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传说中的鬼宫,除了哑婆婆没人敢靠近这里。风飒飒的吹着,枝间树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好像昔日无数的冤魂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这里只有哑婆婆一人,但是里面黑黢黢的,哑婆婆在哪里?还是……这是个陷阱?
第一个黑影正是蓝若。自从知道哑婆婆的存在后,她就像看到一线希望,命令宛罗想尽办法与哑婆婆联络上。好像那个哑婆婆也知道什么,不用宛罗说话,远远的看见她过来,便留下那五个字,随即擦去。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黑幽幽的屋子里传出沙哑的声音。蓝若正要举步进去,突然定住----哑婆婆?怎么开口说话了?
心头升起疑云,脚也慢慢的放回原地。
“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婆子亲自接您吗?蓝若公主。”那声音飘飘忽忽的,越发如鬼魅一般。沙哑的嗓子,奇怪的发音,的确是久未说话的人才能发出的。蓝若也不是没见识的人,在宫里装聋作哑的多了。我朝初期,甚至曾有一位宫人一直装聋作哑,连皇上都以为她是哑巴,直到儿子继位了,她才开口说话。第一句就是:“从此后,本宫不用害怕了。”
蓝若横下一条心,一咬牙,推门而入。
屋子里出奇的清爽,没有任何尘烟蛛网,比起院子里的荒凉,门口的青苔,这里更像是人类的住所。
“嚓”,火石被打着,一撮微弱的灯火亮起来。就着烛火,蓝若看到一张苍老的面孔慢慢的端着烛台靠近自己,吓得连连后退,哐当,靠在门上,顺势,原本开了缝的门被死死的关严。
“公主莫怕,随老身来这里。”那老婆子用烛火晃了晃蓝若,似乎想确认是不是蓝若本人,然后转身向东屋走去,这里原本是皇后的临时更衣之所,伺候的婢女偶尔会在这里打个盹,但是现在已经成了哑婆婆就寝的地方。
两人的身影在烛影中摇摇晃晃,谁也没注意,窗户纸被轻轻的沾湿,然后一捅,便悄无声息的破了。一只明亮的眼睛正透过这里,向屋里窥伺!
“公主,可否告知老身为何王氏要置您于死地?”没有任何客套和废话,哑婆婆上来就问。
蓝若沉吟一下才说:“因为……我恐会拖累二皇子。婆婆,怎么会突然说话?”
哑婆婆摇摇头:“公主,您既然深夜前来,一定有不得不来的原因。倘若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情,大可不必如此。江媚语那个小丫头私下里早就把经过告诉了皇上,难道您没看出来皇上把您放在莲叶清华宫却派江媚语的人把守,其实是保护您吗?”
蓝若秀眉一皱,四年来,她日夜咒怨,并没有想过这些。但是,她对皇上的积怨太深太重,一时间不想也不能接受这种解释。冷哼一声,道:“婆婆,我时间有限。请问婆婆,先皇后走时,可发生什么事情?”
见婆婆不语,蓝若道:“若果如婆婆所言,父皇忌惮王氏,暗中保护我,则本宫定然有一日能将曹后的冤屈昭于天日!”
婆婆身躯一震,七年来,她忍辱负重,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为了什么?不就是这一天吗?眼看着自己行将就木,若能把那秘密传下去,也不枉受的委屈!
想到这里,哑婆婆抿了抿鬓边的头发说:“皇后是被人毒死的,可是下毒的人都死光了,没有任何证据。王氏歹毒,做事滴水不漏,你要想凭这个扳倒她,还是算了吧!”蓝若一听,心凉了大半。辛辛苦苦过来,原以为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证据,不想兜头一瓢凉水,那王氏竟是丝毫也撼不动吗?
婆婆阴恻恻的笑了一声,正好外面有夜枭惊起,蓝若吓得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听婆婆问道:“不过,王氏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让她的儿子登基。倘若----登基的不是她儿子,这些算计就全都是一场空!”
蓝若道:“现在的两个皇子,都是王氏抚育长大,三皇子个性懦弱,对王氏以母侍之,无论他们兄弟谁登大宝,王氏必是国母。”
婆婆道:“可若是三皇子与王氏有杀母之仇呢?又或者王氏一直想毒害三皇子呢?”
哑婆婆抬眼去看蓝若,原本浑浊的眼睛竟意外的粲然生光,蓝若被她凝视的有些窒息。喃喃的问:“三皇子的母妃,不是受不了曹后的折磨……”
“曹后折磨她,却不曾害她,有人不折磨她,却巴不得她赶紧死。公主,这个道理,您还不懂吗?”哑婆婆竟然笑了。
第五十七章 往事如血
蓝若不解的看了一眼婆婆。
哑婆婆叹了口气:“皇后虽然贵为一国之母,心里却还是个孩子。那时候皇上英俊潇洒,大婚那会儿也是琴瑟和谐。结果皇后竟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想着与皇上就这样白头偕老。可是那是皇上,两年后选妃,王氏入宫。”
“那王氏不过是江南的普通女子,父亲是早亡的官员,因为姿容艳丽被送入宫来,看年龄也就是十三四岁。可是她聪明伶俐,善于见风使舵,加上人美歌甜舞好,很快就跟皇上如胶似漆。皇后当然受不了。闹了一番,那王氏倒是机灵,以退为进,明着推开皇上,暗里却博取皇上的同情。还让皇上多亲近其他的女人,皇上觉得她是个心胸宽阔温柔贤惠的女子,借着她生下二皇子,竟然力排众议两年之内升入贵妃主位。王家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宗阀,皇上就帮她提拔她的兄弟。”
“这么一来,不仅皇后不干,太傅也急了。我记得,那阵子,宫里面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连喘气都的小点声。凤宇宫里有个婢女,应答的时候嗯了一声,被皇后听见,愣说她得了王氏的好,对皇后不敬,拖出去打了二百棍子,奄奄一息的扔进永巷。皇上自然能感觉出来,他觉得烦闷又不得不来凤宇宫。一来二去,趁着皇后不在竟然惹上紫鸢。皇上不过是春风一度,没想到竟然珠胎暗结。皇上子嗣单薄,听了很高兴,立刻封为嫔。你听听,嫔,就是错爱啊!皇后气疯了。本来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可是曹太傅专门找皇后谈了一次。说嫔怎么说也是曹家的家生子,一个母亲当过奴才的皇子是不可能有大出息的。但是过继过来就不一样了。果然,嫔答应下来若是儿子,就过继给皇后。两人面和心不合总算是相安无事。”
“也许真的老天眷顾曹氏,就在嫔八个月的时候,皇后也怀孕了。皇上心里其实还是有皇后地,见有了孩子,自然百般疼爱,冷落了王氏。因为皇后也怀孕,所以过继的事情就耽搁下来。嫔生子的时候。落了毛病,一直病怏怏地。我知道,她心里惦记皇上,可皇上哪儿顾得上她啊。论伶俐不如王氏,论家世不如皇后,也就是有情吧,可是那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除了让你闹些小性子惹皇上不高兴,还能干什么?!心病重,身体慢慢的就垮了。那时候。正赶上皇后生产的时候薨了,小王子也死了。皇上和诸大臣地意思是再为中宫找个主位,可那王氏端的厉害,给皇上介绍了多少美女,自己稳坐宫中。渐渐的就掌握了宫中的大权,七年前,皇上颁旨把原本隶属凤宇宫的主管拨到溪月宫,等于默认了王氏在宫中的地位。”
蓝若大致知道这些故事,毕竟她比二皇子都大。当初她的母亲是皇后入宫第二年进来地。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丽。可是一来皇上与皇后正在新婚。而来母亲为人温婉,待皇上新鲜劲儿一过竟再也不曾来过。若不是留了自己。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还记得这个人?
蓝若道:“王氏可以过继三皇子,为什么要害嫔?”
哑婆婆道:“王氏做事精细。嫔毕竟是曹家的家生子,她怕留着迟早是个祸根,所以就借着给嫔治病把她害死了。这样皇上的两个儿子都在她的抚养下,无论谁登基,都会尊她一声母后!她这算盘打的---哼!”
蓝若知道,后来宫里只出了一个最小的景阳公主,就再也没有皇嗣。
“既然连杀害曹后地证据她都能抹掉,区区一个嫔,就更不可能落下把柄了。”蓝若如是分析。
哑婆婆道:“恰恰相反!那王氏见曹后之事无人能管,不仅胆子大,而且人也越发的张狂。我当时瞅了个机会去找奄奄一息的嫔,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就留了一封这个给我。如今我把它交给你,你带着它去找三皇子,然后让三皇子去找曹太傅。当初,皇上扶植王氏,也有提防曹氏做大地心思。曹后走后,太傅也曾找到我,嘱咐我万事都要小心,不要抛头露面。这几年韬光养晦,却在暗中保护三皇子,为的就是找机会在合适的时间告诉三皇子真相。”
蓝若接过来一看,竟是一封血书!上面的血迹早已发黑发乌,但色迹之浓可以想见当初用了多少鲜血书就!蓝若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心头泛起一阵恶心,强压着没有表现出来。
“若是三皇子……”蓝若终有些迟疑。
三弟出了名的懦弱,能答应吗?
哑婆婆笑了笑,竟有些慈爱的柔声说道,“傻丫头,这宫里哪有几个傻子!别看婆婆哑巴,可是眼睛不瞎。宫里的传言已经不少了,三皇子能听不到么?据老身所知,三皇子也在暗中寻查。只是碍于王氏淫威,不敢太明显,进展比较缓慢罢了。”
蓝若道:“三弟果有此
哑婆婆叹气,“这宫里谁不是有好处才做事。若是三皇子害怕为母报仇会招来王氏的报复,或者贪恋王氏给他的那点权贵,我们也没有办法。”
蓝若担心地正是这点,但看婆婆也没有办法,只好默默地记在心里。她不关心三皇子会不会替母报仇,她只担心若是告诉了三皇子,而那个家伙却手软出卖了她,那她岂不是自寻死路?到时候,连她苦心经营的二皇子那里也说不上话了。
婆婆似乎看透了她地想法,坐直了身子。烛火本就黯淡,她挺直起来超出了烛光的范围。蓝若不自觉的仰望过去,那个瘦小的老妪此时像端坐佛龛中的神明,带着不可言喻的神秘告诉她:“在这里,一定要有靠山。王氏不会让你靠,江氏左右摇摆,唯独曹氏是你可以仰仗的!”
刘备三顾茅庐,听卧龙谈天下三分,用了整整一天。可婆婆只用了一句话,便让蓝若茅塞顿开。她明白,从她找到婆婆那天起,她已经上了曹氏的船了。从此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又或者,是曹氏选中了她吧!她想起刚进门时,婆婆问她的那句话:“为何王氏要置您于死地?”
也许他们不知道内情,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蓝若也明白这个道理。
收好血书,蓝若点头道:“多谢婆婆教诲,蓝若铭记在
人走灯灭,黑暗中,哑婆婆取出一张纸条,点了一个圆点,藏在蜡丸之中。明天趁着吃饭,把这个蜡丸放在小公公的篮子里,就大功告成了。她相信,蓝若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观察了这么久,如果不是顾氏之死,可能曹家还不会决定用她吧?
想起能在有生之年看到王氏的倾覆,哑婆婆激动的全身颤抖起来,“呵呵,呵呵,呵呵呵……”
一串夜枭似的笑声回荡在凤宇宫的上面,惊飞了书上栖息的鸟儿。铁灰色的夜空,猛地飞起成群的影子,烦躁的叫着,惊动了值守的兵士。
向着凤宇宫的方向张望了一眼,不耐烦的说:“凤宇宫那边怎么那么多夜鸟?”
兵士乙说:“不会是有人吧?”
兵士甲刻薄的说:“一个哑婆婆,能做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跟鬼说话?”
兵士乙赶紧打断他,“别乱说!犯了鬼神我们可担待不起!”
兵士甲立刻噤口不言,抱着手中的红缨长枪左右看了看……
永巷一端,杂草丛生,不远处就是浣衣局。向永巷的另一头过去,渐渐齐整的地方有个拐角,那里是莲叶清华宫,再向前到尽头,拐过去第一个门就是御花园。
四更天,连虫子都懒得动一动。跟在蓝若后面的纤细黑影在拐角处站着,等人。过了一会儿,从御花园闪出一个黑影,在灰影前亮了个东西,那灰影倒身便拜。两人低低的说起话来。两
黑影粗胖些,灰影纤弱文细。
“大致就是这些。”细影子一五一十的说着从凤宇宫听到的事情。
粗胖的沉默了一下,“嗯,不要打草惊蛇,留着她们我自有用处!”
细影子点点头,不再说话,却不肯走开。
粗胖子似乎刚刚想起来,从怀里掏出一颗丸子递过去,“这是你这个月的。吃了它,你会觉得好些。”
“嗯。谢谢五爷。”细影子接过来,犹豫了一下说,“我听他们说苏公子真的死了?”
此人正是清韵。递给她要丸儿的是龙五。
“是死了。”
“我杀的?”
“对。”
“为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要对你用强。”
“五爷,我真的一直是您的人么?”
“怎么,你怀疑?”
“不敢!奴婢生是五爷的人,死是五爷的鬼。为了五爷,便是死也在所不惜!”清韵慌忙跪地。
“去吧,别让人看见了!”龙五挥挥手,让她离开。看着灰影飘进了浣衣局的大门,才小心的沿着墙边,向相反的方向走开。
第五十八章 琴歌之悔
蓝若回到莲叶清华宫,思来想去,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让三皇子老老实实的听自己话,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总觉得晚一天说服他,自己便早一天死。
宛罗眼瞅着平常妩媚动人,极重视容貌的公主一天天的憔悴下去,还以为在凤宇宫遇鬼。可是去那种地方又不能到处乱说,突然想起在御花园不远的地方有个佛香阁,是宫人平日烧香礼佛的地方,若能从那里取些香灰,或许能避辟邪?
每逢初一十五各宫的娘娘都会派人上香火,若是逢大年节,还会亲自来拜拜。日子长了,在佛香阁外面就形成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园和御花园连在一起。除了上香拜佛,娘娘主位们还能互相话家常聊八卦,皇上不仅不禁止,若是时间允许还会过来同乐一番。
蓝若虽然被禁足,但还是宫中的主位,她的丫头侍婢不招人待见却并不禁足。这也是为什么宛罗可以去宇明宫的原因。趁着午后清闲蓝若休息,宛罗轻声交代完伺候的人,满怀心事的往佛香阁去。
她捡着人少树多的小路沿着墙根小步快速的走着。这时节,早春的花儿都谢了,初夏的还没开,满眼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莺声带着滴溜溜的稚嫩,水塘中菡萏未起,凉亭外柳叶挂黄。宛罗无心赏玩儿初春的生机,脑子里都是公主紧锁的双眉。她们主仆一场,早就同荣共辱;或者对她这个奴才来讲,未必同荣,必定共辱。公主已经不招人待见,若是坏了最后赖以凭仗的容貌,她还如何在宫里翻身?!
这样想着。佛香阁已经来到面前。进去和掌事的真人只说取些香灰,别的并不多言。
那真人本来就是不得宠的宫人寻得的肥差,每日青衣素颜。尚有姿色时便等着机会被临幸,没了姿色就想着法儿地折磨手下那些有姿色的。不用宫妃们动手,这阁子里头自然压得人没有机会。皇上要见个漂亮些的真人。除非有人安排,否则连根儿头发都看不到。这里自然也是是非地,掌事地知道宛罗是莲叶清华宫的,也知道蓝若公主是被禁足的,傲慢地撇了一眼宛罗,眼皮儿不抬的吩咐手下小婢去取,自己依然闭目养神。
宛罗恨得银牙咬碎。可是宫里就是这么势利,佛香阁不过是其中一处罢了!
宛罗捡了个幔罗帐的地方站了,拿到香灰,忽又觉得来了不给菩萨上香未免失敬。敬香之后沉祷,宛罗请菩萨保佑自己家的公主。她不想惹人注目,捡了黄幔帐子的后面,佛爷的侧面默默的乞求。
突然。真人地声音尖尖的响起来,竟是溪月宫的人来了。宛罗下意识的躲进帐幔里,那幔子又厚又长拖到地上还有富裕。垂下许多褶子,便是藏两个人也看不出来。
宫人是个女子,态度甚是倨傲。让真人出去回避,说是要代贵妃祈福,闲杂人等不得近观。真人诺诺退下,宛罗大气不敢出,藏在柱子边上。其实宛罗和那宫人之间相距不过盈尺,只是帐幔浓厚,稍稍安了宛罗的心。
“小女子琴歌。是溪月宫掌扇。今日请佛爷为小女子做主以解心魔。”
原来是琴歌。
宛罗对她有些印象,眉眼端庄却不出色。相当沉静不爱说话的女孩子。也因此在王氏面前颇受宠信。宛罗记得琴歌初进宫时,一笑嘴角有两个又圆又深的酒窝,后来常见她低眉敛首,那酒窝也不曾见了。或许没有自家公主美丽,但谁说美丽只有一种呢?若是在民间,琴歌这般容貌地女子怕是多少男儿梦寐以求的正房妻室。倒是自家公主,貌美近妖,多少祸事,不都是因此而起?!想到这里,宛罗突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将来若能幸得不死,守着这青灯古佛亦未尝不可。
宛罗收回思绪,正好听见琴歌在说:“小女子混沌蒙昧,既不求上达天听,也不求富贵荣华,只求这一生能平平顺顺。即然进了这里,也绝了父母之心。若有一日能侍奉佛爷于此,也是小女子地造化。只是三皇子痴痴纠缠,奴婢无法不从。奴婢从无攀龙附凤之心,三皇子龙种凤姿,不是婢女这种莽劣之人可以高攀。但是……”
声音突然断了,宛罗隐隐听到低低的抽泣声,显然是那个琴歌哭了。这种事常有,年轻或者不年轻的王子王爷,看见哪个宫女漂亮顺眼,明着不敢乱来,暗地里总惦记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惦记惦记着,就上手了。没命没分的,一旦被发现,那些人矢口否认,倒霉的就是这些女孩子。就算是被皇上惦记上了,偶而临幸一次,好一点的像蓝若的娘,留个孩子还能混到主位,差一点的,直接就去永巷呆着,反正皇上也不记得。有权势的宫妃让你活着都是一种恩赐!
琴歌抽噎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这种事也只能尽人事知天命,小女子想开了,活着我幸,死了我命。在这种地方,早死早投胎,来生做牛做马也好。”
这话说到宛罗心坎里,不由暗暗欷,对这个琴歌地印象好了起来。
“可是,”琴歌地声音压低音调带了一种惊恐,“我……我真恨我这双眼,要是真瞎了---呜呜呜!”琴歌终于低声的哭了出来。这不是因为悲伤或者无奈,那是可以压抑地;这次是恐惧,彻彻底底的恐惧,以至于不再有别的顾忌!
“琴姑姑?”真人的声音探进来,琴歌的哭声戛然而止,“您没事吧?”
“没事,想起我爹娘了。请容我多用点儿时间为二老祈福。”
宛罗听到细细簌簌的走路声。这种事不奇怪,宫里信这个,借着为主子上香的机会,给掌事真人点好处,为自己的父母添些香烛,这也是佛香阁里的收入来源。
外面传来门轴转动的声音,琴歌的声音似乎离宛罗更近。宛罗提起心来,不知道究竟什么事让她这么害怕?
“前些日子,奴婢与三皇子在御花园后的假山相会……没想到、没想到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二皇子、二皇子和蓝若公主……佛祖在上,奴婢绝无半点虚言,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可是贵妃娘娘治下严厉,奴婢、奴婢害怕的紧。若是据实相告,必是死路一条;可若是隐瞒不告,还有三皇子在场。他们兄弟若是……奴婢还是无路可走!求佛爷大发慈悲,给奴婢指条生路吧!”
因为害怕,琴歌近乎是耳语说出,可她离宛罗太近了。虽然含含糊糊,却足够宛罗明白所有的内容。只把宛罗听的全身冰凉,魂飞天外!
泥塑的佛爷,活生生的人,琴歌求佛祖保佑并添上自己的脂粉钱,这才踏实些。定了定心神,走出去大门。
宛罗如梦初醒,真人知道自己没从大门走,若是自己在琴歌之后离开,那琴歌定会知道自己听到了她的话!想到这里,也顾不得手脚僵硬,沿着佛龛的侧面,绕到莲台之后,那里还有一道后门。后门有条供阁子里的人用的小楼梯,其实也是给互相不想见面的宫妃们,万一碰上了有个避开的路径。
宛罗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从小楼梯上飘了出来,直到过了御花园的池塘,被脚下的石子差点绊倒,才回过神来。
“完了,全完了!”脑海中全是这个想法,宛罗失魂落魄的走回莲叶清华宫。
蓝若已经起来,正在找她:“宛罗,你去上香怎么这么久?”
未经蓝若同意,宛罗木木的让其他人退下。蓝若看着不对,“你怎么了?”她们是主仆,却患难与共,蓝若对她总是多了几分亲近。
宛罗扑通一声跪倒,伏地痛哭起来。
蓝若吓了一跳,连连相问,最后宛罗凑近蓝若的耳边低声说:“公主,那天您与二皇子御花园假山涵虚洞中相会时,洞外就是三皇子和琴歌,溪月宫的掌扇琴歌!”
啊?
蓝若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小小的脸倏地煞白,尖尖的下颌仿佛一颗小小的钉子尖,要将这尘世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