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蘅垂着眸,邱媪年轻时候是行走江湖的女侠,她兄长是一个私塾先生。邱先生被人陷害轻薄主家守节的少夫人,被人乱棍杖毙。事实上,是少夫人不守妇道,引\诱不成,怀恨在心,反而害死邱先生。
邱媪一心想替兄长昭冤雪耻,后来结识莫老夫人。得莫老夫人相助,查出实情,竟是那少夫人看上了另一个乡下文士,想除掉家中的邱先生,好让文士入府与她续缘。
邱媪为兄长昭冤雪耻之后,留在了莫老夫人身边服侍。后来莫老夫人喜得一女,彼时邱媪已嫁人,做了莫氏的乳母。莫氏出阁,邱媪带着丈夫、儿子一家来了都城。
邱媪会唇语。
这是她行走江湖时学来的一项技能。
前世时,她在成为皇后前,莫氏就曾提议让她跟邱媪学唇语,被陈蘅给拒绝了。邱媪的本事不少,也认识不少江湖中人。如若她前世识得此术,也不至后来死得如此凄苦。
莫氏冷声道:“既然这件事牵连甚广,我是陈家未来的家主夫人,本夫人知晓了,就不能装作不知。”她顿了片刻,对身后的邱媪道:“此事牵连定四郎主,请左仆射大人过府相商。”
前世的云夫人是在今年腊月病逝,她在思念儿子中度过了最后的日子。如果今生让她知晓陈定丢失的真相,就算是恨,她也会坚持下来。
云夫人年芳十六,正是妙龄之时,却嫁给儿子都比她长的陈朝刚为侧夫人。
不多时,陈朝刚带着几个家奴赶到。
听莫氏简明扼要地讲罢,阴沉着脸将陈茉等几人带回西府。
陈朝刚会如何处置她们,这便是他的事。
莫氏不想掺合。
*
木樨堂内恢复了宁静,所有人的心并无法安宁。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想宁,而心已乱。
陈蘅福了福身,“母亲,我是来瞧阔儿的。”
谢氏道:“小姑随我进来。”
姑嫂二人进了偏厅。
暖榻上,陈阔睡得香甜,头上裹着白绸。
“伤口深么?”
“伤口不深,破了姆指大小一块皮又出了血。太医说怕是要留疤,只是疤不会明显。我娘家母亲那儿还有一瓶玉颜膏,待他伤好些,就给他用上。”
外孙伤了脸,不用谢氏去讨,谢大郎君就会替自家妹妹讨来。
陈蘅道:“我屋里还有半瓶,一会儿我就让乳母送来。”
“小姑留着自己用。”
“我这脸也只能如此了,再用也是浪费,倒不如给了阔儿。”
谢氏心里暗道:姑侄二人都伤了脸,这件事怎么想着都是阴谋。
以前未细想,可现在想来,三年前陈蘅毁容就显得怪异。
陈薇可怜兮兮地被陈蘅给忘了,此刻立在布帘门外头道:“长嫂、三姐姐,我…能瞧瞧阔儿么?”
谢氏道:“七娘子进来罢。”
陈薇迈入偏厅,看了看睡着的陈阔,低声道:“阔儿倒不怕疼,就这样也能睡着。”
到底是个小孩子,就算是疼了,哭上一场,累了自然就能睡得香。
谢大郎君进来又瞧了瞧外甥,方才告辞回家。


第51章 怒火
不到晌午,谢家的管事仆妇就将玉颜膏送来了,还特意瞧了瞧陈阔。
陈葳是在近黄昏时才回的家。
一回来就听心腹侍从说了家里的事。
“阔儿被卫紫蓉绊了一跤,摔破了脑门?”
“二公子,可不是么,你说她一个娘子,怎的连个小孩子都下得去手,见阔小公子可爱,故意伸脚拌倒的,幸好路面平整,这要是和三娘子一样撞到木桩和棱角上,这不就毁容了…”
陈葳一把将绞好的洗脸帕子砸到水里,面上气得不轻,眼里蓄着怒火,“大公子怎么说?”
“他自是心疼阔小公子,可夫人出面了…”
陈葳觉得很憋屈,“都被人欺上门了,就没给点教训?”
上回,他带上闹上卫府,恐怕这还是不够。
他们但凡有了教训,也不会再来算计他家里的人。
阔儿才两岁,这要摔得狠了,留了疤怎么办?
陈葳从小就知道,在这看脸的世界里,长得丑了,别说做官,就是出门都有人嫌弃。
当初陈蘅毁容,寻了两回短,除了外头的流言,更因陈蘅生生明白女儿家的容貌有多紧要。
侍从左右一瞧。
陈葳只觉火大,“混帐东西,有什么话快说。”
“回二公子,府里下人们都在议论,说当年郡主受伤毁容是西府娘子、表娘子们害的。郡主以前生得多好看,整个都城的贵夫人们,谁不夸她会长…”
原该是倾国的美人,因为毁容连门都不能出,连性子也变了。
陈葳眯了眯眼,“当年,我与父亲母亲说,不能放过西府的人。可他们却不信我,尤其是父亲,只说是意外。”
雪地下面哪来的尖锐木桩,不偏不移就扎破了陈蘅的左颊。
“今儿的事,谢大郎君瞧见蓉女故意伸腿绊人,将脚抬得比阔小郎的膝盖还高,否则,以君候的性子,还得说是意外。”
“今儿的事,谢大郎君瞧见蓉女郎故意伸腿绊人,将脚抬得比阔小郎的膝盖还高,否则,以君候的性子,还得说是意外。”
陈葳觉得自家父亲的性子太过绵软。
反而是莫氏,在家里遇上大事时,拍板拿主意的都是她。
陈葳恼道:“太憋屈了!得,你寻几个武功好的,我一会儿带人去卫府,越来越过分了!”
这一回,他非砸了卫府不可。
当他家的人好欺负不成!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犹记当年,陈宏有心将陈宁嫁给一个五旬老头做继室,陈宁哭哭啼啼地求到陈安夫妇处,直说宁死也不嫁老头。
莫氏挑了上无父母,只有长兄、姐姐的耕读子弟卫长寿。卫长寿虽门第不显,成亲则与长兄分家单过,又没有婆母立规矩,更不用去长嫂处看脸色。
陈宁出阁,莫氏帮衬着预备了五千两银子的嫁妆,再有左仆射陈朝刚与柳氏预备的,足够她在婆家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若真由着陈宏给陈宁做主,陈宁嫁过去一年就得做寡\妇。
在陈宁看来,陈安夫妇帮她寻了丈夫,就得管她丈夫的升迁问题。陈安中途撒手不管,就是对不住她,是害了她。
陈宁为了过上富贵荣华又体面的日子,逼得卫长寿动用修河渠的款项,对外只说贪墨二万两,哪里是二万两银子的河渠款,分明是贪了三十万两。


第52章 告诫(二更)
陈安求到晋帝和太后跟前,将这件事压下,对外只说二万两,又劝了卫长寿把没花的银钱退回,由陈安交给晋帝,上头才帮忙遮掩。
偏陈宁因近十年,陈安不愿帮卫长寿升官给忌恨上了,还说陈安夫妇坑了她一辈子。
陈葳想到此事就觉得气极。
不是一个亲娘生的就是不成,有了好事,就是别人的;遇上不顺心的,全怪得你头上。
陈宏当年要把她嫁给五旬老头当填房,也没见陈宁说怨怪陈宏一句话。
陈安待陈宁多好,陈宁也不会念他的好处,即便对她有十回好,第十一回 没遂了她的心意,这就是不好。
陈葳点了二十个护卫、家丁,刚至二门处,灯笼光芒下就见到一个俏生生的女郎。
“二兄!”陈蘅福了福身。
陈葳道:“二更天了,你不在绣阁,来此作甚?”
陈蘅扫了眼他身后站着的两列人马,不是棍棒就是握着鞭子,人人神色肃穆,似要找人打架,“二兄要出门啊?”
棍棒、鞭子虽不会让人的命,可也能收拾人。
她不由想到,前世时,陈葳为了给她出气,带着护院、家仆去卫家大闹一场,也不知卫紫芙又做了什么事,世人不说陈葳心疼妹妹,反而说他飞扬跋扈,也至最后,还有人说陈葳性子爆燥,不受管束,要打女人。
传来传去,外头有说陈葳打死了不少侍女、侍寝婢女的话,传到后面说陈葳最喜折磨美人,害得整个都城的士族名门都不愿将女儿嫁给他。
与陈家交好的谢、王、崔三家有心,原是要订亲了,那要订婚的崔氏女郎闹出上吊自尽的事,放出话来“我宁可一死,也不嫁跋扈之人”。
崔氏女郎闹了后,谢、王两家虽不信传言,可他们的妹妹是宁死也不愿嫁陈葳,还说“我们谢家便不如崔家么?崔家女郎瞧不上的,我亦不屑。”
仿佛嫁给陈葳就是拾人牙惠之事,很失风雅。
今生,陈葳因为陈宁、卫紫芙“偷梁换柱”之事闹上去,占足了理由,又抢了先机,就算有人想坏他的名声也不能,毕竟此事的卫紫芙名声是真真地坏了。
陈蘅既知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又怎能让他再去卫府大闹,微微一笑,“二兄,白日的事自有祖父、父亲母亲处理。祖父今儿已把蓉女郎带回西府。”
“祖父自来就听姓柳的,姓柳的一哭诉,他心就软了,白的变黑,黑的成白,这可不是一回两回的事。”
陈葳不喜西府的人,其间亦包括那位偏心的祖父陈朝刚。
小时候,他就吃过柳氏的苦,还被陈茉给算计过。
陈茉有一回将陈葳骗到水边,看着陈葳掉到水里也没伸手,莫氏听到声音跳入水中将人救上来,他许就没命了。
那时莫氏正怀着身孕,因落水遇寒,孩子没保住。如果生下来,这孩子比陈蘅还小两岁。自这后,莫氏再没怀孕过。
太医说是她小产伤了身子。
这些年,陈葳越发觉得还是自家一家人才是亲的。那时陈葳已有五岁,开始记事,醒来后,他告诉莫氏、陈安,说是陈茉将他推下去的。莫氏信,陈安却不信,直说陈茉不会做这样的事。
前世时,陈葳就无数次的告诉陈蘅:“别与西府的人太近,他们个个都不是好人。”
“二兄,可我们都是陈家人。”


第53章 变了一个人
“二兄,可我们都是陈家人。”
“陈家也有恶人、好人,若是好人,我自不劝你。”
可陈蘅哪里肯听。
毁容之后,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自是看重陈茉几个。
直至前世死,一切真相明了。父母被“贼匪”所害,长兄、长嫂身亡,二兄在沙场为护夏候滔中箭身亡,她才明白,最终真正关心她的只有亲人。
她懊悔没有听他们的话,懊悔过往二十多年活得太自私。
此刻,陈蘅道:“二兄,母亲正想替你订一门亲事呢,你这般闹腾下去,还不得把女郎给吓跑。”
“因为我闹,他们就吓跑了,这样的女郎不要也罢。”
前世的陈葳没成亲就战死沙场。
陈蘅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亦能娶妻生子,体会一番为人夫、为人父的乐趣,平安活得老,安享儿孙清福。
二兄比长兄更疼她,也更护她,为了不让她成为寡\妇,拿自己当人盾,替夏候滔挡去乱箭。
陈蘅拉着他的胳膊,“我知道你要去卫府闹。”她半是撒娇地道:“天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打劫。昨晚二兄在宫里当值,明儿定会休一日,不如明儿你陪我去逛西市如何?”
她拽着着陈葳往琼琚苑方向去。
陈葳挣扎了两下,不敢太用力,在他眼里,妹妹是柔柔软软跟蒸熟的白面馒头一样,轻轻一碰就伤了。
父亲总说几个孩子里头,就陈蘅的性子最像他。
想到陈安在晋德帝面前,委屈得像个小娘子,有时候还能在莫氏面前扮成这样。
陈葳就觉得父亲是投错了胎,他应该是娇娘子的。
侍从道:“二公子,我们还出门么?”
他们可是到卫府大闹一场,若能打砸之时,能顺手牵羊自是更好。
陈蘅道:“不去了!不去了!你们都散了吧。”
杜鹃从食盒里摆了几盘点心。
南雁又沏了茶水。
陈蘅示意陈葳用茶点。
陈葳怪异地打量着陈蘅,“你越发像变了一个人。”
若在以往,妹妹可不会过问他的事。
今日又是撒娇,又是拿他的婚事说话。
他第一次感觉到妹妹大了,也会为他担心。
“什么?”
“以前,我告诫你远着西府的人,便是同情乞丐也莫同情他们,可你没一回听进去。听说今日,你让春大娘打卫紫蓉,着实让我吃惊。”
若在以往的陈蘅是万万不会下令打人的。
陈安说陈蘅像他的性子,不就是陈安从不欺人、骂人、打人。
陈蘅多活一世,如果还瞧不明白岂不白活了。
前世她吃足了苦头,西府的姑娘无论嫡庶,全都是“有上进心”的,为了努力成为人上人,什么法子都能用得出来。
陈蘅问道:“世人都说长兄是真正的君子,说他才貌双绝。要说我,我们府里,就二兄才是顶天立地真男儿。”
三国鼎立,战事纷争,最无用处的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才子、文士,如陈葳这样的,反在乱世之中更活得有滋有味。
前世,若非二兄为她放弃战功,也为她保住幸福,他亦不会英年早逝,如若二兄平安,他会成为烈焰军的帅,有十万烈焰军在手,父母、长兄也不会被人算计惨死。
说到陈安,陈蘅表示很无语。
都城人说“荣国公是个比女郎还优雅的男子。”
比女郎还优雅,不如说比女人还像女人的性子。
好几回,陈蘅就看到陈安遇到难事,在母亲莫氏面前一脸可怜的模样,莫氏瞧不过去,就替他清理尾巴。


第54章 害人(二更)
陈葳问:“小嘴这么甜,你是想阻我去卫家?”
她没事就为了请自己吃茶点?这些茶点也无甚特别,皆是府里常有的。
陈蘅微微哂笑,“我着了卫紫芙的算计,才知她们待我非真心。我从记事起,发现二兄似乎不喜他们。”
陈葳前世时也时常提醒她防备西府二房、三房的人,可陈蘅拿他们当家人,从未听进去过。
虽然陈蘅在前世知道一些事,可听人说来的到底不如陈葳亲口讲的,“我五岁那年落到水里,若不是母亲跳下去将我抱上来,我就没命了。”
莫氏将他抱上来时,他已经昏迷了,喝了一肚子的水,还是后来赶过来的邱媪压出水,又给运气按摩,他才缓过气来。
那一年,他真真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陈葳顿了一下,“七岁那年还有一桩事,我与父亲、母亲也未讲过。”
陈蘅问道:“二兄且说来听听。”
陈葳回想过往,不得不说他待西府二房、三房的不亲近,何偿没有这件事的影响,“我与长兄说,可他不信。”
长兄不信他,他连父母也不想讲。
母亲许是会信的,但母亲知晓了,定会为他忧心。
父亲自来就相信西府所有的主子,就如同他相信陈朝刚。
陈蘅道:“长兄不信,是长兄太过君子,不知人心丑陋、恶毒。我知二兄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儿,不屑说谎,更不会说谎。”
陈葳很是受用,不愧是他妹妹,知道他的性子,被自家妹妹一追捧,他饮了两口茶,缓缓讲叙起来。
“七岁那年,有一次先生让我们几个背书,我觉得无聊,就偷偷溜了出去。走到西府桃林深处,就听到一阵说话声…”
因是夏天,天气很炎热。
他寻着声儿进入桃林。
桃林深处的草亭里,陈茉正与卫紫芙在那儿说话。
陈茉给了卫紫芙一个小巧的瓷瓶。
卫紫芙的手颤抖得厉害,小脸一片煞白,似遇到什么惊恐的事。
这样的她们落到他眼里,他越发用了心。
“芙表妹,你怕什么怕?若非我近不了陈葳的身,他又对我多有防备,我自己就去了,也不需你出手。”
卫紫芙小心翼翼地道:“大表姐,这药不…不会要了人命?”
“没出息。”陈茉骂了一声,夺过卫紫芙手中的瓷瓶,从桌下提起一个食盒,启开食盒,她将瓷瓶打开,里面滴出了药液,“香卤鸡腿是阿葳最喜欢的食物,四季糕也是他喜爱的,瓜片正可解暑,他都爱吃。他不是常夸你生得好看,只要你去寻他,说这是你送他的吃食,他定不会防备…”
陈茉将药液滴入盘子里的六只鸡腿上,每一只都不放过,下完了药,还特意将鸡腿翻了一遍,尽量让药液都散开。
四季糕被她下了药液。
瓜片上头被她滴了药液。
一切做完,陈茉俯下身闻了又闻,将食盒合好,递给卫紫芙道:“你送去私塾罢。”
卫紫芙迟迟疑疑,到底接过了食盒。
躲在暗处的陈葳握紧了拳头,她们居然又要害他。
他心下气得狠,转身欲离开时,却见陈茉并没有往自己的阁楼方向去,而是往另一边走,陈葳心下好奇,尾随在陈茉身后。
不多时,陈茉就在凤尾竹丛前停了脚步,在竹下的林荫间,坐着一个摇折扇的男子。
是陈宏!
陈葳吓了一跳。


第55章 下毒
陈葳吓了一跳。
陈宏道:“都办妥了?”
“阿耶,我照你交代的,让紫芙送过去。”
(注:魏晋对父母的称呼是:阿父、阿耶;阿母、阿娘。严格说来,连“父亲、母亲”一词也是唐时才出现的,也有学者认为是宋时才有。勿考究!)
陈宏收拢折扇,在掌上拍了一下,“办得不错。”
“阿耶,那药…不会出人命吧?”
“死,对荣国府的人来说太痛快。”他笑,“茉儿,你记住了,唯有生不如死,才是最极致的报仇。陈蕴是皇子伴读,一月难得回家住几日,因他是长子,莫氏看得紧。他在宫里学了一套:吃东西要用银针验毒,有让侍从试毒的习惯…”
陈蕴说“习惯了,改不了。”
这个习惯,陈蕴一生如此。
如果未曾用银针验毒、侍从试毒,他不放心食用,生怕有人害他。
陈宏无法对陈蕴下手,就只能寻防备轻的陈葳下手。
陈茉道:“阿耶,那是什么毒?”
“疯毒!”
陈宏说得轻浅,听到陈葳耳里却是胆颤心惊。
“疯毒…”陈茉沉吟着,“阿耶是说吃了那些东西,会得疯病。”
陈宏厉声道:“陈留毁你祖母一生,我便毁掉陈葳一生,让他成为疯子。”
母债子偿,他暂时不能对付陈安,除非陈安助他成为权臣,在他未成为权臣前,还不能舍了这枚弃子。
陈宏带着陈茉离开了凤尾竹丛。
陈葳回私塾时,先生还在打瞌睡。
卫紫芙寻不到他,寻了一圈,只得怏怏然地提着食盒离去。
待到黄昏时,卫紫芙带着侍女侍女到了琼琚苑。
陈葳疑惑地看着卫紫芙,“这些是送给我的?”
卫紫芙笑道:“是我送给二表兄的。”
陈葳拈起一片瓜,“瓜片都馊了,便是府里的下人都不会吃,吃了肯定要坏肚子。”
下人不吃的馊瓜片,让他这个荣国府二郎君吃?
陈葳一脸嫌弃。
卫紫芙取了香卤鸡腿,“瓜片馊了吃不得。”
若不是为了完成表姐派的任务,她何需在此受陈葳的闲气。
卫紫芙笑得灿烂如花,“二表兄,鸡腿还鲜着呢,快闻闻,真香!你尝一个。”
“你既说香,你先吃一个。”
卫紫芙脸色顿变,吃下去,她不疯也得傻。连连摆手,“不!不,我已吃过了,这是我送给二表兄的。”她连连福身,“二舅母说让我帮忙绘女红花样图,我得过去了,二表兄慢用。”
卫紫芙生怕陈葳再让她吃有毒的鸡腿,不敢停留,带着侍女离去。
馊了的瓜片被陈葳令人埋到树下。
香卤鸡腿与四季点心,他却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卫紫芙、陈茉要害他,他可以害他们的人。
自从陈茉将他推下水后,他可没拿西府的人当亲人。
陈葳觉得主意不错,又让侍从买了二斤香卤鸡腿来,令人约了陈茂与卫紫芙的弟弟卫子耀来赏月。
陈葳自是吃没毒的鸡腿、点心和瓜片。
卫子耀得了一盘香卤鸡腿吃得很有味。
可那盘点心却没人动。
陈茂由只挑陈葳动过的东西吃。
陈葳觉得不解恨,趁人不备时,又取了一块有毒的点心,装成吃了一口,实则藏到袖子里,陈茂以为点心无毒,这才跟着吃了两块。
而卫子耀家的日子原就比不得陈家,有好酒、还有好吃的,他是什么也不客气。
陈葳讲完,兄妹二人的思绪久久方才回到现实中。


第56章 疯郎君(二更)
陈葳讲完,兄妹二人的思绪久久方才回到现实中。
陈蘅心里已是惊涛骇浪。是了,任陈宏一家如何“上进”,陈茂却是无甚才华的,六岁以前还有些聪明的名声,可越到后来越是笨拙。
难道,是因为陈茂所食的毒点心太少,没有疯,却伤了神智,变得心智平平。
陈宏无数次轻叹:“陈家二房的灵气全被陈茉一人所得。”
陈茉很聪明,琴棋书画皆会,再加上生得貌美,否则,这样的她,也不会成为夏候滔的宠妃。
卫子耀已经好几年没来过陈家。
难怪从陈蘅记事起,她就知道卫家一个“疯郎君”。
“二兄,卫子耀的疯病是因为那些药?”
陈葳肯定地点头,“陈茂定是得了家里人告诫,那日的食物、酒水,我不动,他就不动,若非我佯装吃点心,他也不会吃上两块,反是卫子耀什么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