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如,是他的!
他喜欢与她在一处的感觉。那样的亲近、自在,就似与生俱来就该在一处。
程元瑞急步快走,借着几分酒意进了院门,有侍女欠身行礼:“三殿下千岁千千岁!”
“陈小姐呢?”
侍女道:“回三殿下话,陈小姐近来染了风寒,早就歇下了。”
歇下了…
程元瑞看了眼陈湘如近来住的屋子,径直进了花厅,不等侍女反应过来便折身地了偏厅,然后大踏步地如同行走在自己家里一般。
侍女惊诧,急走几步,“三殿下,天色晚了,这又是女子闺阁,还请三殿下速速离开。”
程元瑞冷哼一声,“这是本殿下自己的事,你也敢阻拦么?滚!闪一边去。”他伸手一扯,侍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程元瑞已冲入内室,里面的摆设一应俱全,帐帘轻垂。
“三殿下、三殿下…”侍女声声急呼,吵醒了陈湘如,她坐起身来,问道:“出了甚事?”
话音落,床帐前现出一抹男子身影,玉笄高冠,烟青纹锦袍服,广袖飘拂,风仪皎皎,脸上怒火丛生。
陈湘如一惊,这可是她的内室,程元瑞就这样闯了进来,“你想做什么?”
“我喜欢你!今晚就要你!”音落,程元瑞挑起帐帘便扑了过来,疯狂的吻覆落而下,陈湘如拼命地摇摆着自己的脸,不让他碰触,嘴里低喝着:“三殿下,快放开我!你醉了,来人呀,快拉开三殿下!”
两名侍女想拉,人还未近,程元瑞一个抬头,只一眼,吓得二女连连后退。
一女道:“我去通禀相爷!”一扭头出了院门。
一路快奔进了杨韫的寝院,隔着帘儿禀明来意,杨韫一听,当即翻身起来,来不及着衣,抓上外袍就走。
不可以晚了,不可让陈湘如受到伤害。
陈湘如是个骄傲的女子,她有自己的尊严,若是程元瑞逼得紧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程元瑞像头发狂的狮子,身体奔涌着热血,只想把面前这个倾城绝色的女子据为己有,是的,这才是真正的成功,天下间哪个男子不想得到美丽的女子,尤其是陈湘如这样的。
陈湘如拼命的挣扎着,护着自己的衣襟,摇摆着脑袋,只听“吱溜——”一声衣衫破碎的声音,衣襟被撕裂,露出内里粉色的肚兜。
“三殿下,你放开我,不可以,你是个好人,别伤害我…”
陈湘如见强拒不成,又改为央求。
很显然,她已经安全触怒了程元瑞。
程元瑞俯下身子,抛开自己身上的外袍就扑上了床,沿着那道撕裂的衣襟口子拼命的强夺,刚低头欲吻,却看肩胛下那枚鲜艳而熟悉的印痕,只一眼,他整个人似被定住一般。
怎么会?怎么会?
陈湘如怎么会有那样的胎记,这胎记原应该属于他的家族,属于孟公的子孙。
陈湘如趁势一推,程元瑞不妨,整个人跌下床来。
她抱着锦衾退到床的最靠里处,从头上拔下木钗,厉声道:“你别逼我!”
程元瑞一时回不过神来,片刻之后,再度静立在床前,追问道:“你身上那枚星形印记…”
陈湘如拢着衣衫,惊魂未定,她吓着了,以为在杨韫的府邸是最安全的,可刚才的程元瑞就似个疯子,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滚!滚出我的房间!滚出去!”
“我再问一遍,那星形印记是怎么回事?”程元瑞伸手就要来抓陈湘如,她连连闪躲,不让他碰触到自己,“你最好自己说清楚,否则别怪我撕开瞧明白。”
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湘如定定心神,如果有可能再次触怒他惹来麻烦,倒不如冷静应对,她道:“一个胎记。”
“胎记?”程元瑞好奇地沉吟,“从小就有的?”
“是,从小就有,我一出生就有。”陈湘如再次重复着。
程元瑞道:“再让我看看那胎记,一眼,就一眼。”他这语调,倒像极了陈湘如之前的央求,像个要讨糖吃的孩子。
院门外,杨韫跑得气喘吁吁:“三殿下,不可!不可伤害陈小姐,三殿下…”
程元瑞一个转身穿过偏厅到了花厅上,一把抓住杨韫:“你知道的?是不是?你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是不是?”
杨韫被他问得莫名,“她是月亮美人,是飞将军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程元瑞看着左右,一抬手,厉喝道:“都退下。”
内室里,陈湘如想到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幕,心魂未定,心还在扑腾地跳过不停。
程元瑞压低嗓门:“她身上…有一枚和我身上一样的胎记,就连那位置都长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我的是青色,而她身上的却是红色。”
杨韫面露诧色,一模一样的胎记,这说明什么?
程元瑞垂首,想到他差点就酿成大错,“我不想是眼花,你让她出来,就让我再细瞧一下。”
陈湘如是女子,就算与杨韫相熟,他也不能要陈湘如解开衣衫给人瞧那胎记。
杨韫当即拒绝道:“我不能这么做,人,有所为,亦有所不为,她一个弱女子没了去处前来投靠我,我若给不了她庇护,还算什么七尺男儿。”
“你…”
杨韫道:“但我可以请她出来问过明白。”他又唤了侍女,温声道:“有些事儿,三殿下要请教陈小姐,请她出来一趟,今晚的事只是个误会,还请请陈小姐莫往心里去。”
侍女进了内室,将杨韫的话转叙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湘如虽不愿意,还是整好了衣衫来到花厅。
看着一脸急切的程元瑞,她一出来,当即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程元瑞一急,厉喝一声“你…”
“你险些伤着我,难道我打你一耳光还算过分?”
这个女子当真狂妄,昔日落在洛阳世族王家手里,便敢仗着他的势算计王家一把,现在打他一耳光解恨,好,很好!就瞧在他们身上有一样的胎记份上,他不计较。
杨韫还真没见过程元瑞如此忍气吞声的时候,抱拳道:“陈小姐,三殿下说你肩胛之下有枚胎记,那胎记是…”
“没错,我一出生就有这胎记。”
程元瑞得到了证实,抱拳道:“告辞!”
不就是一枚胎记,程元瑞罢手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陈湘如猜疑连连。
程元瑞一抬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自己左肩胛下那枚青色的胎记,大小、形状竟与陈湘如身上的一般无二,只是颜色不大一样。
陈湘如张大嘴巴,“你…你…”
胎记不奇怪,奇怪的是长的位置和形状一样。
如果是刺青许还让人能接受,可偏生是两枚胎记,是与生俱来就有的。
第161章 身世秘辛
程元瑞抱拳道:“杨丞相,告辞!”转而看着一侧惊魂未定的陈湘如道:“我再不会伤你,刚才是我喝醉了,你别怪我。”神色里含着愧色,倒不是敷衍所说。
他蓦地转身,疾步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下却早已是惊涛骇浪:怎会是这样?怎会…难道这民间还有一个他素未蒙面的骨肉手足?
就凭那枚胎记,足可以证明陈湘如的身世有异。
也许,与他们孟国皇家还有关联。
杨韫满是狐疑,以他对程元瑞的了解,只进行一半的事是万不会撒手的。程元瑞撒手,是因为陈湘如身上有与他一样的胎记,他突地忆起了那个传言…
如在梦中的陈湘如,惊魂未定,紧拽着衣襟,心里一阵莫名。
杨韫关切地道:“陈小姐,你没事吧?”
陈湘如摇头,想到程元瑞身上那枚一样大小、形状的胎记,就道不出的疑惑。
难道这仅仅巧合?
杨韫道:“陈小姐,告辞!”
退出花厅,携着小厮快步离去,他急速赶来,就是想护住程元瑞,却没想只是虚惊一场。
夜色中的程元瑞,脑海里无休止地浮现着陈湘如肩胛下那枚殷红的胎记,那样美丽的颜色,红色果真比他身上的青色要好看得多,偏偏又嵌在她的肩上,就似纹上去,不。那是与生俱来的。
程元瑞打小就没有同母的兄弟姐妹,就连长兄程元吉也能与程醉蝶情同一母同胞,唯有他,没有交好的兄弟姐妹,一则因为他打小得到程邦的关爱最多,究其原因,便是他身上的那枚青色胎记。长的位置、形状和大小、颜色与程邦身上的一模一样。再加上他的容貌,更有七八分酷似程邦。因着这缘故,他自小就得程邦喜爱。
就连他祖父孟国太上皇也时常夸赞:“真是我的乖孙子。呵呵!人长得像,连我们程家的胎记也是血脉相传。”
因他听得多了,便知身上那枚胎记不是偶然得来,是因他祖父有、父亲有。而他也有,他记得他的五弟元兴身上也有那样的胎记。却不是长在肩胛上,而在胳膊上,因这缘故,也被父祖识之为祥。
夜色中的皇宫。重重殿宇,高敞巍峨,斗拱飞檐。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在这宫灯稀疏的夜色里。旷寂而清冷。兜转迂回间,在宫门下钥之前,程元瑞回到了东宫。
他坐在屋内,眼前又是那枚鲜红的胎记,过了良久,方才回过神来,令内侍太监去唤嫡妻周氏。
周氏见他心事重重,暖声问道:“殿下找妾有甚事?”
程元瑞摆了摆手,吩咐道:“明儿一早你早些去母妃哪儿,这事我不好出面,但你可以告诉母妃,不能让大皇子等人抢了先。”末了,斥退左右,与周氏说了陈湘如身上那枚胎记,周氏也是暗暗吃惊,一一应是。
次日清晨,陈湘如因昨夜未睡好,还在睡梦中,就见侍女入得内室,禀道:“小姐,宫中王淑妃的懿旨,要请小姐入宫。”
王淑妃?她可从未见过,好好儿的叫她入宫做甚。
陈湘如片刻之间就在心头绕了几圈,很快忆起昨夜发生的古怪事,难不成与程元瑞有关。
若是不去,可看那架式,分明就是来接她入宫的,入宫的车辇已经备好了。
只是,这平白让她入宫又是为哪般?
她身上有着一枚与程元瑞完全一样的胎记,这着实太让人匪夷所思。
贴身服侍的侍女已经换好得体的衣袍,服侍着陈湘如梳洗完毕来到二门上,大管家等人已经候在那儿,大管家笑道:“小姐一路走好。”这话听来,倒似陈湘如再不会回丞相府似的。
陈湘如微微颔首,上了车辇,在轧轧的声响着,一步步远离了丞相府,却又步步近了皇宫。
在宫人引领下到了怡春宫。
即来之,则安之。
任有多少疑惑,相信用不了多久都会一一得以解开,陈湘如吐了口气,进了怡春宫大殿,但见大殿上首位置上坐着眉眼有几分神似的妇人,年岁大的约有四十岁左右,年轻的不过二十岁上下。
“民女拜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
王淑妃细细地审视着陈湘如:那饱满的额头,那深邃有神的眼睛,真与孟帝程邦一般模样。暖声问:“听说,你是洛阳的月亮美人陈小姐?”
陈湘如落落大方地应答一声“是。”
王淑妃瞧在眼里,怎么瞧都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子,言行得体,更难得的是她身上的那股子骄傲,与周氏使了个眼色。
周氏问左右道:“香汤都备好了?”
有嬷嬷应声“是”,走近陈湘如道:“小姐请随老奴去偏殿沐浴。”
陈湘如一听这话,越发肯定与昨晚发生的事有关。
王淑妃轻声道:“好孩子,你只管跟嬷嬷去,泡了香汤,换身得体的衣服,去吧。”
陈湘如垂首,静默地跟嬷嬷离去。
王淑妃叹了一声,道:“模样倒是极好的,那额头和眼睛跟皇上一般无二,我瞧着定是真的。你把罗太妃请过来,她是太上皇跟前的人,这事儿也得请她拿主意。”
周氏道:“母妃,儿媳早前就派人去过了。”
“她是长辈,我得亲自到寿宁宫请人,你在这边好好盯着,代我瞧瞧,这事儿马虎不得。”
周氏又应承一声。
陈湘如褪了衣衫,有嬷嬷和宫娥服侍,正泡着,便有周氏也进了偏殿,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左肩胛上那枚胎记看。周氏勾唇笑了一下,与嬷嬷道:“照规矩办吧。”
嬷嬷应声,便有宫娥捧了点宫砂的物件来。这点宫砂,倒与有人拿着鞭子、剪刀的验身要容易接受。陈湘如忆起几次被人牙子转卖,至今想来也觉得耻辱,感觉所有的尊严都被赤裸裸地践踏,可她却不能与那些讲什么道理。只能如一个死尸般地听人摆布。
大半个时辰后。陈湘如换了身橙黄色的宫装,又梳了高贵的发式,又来了一个比王淑妃稍年长的妇人。嬷嬷道:“小姐,把那胎记给罗太妃瞧瞧。”
陈湘如见周围都是女子,这才松了衣襟,露出左肩胛下那枚胎记。
雪白的肌肤上一点红。宛如严冬腊月雪野上盛开的梅花,刺目诱人。
罗太妃左看右瞧。只觉得那胎记又熟悉又好看,却依旧反复细瞧着,“太上皇身上的胎记便是红色的。”
总不能说陈湘如许是太上皇的血脉。
这事来不得半点马虎,王淑妃问:“小姐的出生地在何处?”
陈湘如答:“江南临安府。”
“今岁多大?”
“九月初二就满十八了。”
罗太妃又问:“你生母姓氏?”“她是做什么的?”“你知道你父亲的姓氏名讳么?”
陈湘如一一如实答了。“我生母姓陈。”“是秦淮琴师。”
蓦地忆起每年三月烟雨朦胧时,陈银欢就会如约赶到西子湖畔的凉亭里,在那儿一呆就是一天。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男子。他曾许诺陈银欢,说有朝一日会回去带她们母女离开那个是非地,给她们母女一个安稳歇身处,可直至陈银欢离逝,那个男人都未出现过。
“小时候,听我亲娘提过,说我父亲姓孟,名讳上修下远。”
罗太妃与王淑妃花容失色,孟修远,孟公乃是程邦早年的封号,修远不正是程邦的小字么,他居然会化名孟修远在外头惹下一段风流债。
世人知晓程邦小字的人不多,但罗太妃与王淑妃知道,是她们在程邦身边数十年,但外间都称程邦为孟公。
陈湘如又说了陈银欢等孟修远的事,陈湘如低垂着头,神色里掠过一丝悲伤,“我娘一生都在等他,她临终时告诉我说,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见到他,让我代她问她一句话。”
王淑妃听了陈银欢的事,同为女子,心下一软,颇有些动容,一侧的周氏更是含着泪,问道:“她让你带什么话?”
陈湘如眼里含着泪,她同情陈银欢,更多的是一份敬重,“这话,陈氏只当面问他,请二位娘娘恕罪,我不能告诉你们。”
就算她是卑微的,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与珍爱。既然年幼的她答应了陈银欢,定要当面问那人,她定会做到。
罗太妃拉了王淑妃,两个人在一旁小声地嘀咕起来,又从陈湘如的容貌上评头论足一番。
陈湘如是美人,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而那额头、眉眼间又有那人的模样,再加上那枚胎记的佐证,她的身世之谜即将解开。
罗太妃笑道:“淑妃,你细心照料着她,且留她在你宫里住下。”
王淑妃欠身道:“有劳太妃了。”
罗太妃拉着陈湘如的手,满是温和地道:“别想太多,听说你近来染了风寒,好好瞧病吃药。”
“是。”陈湘如低应,这声音听到耳里就让人觉得舒服,“二位娘娘认识我亲生父亲?他是谁?”
罗太妃道:“会知道的,安心养病。”
又叮嘱了几句,罗太妃领了宫人离去,很快就回了寿宁宫见太上皇,斥了左右,说了陈湘如的事。
太上皇先是一惊,而后问道:“你可瞧清楚了?”
罗太妃道:“我和王淑妃,还有我身边的嬷嬷都瞧得真真的,这还能有假,那眼睛和额头可不与你和皇上一般模样,身上那胎记是红得像梅花,还有那形状,与太上皇身上的一样。”
可那姑娘说了,她的生父叫孟修远。
太上皇道:“皇儿这是怎么闹的,在外头生了个这么大的女儿竟也不知道,来人,去把皇上给请来。”
第162章 摇变公主
半炷香后,一袭明黄龙袍的程邦就到了寿宁宫,与太上皇请了安。
太上皇近来心情大好,一来从一个没用的老头儿变成了太上皇,二来得到了崇德帝昔日最宠爱的嫔妃萧妃为妃,有美人相伴,虽说一把年纪,竟似又年轻了十来岁。
太上皇斥退左右,直切主题,问道:“十八年前,你在江南临安府是不是惹了一桩风流债?”
程邦被他一问,有些茫茫然。
罗太妃便讲了陈湘如的事。
程邦面露诧色,“她生母姓陈…”
那个早已淹没在记忆长河中的人和事,此刻陡然浮现脑海,忆起那年他随慕容氏去燕国公府拜见岳母燕国公太夫人的情形,在燕国公府老夫人的屋里看到几幅绘得细腻的仕女图。第二年慕容氏怀上程醉蝶,性子变得越发古怪,他听闻江南美女如云,就想到那边一行,赶在上元佳节到临安府观看花魁大赛。
那天夜里,他竟在花舫船上见到了画中美人,与燕国公老夫人的画上仕女一般无二,连他自己都惊得目瞪口呆,只当是仙子临世,他便想尽了法子亲近那女子。不久后,他与那陈姓女子相爱。阳春三月时,他接到了母亲病重的消息,被迫离开临安回家乡孟县。
“难道是陈银欢生的女儿?”程邦讷然地望着太上皇:“当年离开,儿臣当真不知陈氏有孕。朕只是答应她,待有了机会就会去临安府接她离开。”
那么,如今出现的姑娘,便是他与陈银欢几月风流留下的骨血。
陈银欢有孕,在他离开之时为甚不说。如果她说了,他是一定会替陈银欢赎身,更为给陈银欢一个名分的。
太上皇啐骂了一句“糊涂东西”,气哼哼地道:“这么说,真是你的骨血了,虽说出身烟花巷,好在这孩子倒也自尊自爱。又是名动天下的月亮美人。对外不必提她亲娘是烟花女子的事,但可以说成是嫔妃所生的公主,我孟国皇族的尊严、颜面岂能被践踏。更不能让人瞧了我皇家的笑话。”
程邦怔住。
太上皇到底是六十多岁的人,头脑清明,“她可以在民间长大的,但绝不能有一个烟花女子的亲娘。”拿定了主意。对罗太妃道:“爱妃与王淑妃仔细商量着办,孤有些累了。得去萧太妃那儿坐坐。”
程邦知父亲老年寂寞,特意把崇德帝的萧妃献给他作伴,这太上皇也是个喜欢美人的,自得了萧妃。近来就常溺在萧妃的寝院里。
陈银欢居然替他生了一个女儿,他今日才知道,虽然他的儿女很多。可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女儿,程邦还是有些好奇。
当年他回到孟县后。母亲仙逝,他要守孝三年,孝期一结束便连纳了三房美妾,偏慕容氏又是个拈酸吃醋的人物,他们夫妻那几年没少为鸡毛蒜皮的拌嘴生气,没过几年慕容氏也病逝了,他又得守节,虽说身边有侍妾,可不能再纳新人,被诸事一缠身,早就将陈银欢抛到脑后去,又想着陈银欢不过就是个烟花女子,许也一样忘了他。
今儿被太上皇叫过来问话,原已经淡忘的记忆却清晰地翻涌出来,给程邦最深刻的莫过于燕国公府太夫人屋里的仕女图,因为那图上的美人是陈银欢。初初相识,打动他心的也是她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容颜,曾有一度让他以为陈银欢不是活生生的人,根本就是画里的精灵。
罗太妃轻舒了一口气,“本宫请奏皇上,这事儿当如何处置是好?”
太上皇已经发了话,孟国皇家的颜面得顾,这个女儿既然出现了,总不能不认,更重要的是值得他认,程邦道:“就照太上皇的意思办。”定心想了又想,秋天出生的,当年他给陈银欢梳拢时,陈银欢可是完璧之身,陈湘如是他的女儿不假,但对外总不能说他女儿原是烟花女子,不能啊!
“只能承认陈月亮是我女儿,但不能认陈月亮是秦淮陈湘如。有劳罗太妃。”
程邦说了几句客套话,起身告辞。
一路上,他又忆起了陈银欢,那可真是个美人,是人此生拥有过的最美的美人。但他的身边从来不缺的就是美人,时间一长,他就把陈银欢抛到九霄云外了,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在他们分别之时,她已经怀了他的身孕,若是知道这点,他定会早早地把她接到孟县。
纱窗日落,陈湘如静默地坐在窗前。
她做梦也没想到,让陈银欢等了一生、最后郁郁而终的男人居然会是孟公程邦,谁能想到呢,他竟化名孟修远与陈银欢有过一段情。
陈银欢是可怜的、无助的,到死都不知道她爱了一生男人的真实姓名、身份。
而她,这个生于烟花巷、长于烟花巷的女子,摇身一变,成了程邦流落在民间的女儿。肩下那枚鲜艳的胎记,相传是程家一族里世代拥有的标记,程家的儿女虽不是个个拥有这枚别样的胎记,但拥有这胎记的却一定是程家的血脉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