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的感情淡薄,很小就知道皇家无情,他从不寄望所谓的亲人,他们只要他的命,他处处防备,事事小心,好不容易才到了西南,建立属于他的家园。

有先见之明的先帝是刻意将其封地封赐得那么远,避免他遭到兄长的迫害,先帝到死都在为他设想。

前提是他必须活下去,活着回到西南。

而他在最危急的那一次,赵若瑾救了他,她如小牛犊般的无畏,边替他治伤还边分析他的伤势,预先给他喝了退热的伤药,提醒他缝合的绣线半个月后要拆除,并告诉他如何拆线。

给她貔貅玉佩之初或许是一时冲动,但直至那时,他深深觉得貔貅玉佩她受之无愧,她是他见过最有胆识与见识的小丫头,玉令如他的命,她值得把命交在她手上。

「十七哥哥,你别对着我傻笑,让我担心会不会被灭口。」他现在这模样真傻,傻得叫人心疼。

一开口,呼出酒气的上官静手握她的小手,轻轻地揉捏,「人生总要傻一回,我今生最不后悔的事就是遇到你。」

酒后吐真言,他有些醉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石头也焐热了,事隔多年再遇当年的美少年,赵若瑾纵有一颗铁石心肠也融化。「十七哥哥,你不负我,我定不相负,但闻君有二意……」

修长手指轻点她殷红唇瓣,「不会有二意。」

她笑了,垂目,相信他此时的真心。「我很小心眼的,十七哥哥小心了,不要轻易对女子许下承诺。」

君若无心我便休。她有很多种逃离他身边的方法。

「看得出来。」他笑得全然放松,嘴角带着宠溺笑意又去抚摸她如云发丝,一下一下的让发穿过指间。

「看得出来什么呀?我一向是府里最乖巧温顺的女儿,上敬长辈,疼爱弟妹,算帐、女红、书画皆有所学。」见他话中有话的取笑,她不满的举起小粉拳捶向他胸口。

「是乖巧温顺,但骨子里却是长了一根刺,不碰到你的逆鳞平安无事,一旦触及,你的反击足以让人后悔招葸你。」就像猫有爪子,敢碰它的猫须就抓死你,毁你容。

对于他对她的了解,赵若瑾很满意。「太子跟你说了什么?我看他离去时满脸笑容。」

上官静眼底的浓笑变淡,多了冷意。「他要我扶他上位,我说那是我的皇兄,他一日在位谁也不能动他,但我保证不会投向任一个皇子阵营,我只要我的西南。」

「他信了?」天真的孩子。

「为什么不信,他们那些小打小闹我还不放在眼里,我有黑煞军,一掌就能拍死他们。」他说得有几分霸气,鄙夷拚死拚活往上爬的小辈,所要不同,立场不同,便有不一样的结果。

「这些皇子们真是傻,我看皇上的身体至少还能活二十年,他们急什么?」再急也坐不上那位置。

「他们急是怕死在皇兄前头。」上官静满脸快意地说出皇子们的忧思,天家无亲情,何时大难临头无从得知。

谁敢觊觎皇位谁就是皇上的敌人,管他是不是亲生子,先杀了再说,帝王的心比石头还硬。

「那你呢?你这次私下回京,皇上有没有怪你?」皇上向来不待见他,认为他有威胁,逮着机会还不趁机大作文章。

「你说呢!」他挑眉。

赵若瑾气势十足的一瞪眼。「少打哑谜,说清楚。」

「吓!家有悍妻,河东狮吼。」他假意畏妻如虎,继而拥着娇柔身子轻声低笑,眼里柔光如水泛滥。

「上官静——」她大吼。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日已西落,月儿缓缓升起,一盏一盏的人间灯火点亮,照着平静的青石板路。

「我还是喜欢你娇娇软软地喊我十七哥哥。」她是第一个这么喊他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赵若瑾赌气地捉起他的手一咬,小牙印外多了大牙口,这回牙印整齐,没有缺牙。「你就得意吧!」

他又笑了,再次吻住甜到暖心的檀口。「小瑾儿,不要担心,我带了黑煞军来,皇兄动我不得。」

有外人在场,上官静会自称本王,王爷派头做得十足,可是在她面前他只称我,他们之间只有你和我,无其他。

闻言,她惊讶地忘了正在恼他,一手搭放在他胸前。「你竟然敢在天子眼皮底下动手脚……」如果她是皇上也要防他了,他太彪悍。

上官静恍若小菜一碟的扬唇道:「为了自保罢了。对了,你大哥中举了,他还想继续科考吗?」

中举,什么中举……啊!中举……他考上举人了?!话题忽然跳开,怔了一下的赵若瑾才面露喜色,随即又反应过来问:「咦,不对,你怎么晓得?榜单不是尚未公布,要等张榜才会知道。」

他自有他的管道。「是解元。」也就是头名。

「哼!让你卖关子。大哥在读书上极有天分,三元及第不是难事,只是我们家还有个永真,大哥其实走文官路子不适宜,他要先为弟弟打开一条路,读书读得好也能有一片天。」

永真依赖性太重,他不是打仗的料,往后兴武侯府的赵家军也只能由长兄来带。

上官静一点头,「我来安排。」

第十章 两道圣旨

「你……你们这些孩子,居然喝得醉醺醺地回府,你们有没有想过自个儿是姑娘家,醉成这样成何体统,我是这么教你们的吗?一个个都成了醉猫……」还打酒嗝,真是……喝高了。」

看到小女儿死鱼一条似的被丫鬟扶下马车,车上还有二房同样醉得不省人事的表小姐,兴武侯爷赵汉阳顿时感到头痛异常,他怎么养出这么不长进的女儿,自己醉倒了不说还拖着一个,两个小姑娘一身臭气熏天的酒气,熏得叫人受不了。

还有秦若妍那张脸是发生什么事,被板凳砸了吗?要不是搀扶她的丫头一声一声小姐的叫,他还真认不出人。

为免给府里招祸,他二话不说的将人送回二房,又不是他家的女儿,没必要费心照料。

这位外表正直的侯爷也有阴私的一面,他特别护短,把女儿宠得无边,不是自个儿的儿女他管他们死活,不要来带坏自家的孩子就好,他最看不惯攀附权贵的小人。

秦若妍在他眼中便是那个小人,明明是和二房弟妹有亲,却老是往他们府里跑,赶也赶不走,说也说不听,真把自己也当成侯府千金了,使唤起东院的仆婢相当顺手,从不跟主家客气。

他早就对此女很不耐烦,鸠占鹊巢地逼得女儿老是要躲她,连自己府中也待不了,他是看得既急且气。

偏偏他身为大男人,不好出面赶人,只好让女儿跑到父亲那儿去求救,锁起两府相通的院门,这才消停了几日。

没想到,她又来了。

「爹呀!我没喝酒。」不能连她一起骂上瘾,赵若瑾秋水般的眸子眨呀眨,好不无辜。

看到女儿令人心软到不行的小眼神,赵汉阳板着脸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妻子,露出爱莫能助的神情。「没喝酒就能推卸责任吗?好歹你是姊姊,要照顾弟弟妹妹,不能由着他们使坏,一有错处要立刻导正……」

「弟弟没去。」只有妹妹。

训人训得正起劲的侯爷嘴角一抖,虎眼一瞪,「还敢顶嘴,是不是想挨家法?爹说着你只有听的分,哪有你开口的余地,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要勇于认错……」

他使着眼神让女儿配合。

赵若瑾从善如流的「孝顺」道:「是,爹,我错了,不该没看紧妹妹,让她为让酒楼赚点酒水钱而拚命喝酒,她也是为了照顾自家生意,以后我会让她少喝点,别过量。」

「嗯!知错能改才是大家千金的作为,咱们不学小门小户的小家子气,要知道你们一走出去,代表的是兴武

侯府,别人看得是你的品性,而不是你爹是谁,爹娘护不住你们一辈子。」说着说着,他都鼻酸了,儿大不由人,女大要嫁人。

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呀!要变成别人家的了,想想心就酸,静王那小子何德何能,居然能娶到他女儿。

「我晓得了,爹,是女儿的错,我可以去吃饭了吗?我肚子好饿……」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不行。

闻言,他又一瞪眼,「你不是刚从酒楼吃得酒足饭饱回来,爹还没你有福气,只能啃沙吃土喝风水。」有得吃的人还敢喊饿,太不象话了。

「可是酒楼的饭菜很难吃,吞都吞不下去,还不如我院子小厨房弄出的家常菜,我没吃几口,现在饿坏了。」她做做样子夹几筷子就停箸了,不想委屈自己的肠胃。

嘴很刁的赵若瑾喜食美食,除非真没办法了否则不肯屈就,酒楼大厨料理不出她所要的味道,她索性饿着肚子回府,打算叫厨艺不差的温香熬个地瓜粥,夜里不能吃多,会胖。

地瓜排毒,比燕窝好。一听她舍弃上好的燕窝不用,反而坚持要用地瓜,丫头们的表情怪异,百思不解她为何独好农家喂猪吃的猪食,除了过不下去的百姓才会拿来当主食。

「瑜儿开的酒楼皈菜不行?」真有那么糟糕?

赵汉阳眉头仅皱一下,并未在意,妻子的嫁妆铺子让女儿玩一玩无妨,侯府的产业多,不差她那一点银子。

「何止不行,简直烂透了,我都要吐给她看了,妹妹只是好面子,她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还是快把酒楼收回来,别害了她。」人一有了依恃就想得多,一不小心做出错事。

父女两个同时看向酒楼铺子的真正主子,眼皮子抬都不抬的徐氏双目微垂,手捧着温茶细细品尝。

「咳!夫人,你意下如何?」夫人呀!别故作平静了,为夫晓得你内心正万马奔腾,尘扬三千里。

徐氏抬起眉,轻瞟一眼。「我腋下不怎么样。」

闻言,他干笑,不自在地抚抚刚修短的胡子。「夫人,我跟你提东,你怎跟我说西,还打趣呢!」

「你觉得有趣?」

她的话语很轻,赵汉阳却听得冒出一头冷汗。

「不有趣、不有趣,甚是严重,二丫头太胡来了,回头为夫说说她,你可别气坏了身子。」唉!夫威难振,他这夫人平时很好相处,端正大方,淑良有礼,只要不涉及她儿女,要是谁敢说赵家子女不是,她比千军万马还难对付,一人能平万里。

「只有二丫头?」这对父女在搞什么鬼她岂会看不懂,合起来糊弄她一人,真当她是万事不知的内宅妇人。

赵汉阳看了看大女儿,露出要她自求多福的神情,「呃,不就喝了点小酒,还不到罪大恶极的地步,咱们也年轻过,别把小儿女的傻状看得太严重,瑰丽少年陌上走呀!」

当年他为了求娶妻子也做了不少傻事,还被丈人泼过水,骂过无耻武夫,差点让人折了腿骨。

想起年轻时的少年胆气,自己都觉得好笑,若再年长几岁,他肯定做不出来,脸皮变薄了。

「你认为我是为了她们到酒楼喝酒的事吗?」男人的脑袋只有碗口大,装的是饭粒。

「难道不是?」他一脸困惑。

当然不是,老爹你的脑容量其实不到一盎司吧!亏你和娘做夫妻快二十年了,居然不晓得她为何生恼。

不愧是母女,想法一致,赵若瑾鄙夷亲爹的智商。

徐氏一见丈夫楞头楞脑的模样就来气,忍不住想用杯子砸他的头,看他能不能开窍。

「你们父女俩一搭一唱的演了一出好戏,倒是父女情深呀!孩子都是被你宠坏了。」

「你也宠得不少……」五十步笑百步。

「你说什么?」她冷然一哼。

老婆是花,女儿是宝,对家中女眷呵宠有加的赵汉阳赶紧拉下侯爷的脸面陪笑,「我说你跟刚嫁我时一般好看,杏眼红唇,娇羞含怯,眼波一睐我就全身酥软,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啐!女儿在,说什么浑话,为老不尊。」羞红脸的徐氏啐了丈夫一口,打断他羞死人的甜言蜜语。

「娘,我不在,你看不到我。」赵若瑾逗趣的举起双手捂住眼,表示没看见就不算,当她不存在。

「好女儿。」不枉他宠她。

「侯爷,你都几岁了,还跟着女儿胡闹。」她有五个孩子,丈夫是其中之一,一见着了女儿就小了二十岁。

赵汉阳呵呵的笑着,搂过妻子香肩好生安抚。「别为女儿操心,都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母活一百,忧儿九十九,你当我恼怒她俩饮酒一事吗?太子和静王都在呢!这事若传出去,她们还要不要做人?」未嫁女子和三、两男子饮酒作乐,即使对方身分尊贵也会为人所垢病,日后便是抹不去的污点。

「大丫头和静王订亲了,不会有人闲话。」若是上官静连这种事也摆不平,哪有资格娶他的宝贝女儿。

「我指的是太子和二丫头,难道你看不出瑜儿的心思?」那孩子从小就心高,凡事都要强上别人一点。

一和太子扯上关系,他没法无动于衷,浓黑的霸气眉毛挤成倒八字,「太子和静王隔着辈分,应该不会。」

希望。

「他不会,你女儿也不会?」她担心的是自家女儿自个儿贴上去,自从大丫头和静王亲事说定后,二丫头就不太对劲,常嚷着她哪里不如姊姊,有朝一日她要比姊姊嫁得更风光。

静王已是位极人臣了,普天之下,除了坐在龙椅上那一位,谁还能比他更尊贵?皇子们都是他子侄辈,见了他还得规矩地喊一声「皇叔父」。

而要在大楚找出与静王比肩的男子又有几人,再风光也不过是十里红妆,她在争强什么?

「这……」二丫头的确太看重浮夸的外在条件,小时候就爱出锋头,牙口没长齐便朗朗念诗,刚走得稳就要去参加诗会,小小的娃儿挤在一堆一脚就能踩死她的少女少年之中,他看了都心疼,她却乐在其中,享受被捧得高高的虚荣。

其实武将之家不需要才女,他更乐于女儿会几下拳脚功夫,可是两个女儿都爱美,怕练武会手粗腿壮的,十分抗拒,不论他如何威胁利诱都不为所动,捣鼓着什么养颜圣品往脸上抹,抹得一张脸白惨惨的吓人。

「爹,不能再放妹妹出去了,她和太子走得太近,我想她图谋的是太子身边的位置。」

异想天开的梦想母仪天下。

赵若瑾留着一句话未说,不能轻易出口。

「什么,太子身边的位置?!」太子良媛?

「太子不是已有太子妃?」还纳了两名侧妃,一个是戴将军之女,一个是左尚书的次女,两人皆在朝中担任要职。

「爹,太子再往上走是什么你不会不知情吧!就算现在只是小小的良娣,怎知日后不会是贵妃,甚至是中宫,不要忘了静王是你女婿……」她点到为止。

有静王这个魔王级的大靠山,太子登基后敢不给皇叔父的小姨子一个令人满意的位置吗?赵若瑜再谋画一番,靠着兴武侯府这有力的外戚上位,太子也要容忍三分。

问题是她有那个脑袋,能在后宫游刃有余,把一群心机深沉的妃子斗倒,荣登后位吗?

不是她这做姊姊的不看好,偏偏赵若瑜她就是有脸无脑,空有美貌但城府不深,过于天真又不思上进,总以为穿越者有优势,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坐享其成,从此呼风唤雨,天下任我行。

想到日后令人惊悚的可能性,赵汉阳的脸色变得很凝重,「夫人,为夫的晓得你为何为难了,的确是我太纵容了,才惯出二丫头的不知天高地厚,你好好地管管她吧!」

他管不了,女儿一娇声撒娇,他就心软了。

「真的不插手?」徐氏确认的多问了一句。

他咬着牙,一张脸绷得死紧。「是。」

「好,两个女儿都禁足三个月,罚抄经书一百份。」不给她们一个教训都要攀天了。

两个?!

「等等,娘,我不算在内吧?我没喝酒也无和无良男子出游厮混,你怎么也罚我了?」

不兴连坐法,她是乖女儿。

「太子是无良男子?」她都气笑了,一指朝女儿眉心戳去,看得赵汉阳都替女儿喊疼。

「你倒是有嘴说别人,无眼看自己,孤男寡女单独坐在马车里,即使定了名分又如何,没成亲前都给我离远点,兴武侯府的千金婚前不能闹出一点蜚短流长,你们都是正正经经好人家的闺女。」

在世人眼中,名节重于一切,不论将来的地位有多尊贵,只要做错一件事,这件事便会跟上一辈子,无法弥补化解。

「可是我有铺子和庄子的事要处理,不能整日待在府里……」她的事多,不能和妹妹的无所事事相提并论。

徐氏一扬手,阻止女儿的未竟之语。「我可以同意让你的人来府里回禀,这是我容忍的底线。」

「娘……」足不出户的关在府中三个月,她会闷死吧!

「别再说了,就这么决定。」一见丈夫又想开口为女儿求情,徐氏冷冷的眸子立即瞪过去。

赵汉阳无奈的向女儿投以抱歉的眼神,帮不了她。

见母亲执意教女,全然无辙的赵若瑾只得苦笑接受,徐氏的做法才是真正疼爱女儿,她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她们。「娘,十七……王爷说哥哥中举了,是解元。」

「真的,是解元公哪?!」一听儿子考场得意,徐氏高兴得一扫心中郁气,面上挂着满满笑意。

「不是还没放榜?」赵汉阳小有疑惑。

「爹,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谁晓得他哪来的门道,敢由他口中说出是八九不离十。」

堂堂的静王还须说假话唬人不成。

这倒也是,他女婿就是能人!兴武侯爷难得赞扬他越看越讨厌的小子。「此事别声扬,等报喜的人上门再好好热闹热闹一番,叫管事把鞭炮和赏钱准备好,咱们也招摇一回。」

「侯爷你呀!才说别声扬,这会儿又张狂了,还没影儿的事就大费周章,人家还不怀疑你走后门,贿赂主考官。」一把年纪了还毛毛躁躁,瞻前不顾后,她为他带的兵担心。

「嗯!娘说得对,爹你狂了。」不够冷静。

被妻子、女儿联手落井下石,赵汉阳怒了。「大丫头,枉费爹为你说尽好话,你反过来扯我后腿,大不孝。」

「爹,你错了,咱们家是娘作主,我当然要抱她大腿,要不然她多禁足我三个月,女儿还要不要活呀!」做人要懂得看时机,不能死板板地不知变通,该低头时就要低头。

「你……你……」他忍不住脸皮绷开,噗哧笑出声。

「娘,大哥考中举人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娶位嫂子进门?看好人选再走完六礼,他都不小了……」能多大?高三、大一的年纪而已,在现代还算小屁孩一个,他已背负家族重责大任,为弟弟妹妹们拚出个前程。

徐氏笑意盈盈的拍拍女儿的手。「女儿都快嫁人了,娘怎么会不着急你大哥的婚事,已经在相看了……」

对象已有眉目了。

儿子中举是喜事,再喜上加喜凑个双囍岂不是更妙,侯府盼个媳妇已盼了老久,就等新妇进门来敬茶。

两日后,放榜了。

兴武侯世子赵永湛果然高中榜首,张榜上的第一人便是他的名字,一眼望去无须再找,就是他了。

原本是喜事,开榜当日宫里的公公一脸喜色的报喜,一同带来叫人又惊又喜的圣旨。

一喜是世子获封官职在身,为皇家禁卫军三等侍卫,是天子近卫,官衔为五品,即日上任。

一惊亦是喜,但兴武侯府无一人面有喜色,反而眉头紧蹙,怒不可遏,手心握得死紧地死贴大腿,才不致一时难忍而暴起,冲向宣旨公公,一把撕毁明黄色卷轴圣旨。

正堂里只有一人欢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眉开眼笑地差点笑出声,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有多欢喜,脚步轻得恍若要飘起。

「老侯爷,兴武侯,还不接旨?」这家人是喜得发怔了吗?怎么一动也不动,没人上前。

「我来,叩谢皇恩浩荡。」身形婀娜的赵若瑜飞快地上前谢恩,眼泛春色,笑意盈人。

「嗯,府上两位小姐都喜得良婿,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小的在这里给您贺喜了。」赏银呢?别忘了打赏。

太子良媛,太子良媛……连良娣都不是,只是六品良媛,名义上是太子的妃子,实则是个妾……

一名侍妾呀!没法穿着大红嫁衣的小妾。

简直太羞辱人了,太子欺人太甚,堂堂兴武侯府嫡女只能给他当妾,他还妄想得到兴武侯府的助力?

都不是正经亲家还谈什么往来,太子的岳家是太子妃娘家,和兴武侯府没半点关系,以后别求上门,有谁听过妾的家人走正门,那是半主半婢,连娘家人都矮上半截。

东院、西院两房的老爷都气得说不出话来,连赵老侯爷也满脸铁青,他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弯了背,眼中流露出老将折腰的悲愤和颓然。

谁也没心思顾及等着领赏的传旨公公,众人愤怒地目光全看向浸淫在喜悦中的赵若瑜,恨不得将她撕碎。

唯有赵若瑾苦笑的示意下人拿过来一个预备好的红封,塞入宣旨公公手中,请他多包涵,这才让公公欢喜的离开。

姊姊是高高在上的静王妃,尊贵傲然,妹妹是任人践踏的妾,低贱卑微,两人出生不过相差两刻,却有令人欷吁的两种际遇,实在是可笑又悲哀。

「祖父你……你做什么?!」

赵老侯爷满布粗茧的手指指向正暗自窃喜的赵若瑜鼻头,她冷不防的被吓了一大跳,不知发生什么事。

当太子的女人是好事,怎么每个人看她的眼神像要吃了她?她是为家族争光,让他们向未来的皇上靠拢,等她出头,他们还不是跟着享福,加官晋爵,永享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