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灏快被她逼出笑声了,不过有人比他快一步大笑出声,爽朗的笑声让人打心底舒坦。
「够了、够了,再说下去我都替你脸红了,本王王妃的脸皮之厚天下无敌,我要敢说她一句不是,夜里就得顶水盆、跪算盘,连软玉温香都没得抱。」一只大掌从後伸向前,抱住乔淇不盈一握的腰身,往後拉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
「姑丈。」由堂兄变姑丈,乔灏喊得有些拗口。
沈天洛若有似无地一领首,眼中只有妻子一人。「拿我当范本教侄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爹亲娘亲,姑姑最亲,你是人家姑丈计较什麽,大不了我们到莲香楼吃好菜让你当个跟班。」她说得很大度,完全是有钱人撒大钱的嘴脸。
「跟班?你说得出口。」沈天洛佯怒地捏她粉颊。
乔淇一手挽着丈夫……手拉着侄儿,满面桃花地笑道:「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你就认了吧!」
寒风一吹,冷得打哆嗦,睁着一双悲愤眼儿的乔艇柞立在风中无人问津,他被落下了,没人问他要不要同行。
热炒一盘香炒肉片,猪後腿洗净切成片,以独家配方的调味料腌抓一下,锅里倒入三匙油烧热,肉片快速翻炒到七八分熟捞起,沥干油分,接着锅里再放一大匙油烧热,将甜葱、酸黄瓜、肉片一起拌炒,等肉片熟透再加入酱油和盐炒匀便可盛盘。
口感甜脆略带一点酸,配饭最对味了,油油亮亮的色泽让人一瞧胃口全开,大口扒饭大口菜,大快朵颐。
最难做的是药膳,「一瓣心香」用的是猪心、莲子、玉竹、降香、枣仁和黄酒,猪心剖开洗净用沸水烫过,捞起後入锅加姜、葱、花椒和盐煮熟。
莲子去心,然後加水上笼蒸熟。煮熟的猪心加入玉竹、降香、枣仁和水再煮上半时辰,而後猪心取出切片,如盛放莲瓣摆放盘内,汤汁留用,莲子则放在盘心如莲之花蕊,汤汁调味後淋上即可。
这道药膳的功效在於养心,理气止痛,对血脉虚弱、阴气不足者特有奇效,猪心是清心,降香理气止痛、枣仁养血安神,乔淇特意准备这一道是给乔灏补气补神,他有陈年脑伤怕有後遗症,安神静气好养心肺。
「丫头呀!这道「梅汁生蚵」是怎麽做的?鲜嫩肥美又没腥味,轻轻一抿就滑入口里,顺喉而下,那滋味……嗯,美得很,舌头都快要一块儿吞下去啦……」鲜味回韵,在舌尖停留着蚵肉的鲜甜和梅香。
真应了那一句「哪里有美食哪里就瞧得见老乞丐朴素的身影」,他不只鼻子灵光,耳朵更是兔子尖呐!一听人家要上莲香楼大饱口腹之欲,他老人家不请自来,猴儿似的跳上八仙椅等人上菜,幸好莲香楼上下都认得他,知道他是喊出名号的头儿,没当是吃白食的臭乞丐一棒子打出去。
莲香楼其实算是乞丐们聚集的大本营,大老板之一的乔淇是丐帮成立的推手,丐帮里的老老少少她大多认得,若真没饭吃来唱首「莲花落」,还是会大开善门供其饱饭一餐,不叫乞丐们饿肚子。
而朱角正是丐帮帮主,第一任啦!
一行人为了吃,不惜路程得花上大半天时间,回到天凉城上莲香楼,菜刚上桌老乞丐就到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若是直接由蚵田剥壳取食可不必冲洗,直接沾梅酱生食风味更佳,可是咱们离养蚵人家颇有一段距离,因此还是要用盐水浸洗乾净并除去砂石杂质,用滚水冲烫……」没有污染的水质养出的鲜蚵颗颗硕大,有她手掌的长度,有海味却无泥土味。
中国人两千多年前就开始养蚵了,明朝时还有「西施乳」的美称,想不到腾龙王朝的养蚵技术不差,只是每日快马运送到京城的成本还是高了些,只有富贵人家吃得起。
「哎呀!你的脑子不是动得很快,乾脆在自家後院挖个池子养蚵,到时要吃多少有多少,自个下池捞又快又便利。」老警的口吻,只求好吃不怕累死人。
朱角说得随兴,有口无心,不管别人要付出多少辛劳,反正他一张嘴就是用来吃的,优哉游哉地过着闲人日子,不亏待他的胃便是天下太平。
但是听者有心,他无意间随口一说便开出一条财路,坐得端正的乔灏眉心一动,略微停一下着,神情似在深思其可行性,他不朝仕途走还能做些什麽……
耳边尽是喧哗的谈笑声,络绎不绝的食客一波接着一波,人满为患的莲香楼座无虚席,生意好到十来个夥计都忙不过来,柜台的银子丢得叮咚作响。
若是多开几间莲香楼呢?还有,供应酒楼的食材能自个产出最好,酒也是,免去中盘的剥削,品质稳定还能确保货源充足,不必担心旱季雨季时商人借机哄抬价格。
还是太子时的乔灏根本想不到民生问题,士、农、工、商以行商最不入流,大部分百姓看不起商人这一行业,可是又少不了它,无商生活多不便利。
让他灵机一动想到「商道」是因为身边的人,尤其是把食铺经营得有声有色的姑姑,她的经商才能激发了他对做生意的兴趣,也指点了他一条明路。
有道是:有钱天下行,无钱寸步难,不管做什麽事都需要用到钱,买屋、买地、买马匹,甚至是人心都能用银子收买,无往而不利。
从商是累积财富最快的途径,他有人脉—靖王,财力有乔府和姑姑,各方资讯可由丐帮收集,天时、地利、人和,他拥有别人所没有的优势。
「老前辈说得轻松,站着说话不腰疼,养蚵的水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取得,它要是活水,水里得有小鱼小虾,盐分极高才养得活……般池水泉水是办不到的。」她本想说浮游生物,但一想古人的知识有限,肯定听不懂,因此改口浅显易懂的小鱼小虾。
「吠!还真是麻烦,赶明儿我弄艘小船出海去,自个儿跳到海里捞。」他嘀咕着,大口吞下肥硕的鲜蚵。
满桌的佳肴美食,有翠玉虾排、黄炯鲜鳝、百花蒸酿豆腐、三元藕盅、京酱鱼香、松子糖醋黄鱼……有鱼有肉,还有甜食梅花枣泥饼、生煎圆小包和脑丝卷,总之应有尽有,让人吃得摇头晃脑,绝对满意。
可吃遍天下美食的老乞丐仍有小小的不满意,鸡蛋里挑骨头,好还要再好,他塞满食物的嘴巴仍嫌不满足,找着破锅子当锣敲,叨念几句。
乔棋一听,笑得前俯後仰,要不是沈天洛一手托着她後背,怕要笑翻过去了。「你到海里捉龙王爷呀!蚵架养在海边,你顶多撩撩裤管涉水而过……脚踩在竹编架子就能拉起一大串。」
「那最好,我还省了一番工夫,叫小墨子施展轻功来回,给我拎几串回来。」有事弟子服其劳,此时不用他更待何时?
不在场的墨尽日忽地打了个寒颤,他正劳心劳力的待在丐帮总部代偷懒的老乞丐处理帮务,有实无名的代帮主,要是知道朱角这麽算计他,铁定马上撂下责任走人。
「师父,小墨子师兄没空,你忘了他正帮你管着一群小乞丐。」那原本是他的事,他嫌麻烦置之不理。
朱角眸光闪了闪,咧开贼兮兮的大嘴。「小子,你说老乞丐这张老是填不满的馋嘴该怎麽医,警臀吃山吞海,珍禽异兽全下肚,我肚小吃不了万分之一,好歹填填牙缝。」
「天下美食尽在皇宫,皇上御厨不下百来名,百样小点,千种精食汤鲜,更别提花样百出的果品,时时推新,不愁筷箸无处下。」宫里膳食上千种,样样精致不嫌腻,永远有变不完的花样。
他微眯起眸,呵呵笑道:「你这小子才几岁呀!怎知宫中佳肴千百种,莫非靖王带你品尝过?」
沈天洛刚好在和爱妻说话,没听清这对师徒说什麽。
乔灏面色一凝,心口微惊地垂目,暗忖:子岳叔好敏锐的眼力。「我看书,乔府的书房不小。」
「呵……原来是好学的小子呀!多读点书是好的,你傻了十二年,起步已经慢人一大截,多费点神才能迎头赶上,多问多学多长智慧,别输给乔艇那个胖小子。」他能多长点见识,来日必有帮助,只是……
他真是死而复生的傻八儿吗?总觉得事情没那麽单纯,他没听错他清醒时喊他的那一声「子岳叔」,这世上……以前只有一个人这麽喊过他……
那个人如今已魂魄离体,回归皇天后土。
「是的,我会用心。」艇哥儿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不足为惧……个摆设用不着拨空理会。乔灏的眼神超乎十二岁的深沈,幽深地宛如不见底的潭水。
「老前辈,我家灏哥儿还小,你别逼得太紧,堰苗助长得不偿失,反而害了他,他这年纪应该开开心心地玩乐。」乔淇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孩子就该当个孩子,拥有一个充满童趣的童年,享受当孩子的乐趣。
他哪里小,个头都比她高了。老乞丐在心里咕味着。
「姑姑,我不小了,我可以学着帮你的忙,不让你再这麽辛苦。」她嫁了人,成了靖王妃,不宜再抛头露面,为酒楼奔波劳碌。
闻言,她喜孜孜地摸摸他的头,「我家灏哥儿长大了啊!说起话来真中听,不过姑姑舍不得你肩头担子过重,过几年再说,虐待童工是有罪的。」
童工?「姑姑,我不会让自己太累,你让我边看边学,学久了我就上手了,到时你再放手交给我。」
眨了眨明亮清瞳,乔淇静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中‘慢慢流露出伤感。「你让我好怀念以前的八儿,在你身上我完全看不到曾经和我相依为命的八儿,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乔灏正色地看向她,「有舍必有得,姑姑已嫁为人妻,不能时时刻刻护着我,我必须学着成长,以後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不是以前的傻八儿。」
听他条理分明的说着话,她舒眉一笑。「你说得没错,我该调整母鸡心态,不能老当你是长不大的八儿,你是乔灏,将军府的子嗣。」
一听到「将军府的子嗣」几个字,朱角眉尾抽了一下。
「姑姑,我知道我将来的路了,我想学商。」商人无所不在,水路、陆路皆可通行。
「咦,你不跟爹一样当武将吗?」乔家军威名扬天下,乔老将军盼着後继有人,在战场上为国争光。
他摇头。「大概是泡在湖水里过久伤着了心肺,我的胸口常常会莫名发疼,若从军成就可能也有限,乔府到了我这一代不一定要当官,爷爷征战多年只剩下我一个男丁。」言下之意很明白,若还有别的出路,他不想上战场去冒不必要的风险。
「他想学商就让他学商吧!乔老将军一门人丁单薄,也要留一血脉传嗣。」沈天洛淡淡地说道,不忍老将军百年之後无人送佟,乔府的男子比金子还珍贵。
乔淇想了一下也就没反对。「好吧!你想学我就教,从最浅显的教起,明天你就跟着小伍学跑堂,多多观察,学习别人的长处,你补自己的短处,人生百态,「人」能教你书本上得不到的道理,他们都是你的老师。」
「嗯!我不会让姑姑失望,请姑姑用力地教,你教多少我学多少,绝对不让你後悔庸才难上台面。」
他会做到的,为了太子沈子阳,以及……月儿。
第十章、八儿的身世
按捺不住想见一面的思念,乔灏还是去了佟府一趟。
他知道以他现在的模样,不可能有人认出他,以前的故人也陌生了,比如有回柳云风到莲香楼,自己一时忘情的与他多说了两句,对方却问声,「小爷何人?」
他蓦地回过神,笑笑的把话题转到介绍新菜色上。
容貌已变,身形不再高大俊伟,连声音都是另一个人所有,他在这具躯壳里的只有魂魄和记忆,关於沈子阳的一切种种过往早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十二岁的身体能做什麽?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不会有人在意他在想什麽,更不会分心关注一个黄口小儿是否有他的爱「情仇。
那麽,他还停留在此处有何意义,人事已非,他再也找不回昔日的自己。
「乔少爷,你到底在找什麽?我瞧你在这户人家门口走来走去不下一个时辰,看得我两眼都花了,你好心点指点迷津,我帮你一起找。」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合着帮忙总比一人瞎忙来得好,这日头晒得人发晕呀!
「我……呢,没什麽,随便走走看看,瞧着这里热闹就多看两眼。」他假意随兴一晃,抑制自己不去看向那扇紧闭门户的狡貌铜扣朱门。
哪有热闹可瞧,当他阿龙是好骗的呆子吗?「那你走得还真远呀!西市卖杂货,满街是摊贩,东街是酒楼饭馆,你要上那逛逛才晓得京里人爱吃的口味,莲香楼开分店可不可行,南门是马匹集中处,想挑几匹好马上那里准没错,北巷胡同我就不提了,提了七儿姊姊会打破我的头,我还得留着小命娶老婆。」
北巷胡同是花名满京城的花街柳巷,妓馆林立,青楼一间盖得比一间华丽,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从没拿下,白天夜里照样宾客临门,有达官贵人,有仕绅富商,有风流才子,更有升斗小民,川流不息的肉欲横流,倚门卖笑的花娘送往迎来……个个千娇百媚,淫声娇笑不断。
阿龙没说出口,乔灏却知之甚详,这京城本是他的出生地,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呢。
「阿龙,当乞丐辛苦吗?」看他指缝间的污垢……身衣衫褴褛地拿着破碗和瘦竹竿,他不觉得羞愤,低人一等?
当他还是沈子阳时,曾立志要让腾龙王朝再也看不到一个乞丐,每个人都有饭吃、有屋住,不挨饿受冻,现在他身边就有一群乞丐,他更是看不得他们日子过得不好。
民为国之本,即使是饥寒交迫的乞丐也是为帝者的子民,不该视为贱民而错待。
只是他再也没机会为他们出声,人微言轻,少了手握大权的力量,什麽事也做不了。
阿龙点头又摇头,「以前很辛苦,常常吃不饱,为了争半个发臭的馒头被打得头破血流,那时真想死了算了,做人为何要这麽卑微,连口饱饭也没得吃。」想起过去的悲惨日子,他也会皱起眉头,但随即笑嘻嘻地啃着仙橙饼子,酸甜滋味让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幸好七儿姊姊来了,我们有丐帮,肚子饱饱地,没再挨饿过。」
没再挨饿不是应该的事吗?人人有饭吃,个个有屋住,不餐风露宿,而他竟为了小小应该做到的事而满足。乔灏抿紧了唇,分不清是以沈子阳的身分还是乔灏的志向在宣言。
「以後我会赚很多钱,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商人,你们跟着我,我保你们衣食无缺,大富大贵!」
「哎呀!我的大少爷,就靠你吃喝了,日後发达了别忘了提携。」阿龙是天生的乞丐命,见人说好话,逢迎拍马屁很有一套,他嘴一甜地把人当大爷捧,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多个贵人罩着不吃亏。
「你……」一道烟青绿身影忽地走过街头,乔灏愣了一下,忘了要说什麽。
他以为是月儿,但定睛一瞧,看清不是她,衣着相似人不同,如猫爪挠心似的在心口抓了一下,让他的心一紧。
「乔少爷,你在看什麽?」阿龙也算机灵,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似乎有什麽事困扰着他。
「我没……」
「别再说你没事,我阿龙眼睛没痞,你这晃过来又晃过去,要是真没什麽心事,打死我都不相信。你老实跟我说不必客气,我虽是乞丐也有兄弟义气,你有事我万死不辞地帮到底。」他直接把话挑明了,省得猜来猜去猜得一颗脑袋瓜子快打一百二十个结,还是死结。
从没这般迟疑,考虑再三,乔灏终於下定决心开口道:「我想找一个人,你帮我敲门……」
「找什麽人?」他一脸狐疑。
「佟府千金。」他比着眼前门户深锁的人家。
「吓,你何时认识了人家闺阁小姐?七儿知不知道?」该不会灵窍一开就动了情思吧?才在人家门前徘徊不定,不过才十二、三岁就学人家花前月下,会不会太早了点?
「不要问那麽多,你先叫门再说。」他很难跟阿龙解释,乾脆别浪费口舌了。
「好好好,乔少爷的吩咐莫敢不从,我这就上前叩门。」阿龙也不多嘴,肩一耸走上了石阶。
他是明眼人,不该他问的事他就三缄其口,装聋作哑当跑腿的人,手掌一捉扣住铜环,叩叩叩地敲着。
只是他敲了许久却都没人回应,他想这户人家出游去了吧!主人不在家,仆佣也懒得应门,因此偷懒地越敲越轻,最後还打算放弃,不做白工。
突然间,嘎吱一声,门开了。
一个没站稳的他差点往内跌……张面色不善的臭脸正对着他,他吓了一跳把腰杆子打直了。
「干什麽敲门敲得这麽急,来讨债呀!」一个面白中年男子横眉竖眼,口气很不耐烦。
「咦,你家主人欠人银子呀?」原来是躲债主,难怪龟缩在屋里,怎麽也不肯应一声。
「你才欠钱不还!去去去,少来寻晦气,我们没有多余的饭菜施舍乞丐。」他挥手赶人。
见他要把门关上,阿龙敏捷地伸腿卡住门。「小爷不是来要饭,我是来找人的,别见到乞丐就喊打喊臭的。」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快走快走,不要让我拿扫把把你打出去。」男子一脸凶恶,不通人情。
「我都还没开口呢!你就能屈指一算当铁口直断的李半仙不成。」不是有鬼便是过於张狂,拒客於门外。
他一讶,「你怎麽知道我姓李,祖上当过风水师?」
随便糊弄也蒙个正着?阿龙在心里疯笑,乐不可支。「我会看面相,你最近会走霉运。」
「什麽,走霉运?」真的假的?
「要改运,到庙里求张平安符戴在身上挡煞,最好让你家小姐出来一见,她煞气也很重。」他装神棍装得有模有样,把人唬得一愣一愣地,差点就被他骗了。
「什麽小姐……啊!你耍我,佟家小姐早嫁人了,哪来的煞气?我先一棒子打死你再说。」他顺手抡起放在门边的扁担,作势要给乞丐一顿好打。
「什麽,月儿嫁人了?」怎麽可能?
中年男子一瞧见冲上前,穿得十分体面的小少爷,他抡高的双臂顿时打住。「你是哪家的孩子,怎麽没个分寸地喊人家小姐的闺名?」
「我没见过你,你是佟府的门房?」很眼生,他记得佟府的门房姓顾,背有点驼,乡音极重。
中年男子面露警觉,「你没见过的人可多了,小孩子没事别到处玩,别来扰人清静。」
「家父是佟太医故人,算是世交,路经此地不来问安,唯恐家父怪责。」乔灏拱手有礼,词语文雅而恭顺。
「佟太医故人之子……」中年男子皱起眉,打量了乔灏许久才道:「」太医进宫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佟太医?乔灏眉心一凝,不对,佟府下人称呼自家主子应该是唤老爷,怎会直呼官位?
「佟伯父若不在,佟姊姊可否代为接见?」他收敛怀疑神色,以一个十二岁男孩的口吻说道。
中年男子似乎为难地顿了一下。「小姐嫁人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客客气气地询问,他不好恶脸相向,把上头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脸色微变的乔灏有些急迫地追问,「嫁给谁?」
「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佟姊姊不是太子喜欢的人,我听说他俩私定佟身,约好等佟姊姊及异後过门。」怎麽可能这麽快就嫁人呢?他死了都还未满一年呢!
这些事中年男子不清楚,不过,那也不关他的事。他冷笑地一嗤,「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太子都换人做了,你要她嫁做鬼妻不成?!」
心口一抽,乔灏心痛得几乎站不稳。「她……她什麽时候……嫁人……」
「前太子死後不久。」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阻挡,天底下哪来的坚贞女子,自个的男人一死就变了心,找个好对象求个归宿,谁会替个死人守贞,滑天下之大稽!
「是吗?」她这麽急着和他画清界线吗?他屍骨未寒,她竟已另寻良人,将昔日的情爱深埋地底。
乔灏没再往下问,问多了只会令自己更难受,他像被抽空了力气的行屍走肉,两眼无光、神色黯然,失魂落魄地迈着沉重步伐……步又一步、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是没想过相见不相识,但只要他深爱的人儿过得好,他一辈子不认她也无你,人死情也灭,何必再勾起她的伤心事,为了她好,他最好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牵扯。
可是他怎麽也想不到她情薄似纸,不禁一折,他才新泥堆成坟,她已转身笑目含春,投入新郎君的怀饱,前尘旧事尽遗忘,欢情薄细轻刃斩。
人长千年佟是死,树长千年劈柴烧,他该为自己不值吗?灰烬烧尽一场空,人存不如亡。
走得太远了,乔灏没回头望,否则他会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背着药箱的岳思源正探头张望。
「刚才有人敲门?」
打着哈欠的李公公不耐烦地一回,「有个孩子走错门了,我把他打发走了,没什麽要紧事。」
「你没骗我?」望着走远的背影,岳思源冷着脸,声音严峻得犹如磨利的刀锋,字字寒冽。
「我骗你干什麽?没好处的事我可不干。」要是往他怀里塞银子,说不定他话就多了,人家问什麽他说什麽……五一十地把祖宗十八代都给掀了。
「你最好不要背着我做什麽肮脏的勾当,佟府还有人。」他是什麽德行,大家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