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欣月虽不似中了母蛊的沈煜一般痛苦,生命也备受威胁,若是感应不到母蛊,子蛊因思念母蛊呈现疯狂,就会咬食宿主的五脏六腑,最後钻出人体寻找母蛊,到时宿主不但死得难受,死相也是异常骇人。

要如何感应母蛊?就是需要母蛊宿主的血来滋养子蛊,就是为了沈煜的这碗血来延续女儿生命,佟义方才愿做枪使,让马皇后利用。

「奇怪了,每月取一大碗血怎不见你脸色苍白,血亏体虚的还能养出水嫩肌色,白里透红。」马玉琳嫉妒她的好肤质,用力一拧嫩如豆腐的脸颊。

不上妆也能莹白细致,这是再多的粉也匀不出的好姿容,难怪一向以自身美貌为傲的马玉琳妒恨连连,恨不得也有白嫩柔腻的无瑕肌理,白玉添华。

佟欣月垂目,目中一闪冷消,「日日半碗「龙胆三七粥」,小姐也能养出冰肌玉肤,光滑毫无细纹。」

「龙胆三七粥?」她心头动念。

「龙胆草清热燥湿、泻肝胆火,能舒缓滋润肌肤,三七化瘀止血、清热平肝,能减少皱纹、除去恶斑,这粥能使皮肤滋润,美颜生泽、滑细透哲。」

一听能让自己更美,马玉琳惊喜得双目熠亮。「那你快去准备呀!还愣着干什麽,没人使唤就不会动的贱骨头!」

「要新鲜的龙胆草服用起来才较有疗效,目前时节并无现摘的龙胆草,效果较差,除了……」

「除了什麽?你快说别吊我胃口。」她就不信宫里宫外都没人栽种龙胆草,养花人比比皆是。

佟欣月有意磨她耐性,慢条斯理地道:「落华宫里应有,三七也有一些。」

「哼!说穿了你不过是想去瞧瞧那个姓华的女人,就便宜你一回了,待会我入宫就带你一道去吧!」那老女人真能撑,都病得只剩下一口气还死不了,用药吊着,要死不活地拖着。

六年前听闻沈子阳已死,痛失爱儿的华红鸾吐了一口心头血,从此大病不起,有赖佟欣月不时的医治,她才能一息尚存,苟延残喘地拖到今时今日。

但是如今佟欣月受制于相国府,入宫不易,且从她当了药人,马皇后也少召见她了,不如幼时每回佟义方进宫,总要他把她带进宫、让她瞧瞧。如今想来,马皇后此举只是想以她要胁警告父亲,他们父女俩的命都捏在她手上。

现在只有马玉琳进宫向皇后请安时,她才有机会跟随,并趁着两人说起私密事的空档赶往落华宫,在紧迫的时间内做一番诊治。

马皇后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华红鸾痛苦的活着,比让她死了更能折磨人,更能让马皇后舒心。她让人供给华红鸾最低限度的饮食,其他的一律不管,四时衣物、炭火、日常杂物……全部停供,任其自身自灭,当然,更不会派人打扫落华宫内外,连探视一眼都省了。

「一个又老又病的女人,我看她做什麽?不过有个人浇花施肥,把我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养得漂亮。」她说得平静,好像华红鸾是死是活与她无关,她比较在意的是开得鲜艳的花草。

马玉琳冷笑。「那就不用急着进宫了,京里的莲香楼什麽药膳都有,我上那儿吩咐一声就成。」

她故意不让人顺心,挑着刺儿紮人,牡丹花容蛇蠍心,能让佟欣月不痛快的事她一样也没少做,事事针对她,非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才肯甘心。

「小姐,月儿姊姊的伤口还没包紮好……」香荷心阳好,出声为佟欣月求情,担心她失血过多。

「死不了。」她没好气的一横眼,根本不管人死活。

深浅不一的疤痕是佟欣月一刀一刀划开皮肉取血所留下的伤痕,有些妥善照料过,有些并未上药,有些伤口快好了又被扯开,狰狞可怖,休目惊心。

但她习惯了这样日复一日的疼痛,因为痛,她才晓得自己还活着、仍有感觉,并非行屍走肉。

此时她手腕上还在流血……名嬷嬷取走血盅,要即刻送入宫中。

不让佟欣月好过的马玉琳风风火火的出门,坐上轿子来到莲香楼,匆忙戴上遮面帷帽的佟欣月赶紧小跑步地跟在轿後走,还不能落得太後面,否则马玉琳会变着法子整治她,叫她用爬的。

戴帷帽也是马玉琳的意思,她不想让人看见佟欣月的脸,怕她和太子余党扯上关连,找机会加害她。

坏事做多的人总会害怕别人报复。

「橘酿银耳羹是什麽?菜名挺好听的。」不晓得吃入口里的滋味是否如同这名字一般美妙。

莲香楼的菜单与众不同,别出心裁,它以一页一页的水云笺串绳装订,每一道菜名下方格框以水墨画图示,突显菜色的丰富精致,让人瞧得新奇。

马皇后和莲香楼老板乔淇素有交情,因此马玉琳也常来光顾,和店里的掌柜颇为熟稳,她一瞧见菜单上的新菜式,连忙好奇召来一问。

「将银耳洗净放入水中泡软,捞出後去蒂切小片,橘子剥开分成瓣状。银耳和红枣以三杯水小火慢煮,等红枣的香味煮出後放入冰糖煮匀,最後勾芡,放入橘瓣即可。」醇厚的嗓音如松叶被风拂过,温和有韵,动人心扉,轻轻弹开滑动莲瓣的露珠。

「咦,你……你是谁,你不是胡掌柜?」见着清逸如玉的年轻男子面貌,马玉琳芙颊微红,露出娇羞神色。

「此羹品女子食用为佳,养颜美容,使皮肤白细生泽,光彩照人。」俊秀逸尘的白衣公子温笑似三月桃花,令人心旷神怡。

「哎呀!我问的是你的名字,你打什麽马虎眼,我已经够美了,不需要锦上添花的汤品。」她娇镇着,似要生恼又要佯装秀气的大家闺秀,媚人的凤眼往上一挑。

他轻笑似锦,「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得知,小姐何不先用膳,品尝本店佳肴。」

「你是店里的新夥计?」生得真好看,星眉俊朗,目黑如墨,那挺直的鼻梁高高耸起。马玉琳心里不禁浮现四个字—赏心悦目。

「小姐看我像吗?」他笑而不答……身青竹暗纹的软缎锦服,显示其身分并不低。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嘛!让你好好的回话有那麽难吗?」要不是看他长得俊逸出尘,她早把人赶出去,由得他油腔滑调地戏弄她。

「人与人之间讲究的是一个缘,有缘自会来相见,小姐何必心急。」他修长手指一扬……碗橘酿银耳羹送至面前,他亲手接过,笑面如春地放向她手边,礼数周到得叫人无从发火。

一张如沐春风的俊逸笑脸谁能拒绝得了?马玉琳毫无抵抗力的沈沦在他的风采下。

乔灏的第一步,成功跨了出去。

现在的乔灏已不像刚重生时势单力薄,他接手了姑姑乔淇的酒楼生意,靠着发展出固定的供应链,他确保了莲香楼的食材来源与品质,因自给自足节省不少成本,食材新鲜,所做料理更加美味,莲香楼如今在腾龙王朝扩充了上百间分店,生意蒸蒸日上。

当初他开口说要从商,乔淇不遗余力地将自个儿现代的经营方式全教给他,并给了他多方建议,令他获益良多,现在他不只经营酒楼,举几马匹、丝绸、茶叶、异域香料,也都是他涉足的产业,他将货物分级出售……般民间百姓用的是次级物品,单价较低,而高价品全倾销于皇室贵族,获利颇丰。

短短数年间,他利用圆滑的经商手腕赚进大把的银子,累积成富可敌国的财富,从南至北都有他开辟的生意据点,从民生物品到精巧玩器他全包了,没有遗漏一个赚钱行业。

他拥有别的商人无法具备的优势,那就是靖王的势力,有了这个皇亲国戚当靠山、姑姑王妃前无古人後无来者的经商经验谈,加上自身灵活的头脑与努力,想不当个有钱人都很难。

他也遇过挫折,比如海上贸易遭遇海寇,商品全被劫,要不就是遇到暴风雨,船毁货散,但他没时间沮丧,朝廷剿寇不力,他亲自冒险去和海寇谈和,以高利诱之,没想到反而和海寇称兄道弟起来,甚至双方规画出几条航道,海寇以经验保证一路平安,双方皆赢,他赚的远远比付出去的多。

原来,能当良民谁想当贼,就跟能吃饱饭谁还要当乞丐的道理是一样的。

他这麽努力赚钱,全都是为了顺利推动心里的那个计画,养精蓄锐就是为了今日,他蛰伏得太久太久了,但他从来没有一天忘记亲手雪仇的决心。

即使经过多年,他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个性骄纵的马玉琳,她更美了,但也更肤浅了,说起话来哪有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庄重,不过也好,这样更容易上钩。

「姑娘想必是右相府家的千金大小姐,在下久闻小姐盛名,京城里的百姓都说,马小姐是世间难得才貌兼具的女子,今日佟得一见,确实名不虚传,小姐往临莲香楼,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被他几句好话说得飘飘然,马玉琳得意扬扬、装模作样的道:「公子谬赞了。」极力摆出一副矜持的大家小姐样。

「在下是生意人,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这莲香楼有不少京中贵官来此设宴酬客,相府的车马在下自然也是见过几回的,再看小姐身边带着这许多丫头小厮,要猜中您的身分并不太难。」他温尔一笑,乔灏的面皮本就生得不错……笑就更加好看了。

马玉琳娇嗔的道:「你都知道我身分了,那还不快说你是谁。」

乔灏有礼轻笑道:「在下乔灏,正是这莲香楼的大掌柜。」

马玉琳微讶,「你当真是乔老将军的孙子,靖王妃最疼爱的侄子乔灏!」

她听过他,年纪轻轻才十八岁,和她同年,却是腾龙王朝最善於经营的商人,他一年所赚的银两等同国库一年的税收。

谈钱很俗气,却是最实际的事,举几吃的、穿的、用的全都需要银子,就连皇后娘娘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常常烦恼银两从哪里来。

毕竟後宫殡妃吃穿用度皆有分例,依等级给予月傣,想要多拿并非那麽容易。

「是的,在下不才,损了长上的威信了。」他自谦不学无术,无能入朝为仕,只能当个不入流的商贾。

「怎会无才呢,我常听见对你赞誉有加的评论,人人说起乔家少爷无不赞扬,称你为当朝第一商人。」她心中暗暗窃喜,对这个青年才俊心中好感节节高升。

对男子而言,十八岁娶妻不算早,正是成家立业、图谋前程的年纪,有无妻室并无太大的影响,顶多少个人照料起居,衣破无人补罢了。

但是女子十八就算晚了,挑三拣四的马玉琳自视过高,自以为是皇后娘家的人,身分地位高人一等,想找个差不多门户的人家来匹配实在不容易,所以她怎麽挑也挑不到满意的,留到现在还不嫁人,算是大龄女子。

再者,她挑别人,别人也挑她,即使她是有名的才女,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可是真正的高门却怕她年岁过大生不出孩子,不敢登门求亲。

当眼前出现相貌佳、人品不错,又有经商才华的世家子弟,她像在一堆瓦砾堆里捡到黄金一样,赶紧在心里盘算,这麽好的物件错过可惜,於是言行举止更加努力展露出女人娇态。

「谬赞了,实在愧不敢当,不知马小姐今日往临敝店是想来尝什麽鲜?」

「莲香楼的养生药膳是京中着名,本小姐今日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养容食膳呢?」

他心生一计,暗笑几声,开口道:「看来姑娘家都是同样的心思,前阵子姑姑也向我提了这点子,我近几日正想推出「佳颜养容宴」,既然马小姐有兴趣,待过两日菜色拟好,不如马小姐赏光来帮忙试试味道如何?」

女人都是爱美,且有贪小便宜的天性,再说马玉琳正愁着该怎麽多与乔灏碰面,有这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乔少爷都这麽说了,我若还拒绝岂不太不给面子了?」

见她马上就应允,乔灏扬唇豪爽笑道:「那就谢过马小姐了。」一拱手,招来一个夥计低语吩咐一番,又对众人道:「今日能结识小姐,在下实在高兴,不如这一桌就由在下招待各位吧。」

没多久,方才得了他吩咐的夥计已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乔灏从中取过一盅,端到马玉琳面前。「这是红枣薏米炖燕窝,有养肤之效,长期食用保准各位吃了美颜胜雪、玉肌生辉。」

递给马玉琳後,他又端了一盅,递向她旁边立着以帷帽蒙面的佟欣月。

虽然隔着帷帽,他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却隐约觉得熟悉,递过去时不禁露出温润笑容。

佟欣月本来对这殷勤讨好马玉琳的男子没有好感,见他突然一笑,那笑容竟令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怀念,失神一怔,才赶紧抬手接过。

就在她伸手之际,乔灏不意瞧见她的袖口染着一抹惊心的红,心头蓦地一抽。「不好,这位姑娘怎麽受伤了,小东子,快快去拿金创药来。」

他一惊之下,原本下意识地要抓住她的手,佟欣月正要避过时,见马玉琳锐利的眼神瞧过来,她连忙往後一退,乔灏也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而那要去取药的夥计,也被马玉琳一抬手阻止了。

一向是众所注目的聚睛处,马玉琳可受不了被人冷落,她一见自己有心交好的男子居然忽略她,过度关心一个下人,明艳娇颜不欢地染上慑色。

「那点小伤死不了人,不用医治也能好,只是一个贱婢而已。」她是佟太医的女儿,有点医术很正常,猫狗断腿残肢她摸个两下就好了,照样跳墙爬屋顶。

这女人……他以前怎麽没发现她这样小心眼!乔灏心里闪过一丝轻鄙,面上却好声好气地道:「婢子再轻贱也要好生宽待,世人才会赞扬小姐为人宽厚仁善,人美心也美,在下可不希望小姐遭人低毁,说了闲言闲语。」

听了他这话,马玉琳也不好再摆出恶主嘴脸,瞪向佟欣月,「还不快自个上药,别让乔少爷笑话我是冷硬心阳,苛待奴仆。」

佟欣月闻言,侧过身面向墙壁,解开草草包覆的布条,从怀中取出绘竹的陶瓶,撒了些细白粉末在伤口上,血很快就不流了。

由於她是背过身,刻意隐藏腕间丑陋的伤疤,因此乔灏没瞧见她熟稳的包紮手法似曾相识,待她再回过身时已处理完毕,小手也收入袖子内不给见。

「小姐真是仁心菩萨呀!对待下人也有一副好心阳,真不知哪家儿郎有幸配得良缘,得此翩翩美佳人?」他笑得风雅,故意说得倾慕至极。

马玉琳一听,佯羞地掩口低笑,「春风不渡无缘人,桃花满江笑春风,我一如那岸上桃红静待有缘人,不知花落谁家。」她厚颜地暗示他就是有缘人,快把她摘回家。

「在下……」他本想说两句勾挠女子芳心的轻挑话语,可急促的脚步声匆忙奔至,打断他未竟之语。

来人在门外慌张地叫唤他,他只得先行退出。

「不好了,大少爷,老太爷他……老太爷他……」那小厮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全一句话。

「缓口气,说清楚些,到底老太爷怎麽了?」看他的神情,似乎不是什麽好事。

大气一喘,他赶紧报讯,「老太爷病情忽然变得凶险,管事要少爷快快回府。」

「什麽,爷爷他……」乔灏脸色骤变,深沈的伤痛由内而外奔腾,几乎将他淹没。

虽非亲祖孙却有深厚的祖孙情,从乔繁老将军那里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真心疼爱,即使过去也极为疼他的父皇也不像乔繁一般,毫无所求地对他好。

这些年他东奔西跑地开拓商机,南来北往买货置产,乔繁一句话也没反对的全力支持,暗地嘱咐军中的老部属多关照,出城入城、出关入关,他们睁一眼、闭一眼地任其通行无阻。

他是成功的商人,却是不孝的子孙,总以为有机会可以报答老人家的疼惜,没想到生老病死不等人……代名将走向人生尽头。

「少爷,你赶快回府吧!说不定还能见老太爷最後一面。」那小厮催促着,就怕他家少爷脚程不够快。

「嗯,你先回去,我随後就到。」乔灏力求镇静地深吸口气,进门涩笑地向马玉琳告罪,「府内有急事,必须速返,望小姐恕罪。」

「你有事先走难道我还留你不成,但是别忘了咱们的约定,我等你。」她媚眼一抛,含情脉脉。

「一定一定,是在下邀约小姐,自然不敢让佳人久候。」他点头应允。

人太清闲容易病体缠身,老将军从卸下盔甲以後,他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早喘晚失眠,气虚体弱,渐渐地健康走下坡,体力不济,越来越没胃口,连义女乔淇特别为他准备的药膳也吃不下。

人不吃就会生病……病就难以痊癒,当此际乔繁病重不起的消息一传来,难免有些慌乱的乔灏就急了,想快点回府尽孝,膝下承欢。

谁知忙中有错,他一挥手想叫随从备马,四足骏马比两足人快,这时马玉琳盛气淩人地叫佟欣月布菜,她上前一弯腰,他的手刚好挥至,将她遮面的帷帽打斜了一半。

如果他不是那麽急着离开,或是佟欣月没立即将帽子拉正,也许他就会见到分别多年故人的脸。

但是这世上有太多的阴错阳差,他全部的心思放在老将军的病上,无暇分心无心之过,身形匆匆地越过柞立一旁的佟欣月,没多看一眼便下楼出门,跳上马背扬长而去。

「哼!不过小指宽度的伤口上什麽药,你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装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寻我晦气吗?」乔灏一离开,马玉琳顿觉兴味索然,看着佟欣月更是不顺眼。

冷然地瞧着掐上手腕的柔夷,吃痛的佟欣月未吭声,泪泪流出的血湿红了白布条,伤口又裂开。

「记住了,每天一碗龙胆三七粥,不许偷懒,要是养不出我一身水嫩白皙的雪肤,我就剥下你的皮做大鼓,咚咚咚地日夜敲它……」

有一种花长得像龙胆草,开蓝色筒状钟形花,吐芳微腥。

它叫青星花。

从花到茎,直至根叶,全株有毒。

栽种落华宫。

 

第十二章、引君入毅

「爷爷,灏儿不孝,灏儿回来了。」

一下马,乔灏将手中的疆绳丢给门房,他一步不停留地奔向位居中堂的主屋……路推开偷偷垂泣的仆佣,冲向你漫药味和死寂之气的内室。

方氏坐在床头低泣,柳氏红着眼眶站在床尾拭泪,谢姨娘、乔艇,甚至连已出阁的乔清、乔淳都来了,除了靖王夫妇还在从属地天凉城赶回来的路上,乔府全员到齐了,围靠在乔繁床边。

他们之间有人不希望他太早死,偌大的家产尚未到手,他怎麽能撒手不理往黄泉路上去,好歹把财产分清楚了。

同样地,也有人盼着老将军快点断气,他活着只会挡人财路……些狗屁倒灶的事怕被他发现,往後半点好处也捞不着,还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防他偏心,把乔府的一切交给半路杀出的憨爷儿——虽然他其实不憨也不傻,说起赚钱脑子比谁都灵光。

「灏……灏儿吗?回……回来就好,过来让爷……爷爷瞧瞧,坐近点,我有些看不清了……」中气明显不足的乔繁哑着声,朝孙儿招手。

方氏不想让出位子,死赖着不动,她认为离老头子近些才能多分点财产……让位不就等於把微薄的权力让出去?!

可是她想装聋作哑当没瞧见丈夫赶人,别人可不允许她耍心机,非常时刻乔灏也懒得顾及她的颜面,巧劲一使暗使力,她忽地身子一软往床沿一偏……晃眼她已被人推挤到一旁。

「爷爷,我扶你坐起来,你小心点别出力,我撑着你。」乔灏贴心地扶住他後腰,使其有尊严的坐正。

乔繁是武将,武人最重威仪,即使死也死得有军人本色,不窝窝囊囊地视死为畏途,叫人看了笑话,这点乔灏最了解他,将军的风骨不能屈辱。

「好,好,我坐挺了,你……你就放手吧!我……我撑得住……」话没说完他就忽地急喘,脸色更显苍白。

乔灏摇头,手心有力地顶住他。「爷爷,就让灏儿尽尽孝心,咱祖孙俩难得这般亲近,你就宠我一回吧!」

听着他状似撒娇地说着俏皮话,乔繁欣慰地露齿微笑。「爷……爷宠孙天经地义,我这把年纪还有亲孙子送佟,我心满意足了……」

人生何所求,不就儿孙绕膝,看了看或坐或跪的继室、媳妇、孙女们,乔繁内心感触良多,她们是他最亲近的人,却不能同心,让他不免有点遗憾。

再瞧瞧生性懦弱却又不自知能力不足,妄想一步登天的乔艇,他实在不敢指望,养头猪都比养他强,至少猪养大了能卖钱、宰来吃,他只会撒银子摆阔,当府里有金山银山……辈子花用不完。

而乔灏……他越大越不像乔家人,甚至乔繁常觉得他五官轮廓神似某个提都不能提的贵人……灏儿真是乔家的子孙吗?他心中虽有怀疑但不敢去求证,毕竟他心知肚明,乔府若要兴旺,也只有靠这个孙儿了。

「爷爷别说丧气话,你的身子骨会好起来,长命百岁,我陪你到塞外纵马,渡虹江上看浮冰……」他描述着美好风光,还没说完先嘎咽。

乔繁虚弱的笑着,满眼憧憬。「……塞外纵马,渡虹江上看浮冰……爷爷很想去,可是这双腿不行了,走不动……」

「灏儿背您,我们一起走。」这双曾经戎马沙场的大手瘦枯了,骨节突出不见肉。

乔繁吃力地摇着头,但握住孙子的手却异常有力。「以……以後乔府就靠你了,你答……答应爷爷,要守住咱们这个家,生个孩……孩子,继承乔府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