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说道:“他有一个要求,在他的墓碑上有个落款,将军答应了。他就死了。”说完,苍白的脸上终于了有了几分变化。慕嘉阳敏锐的扣住楚清欢的波动,心里一动。随即想起那天。在御花园喝酒说起白烨地时候,媚语的表情……
几年前,曹汾曾经开玩笑的说。京里盛传江媚语纳男宠。自己只道是无聊之人地污蔑,难道楚清欢说的就是这事?
慕嘉阳的迟疑同样落入楚清欢地眼中,两人半斤对八两,一样的机敏,一样的精明,一样的深藏不露。楚清欢暗自点头,却依然缓缓说道:“你想知道这个要求么?”
慕嘉阳心思电转。忽然一笑道:“我若说不想知道,您可以不说吗?”
楚清欢道:“可以。”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沉默降临的太过突然,就好像在烈日下的滔滔江水,猛地冰封千里---毫无预兆的。
两人如较劲一般对峙着,良久,慕嘉阳笑了一下。“说吧,关于媚语地一切,我都想知道。”楚清欢并不意外他猜到。礼貌的点点头说:“墓碑上自然写那个少年的名字,落款却是妻江媚语立。”
虽有心理准备,当听到“妻”这个字时,“轰”的一声脑子还是炸了。他宁可是男宠,也不愿是夫妻!慕嘉阳呆在那里,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楚清欢并没有逼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嘴角勾起一道冷笑。
良久,慕嘉阳才苦笑了一下说:“应该是白氏媚语才对吧?
楚清欢没想到慕嘉阳这么容易就接受现实。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是该攻击他血性不足,还是赞美他爱美人如痴如狂?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慕嘉阳依然好脾气的问。只是神色颇为颓唐,眉毛也轻轻的皱了起来。楚清欢想起那些关于慕嘉阳和江媚语地留言,一时有些替慕嘉阳不值。同为男人,他还有点----看不起他。
“我是江媚语的死对头,所以比她的朋友要知道更多关于她地事情。你以为江媚语和京城里的姑娘一样单纯吗?怎么可能!”楚清欢嘲讽的笑了笑,“她身边都是男人,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白烨对她有情,她亦有心,这件事在边境不是什么秘密。白烨是为她死的,她为白烨立的墓就在宣州城外,每年祭扫,你只要一查就可以查出来。你以为,江媚语是个谈情说爱的女人么?”
慕嘉阳垂下眼皮,睫毛下落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你告诉这些做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当然有好处,”楚清欢笑的诡异,可惜慕嘉阳看不见。他打开手边的白纸扇,很突兀地换了一个话题:“为什么这面扇子不着墨色?”
南朝风雅,白扇常有诗词题画,这种素面不着一字地几乎没有。以楚清欢的雅致,和此时地得意,这样问多少有些猫戏老鼠的味道。
慕嘉阳低头想事,没有多说。
楚清欢啧啧叹道,“慕公子的书画也是京城一绝,在下只是在友人家仰视过,若能此番亲见,也算不虚此行。”顿了顿又道,“便是打断骨头也值了。”
慕嘉阳愣了一下,看看白纸扇,无意识的站起来,脱下大氅,走到楚清欢面前道:“你要我题字么?”
楚清欢微微一笑,递出扇子……
江媚语站在楼下,听着楼上轻声慢语的讲故事,静静的等着。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自从来到京城,貌似平静的生活下面,除了自己熟悉的钩心斗角外,还多了许多她不了解的东西,甚至连她自己都发生了无法解释的变化。
楚清欢说的没错,白烨是这样来的,也是这样走的。那个将军就是她。她从羡央山杀出来,带着缺粮少草的队伍向北朝发动进攻。她没有选择,后退是死,前进也是死,她只能像父亲一样选择劫掠,待储备充足后,再发动总攻。屯田是好办法,可她没有时间,王程远一定会在麦苗长出来之前砍掉她的脑袋。因为王程远也是无赖,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江媚语这样的无赖在琢磨什么。他知道她恨他,并且随时准备做掉他。这是他那个远在帝都,高高在上的贵妃姐姐不能理解的仇恨和厌恶。所以。江媚语可以乖巧的趴在贵妃脚下做只小猫,却不能希望这样也能博得王程远地一分信任。
白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她的身边,后来他们还找到了白燕。媚语记得自己和白燕一起叫他白大哥。然后白烨严肃的说:“你是将军,一定要维持自己地威严。”
他教给她很多,读书写字。甚至行军打仗。但是他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最近的一次就是那次战斗,他抱住自己,铁箭从后背刺入他的胸口。媚语还记得箭头震裂他地护心甲的声音,“叮很脆。然后停住,连血都停住不再流淌。
白烨只来得及说:“媚语,在我的碑上写你的名字好么。做我的妻。”
她只来得及点头,白烨已经没了知觉。江媚语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点头?
白烨至于她,是兄长,是亲人,是恩人,是她当时能穷尽形容的最近的人。她立了碑,落款:妻江媚语。她不晓得应该写白氏媚语。那些世俗地规矩套不到她身上,也管不到她。
楚清欢说的对,谈情说爱跟她无关。
移步上楼。脚步忽然变得很沉重,心头沉甸甸,却抓不到头绪。
到了楼上,她看见楚清欢向她微笑着点头,慕嘉阳坐在一边,噙着苦笑看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被喂药了。”
原来楚清欢递画是假,控制慕嘉阳是真。
楚清欢道:“本来我只想试试慕公子是否会武功?但是刚才慕公子提醒我了,不管会不会武功。吃点东西不要乱动总是最保险的。江媚语。云麾将军,别来无恙啊?”
江媚语看着他问道:“那一箭。是你射的?”
楚清欢笑了,手一摊说:“你看,我可以告诉你这一箭是谁射的,也可以给他解毒,但是我也想请你把我放出去,这怎么办呢?”
“放你,不行!”媚语简单明快的回答。
楚清欢说:“好吧,那就在给他解毒和谁射地这两个之间选一个吧。”
“如果我不呢?我可以杀了你。”江媚语站在楼梯口,好像在街市上买东西,与楚清欢讨价还价。
“哦,那随便吧!”楚清欢好脾气的说,“本来我是想活的,但是你连活地机会都不给我,我干嘛让你满意呢。”
江媚语淡淡的笑了一下:“除了让你死,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楚清欢也笑了,“我既然能让他吃药,自己自然也留了一颗。江媚语,我从来就不信你。”
江媚语终于皱了皱眉头,她想起那些半路自杀的人,楚清欢说的没错,若是他死了,再查叶楼怕是不那么好办。一时间,心里杀意陡起,杀死一个算一个!
可是,白烨说过的话又响在她的耳边:只要是狐狸,就有痕迹留下,不怕抓不住。倒是死人的痕迹,最难找。
白烨黑黑的,说完以后会憨憨的笑笑,露出一口白牙说:“将军,不要怕麻烦,活人比死人能告诉我们更多地事情。”
媚语坐到慕嘉阳曾经做过地地方,手扶在膝盖上,问道:“那楚公子打算怎么办?”
楚清欢看看慕嘉阳,又看看江媚语说道:“叶楼做叶楼的生意,我们不跟任何人结仇,无非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将来江姑娘有用得着地地方自然可以找来。何必非要大家不愉快?”
媚语点点头:“如此甚是,那么楚公子所谓在下的死对头从何说起呢?”楚清欢哈哈大笑,“将军,你忘了你有多少仇人了吧?他们都委托叶楼来杀你,叶楼当然是你的死对头,一定要置你于死地!”
“那我干嘛放你?”
“因为这是生意,”楚清欢放柔了声音,“只要你来委托叶楼,我们就不再是对手。”
江媚语道:“一手托两家?你不怕雇主急了?”
楚清欢笑的更加得意,“不,我们只是价高者得之。”
“多少钱?”
“五万两。”
“没问题。”
“黄金。”楚清欢轻松的报价。
江媚语抬了抬眼皮,翕然一笑:“如此……在下还是费点功夫,捣毁叶楼比较划算!”
第五十五章 介怀之心
慕嘉阳一直在静静的听着楚清欢和江媚语讨价还价,江媚语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甚至他相信如果楚清欢给的价格合理,媚语真的会同意考虑付款买命。
可是,楚清欢的态度实实在在的让慕嘉阳吃惊。他自幼长在富贵人家,学的是礼义廉耻,讲的是风度品性。第一眼看见楚清欢,慕嘉阳就觉得这人有一股骨子里带出来的傲气,这种傲气不是门阀血统能带来的,也不是吟诗作画可以培养的。慕嘉阳觉得楚清欢的傲气和自己的,和曹汾的,和苏清的都不一样,当时没想明白,可是看到他高傲的摆出一副生意人的嘴脸点头同意时,慕嘉阳有点明白了。楚清欢的傲气沾着血,挂着煞气,似乎叶楼昨晚死的人都不是人,而是猪狗或者鸡鸭,死了便死了,埋起来就是。即使如此,慕嘉阳仍然觉得楚清欢是一个清逸出尘的人物,随时可以抛掉身边的一切修仙去。因此,他也觉得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羁绊在这里?
江媚语不知道慕嘉阳在想什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像刚才谈的不是她的命似的,道:“你在叶楼是做什么的?”
楚清欢仰头看着房梁,想了想才说:“财神?”
这时。慕嘉阳觉得腹内的燥热越来越厉害,下意识的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媚语的眼皮动了动,没有什么表情,楚清欢关心的凑过来问:“慕公子不舒服吗?”
慕嘉阳只能让自己继续微笑,那团燥热被凉气一激,正慢慢凝结成一团冷冰冰的石头样东西,沉沉的压在肚子里。“还好。”
江媚语走过来,牵起慕嘉阳的手,带他坐到榻上。“你放心,若是没有解药死了,我怎样也要人给你陪葬。”
楚清欢听的清楚。插嘴道:“是啊,不过白烨死地时候,好像没有陪葬的?”
江媚语没理他,慕嘉阳指了指楚清欢,“找他陪葬足够,然后你给我讲讲打仗的事儿就行了。”这家伙没打诳语,刚才趁自己走神。喂下地东西真是毒药。腹中如坠铅石,冷汗从慕嘉阳的鬓角爬出来。
江媚语握紧他的手,竭力遏制着慕嘉阳越来越剧烈地颤抖,他的嘴唇已经青白,一切迹象只说明一件事:毒发了。
楚清欢慢慢的放松双肩。他想的没错,江媚语虽然心狠手辣,却是至情至性的人;慕嘉阳纵然聪敏豁达。但还是放不开白烨的往事,一丝得意掠过他的心头。任你英雄豪杰,也逃不过我地算计。可是。面子上竟是一副沉痛的样子,还叹气道:“我以为慕公子会些本事,想不到只是身体好些。若是能运功抗毒,也不至于此。”
这倒是实话,因为最初他只是以为能为叶楼测出慕嘉阳的实际本事,没想到竟然真的要挟了江媚语,简直是大丰收,出乎意料的大生意!
扶着让慕嘉阳躺好,江媚语慢慢坐下。阴阴的看了眼楚清欢说:“解药加王永的人头。我不再为难你和叶楼。”
楚清欢不再掩饰自己地得意,看了眼慕嘉阳再看看低头不再看他的江媚语。也许他应该“得寸进尺”一点,看看江媚语的底线在哪里?
想到这里,楚清欢道:“叶楼不做亏本地生意。”
“你自己的命,值不值这些呢?”媚语站起来,脚步轻快的走到楚清欢跟前。楚清欢犹豫了一下,放松握紧的拳头。“唰”,衣领被刀锋豁开,一道血痕从脖子到胸口渗了出来。
“如果不是看在你还要在京城混,我一定让你留下一个纪念品。”江媚语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反抗,擦擦手中的匕首,重新拢入袖口。
楚清欢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血珠在匕首刃口转了转就倏地消失了,好似被这冷冰冰的家伙吞掉!
传说,一些真正的神器,在要过九九八十一条人命,且从不沾其他动物的血气之后才可以算是真正地开刃。之后便要以人血养刃,标志就是血不落地。
江媚语手中地这把匕首,莫不是这种神器?
“嗖”----从楚清欢的指间弹出一颗药丸,带着微微地香气,滴溜溜的落在媚语的掌中。
“明日正午,把王永的人头挂在王程远府门口,我们既往不咎!”江媚语声音森冷。
“一分为二,一半以清水吞服,一半碾成粉末混到清水中,鼻进口出,来回三七二十一次,倒掉即可。”楚清欢傲然说出解药的用法,“江媚语,叶楼要杀你的令牌已经发出,你不可能逃掉。”
江媚语呵呵一笑,“杀我的人多了,何在乎区区一个叶楼!”桀骜之气显露无疑!
楚清欢很想知道江媚语什么时候肯牺牲慕嘉阳,但是目前看来,她宁可和叶楼对着干,也不肯让慕嘉阳难受。一丝得意浮上心头,江媚语,就算你是不世枭雄,也有软肋。今日我楚清欢受你侮辱,他日定当加倍奉还!
确定慕嘉阳身上的毒已经解开,江媚语放楚清欢离开。
回到阁楼,看着闭目不语的慕嘉阳,沉吟了一会儿才问:“你知道他的解药在哪里,为什么不自己拿?”
慕嘉阳闭着眼:“拿了也不知道怎么用,还不一样。”
“为什么不运功压住?”
“他存心试我,这人阴沉莫测,我不能留他把柄。”
“啪”媚语一掌击在书案上,削掉花梨木的一角。慕嘉阳眼皮都不动,气息沉稳的调养着自己的身子。
“你故意的吧!”媚语根本不需要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要你的人,要你的心。”慕嘉阳慢悠悠的睁开眼,目光灼灼盯着江媚语,“我不会像白烨那个傻瓜,到死才说出来。媚语,我必须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若是别的女孩,自然是脸红羞臊,可是媚语却觉得三焦上火五肺俱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事!叶楼抓来的人死绝了,就他一个能说话的,你还有心思要什么----嘿!”媚语几乎抓狂,眼瞅着吴痕跑了,知道点内情的陈寡妇只知道楚清欢是最大的掌柜,喜欢噙翠楼的哑巴小青,她本来想好好整整这个楚清欢,却被姓楚的先行一步,扣住慕嘉阳,让她处处被动。
现在慕嘉阳反而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要心?她的心早喂狗了!
她看了一眼慕嘉阳,又闪过一边,抓着桌上的笔筒无意识的玩儿着。
慕嘉阳轻笑了一声,慢慢坐起来。
“你要干嘛?”媚语终究压不住关心,走过去扶住他。毒药几乎消耗了他大半的体力,解毒的过程又被呛了几口,慕嘉阳几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媚语扶着他走到桌案前,慕嘉阳打开那把素白的折扇,示意媚语帮他蘸好笔墨。拿起来,定了定心神,说道:“楚清欢至少做了一件好事,送了我们这把扇子,现在我终于可以在上面写字了。”
说完,一鼓作气,写下几个酣畅淋漓的墨字:
“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洪升《长生殿》)
“媚语,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跟我走!”慕嘉阳握着媚语的手,轻声的不带询问的做了决定。
江媚语看着这行墨迹,脑子有点眩晕。白烨并没有告诉她什么是感情,她只知道最亲近的人若是死了,这世界会塌掉一半。所以她才会毅然选择放走楚清欢,但是慕嘉阳要的不止如此,他要和她的世界合二为一,怕只怕一旦两人中有一人死掉,剩下那人的世界会不会全部崩塌?
慕嘉阳看媚语少见的煞白了脸,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个江媚语,被人说句情话就吓成了这样,看来和那个白烨没什么事情!
说不在乎是假的,本来他想自己审问楚清欢,也知道楚清欢是在利用自己的情感,可是即使明知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调转矛头,指向了媚语。无他,在慕嘉阳眼里,江山社稷雄心壮志都敌不过明山媚水间的一缕柔情,即已认定了媚语,这眼里就再容不下沙子!
“收好了。”慕嘉阳郑重的把扇子交给媚语,“它可是见证。”
“什么见证?”媚语继续眩晕中,脑子不太够用。
“见证大将军江媚语,为了不成器的慕嘉阳,冒着被刺杀的风险,放走了重要嫌犯楚清欢。”慕嘉阳笑意盈盈,温暖的大手握住媚语粗糙而有些僵硬的手,指尖碰到袖笼里的匕首,心中终是一叹,不知道何时才能让媚语不用在佩戴这些凶器?
江媚语终于醒过神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刚才宫里传出消息,王贵妃有意请皇上为三皇子婚配,我也在众家闺秀中。”
慕嘉阳愣了一下,莞尔道:“那我们更得跑了。”
媚语苦笑:“不能跑,我若是跑了,会有很多人遭灾。”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一挡箭牌,立在这里。你明白么?”
慕嘉阳脸色终于变了,“你不打算结婚了?”
江媚语摆手,“我是说,幸亏这个消息传来的早,我们必须早点结婚!”
第五十六章 哑婆婆
蓝若毕竟是失势的公主,靠流言搜集起来的证据始终不足以为证。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倒是无意中知道,浣衣局里有一个住在凤宇宫的哑巴婆婆,以前似乎是曹后宫里的!
蓝若心中有事,特别留意曹后宫中诸事。只是曹后死后,她身边的宫人担着疏于照顾的罪责,大部分被棒杀以谢曹家。留下的,也陆陆续续谢世。就连曹后居住的凤宇宫也因夜夜鬼哭,而成为禁忌之地。除了这个哑巴婆婆,没人愿意也没人敢负责凤宇宫的清洁洒扫。但这里毕竟是中宫,不能荒废,所以王贵妃索性把她打入浣衣局实际去打扫凤宇宫,保证那里的清洁。
而且,蓝若还知道这个哑婆婆可不简单,她是曹后生前的近婢之一。曹后死后,她本来是要殉死的,结果绳结断落,她只是昏死过去。但是不知为什么,从此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时,凤宇宫的庭院前已是人间修罗场,所有未死的太监宫婢被打的肉花四散,脓血白浆混着黄土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儿沿着青砖的砖缝儿一条条的钻进去。好像一道道不甘心的游魂,在砖缝间寻找自己在人世最后的藏身地!行刑的太监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棒子,换了一拨又一拨,直到把所有掌刑的都累得举不动棒子,地上还有人在似有似无的喊冤。
原本是二百棍打死,后来减到一百棍,最后王贵妃派来监刑的人都被吓走了,掌刑的便一棍子拍在脑袋上,也顾不得脑浆飞溅,只求能早点脱离刑场!
所以。可以想见,原本应该死去的哑婆婆从屋子里走到庭院中,被那些打扫的人看到会是多么骇人的场景!
尽管后来查明。这是一个不会说话地大活人,但也没人敢再惹她。王贵妃虽然心狠,却最怕鬼神。听了传言只让人看住她,不要乱走就是。
是夜,各宫宫匙落下,非行走腰牌不得出入。一条条的甬道,从一头望向另一头,黑黢黢的没有人影。偶尔有小兽窜过,也不知是猫是狗?宫里传说。这是那些屈死地冤魂在宫里寻找自己的住处。
莲叶清华宫里有棵大树,长的枝叶茂盛,粗大地枝杈伸出一侧的墙外。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的爬了出来,轻轻的一声闷响,落在地上,迅速的贴住了墙根儿。守门的卫兵四处张望了一眼,又闭目打起盹来。
那人影对宫里地路径似乎很熟。沿着墙根,一路躲开巡查的卫兵,竟是向着凤宇宫而来。她抄了小路。从溪月宫后墙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便继续前行。
绕到凤宇宫的门口,森森青苔特有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想起宫里以前的传言,那黑影悄悄的打了个哆嗦。
“三更,凤宇宫。”
这是哑婆婆写在沙地上地字,待宛罗确认看到后,她便端着自己的食盒,颤巍巍的走开。虽说有人看管。可是谁有耐心几年如一日地跟着一个鬼似的哑婆婆!
一只过于惨白纤弱的素手搭上凤宇宫的侧门。还没推,一阵风吹来。晃动门页吱吱嘎嘎的响了两声。黑影猛地缩在一边,颤抖着向四周看了看,待到发现是风吹时,才悄悄的吐出一口浊气。推了推,生锈的门轴吱吱嘎嘎的响起,在夜里飘的格外远。
拉开一道门缝,黑影快速地闪了进去。
与此同时,从拐角处冒出一个同样纤弱地人影,衣带微动,似是连装扮都不肯,跟在后面,也闪进凤宇宫中。
凤宇宫正门入口的地面雕了一个铜制地兽头,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吞没从它身边经过的一切鬼物神仙。这是棒杀后,特意请来法师制作的镇物。本来后宫不应有此血腥之举,奈何王贵妃一意坚持,定要在祭七之前,棒杀诸人,好在皇后回魂之夜可以带走他们。按曹家的理解,王氏不过是做贼心虚,怕人多嘴杂,漏了风声。
偏偏皇上昏庸,允了王氏。好好一个辉煌端正的国母之所,变成阴风飒飒的人间地狱,宫里传说王氏是想破凤宇宫的气场,好让她的溪月宫能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