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梅不禁打了个寒颤,瞟了一眼那张黑白照片,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而起,不由暗暗咬牙。
粟融星看着她一身缟素,十分不喜,早就想开口,听她这么说,冷笑,“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奶奶说话?你又有什么资格代表粟融归站在这里?你姓许?还是姓粟?别忘了,你姓涂。”
涂恒沙没跟她吵,只恬静地望着她。她的确不姓许,也不姓粟,若说资格,粟融归那一句“让她们走”是她最大的资格,今天她能站出来为粟融归遮挡一切就是她最有力的资格,但是这句话她没说出口,不是她不敢,而是她不愿,她太了解粟融星,只要她一说,今天这场面就会爆炸,奶奶尸骨未寒,她不愿意让奶奶看见这样的场面。
她并不知道她身后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粟融星凌厉的眼神渐渐软化,而后,身后响起了冷漠的声音,“我给的资格,可不可以?”
涂恒沙眼皮微微一颤,低垂的手碰到衣服纤维,她手背也随之微颤,下意识去寻他的手,寻到了,扣住。
他手指微微一顿,旋即任她而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邃而寒冷。
“你…”粟融星一向不敢在他面前嘚瑟,目光落在两人紧扣的手上,委屈地红了眼眶。
尚清梅心里藏着事,不知儿子到底是否知道山上所发生的事,也想试探一二,见着他,也红了眼,“融归,妈知道你和奶奶感情深厚,发生这样的事,妈也很难过。”
他沉默不语,脸上的线条愈加坚硬。
“融归…”尚清梅这二十年早已习惯他的沉默,也拿他的沉默无可奈何,可这一次,如涂恒沙所说,她在他的沉默面前底气不足,红着眼,转瞬竟掉下泪来,“妈妈真的没想到…山上路滑…是妈妈不好,没有照顾好奶奶…我原意…原意只是想带奶奶去看看爸爸…”
他依然沉默。
“融归…”尚清梅上前一步,忽而发现儿子竟然这么高了,比许平章、粟振都高,她心里是真的难过,可她说不上是为什么,忍不住靠在了儿子肩膀,“融归,你说句话吧,你怪妈妈也好,怨妈妈也好,你说一句好吗?妈妈真的没想到奶奶会滑下去,我当时亲自下去救了,还受了伤…我不想这样的…”
“粟夫人。”他终于开了口。
尚清梅惊呆了,从他肩上起来,“你叫我什么?”
粟融星在一旁也看呆了。
他眸色不变,对着尚清梅鞠了一躬,“谢粟夫人。”
尚清梅踉跄得倒退两步,“粟…粟夫人?”她喜欢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但不包括她儿子!
震惊了数秒,尚清梅清醒过来,大怒,“粟融归,我是你妈!”
声音有点儿大,破了之前伪装的“和谐”,顿时吸引了在坐大爷大妈的目光,都是胡同里平日跟许奶奶有来往的朋友。
他一张清冷的面孔,始终不曾动容,“粟夫人如果还想继续好好地当你的粟夫人,还是保持一下风度比较好。”
“你…”尚清梅毕竟心虚,一会儿觉得儿子并不知真相,这会儿又觉得儿子必然知道了,心下难免抱怨前婆婆嘴碎,什么都跟粟融归说,死了还离间她和儿子,但心理活动万千,却也不敢再嚣张跋扈。
正对峙着,又有人来了,这回却是粟融珵和辛绾。两人也是一身素黑,上前来先上了香,而后粟融珵给了粟融归一个拥抱,拍拍他背,“节哀。”
粟融归和涂恒沙答谢。
粟融珵转身,“您也来了?”
尚清梅本就有些怵他,当下心理稍作整理,恢复了仪态端仪,“是,到底是融归的奶奶。”
“大哥!”粟融星没想到尚清梅“战斗力”这么弱,见大哥来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
粟融珵摸摸她头发,“我跟融归说说话。”而后嘱咐辛绾,“你陪陪沙子,你们几个女人说说话。”
剑拔弩张的局面就此打破,两个人男人去了一旁,辛绾一手拉着继婆婆一手拉着涂恒沙叫上了妹妹,四个女人一台戏。
辛绾平时很少说话,但该她说话的时候很有掌控话题的能力,轻言细语的,四个人都被她引着走,尚清梅在儿媳面前端着,自然不会胡言乱语,而但凡粟融星有一点点不知轻重的苗头,她马上就给化解了,四个人的谈话,竟意外的和谐。
涂恒沙暗暗佩服,粟家的女管家,似乎辛绾不比尚清梅逊色,而且,一个锋芒毕露,一个四两拨千斤,孰高孰低还真说不准。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粟融珵起身过来,要带辛绾一起离开,同时也叫上了妹妹,“融星,跟我一起回去,我还有事跟你说。”末了,又问尚清梅,“您呢?是要一起?还是再留一会儿?如果您要再陪陪融归的话,我让辛绾也留下陪您。”
“…”尚清梅无语,留下来陪她?留下来监视她吧?她心里有鬼,唯恐自己做的事被粟家人察觉,真留下来闹开了,所作所为被辛绾知晓,那她以后在粟振面前如何维护形象?自然也是起身,“我也一起走吧!”当然,没忘记再演一场戏,嘱咐了粟融归一大通“节哀”之类的话,终是忐忑又恼怒地走了。
深夜。粟家。一片静谧。
主卧,尚清梅已入睡。
忽然,传来一声声凄厉悠长的呼唤:“清梅…清梅…”。
她大惊,“谁?谁?”
猛然,前婆婆出现在她眼前,满脸的血,头上一个大洞,还在咕噜噜往外冒血。
“啊——”她吓得尖叫,惊醒过来。
灯瞬间亮了,“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看着灯光下粟振的脸,满身冷汗,惊魂不定。
“梦见什么吓成这样?”粟振给她擦了擦汗。
她喘息着摇头,“没…梦见鬼了…”
粟振笑,“这么大年纪还怕鬼!说出去让儿女笑话!”
第202章 我只有你了
话虽这么说,粟振还是将她搂进怀里,“睡吧。”
“嗯。”尚清梅哪里还睡得着?灯灭后,她看着黑暗处,梦里的情形再度浮现,便觉得处处有阴风,忙叫粟振。
“还怕?”粟振问她。
“没…没有…”她下意识往粟振那边靠了靠,“你…会不会怪我?”
“我怪你什么?”粟振笑。
她很是委屈的语气,“我今天去殡仪馆了。”
“这有什么?到底是融归的奶奶,我在你眼里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可是…”尚清梅呜咽起来,“我很自责,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一时心如陪她上山…我应该劝阻她的…”
“哦?是怎么回事?”粟振其实只知道继子奶奶去世,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没过问。
“那天,我…我想去看看融归,结果融归不在家,他奶奶正好要出门,说是要上山看…看她儿子,问我有没有时间和她一起去。我本来不想去,但是看她一个老人家,又没车,起了恻隐之心,就答应了,谁知道,在山上,她悲痛过度,在墓前没站稳,滚下了山。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她一起去了…我该劝住她也不去的…”
“这事儿没听你说?”粟振皱了皱眉。
“我…怕你会生气,就没敢说。”
粟振拍了拍她的背,“去山上看你前头那个人,是男人心里都不舒服,但你不是主动去的,而且现在事已至此,还发生了这样的不幸,还有什么说的呢?至于融归奶奶的事,你就别太自责了,就算你没去,她自己一个人还不是要上山?算了算了,别多想了,早点睡吧,现在公司有点不大太平,不要因为别的事分心了。”
“嗯。”尚清梅暗暗舒了口气,也亏得公司现在不大太平,粟振没有闲功夫来管别的。
第三日,涂恒沙和粟融归将奶奶送上山,许奶奶的身后事办完,音容笑貌终化作一块石碑。
下午,涂恒沙拖着疲惫的身体陪他回家,一到家他就坐在院子里那排吊柿子底下,把棒棒糖搂在怀里,棒棒糖挣扎了两下,便趴在他怀里不动了,还去舔他的手。
都是三天两晚没睡的人了,她叹了口气,把棒棒糖给抱了过来,“去洗澡,然后睡一觉行吗?”
他也没说话,起身就去了。
她和钱嫂收拾院子。
忽然注意到他的房间窗户上还贴着红喜字,这几天都给忽视了,觉得是不是对奶奶不敬?想着她便上前,打算先撕下来。
“你干什么?”门从里面打开,沐浴后的他湿漉漉的头发,一身松软运动服。
“我…”她捏着已经揭了一半的喜字,还用回答吗?
“不用管它。”他说。
“哦,好。”他的家,自然他说了算。
“奶奶不会介意,也不喜欢你撕掉。”他又补充。
她点点头,“好,那你休息吧。”
“你呢?”他问。
“我整理一下院子,还要跟钱嫂对一下账,然后有时间的话我也休息一下,晚上再准备晚饭。”其实她该回家了的,但总要看着他吃了饭才放心。
他也点头,一声“好”,关了门。
她没想到收拾院子就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而后又跟钱嫂对账。
钱嫂拿出一张单子和一叠钱,“姑娘,这里是我买东西花掉的钱,还剩这么多,你核对一下。”
她大致算了下,差不多,便收了。粟融归百事不管,所有的花销都是她的钱开支的。
“钱嫂,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找到新的工作了吗?”钱嫂是粟融归请来照顾奶奶的,奶奶不在了,她不知道钱嫂自己是否有新的想法。
“还没有,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哪里想过去别家。”钱嫂叹息。
“如果你愿意的话,继续留下来照顾粟先生吧?奶奶不在了,樊越也搬走了,这么大院子,就一人一狗,真不知道到时候是人照顾狗还是狗照顾人。”她想着便有些发愁。
钱嫂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行!反正这个月也还没做满,我就继续做呗!”
涂恒沙看了下时间,“钱嫂,四点了,这几天辛苦你,我们都去睡两个小时,然后起来做晚饭吧。”
钱嫂应了,回了房间,涂恒沙也去了客房。
也许是这几天太累了,涂恒沙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天黑透,醒来时竟然七点了。
她连忙洗漱了一下,开门出去,院子里飘着饭香,钱嫂已经先她而起床了,再看他的房间,还没亮灯,门也关着,想来还在睡。
她暂时没打扰了,去了厨房。
钱嫂果然在做饭,见她来,回头道,“快好了,简单做了几个菜。”
“行,辛苦你了,那我去叫粟先生。”她眼看没什么要帮的,便转身去往粟融归房间。
然而,她怎么敲门都没人开门,她担心出事,直接打开了房门,里面却没有他的身影。
她心里先是一慌,但随即想到一个地方,马上奔了过去。
推开奶奶房间的门,打开灯,他果然缩在奶奶常坐的椅子里。
“别开灯。”他道。
她关了,轻轻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她是来叫他吃饭的,却没有开口。
良久,他们就这样坐着。
渐渐地,她习惯了这屋里的黑暗,走廊上的灯光渗进来,依稀可以看清他的脸,青白色,长长的睫毛低垂,像墨染的线。
他忽然说话,“奶奶曾说,让我把这房子卖了。”
涂恒沙不知道他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还是告诉她,迟疑道,“卖了…不可惜吗?”
“怎么可惜呢?”黑暗中,他问。
涂恒沙环顾四周,虽然四周一片混沌,“奶奶应该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了很久吧?她最后都要回到家里来,肯定是有她许多回忆的。”
他倏然抬头,一双黑眸亮得惊人,“你不怕吗?”
“怕什么?”她忽而又明白过来,“怎么会怕?奶奶是亲人啊!如果这世上真有鬼魂,我倒希望奶奶能经常回来看看。”
他忽的,便什么都不说了。
外面响起钱嫂叫她的声音。
她握住了他的手,“去吃饭吧?”
他没有动,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现在…我只有你了。”
“…”她浑身一僵。
他眸光亮亮地看着她,“你是我的吗?”
第203章 从来都是
她不知道他眼睛里流动是什么,黑暗中灼得她眼睛发酸。
毅然扑进他怀里,抱住他脖子,贴着他颈间的温度,哽咽,“是你的,从来都是,大概,五岁那时开始就是了…”
只要你需要我,就一直会是。
缠在她腰间的两臂骤然收紧,好似要把她的腰生生折断,有些疼,可她喜欢,喜欢被他这样猛烈需要的感觉,喜欢与他嵌合般贴紧,再贴紧,只恨不能与他融合成一人。
陌生的湿热滑过她的脖子,烫着她的肩膀,她听得见他灼热的呼吸,还有他低哑的声音,“会不会嫌弃我?”
她缩着脖子抵御这陌生的感觉,没忘记摇头,用力摇头。
怎么会嫌弃?她始终担心的是自己被他鄙夷。
“我不爱说话,不会哄人开心,脾气也不好,还要训人,性格不讨人喜欢,真的不嫌弃我?”他的声音闷闷的,好像从她头发里冒出来的。
她心尖儿都酸了,他那么优秀,竟然把自己说得这般不堪!
她蹭着他下巴,胡子扎得她痒痒的,“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最最好的!”像个孩子一样,加强语气。
他的手臂勒得更紧了,她从腰到背,全在他双手掌控之间,颈间的湿热缓缓滑动,至耳垂、脸颊、鼻尖,最后碰了碰她的唇。
她紧张得一动不敢动,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烧得她脸颊滚烫,全身都是热乎乎的。
“小…”她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形,想说点儿什么,启唇才说了一个字,便被封得严严实实…
什么都不必说了,也想不起要说什么了,如被熔岩卷裹,彻底烫化成水…
他放开她的时候,她泥一样趴在他身上,双颊如火。
钱嫂再次在外叫他们吃饭。
她惊魂一般跳起来,却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地下滑,还是他手快把她给托住了。
“吃…吃饭了…”声若蚊蝇,甩开他的手跑了出去,夜风一吹,愈加觉得脸颊发烧。
虽然天转凉了,但钱嫂还是把饭摆在外面,橘黄色庭院灯亮着,钱嫂上铜锅炉子,准备烫菜吃,炉子里炭火烧得旺旺的,走近便觉得热气直扑。
他跟着她出来的,坐在她身旁,发现吊柿子没挂着了,“那些柿子呢?”
“下午收起来储在木桶里捂霜了!再过几天就能吃了。”钱嫂忙道。其实早两天就该收的,但忙着奶奶的事儿,把这给忘了。这话她没说,免得又勾起两个年轻人的伤心事。
“我记得奶奶还酿了些葡萄酒吧?能喝了吗?”他执筷,目光落在奶奶常坐的位置。
“能!能!我这就去取!”钱嫂忙不迭地去了。
涂恒沙悄悄打量他,见他虽然憔悴,但却没有太多异样,心里缓了口气。怕他睹物思人,说话一直小心翼翼,避免提起奶奶,现今他自己主动提,她真悬着一颗心。
钱嫂取了一小壶酒来,斟了四杯。
他凝视着酒杯,迟迟没动。
涂恒沙向来是不喝酒的,上回跟郝仁喝一回啤酒,被他逮着,很是摆了臭脸给她看,见他这般神色,用筷子点了点,轻轻推他,“很好喝。”
他眼神一霎,回过神来,也抿了一口,“是很甜。”
只是,喝完又放下了,凝视着她,“会不会觉得冷清?”
的确冷清,八月十六那夜的热闹与喧哗还历历在目,转眼便人影阑珊。
可是,他还在,就不冷。
只是,这话当着钱嫂不好意思说,只悄悄地,在桌底握住了他一只手。
他垂眸,轻轻反握了,“奶奶不在了,这房子再租出去不管对我还是对樊越,都有些不方便,所以,我不打算再租了,你会不会有想法?”
她知道不是这个原因,越越在奶奶还没走之前就搬走了,可是奶奶说,两个人相处,要相互信任才能走得远,如果他有什么别的原因不想告诉她,她还是选择信任。
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
他摸了摸她头发,目光柔和,“难得这么乖,吃饭吧。”
她刚拿起筷子,忽然想到还有一位缺席的,“棒棒糖呢?”若在往常,早围在他们脚边撒欢要吃的了。
“还真是!把它给忘了!我找找去!”钱嫂再度起身。
随着钱嫂连续几声呼喊,棒棒糖“汪汪”的回应传来,好像是从奶奶房间那边传来的。
不一会儿,钱嫂把棒棒糖抱来了,眼眶还红红的,不想说,可忍不住,“在许奶奶房间门口呢,我叫它,它还不肯走,冲着房间里直叫,要叫奶奶出来吃饭呢。”
也不知棒棒糖是不是听懂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看她,又看向奶奶房间的方向,汪汪叫了两声。
他将棒棒糖抱过来,“吃饭吧,都吃饭。”
三人一狗,近乎无声地吃着这顿饭,哦,不,棒棒糖偶尔还是会叫几声的。
热腾腾的铜锅子,不过涮了几片叶子,就没人动了,还是涂恒沙,猛下了一些菜,烫熟了再搁他碗里。
她给他的,他自然也会吃掉,前前后后,好歹给他塞了两小碗下去,又煮了一小把面条,看着他吃了,她才罢休。
“钱嫂,好像还有饺子吧?在锅里煮点饺子怎么样?”她唯恐一小把面条对他来说不够,这都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钱嫂刚要去拿,他终于开口了,“再煮了你自己吃,别再给我了。”
“…”就是给他的好吗?
“我吃饱了,你呢?”他搁下筷子问。
这问题当然是问她,她忙道,“我也吃饱了。小许,你听我说啊,我们的假期就到今天了,明天得回去上班,这几天你都没休息好,吃了饭稍稍坐一会儿就去睡觉,睡前让钱嫂给你准备一杯热牛奶,喝了能睡得好些。”
他听着,忽的皱了皱眉,“你呢?去哪?”
“我得回家!我三天没回去了!”她有些无奈。
他便站起身,“你跟我来,我们先算算钱。”
这是要算这几天的花销?好吧,虽然他给不给她钱,她并不是那么在意,但算算账还是有必要的。
她跟他去了房间,很认真地把钱嫂和她自己算的账一笔笔列给他看,并且当着他的面用计算器又加了一遍,末了,把计算器推给他,“你要不要再加一遍?”
第204章 别走
“不用了。”他找出钱包来,抽出一张卡给她。
“…”她无语了,“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钱!你自己去取!”
“…”这电子时代,哪个渠道不能转账?还要她自己去取现金?
他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以后可能很多地方需要你管,钱嫂的工资、家里的菜钱都要付给她,还有各种各样的费用开支,我管不了这个。”
所以,这是让她管家的意思了?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却莫名十分熨帖。
那…管就管吧!不客气了!
她收了卡,准备回家,刚站起,他又问了,“去哪?”
“我回家啊!”不是跟他说了的吗?
他瞬间沉默,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怎么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真是把他捧在手心了,唯恐他不高兴,一点点情绪变化她都悬着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将她抱到膝上,整个儿将她搂住,“住这儿不行?”
她顿时就要站起来,“你想什么呢?”
他又将她抱了回去,“你想什么呢?”
“…”好吧,那就是她想错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没想啥,是你想多了…”
“不走。”他一点一点地碰着她的脸颊,倒是没嘲笑她。
“…”她一怔,暗暗叹息,这奶奶一走,他就成个孩子了,居然这么黏人啊!“小许,我好几天没回家了,我妈妈也会担心我!”
“打电话回去?我来打?”
“那我妈得顺着网络过来掐死你!”没结婚就堂而皇之要人家闺女留宿,不是欠扁是干什么?
她既无奈,其实又有点心疼,在南县初遇时那个恶言恶语的粟老师,是真正的他?最后,她投降,“我再陪你一会儿,晚点回去?”
他没发表意见。
她知道还是没合他心意,不过这是她最大的退让了,“现在要不要喝牛奶?我去给你准备?”
“不要。”简短,又透着不悦的任性。
“…”她只好耐心哄他,“小许,我光着脚过来的,没鞋子,也没衣服换,明天还要去上班呢,难道要我穿着你的衣服,趿着拖鞋去吗?我再陪你两个小时,好吗?”
“嗯。”极其不愿地哼出一个字来。
“…”她哀叹,真不容易。
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她却相反,喜欢叽叽喳喳,但奶奶新逝,她没心情也不便太闹,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坐,静静趴在他胸口,竟然也没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