二少爷周明泽与金家定下亲事后,原本来得勤快的珍姨娘又跑得更频繁了,往往一个不注意就不知往哪儿钻出来,略微圆润的身子滑溜地挤向孟清华跟前。

有时是藉口送衣、送鞋,聊表心意,有时是送来吃食表示对正妻的尊敬,有时堵在半路上就为了多说两句话,有时自怨自艾地在屋外呜呜低泣,吐吐苦水。

更甚者愿为大少奶奶分忧解劳,指大少奶奶身子重了伺候不了大少爷,她「善解人意」的自荐枕席,让不得宣泄的大少爷舒缓慾望。

珍姨娘所有的举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尽办法靠近孟清华,不知羞耻地以身侍寝倒是其次,虽然她也有那么点意思,想趁孟清华不可行房事时勾引周明寰,不过孟清华才是主要目标,她无时无刻都像盯著腐肉的苍蝇般把人盯得死紧。

可是珍姨娘身上有股闻起来很舒服的暗香,从新裁的衣衫、裙子飘来,一旦靠得近便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有点甜腻,像果香,但闻久了又有一丝杏仁味,似远似近的飘散在四周,却令人不自觉的闻多了。

据闻,有了身子的孕妇若食多了杏仁会导致滑胎,因此杏仁是妊娠中禁食的食物之一,连闻都闻不得。

所幸斜月、凝暮等人十分严格的执行主子的吩咐,不仅在吃食上面相当谨慎,对各种香味也非常敏锐,惊秋的鼻子还号称是狗鼻子,百尺外任何气味她都闻得到。

因此珍姨娘多次的行动皆未能得逞,只要她稍稍接近,惊秋便会大叫,「有人!」

一堆丫头、婆子身手就马上矫健的围成一个圆圈,将大少奶奶护在中间,不让人近身一步。

但是百密终有一疏,还是著了道,这日,孟清华有轻微的出血现象,大夫一诊脉竟是中了毒。

「幸好毒素不重,体内的毒没有影响到腹中的胎儿,多喝点羊乳和温水排出,不日便可尽除。」林大夫摸著两撇小胡子,摇头又晃脑的解说孕妇体内的毒并无大碍。

他这会儿是神清气爽的面带笑意,怀里还揣著几锭银子,半个时辰前他是被常新拎著后衣领「飞」过来的,连药箱都来不及带,脸色发白地以为自己会活活吓死。

「看得出是因何中毒吗?」冷著脸的周明寰满面阴鸶,凌厉的双眸透著教人不寒而栗的戾色。

「大多是由口而入,以吃食为多,这就要问问大少奶奶这两日都吃了什么,有没有贪嘴?这毒的毒性不强,吃多了才有中毒迹象。」量少是起不了作用的,顶多腹绞痛而已。

丫头、婆子顿时跪了一地,为了自身的疏忽而自责不巳。

「大少奶奶吃的食物是由奴婢负责的,可是每一样食材奴婢都让二婶先嚐过,确定无恙才敢让大少奶奶入口……」面有愧色的凝暮说起两日内的菜肴,当她说到银耳莲子红豆汤时,似想到什么的林大夫忽然拍大腿一喊。

「快,把厨房里没用完的莲子和红豆全都取来,让老夫瞅一瞅。」也许是……但又希望他猜错了。

他真的不想掺和谋害子嗣的肮脏事,行医是为了救人,不是揭发某些人的坏心肠,内宅的事比沟渠的污水还脏,若一不小心不但弄了一身脏,还有可能因此丧了命。

可惜大夫也要银子过日子,自从大少奶奶来了以后,他手头宽裕了许多,比坐在药堂挣得还多,他已经在外头置了三进的宅子安置一家老小。

因为孟清华的银子给得痛快,林大夫一个月的赏银等于好几年看诊的诊金,教他怎么舍得走,谁会跟银子过不去,自是多多益善,拿得不手软。

这跟拚死吃河豚是一样的道理,虽有风险却贪牠肉鲜味美,一吃就上瘾,戒不掉,死也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