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宗主心里想些什么…”冯骏叹了口气,“他到底是要小蝶的命,还是只要小蝶栽个跟头就好?他什么也不说,弄得我们想暗地里帮一把、拉一把都摸不着头脑。”

他们正长吁短叹,就见李残萼小巧的身影绕过回廊,跌跌撞撞奔来。她压低了声音低呼:“不好了!不好了!小蝶那边有大麻烦!”

“望月兰三钱,磨成粉…快点快点!二师兄,你怎么那么磨蹭?!这可是事关人命的大事!”小风手忙脚乱地翻翻小蝶的眼皮,摸摸小蝶的心口,又看看小蝶留下的解方,鼓捣了半晌才搞出一碗黑乎乎的汤…

只是这碗来之不易的黑汤往小蝶嘴里一灌,却让她闭着眼睛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沫。这可吓坏了小风。

“我、我没弄错啊——”他慌忙给小蝶的要穴上扎了金针,又是熏香,又是涂膏,总算让小蝶睁开眼睛,白了他一眼,又昏昏沉沉睡去…

孟小霞一边翻书,一边拊掌发愁:“这可怎么办?症状倒是有解法,可毒入了心肺,如果不能彻底解清,毒留在心肺里,后半辈子可麻烦了。”

他们这边正忙得焦头烂额,辛祐忽然带着三大长老和萼女侍来到房门口。

“站住!”范小泉铁青着脸,伸手拦住这一行人,恶狠狠道:“药宗弟子正为宗主解毒,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辛祐一拱手,诚恳地说:“我们是老相识。”

“老相识是不假,却未必安了什么好心!”范小泉恨恨地瞪了辛祐一眼,半步也不退让。

“我们就看一看小蝶姑娘。”李残萼没好气地推了范小泉一把,“她已经这样子了,我们还害她干吗?”

三大长老趁这当儿一拥而入,来到小蝶床前。

小风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小蝶床前乱兜圈子,见了他们却并不惊讶,只是道一声:“来了?快看看,快看看!”——好像他是货郎,小蝶是他的商品。

三大长老只望了一眼,便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阿牛,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小风这一声“阿牛”叫得亲切自然,就好像是在和老伙计商量对策,又好像是兄弟二人为急病的妹妹发愁。辛祐被他这样一叫,自然而然地应承一声,摇头道:“不好办!我原先没看出这毒药的蹊跷,见了小蝶的症状才发现一个大难题——那颗丸药是宗主用自己的血调的!”

“你可有办法?”小风眼睛一亮,乘势追问。

辛祐的眉头好像拧着解不开,脸色更加难看,“本来,只要宗主的血,解这毒也不难…你去哪儿?!”他一把拉住往外走的小风,“听我说完!现在宗主的血液里掺杂了小蝶的药,你就是把他全身的血放干,也救不了小蝶。我问你,小蝶留了什么解法?”

范小泉“嗖”一声挡在小风前面,正色道:“师弟,不能告诉他!他还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怎么可以把这样的大事托付给对手?这可是宗主的性命!”

“小风!”辛祐明亮的目光穿透了小风有些动摇的心神,一字一句问:“我若想害小蝶,用得着等到现在演恶人吗?”

他的声音似乎有奇特的号召力,让小风平静下来,摸出小蝶留下的纸,说:“这就是小蝶留的解法。”

辛祐看了四五遍,点点头,招呼三位长老亲调了一味汤药,给小蝶服用。

这汤一送下去,小蝶的神色似乎安详了许多。

“怪事!刚才,还、还吐血沫呢。”小风呶呶嘴,守在小蝶床边,不再多话。

“这只能救一时之急。”辛祐洗净手,说:“小风,你守好。等我三个时辰。”

十一

赵兴忐忑不安地瞄了瞄纹丝不动的景渊,悄悄退出门外,压低声音说:“辛使者,宗主尚未醒来…这事你一个人做能成吗?不如我们一起去。”

“不好!”辛祐摆摆手,“上次我们向着小蝶,已经让宗主十分不满。这次若一起为她求情,恐怕适得其反。我一人就行,你们在外面听着风声。”

浑身上下那些灼热、膨胀、揪心似的痛苦渐渐消退——他的血似乎已经完全化解了对方的药。景渊闭着眼睛,嘴角先掠过一丝笑意:易小蝶,你够狠!但我不怪你——我没事!你呢?你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他轻轻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奇怪的一幕:辛祐一动不动地跪在他床前。这是什么把戏?景渊微微拧眉,声音还没什么力气:“祐,你…这是做什么?”

辛祐抬起眼睛,眼中有一种景渊不太熟悉的神色。

“恭喜宗主渡过难关!”他恭敬地向景渊稽首。

景渊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你在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个?你想干吗?直说!”

“属下斗胆,想跟宗主要一样东西。”

胸口那种憋闷又堆积在一起,景渊的头嗡嗡作响。他脸上必定是一阵白一阵红——他自己都能感觉到那忽冷忽热的变化。

“这样东西我不给!”景渊的声音因为恼怒而颤抖,不由得伸手捂住胸口,“这个易小蝶刁钻奸猾,我一定要她多吃点苦头!”

辛祐眨眨眼睛,装无知:“宗主说的是哪样?好像和属下说的不一样——属下只是想要宗主那件脏了的袍子。”

景渊瞥了一眼床头——他刚才换下的白袍上,小蝶的血迹已有些黯淡昏褐。“只是这个?”他的口气缓和下来,随手抽过长袍扔到辛祐怀里。“你要这东西干吗?”

辛祐却郑重地捧着染血的衣襟,说:“属下要把这袍子扔了。免得日后宗主看见心里难受。”

景渊哼了一声,“你倒是提醒了我——把衣服留下!我日后要时常看看…我不会难受!只会狠狠地收拾易小蝶。”

“她要能活着,自然活该让宗主出气。可她一死,我怕宗主日后会后悔今天手段过分了点儿。”

“她死了?”景渊心头一颤,语调上扬:“我要她受的罪还没到头,谁让她死的?我算过,这毒来得慢,即使是气攻心窍情势险恶,但至少要四五个时辰才会彻底要命。难道药宗的弟子这么不济,竟然把自己的宗主折腾死了?”

“他们是挺平庸。”辛祐点点头,从怀中摸出小蝶留下的解方,道:“人家留下了解法,他们都不会用。”

景渊没有伸手去接辛祐递上去的纸,却浅浅一笑:“祐,这很好玩么?你用不着这么‘委婉’。我没打算要她的命。让药宗随便来个人,低头认输,我马上去解了易小蝶的毒。”

辛祐摇摇头,“既然宗主这样说,我就不兜圈子了——您看药宗那三棵葱,哪棵像是会低头的?再说,他们也不敢做主。您要诚心收服,还得让小蝶…易小蝶低头才行。”

他虽然立刻改口,但那亲热的“小蝶”二字还是让景渊不悦。

景渊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本来就是性命相拼,她也早该有‘生死由命’的觉悟。”

“咔啦——”门被推开,三位长老迈进屋,躬身施礼道:“宗主,我们三个老朽愿为小蝶姑娘求个情。她天赋极高,是个不错的人才,日后必有大用。”

“‘小蝶姑娘’…?”景渊胸中忽然升起一把无名火,“你们这么心疼小蝶姑娘,干脆——”后半句话,他硬生生憋回喉咙里,深吸一口气,换了一副平和的表情。“祐!”他一伸手,扯过辛祐手中的解方,“让我看看这个天赋极高的小蝶姑娘怎么解我的毒!”

只看了一会儿,景渊的神色就彻底改变。“她…用了这药?”他从纸上抬起眼睛时,刚才的烦躁已荡然无存。“用了药,还不见好转?”

辛祐点点头。

景渊跨下卧榻,默默地踱到窗边,心中似乎有千万个念头,却只能一言不发地注视窗外清景。许久,他一松手,任凭那张纸飘落在地。

“你去告诉药宗弟子——平手。让他们走吧。”

辛祐急忙往他身边靠了一步,问:“宗主,那易小蝶的毒…”

景渊没回头,声音也不带喜怒:“她的毒本该解了。没解开,是他们自己有人做手脚——难道人家家里的事情,也要我插手?”

“宗主不插手小蝶的命就没了!”张忆娘口快心直,脱口而出:“我们也晓得这里面有鬼,否则小蝶的毒怎么会不退反攻?眼下的情形,若没有宗主的解药,小蝶恐怕…请宗主赐药。”

景渊没动。

辛祐“嗵”一声跪在景渊脚边,“宗主,辛祐和您一起长大,从没拂逆过您的心愿。您说过,不管我想要什么,您一定给我,不会舍不得——辛祐本指望您爱才心切,留得小蝶的性命,但…既然事已至此,辛祐斗胆,请宗主赐我解药。”

景渊还是没动,许久才幽幽叹息一声:“我就知道最后会是这样…拿玉碗来。”

他此言一出,冯骏立刻从袍子下面拿出一只玉碗,捧到景渊面前。

景渊微微一笑,口气有些讽刺:“连碗都早备好了?看来今天就算我不同意,你们也要强来吧?”不待冯骏等人答话,景渊已从小几上抄起一把匕首,在手腕上一切,略微发紫色的血液淅沥沥流到玉碗中。待玉碗渐盈,景渊裹了伤口,从枕边摸出一个小瓶,向血里洒了一嘬淡黄色粉末。

冯骏若获至宝,向景渊深施一礼,转身要走。

“慢着!”景渊心平气和地叫了一声,“你去说清楚:我是冲翠霄使者的面子,才给她这碗药。她要喝,就得领我的情。”

“这个自然!”冯骏一躬身,马不停蹄地送药去了。

赵兴和张忆娘看看景渊态度反常,也找个理由诺诺退走,只剩下辛祐跪在景渊脚边。

“易小蝶…她就那么好?”景渊的声音柔和下来,“她凭什么让人人都护着她?”

“她是个好人。”辛祐诚挚地回答,“——宗主也是好人,所以您以后一定能了解。”

“我是好人?好人会嫉妒人么?”景渊哼了一声,疲惫地滑坐到太师椅上,“我现在,真嫉妒她!”

当小蝶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巧看到辛祐模糊的身影。

阿牛…?他在这里干嘛?他不是躲避捕快,和爹妈一起逃走了吗?她心里一片模糊,耳边忽然响起了碧波崖上,景渊不怀好意的声音:“这是本门翠霄使者,他和宗主也是老相识…”

究竟哪个是梦呢?小蝶哼了一声。哪个是梦?也许全都是梦。等下一个梦醒来的时候,易小蝶会发现她在梦里又被别人捉弄了…睡吧!还是不要睁开眼睛——人生如梦嘛!既然如梦,不如长梦不醒,也省了为鸡毛蒜皮柴米油盐操心。

只是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如蚊吟挥之不去,又似雷鸣震耳欲聋,吵得小蝶无法成眠:“…小蝶的解药没错,只是…有人做了手脚…”

有人做手脚?做了什么手脚?小蝶在梦与醒之间徘徊着,惊讶地张口问了,但却没人回答。仿佛哥哥和阿牛都听不到她的声音。

“是谁?”小风吸了口冷气,攥紧了拳头。

辛祐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是师姐吗?小蝶的胸口一阵疼痛。师姐…为了一个掌门的位子,竟然要下杀手?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想流泪。继而,在半痴半醉的梦中,她开始放声大哭。这个掌门有什么吃香的地方?她在梦里哭着揪着孟小霞问,穷乡僻壤、山旮旯里几间年久失修的房子、一屋子又黑又黄的古书、一群要开口吃饭的门人、一大堆掏不出半个铜板却等着免费救济的穷病人、一长串上门讨药材欠款的债主…就这么个烂摊子也犯得着你伤人害命?

梦里的师姐却漠然地僵立着,既不反驳,也不承认。她只是那样默默地看着小蝶——那种眼神,小蝶从来没见过。

“小蝶!小蝶?”小风的声音穿透了梦中迷蒙暗淡的天空,“小蝶,你醒了么?”

小蝶睁开眼睛时,眼角还是凉冰冰的。

小风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斜靠在床头。“做噩梦了么?竟然在梦里还哭!”

“哥…”小蝶终于说出第一句话,声音虚弱得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哥,这是什么地方?”

辛祐坐在床头的矮凳上,冲小蝶一笑,轻声道:“这是寒舍。小蝶,你好好休息。”

寒舍?是他家?小蝶的眼珠缓缓一转,嘴角凄楚地一咧:“翠霄山庄——这里若是‘寒’舍,我们在雍州的小院,就只能算柴房了吧?”

她这句话说得拖拖拉拉、有气无力,但却比最快的箭、最利的刀,更深地刺进辛祐心里,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受伤般的黯然。

小蝶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偏了偏头,问小风:“哥,输了?赢了?”

小风帮她擦干额头的冷汗,柔声回答:“是平手——景宗主这样说的。”

“他已经醒了?”小蝶努力睁了睁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你已经昏迷两天了。”小风帮她掖好被角,放下床帏,挡住了屋外吹来的山风。但小蝶却觉得浑身一阵发冷,缓缓闭上眼睛。“这么说,是我输了…”她轻轻地喃喃,“我输了。你去告诉他,我易小蝶输就是输了,用不着他装谦虚的君子。”

“小蝶,你没输!”小风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你的解药没错,只是有人——”

“嘘——”小蝶一反手,按了按小风的手心:“别说。这不是比输给外人更丢人么?”她低垂着眼睛,似乎已经没什么力气,喃喃着问:“翠霄使者,你家宗主比我先解毒。按理,他赢了。他…他想要我做什么?”

辛祐被她口中陌生的称呼激得脸一红,啜啜回答:“我家宗主没交待…”

“你去问他——告诉他,我易小蝶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稀罕看别人惺惺作态。”小蝶虚弱地斜靠在小风肩头,不再看辛祐。

她静静听着辛祐步履沉重地离开后,才闭着眼睛对小风说:“哥,你上次装死以后,我没哭——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的悲伤不是泪如雨下,而是浑浑噩噩;这次——你知道么?我的愤怒,竟然不是人们说的‘暴跳如雷’,而是说不出话…说不出斥责他们、让他们也受伤害的话…”

小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代那些昔日的近邻们解释:“他们都告诉我了。骗了我们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他们有他们的难处。”

“别给他们说好话。”小蝶倔强地摇摇头,“我知道他们必然有难处,可是,若不抱怨他们,我会觉得自己更像傻瓜!等我消了气,你再来给他们求情吧。哥,我…很难过…”

“我知道。”小风把她的肩轻轻放在枕头上,“为了师姐的事?”

“不…”小蝶摇摇头,“我总觉得,师姐不是那样的人。”

小蝶修养了足足十一天,才能挺直腰坐在翠霄山庄的正厅里,和景渊对峙。

“我输了,”她镇定地看着景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不知景宗主打算怎么处置?”

景渊笑得缥缈朦胧,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爽快!”他端起茶碗,专心致志品着香茗,随意地说:“老规矩,你既然输了,药宗就得在我门下听调。”

“宗主!”范小泉在小蝶身后一跺脚,“您不能答应!这是师父苦心经营的门派,怎么能拱手送给外人?”

小蝶却只是淡淡一笑,“我猜她不会介意——她扔给我一个烂摊子,就该我做主。景宗主,你要收药宗,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话说在前面:我们负债累累。仅天山雪鸿庄一家,我们就欠了人家九百两银子…”说到此处,她没觉得尴尬,反而得意地笑了笑,像是等着看这个烫手山芋摔给景渊以后,他会怎么着恼,“哦,对了,还有蜀西戴家,也是我们的大债主。我都不知道欠了人家多少钱,还望景宗主派人去理一理账,免得一收下药宗,就让您背上‘欠债不还’的恶名。”

景渊笑得更加令小蝶不安,他丝毫没有慌张,依旧安详地品着茶,问:“就这些?”

看来他也不是那么好吓唬…小蝶不动声色,站起来一施礼,说:“宗主收了药宗,我为药宗门人的光明前途感到欣慰。只是我易小蝶闲散逍遥惯了,脾气也不好,恐怕差遣起来不能如您心愿——我就不再逗留,就此别过。”

输了想溜?景渊心里忽然不满:一个穷困潦倒的小门派,一个失败的掌门,竟然还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扫了一眼两边的辛祐等人——他们全垂头敛目,面无表情。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开始时,为了救这个黄毛丫头,说什么“人才可贵”,“不收到我们门下太可惜”,现在,他们肯定又在想“让小蝶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吧…宗主放过她吧…”

他岂是让他们耍着玩的?这人是他救的!虽说他也不是心甘情愿去救,但既然救了,就不能白救。养好了鸟儿让她飞回山林?他又不是放生的大善人!

况且,私心里,景渊竟然有些想让她留下:一方面,她确实聪明,那张解方解开了他精心配制的毒药,让他耿耿于怀;另一方面,留下她,让她把性格中的灰暗都暴露出来——让辛祐他们都知道,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天真可爱的人,她也只是在短时间的相处中伪装得高明。

“易姑娘——”景渊微笑着放下茶杯,“我与姑娘十分投缘,你资质又高,为何不愿留下?难道是我们山荒庙小,姑娘看不上眼?不会吧?我们毒宗好歹也是深受各大门派器重的药商,姑娘在这里大显身手,哪是你开小药店能比的?”他瞄了小蝶一眼,发现她的神色似乎动了动,于是一鼓作气继续说:“一个小药店,来看病的无非是头疼脑热,有什么挑战性?(这句话真是说到了小蝶的心坎里)在我这儿就不一样了:造的是江湖名药,解的是天下奇毒——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你想想看,你一生有几次机会能遇上毒人让你解救?”

他还没继续煽动,小风却一拉小蝶的手,“妹妹,这关系你的一生,你可要想清楚。”

景渊一看小蝶被他说得又犹豫不决,立刻提高了声音:“不是我自大,就拿上一年来说,我们的收入就有十万两…”

“咕——”…全厅的人都听到了小蝶吞口水的声音。

“十——万——两?!”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怪不得人家不把几百两的债务放在眼里。

景渊得意地一笑,补充道:“黄金。”

黄…金…小蝶的眼睛弥漫着淡金色的氤氲,景渊和毒宗一干人等的身影都明亮起来,似乎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财神爷往他们头顶撒金花…

这公平么?

论才学,她也不是跟他差十万八千里;论出身,她也是药宗嫡传。到底他凭了哪一点,每年收入十万两黄金?!话说回来,那个辛祐看起来也就这么回事,竟然也能住豪宅…而她易小蝶呢?辛辛苦苦,三年来才攒了一百多两私房钱…

钱啊——这个理由太充分了…小风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看了妹妹一眼。这个景渊,对小蝶竟然这么了解,一击就命中了她的要害。

景渊一扬下颌,对左右的京雪堂、余香和李残萼说:“雪女侍、萼女侍、香女侍,把门下收入给易姑娘说说!”

京雪堂施一礼,朗朗道:“宗主得三分。余下七分又分十份,三长老、三使者、三女侍各得一份,余一份赏诸门人中佼佼者。”

余香接口道:“宗主一份中,赏三长老燕窝钱,赏三使者车马钱各银五百两。”

“还要赏三女侍针线钱、胭脂钱、绸缎钱…”李残萼不情愿地哼了几句,似乎生怕小蝶被利诱,故意说得含糊不清。

但小蝶的眼睛已经闪亮。“我——”

“宗主!”范小泉忽然跳了出来,“你竟然见利忘义,为了几个臭钱出卖本门——这是本门大罪!我身为行刑使者,不能无动于衷。按本门规矩,宗主背弃本门——逐!易小蝶,你自己愿意到毒宗作走狗,我们管不着,但你别把药宗拉上垫背。”

“哟,还真有人义正词严地耍赖呢…比试之前怎么不说清楚?噢,一定是你原来还巴望着取胜,能收服毒宗吧?”京雪棠冷冷一哼,“输就是输了。这样拿不起放不下,怪不得轮不到你当宗主。”

“你是谁?也配在翠霄山庄的厅堂上乱吠?”余香也毫不客气地一指范小泉的鼻子,“我们宗主和易姑娘说话,轮得到你时,自然会叫你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