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惊得连眼泪悬在腮上都忘了擦。
“他啊,比你大些,又早慧,二十年前那些事那些人他都记得呢…”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所以,其实二十年前他第一次救她命的时候就知道她是涂成功的女儿?即便这样,他仍然跪在他妈妈面前求着他妈妈救她?
“有天晚上,他很晚来到我这里,对我说’奶奶,我喜欢了一个姑娘,怎么办’…”奶奶想起那一晚都笑了,“他从来就没有过亲近的女孩儿,这么一说把我乐坏了…我猜就是你…我果然猜中了…结果,他说…这个女孩的父亲就是杀爸爸的凶手…他问我怎么办…”
奶奶怎么回答的,不用说涂恒沙也知道了,如果奶奶说”不“,那就再也没有以后的事了…
“奶奶,对不起…”她抱着箱子,眼泪滴落在箱盖上。对不起,惦记了小许二十年,却从没好好去真正了解他…
奶奶摇摇手,再指指箱子,“打开…丫头…”
箱子也没有上锁,涂恒沙用袖子擦去箱盖上的泪滴,打开,她看见的是一箱子五颜六色的发夹,她一头雾水,“奶奶,这是…”
奶奶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是呱呱的东西,从粟家搬来的时候带过来的,除了这些发夹,底下还有些,你看看你认得吗?”
她认得的,她怎么会不认得?
那张只考了50分的试卷,是她唯一一次不及格,不敢拿回家给妈妈看,扔在了学校操场的垃圾桶,上面还写着她的大名:涂恒沙;
那本她一年级作为寒假作业交上去的每日一句,当年老师返回下来时就唯独没有她的,其中第一篇就是:今天又yu上了小gege,一liang小qi车把他jie走了,还是不li我。
弹珠、积木、冰棍棒儿、画片儿、三角板…
都是没有朋友的她一个人在小树林里玩过的游戏,她不知道自己遗失了多少,也不知道这箱子里躺着的是不是她曾丢失的那些,她拆开其中一个三角板,纸上一行小字:沙子同学,加油。
那是她的习惯,每一个三角板里都写着一句对自己说的话…
原来,她偷偷收捡着垃圾的同时,有一个和她一样执着的傻子,也在捡着她的破烂…
原来,所有的冷淡与陌生都是事出有因。
她的手指在几乎一满箱发夹间穿梭,这么多的发夹,她就不懂有什么意义了,直到一枚红色的小蝴蝶发夹落入她掌心。
有一些熟悉。
五岁初遇他那日,她头上是有一枚发夹的,后来住院,发夹不见了,印象中,应是这一枚吧?
蝴蝶发夹…
她眼前出现一行字:蝴蝶经历过黑暗和蜕变终于长出美丽的翅膀,我们经历过跌到和受伤会长得更壮!小蝴蝶,加油!
小蝴蝶,小蝴蝶…
她耳边响起他几次模糊不清的低喃,她一直不知道他在叫“小”什么,原来,是小蝴蝶么?
还有他的蝴蝶头像,他的蝴蝶车饰…
“粟老师,你很喜欢蝴蝶吗?”
“谈不上喜欢。”
初遇时的对白。
不是喜欢么?
她摸了摸脸颊,又是满手湿润。
“丫头…明白了吗?”奶奶虚弱地问她。
她捂住嘴,用力点头,怕自己哭出来。
“明白就好…”奶奶如释重负,指了指床头的景泰蓝匣子,“这个…打开。”
涂恒沙赶紧放下红漆箱子,依言打开匣子,里面满满一匣,全是首饰。
“丫头,奶奶没有什么好东西了,这些…有的是爷爷当年送给我的…有的是奶奶的爸爸妈妈给我的…都给你…”
“不,奶奶…”她忙道,这太贵重了。
奶奶却摆摆手,不让她说下去,“丫头…你听我说…奶奶要拜托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会答应我吗?”
涂恒沙隐隐有预感奶奶要说什么,顿时泪如雨下,握着奶奶的手哽咽,“奶奶,您别说…”
“丫头…”奶奶没管涂恒沙说什么,继续道,“奶奶放心不下呱呱,奶奶没走,他还有个地方暖暖心,奶奶一走,他就彻底…只剩他…自己了…丫头,奶奶把呱呱交给你…可好?呱呱他…其实怕冷…也怕一个人…虽然他…总是一个人…”
涂恒沙只觉得心都碎了,脸贴着奶奶的手拼命摇头,“不,不好…奶奶…你不会走…我们…我们一起照顾他…一起陪着他…”
“答应…答应奶奶…”奶奶说话愈加费力。
“不要…奶奶…我不要…”眼泪糊了奶奶满手。
“丫头…奶奶还有话要跟呱呱说…奶奶怕时间不多了…快答应奶奶…”
涂恒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力点头,“我答应!我答应!奶奶您要挺住!您也答应过我!来年春天要给我做野菜饭吃!还要给我做月饼!您也答应了的啊!”
奶奶终于松了口气,微笑,“丫头,对不起…奶奶…恐怕要食言了…要呱呱给你做啊…奶奶没做到的事…以后让呱呱补偿你…丫头…要记住…一辈子很长很长,考验也很多,两个人一定要相互信任…才能…才能把一辈子走完…现在…现在去把呱呱叫进来…”
第198章 没什么可留给你
她满脸的泪,走到门口,打开门。
他靠在墙上,明亮的廊灯下倏然转身,盯着她,瞳孔都骤然间放大了。
她知他误会了,摇摇头,哽道,“奶奶叫你进来。”
他明显松了口气,只是那张脸,已经白得不能看了。
他进去,换了涂恒沙出来。
门掩上,涂恒沙靠在他之前靠着的位置,棒棒糖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乖乖地趴在她脚边,钱嫂也坐在一旁。
钱嫂来许家做事的时间并不长,但人非草木,许奶奶又是特别良善的人,对每个人都好,现今摔成这样,谁看着能不心疼?
“钱嫂,奶奶是怎么摔的啊?”涂恒沙想不明白,好好的在小院里,再如何摔跤也不会摔成这般模样。
钱嫂擦了擦眼角,“其实我也不知道。前几天家具店送来一批新家具,粟先生把房间里里外外都重新换了,许奶奶还剪了窗花儿,我问她,是不是粟先生要结婚了,她喜气洋洋地说是,还问我,在这个中式的房间里求婚会不会太土,年轻人是不是喜欢洋玩意儿。后来,来了位富家太太,听奶奶和她对话好像是粟先生的亲生母亲,把奶奶带走了,再后来,就听说奶奶摔了,在医院。”
“可是,为什么要出院呢?”
钱嫂叹了口气,“老人家对于自己的大限都有感觉的,我们老家的老话也说,老人家最怕摔,摔一次差一次,医生也说这回挺严重,说什么休克性失血,时间太长,器官都衰竭了,奶奶自己想要回来,大概是不想在医院里走…”
涂恒沙鼻子一酸,忍不住又掉了泪。
钱嫂也哭,指着院子里挂着的一排吊柿子,“前些天和我一起买了一整担儿柿子,一个个削了皮挂起来的,说是自己吊的比外面买的干净,做给你和粟先生吃,算着时间,明儿就该结霜了…”钱嫂说着呜咽起来。
涂恒沙看着院子里一串串小灯笼似的吊柿子,门帘似的挂了一排,灯光下金晃晃的,来时匆忙竟然没看到。
脚下的棒棒糖呜呜两声,钱嫂摸着棒棒糖的毛更是难过,“没出事儿的时候棒棒糖成天跳着蹦着去咬柿子,我和奶奶天天赶,今儿连棒棒糖都乖了,恁是老老实实地趴在这,一点儿不闹,也不去和柿子玩了…”
涂恒沙再没忍住,捂住嘴哭起来。
夜风吹过,吊柿子晃晃悠悠,愈加显得这院子空荡。
“越越他们,是什么时候搬走的?”涂恒沙这时才想起樊越搬家这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那会儿整天在医院守着,今儿回来,人就不见了,搬得真快,你问粟先生,粟先生肯定知道的。”钱嫂感叹,“前些日子,院子里还热闹着呢…”
夜深了,秋凉侵袭,涂恒沙蹲下,把棒棒糖抱进怀里,棒棒糖拱了拱,也往她怀抱深处钻。
彼此取暖。
房间内,粟融归俯身,捧着奶奶的手。
“呱呱…”奶奶的声音比之前和涂恒沙说话时又弱了些,“奶奶…奶奶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了…你妈妈总以为我还有一笔钱留给你…你爷爷走的时候…的确给我留了一笔财产…可是…奶奶没法给你了…你不要怪奶奶…”
他将额头贴在奶奶手上,闭目,肩膀微微颤动,他什么都不要,他只要奶奶留下…
“那笔钱…二十年前…我就花光了…捐给了…沙子爸爸…老家的村子…修了学校、公路…算是…算是给你爸赎罪…这些年我自己的积蓄和工资…每个月…都会寄一部分过去…村里会发给当年那些…病人的家属…所以…除了这房子…奶奶什么都没能留给你…呱呱…你能理解奶奶的…对吗?”
他更是握紧了奶奶的手,点头,“明白…奶奶!我自己也是!工作以后,每个月工资的一部分寄了过去,就是钱不多…”
许奶奶很是欣慰,“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你才是…许家的好孩子…不像你…爸爸…被金钱迷了心…你爸早逝…奶奶很心痛…那是奶奶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可是…沙子爸爸固然背负了你爸一条命…可你爸…又何尝没有背负别人的命呢?那么多工人…最后都死于…这个病…怪只怪…奶奶没有教好你爸爸…让他长着长着…长歪了…奶奶…现在…就下去…向你爷爷请罪…奶奶…辜负了你爷爷的嘱托…”
“奶奶…”他知道留不住奶奶,只是时间的问题,哽得说不出话来。
“傻孩子,别难过…”许奶奶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是人都有这一天…奶奶欣慰的是…你长大了…还长得这么好…这么出色…品德端正…奶奶在爷爷面前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奶奶!你告诉我!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他缓过来,不甘心地问。
“就是奶奶…自己不小心…奶奶年级大了…没站稳…”
这个解释许奶奶已经说了三次了,他不信,可也再问不出什么来。
“呱呱…”许奶奶叹道,“答应奶奶,不要恨她…她在粟家不容易…虽然方法偏激了些…但总归是你妈…天底下没有哪个妈不疼自己儿子的…不然…她也不会非要坚持把你带进粟家…过去的总归过去…你都能放下与涂家的恩怨…就不要再执着这件事了…衰老和成长…都是不可逆的自然规律…总有一天奶奶这辈人都会化作尘土…你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奶奶希望你没有包袱,不受束缚,走得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奶奶在天上看着…也就放心了…”
“奶奶…”他悲痛呛声。
奶奶看着他,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从头发到耳朵,到脸颊,到鼻子,一直到脖子,仔仔细细触了一遍,“好了,奶奶说了太多话,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奶奶!你别睡…别睡…”他惊恐地握住奶奶的手。
奶奶笑了笑,“只是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第199章 像个孩子
奶奶缓缓闭上了眼睛。
“奶奶!奶奶!”他的声音骤然增高。
房间外守着的涂恒沙和钱嫂都大吃一惊,立刻推门进去。
“别吵啊…”奶奶嘀咕一声。
涂恒沙脚步一松,直接跌坐在地,他也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吐了口气。
“没事没事,没有事,别急…”钱嫂确认后安抚他俩。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奶奶的手,指尖搭在奶奶脉搏上,感觉它轻微的搏动。
自此,他便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涂恒沙坐在他身后的地上,想说点什么,遍寻脑中词海,却发现,任何的言语此刻都是多余,甚至,她这个人都是多余。这是属于他和奶奶的时间,不需要任何人、任何声音的介入。
“姑娘…”钱嫂的意思是地上凉,请她起来。
涂恒沙竖起指头,轻轻“嘘”了一声,请钱嫂别打破这个安静的时刻。
钱嫂叹了一声,出去了,轻轻掩上门。
涂恒沙没有走,就在样守在他身后,坐在他身后的地板,凝望着他的背影,脑袋放空,耳边无意识回响的是奶奶跟她说的每一句话,那个有着圆圆的眼睛和甜脆童音的小男孩,在她眼前心上游离浮动,从童年到少年,从少年到如今,明媚的、忧郁的、胆怯的、沉默的,在她的想象里浮浮沉沉交错替换,最终成了她眼前的他此刻的模样,即便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孤单的薄凉。
幻象中,小男孩蹲在角落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一如她遇到棒棒糖时一样。
她含泪向男孩伸出手,男孩迟疑着向她走近,一步一步,眼看要抱他入怀了,却突然响起了闹钟声,她的手指在触到男孩指尖的时候惊醒,原来,不知何时天已亮,她和他就这样枯坐了一夜。
她摸了摸紧绷僵硬的脸,泪水已干,她也分不清刚才的小男孩是她的梦抑或想象。
他依然保持着昨晚的姿势,握着奶奶的手,手指搭在奶娘脉搏上。
她悄然起身,站到他身边。
奶奶闭着眼,悄无声息,似乎睡得很安详,涂恒沙再一细看,却如当头雷击。
“奶奶,奶奶?”她轻唤了两声,没有反应。
她心中恐慌,再大声唤,奶奶还是没有回答。颤抖着手伸向奶奶鼻端,再到胸口,她倒退两步,眼泪夺眶而出。
她没有经验,怕自己弄错,跌跌撞撞跑到门口,大声叫来钱嫂。
钱嫂来看过,流着泪点头,“是…走了…”
这么大动静,却没惊动始终端坐着的他,他依然握着奶奶的手,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涂恒沙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如何叫醒他,她甚至不忍再多看一眼此刻的他,几天时间,他真的瘦了一大圈,双颊都凹进去了,人也显得黑了一个度,浮肿泛青的眼眶,粗黑凌乱的胡茬,扎得她眼睛疼。
“姑娘,粟先生这…”钱嫂提醒她。
她含泪点点头,“我来。”
她试着去拉他的手,轻轻的,“小许…”
没能拉动,用力些,却被他另一只手一个巴掌给扇开了。
她摸了摸自己发红的手背,狠心再度唤他,“小许,奶奶她…”
“奶奶她睡着了!”他突然粗声打断了她的话,“奶奶说,睡一会儿就醒来。”
她瞬间泪崩,泪眼模糊中,仿佛看见清早幻想中的那个小孩子,蜷缩在角落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张臂将人抱进怀里,眼泪大颗滴落,落在他发间,他脸上。她伸手去擦拭,却在他脸上抹到了满手湿凉。
她大惊,低头一看,才发现怀中的他,闭着眼,无声中,泪满腮。
她于是明白,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她搂着他轻轻地摇,“不怕,没关系,有我…一切都有我…我来…”
他这半辈子,只怕从来就没有任性过,如果他想任性一次,那就让他任性吧,像个孩子那样任性吧!
她像哄孩子那样哄着他,“那你在这陪会儿奶奶,我去料理些事情。”
很多很多事!第一件就是打电话回报社给她和他请假,她也想过是不是要通知粟家的人,可转念一想,粟融星在报社,粟家不可能不知道。
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无头苍蝇一样完全没有经验,自己一件件琢磨,不明白的就问钱嫂,通知奶奶生前亲友、殡仪馆、追悼会、墓地…
她一件件列下来。
“衣服!老人家的寿衣!奶奶不知道准备没有!”钱嫂提醒她。
“那就现买!”
该把奶奶送去殡仪馆了。
涂恒沙在门口做了做心理准备才推开门,做好了大费口舌的打算。
她走到他身边,抱住他肩膀,俯身轻道,“小许…”
“人来了?”他垂目,哑声。
“嗯。”她目光落在他手上,他的指尖还搭着奶奶的脉搏,“我们…必须送奶奶上路,奶奶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他默然,渐渐松开了手。
她松了口气,让人进来给奶奶换衣服。
他默默让开,却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套大红色旧式礼服,“穿这个。”
“这…”钱嫂看了看已经买来的寿衣。
涂恒沙果断点头,“那就穿这个!”
后来的事意外的顺利,他也意外地配合,涂恒沙和钱嫂都松了口气,原以为他会一直那么倔强。只是,他也缩进了他的壳里,人来客往,都与他无关,蹲在奶奶遗体旁边,守着那盏长命灯。
本来这些身后事宜都与钱嫂无关了,但钱嫂看着这家里也没个长辈,涂恒沙一人团团转,实在不忍心走,一直跟着涂恒沙帮忙,眼见他百事不管,不由着急,“这可怎么办,来的人我们一个不认识,怎么招呼都不知道!还有各种东西要买,墓地也没选,粟先生不管事这些我们怎么做主啊!”
“没关系!”涂恒沙忙得喘了口气,“反正那盏灯也要人守着它不熄,就让他守着吧!这些事…”她思忖一瞬,“我做主!人,我来招呼!”
她像个陀螺,忙碌不停。
亲友里几乎没有人认识她,她也没法介绍自己,但大家心照不宣,已默认她是角落里粟融归的女朋友。
第200章 报恩
第二天下午,诸事基本办妥,她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难得有点空闲,她到他旁边坐下,稍作休息。
他拨了拨灯油,加了根草。
他坐回来的时候,她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
两天了,她都没还跟他好好说过话。原想把这两天的事跟他汇报一下,见他这样,又放弃了,算了,就这样吧,既然已经办好,就不必打扰他,就这样静静地一起陪奶奶最后一个下午挺好的。
刚落座不到两分钟,又有人来了。
涂恒沙的视线凝住——尚清梅和粟融星。
两人都是一身素黑,但也不失华贵。
她不知道他看见没有,她和粟融星一向不对付,若是平常,绝不会去与粟融星虚与委蛇,但她不想在奶奶的日子里难堪。
那俩人倒是挺自来熟,没人招呼,自己上了香,而后便在奶奶灵前站着,面向粟融归这边,尚清梅不时地还擦擦眼角。
她不信他没察觉。
“小许…”她不知他会如何应对。钱嫂说,奶奶是尚清梅接出去以后出事的,这期间发生了什么,目前她和钱嫂都不知道,他知道吗?她都还来不及细问他。
“让她们走!”他头也没抬,还是盯着那盏灯。
她于是心里有数了。
她本想着这两人如果站一会儿,没趣了自己走是最好的,可是,显然她们没有这个打算,这样僵持下去很不好看,已经有人在议论了。
她没办法,只好走上前。
她其实是打算以礼相待的,毕竟她对尚清梅存着一份感激之念,当年如果没有她,仅凭粟融归一个小孩,是没办法救她的,所以,在今天这个场合,她们来看奶奶,她照规矩谢礼,就算完事儿,然而,她还没任何举动,仅仅只站在了她们面前,尚清梅就开口了,“打算家属谢礼吗?你不配?”
没错,这两天家属谢礼之类的事儿都是在她在做,她不做不行,除了她没人了,看来,尚清梅是有所耳闻了。
好在,尚清梅还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失仪,即便是攻击性的话语也轻言细语,好像在跟涂恒沙交谈一般。
涂恒沙也便极其有礼的样子,只是言语里多了试探,“我配不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底气站在奶奶遗像前,晚上也有胆气睡安稳觉!”她赌,尚清梅跟奶奶离世有关,只是这关系到底有大多,就看尚清梅的心有多虚了!
“你…”尚清梅明显心慌,瞥了眼前婆婆的遗像,照片里慈爱的笑容一如既往,一双眼睛如生前一般含笑看着她,她不敢多看,立即把目光移开了,心里还直打鼓,到底她的儿子融归知不知道山上发生的事情?她定了定神,“姓涂的!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当年救了你的命!你现在非但不知恩图报,还处处与我作对不知好歹!果然杀人犯的女儿不会有良心!”
尚清梅说这些话的时候仍然是轻言细语的,甚至还带着微笑,旁人听不到,哪里会明白这其中的火药味。
涂恒沙也不明白,这样的尚清梅,当年是哪里来的善念救自己?她感恩的,她怎么会不感恩呢?她想对粟融归好,想好好疼他,恰好他也要她,这样难道不是报恩吗?
第201章 谢粟夫人
她叹道,“粟夫人,今天这个场合这个时间都不适合说这些,我们还是安静些吧,奶奶还没走远,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