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瑞勾唇笑道:“我们再下一局如何?”
“好。”杨韫转身取了棋盘,相对而奕。
一局刚分出胜负,就见一个小厮进来,俯身道:“相爷,陈小姐想托京城镖局往洛阳的飞将军带一封信,你看这…”
杨韫道:“照她吩咐行事。”
小厮应是。
程元瑞却与一旁服侍的内侍使了个眼神,那内侍会意,立马出了书房,追上小厮道:“小哥好没眼色。”
小厮讷讷地看着内侍,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内侍道:“杨相爷让你去你就去,这事儿怎不问问我家三殿下。好了,把这信给咱家,往后若是陈小姐还要送什么信,都一并给我。”
第158章 和亲人选
酉时一刻,程元瑞自杨韫的书房出来,翩然而去。
回到自己的寝宫,方拆开书信,这是一封充满着思念与柔情的女子情书,程元瑞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是第一次看女子的信,可以写得缱绻缠绵,却没有一个情字,如春水细流,却没有一句情话,但看了之后,却让人如沐春风。
早前还有怀疑,可看到这封信,方才陈湘如确实是月亮美人,是吕连城捧在心坎上的人儿。
程元瑞收好信套,沉默良久,陈湘如挂念着吕连城,很显然,早前原是吕连城与慕容宸联手设下的局,其目的就是要诱孟公拿城池与燕国公易换京城,毕竟当时除了孟公想得京城,南边的孙术也是志在必得,同样愿出六州易换,但相较于孟公的六州,慕容景更愿意,只因这六州本就离燕地很近。
程元瑞问内侍:“你如何与那小厮说的?”
内侍答:“若是陈小姐再送信,就说寻人送出去了,信得交给三殿下处置。”
程元瑞给了个赞赏的眼神,“吕连城不让我孟国称心,我便要他不称心,既想做慕容景的驸马,又想得到这天下绝色美人,这世上的好事岂能被他全占了去?”
有宫人进了大殿,欠身道:“禀三殿下,淑妃娘娘胸口疼,请三殿下一叙。”
程元瑞道:“知道了。”
将信收好,又换了身袍子,唤上娇妻方周氏往怡春宫去。
程邦登基,建立孟国,将结发妻子慕容氏追封为皇后。封号慈敏,大姨娘育有大皇子程元吉有功,封为德妃;二姨娘王氏,育有三皇子程元瑞,封为淑妃;又有四姨娘育有两子一女,得封贤妃。
按理大姨娘的名分更高些,只因为大姨娘的出身着实有些卑微。原是慕容皇后的陪嫁丫头。慕容皇后嫁与程邦三载无出。这才抬了她的陪嫁丫头为妾。
二姨娘王氏,原是孟县的小姐,又与程邦自幼相识。算得青梅竹马,原是贵妾,理当封为淑妃,其娘家父兄族人在孟军中有差使的不少。更有几人在军中做将军。
四姨娘乃是富商之妹,现下四姨娘的父兄、侄儿皆在程军中担任要职。自当封为贤妃。
这后妃尊卑,原与她们的出身相关,出身高的,自得人高看几眼。无论是乱世还是太平盛世,皆是如此,身份卑微者想爬上高位。除非得皇帝另眼相待。
程元瑞进了宫殿,抱拳行礼。带着责备地道:“母妃,前儿父皇才立了规矩,若入府后,东宫的皇子不得擅入后宫…”
虽说王淑妃装得像,可程元瑞还是一眼瞧出她在装病,他是见过王淑妃犯病的模样,甚是吓人,脸色煞白,嘴唇微紫,可瞧瞧这会子,面色是白,可还有些许血色,嘴唇色鲜如丹。
王淑妃捧着胸口,“我这不是犯病了么。”
程元瑞见罢了礼,在凤榻畔坐下,“母妃找我有事?”
王淑妃道:“今儿闽、燕两地都传了文书来,皆是要求结盟联姻的,你父皇的意思,我们程家无适龄公主,怕是要迎娶两家的女子入宫。”
程邦的年岁不大,至今也不过四十多岁,正当壮年,除了昔日六、七、八、九四位姨娘年轻些,三妃皆是近四十岁的人。
程元瑞微微凝眉,“怎么没适龄公主了,不是还有三公主么。”
她…
程醉蝶!
王淑妃还真忘了有这么个人物。
“她能成么?二月初一回京城,便与贤妃母子亲厚,慕容家已说得很明白,是万不会娶她的,还特意与你父皇写信来,说要另挑公主和亲,怕是她失德的事已经传出去,孙术能愿意要她?”
孙术的年纪比慕容景与程邦都还年纪些,至今也不过三十出头,不过他的胆儿够大,在南边下手快,早早就一统了南边诸候,成了南方的霸主,又是当今天下三方霸主里第一个登基的。
程元瑞想了片刻,道:“肃王皇叔家还有一个尚未婚配的堂妹,着实不成,可以奏请父皇晋为公主,和亲北方。”
肃王,程邦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程邦唯一的弟弟,是太上皇侍妾所生的儿子,唤作程都,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有个长女今年三月初一刚及笄。
王淑妃一直就想扶正,可这么多年,程邦一直没提这事,自慕容氏过世后,便是由她打理着孟公府,上敬翁爹,下拉扯着儿女,她膝下只得程元瑞一个儿子,在程元瑞之后也曾怀过一胎,只是十月怀胎,临盆之际,孟公府内发生了意外,产下的也只是个死胎,自那以后就再没动静了。
“宁让肃王府的大郡主和亲,也不能让三公主去,这三公主可是贤妃母子的人。”
一旦和亲,便是结盟,程邦还没册储君呢,王淑妃的想法很简单,万万不能助长了其他妃子的势力。
论出身,她在众后妃里算是最出挑的,年纪长,又育有儿子,就该被立为皇后,但这话她不能说,从程邦名不见经传的侍妾到今日成为皇帝的淑妃,可谓是荣光无限,以前是旁人瞧不起她,现在是她高高在上,就是这偌大后宫,也尊她为主,一下子扬眉吐气起来。
王淑妃轻声道:“醉蝶公主今儿又在宫里发脾气了,砸坏了不少东西,这回宫才多少日子,见一次消瘦一次,也是好吃好用的侍候着,可不是奇怪了么。”
程元瑞想到程醉蝶就有些犯愁,被燕国公退了亲,虽说是燕国公嫡亲的外甥女,因为失德,终是被弃。
程醉蝶一回京城,住到宫里就摆着她是“嫡出公主”的款儿,任是皇子、公主都敬她几分,更是被贤妃母子捧成了宝贝一般,处处迁就,这性子也越来越坏。
程元瑞微锁眉宇,面露深色:“京城的气候可不比范阳好许多,怎的就瘦了?”
侍立一侧的三皇子妃周氏久不说话,此刻轻言细语地启口道:“母妃,她莫不是水土不合,或是吃惯了北方菜,不习惯吃用京城菜式。”
王淑妃道:“宫里什么样的厨子没有,别说北方菜,就是西域菜式也有厨子会的,偏生她最娇气。”
不就是前皇后留下的公主,还是在燕国公府长大的,慕容皇后给她谋来良缘保不住,这又怨得了谁,连嫡亲舅家都嫌弃了,谁家还看得上她,光是那刁钻的性子就没人能受得了。
几人说了阵儿话,太医到了,给王淑妃请了脉,程元瑞叮嘱了宫娥小心服侍,夫妻二人这才告辞出来。
周氏的话不多,她原是王淑妃胞姐的女儿,夫妻二人算是姨表亲,虽说程元瑞花心些,对她还不错,况且两人已有两个儿子。
周氏怯怯地看着不说话的程元瑞,问:“殿下今儿有心事?”
程元瑞嘴硬地反问:“你看我像有心事?”
虽是夫妻,可彼此却似阻隔了什么,任周氏如何努力,就是走不进程元瑞的心里,但周氏是一心一意与程元瑞过日子的,此刻垂眸,再不敢多说话。
程元瑞想到陈湘如,真是弄不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明知吕连城与慕容宝钗已经订亲了,这话无论是真假,可天下人都知道慕容景当众说过要把他最疼爱的女儿许给吕连城,慕容景有几个女儿世人不大清楚,但他有几个儿子,却是天下皆知,因着他将要登基为帝,怕是慕容家祖宗八辈的事都被挖出来了。
天下更有传言,说慕容景乃是真命天子,他一出身腰上就盘了一条龙。
哪里是什么龙,而是慕容景还在娘胎时,而生母生了许多闷气,他一出娘胎就带了疝气,后来虽经老郎中切了疝气,可腰上却留了疤痕,状如盘龙。
于是乎,民间越传越甚,竟说慕容景是真命天子。
程元瑞放慢脚步,春天的夜风轻轻的拂过,吹动他的衣袂,夫妻间已到了东宫。
这原是储君所居的宫殿,可现下程邦的几个儿子皆住在这里,任是成人的还是没长大成人的,各居一处,虽说几个长大成人的儿子妻妾多,倒也能住得下,但程邦亦说了过,等礼部那边拿出个章程规矩来,立有军功的皇子便要逐一赏赐府邸。
程邦年节前入的京城,这几月都用在整顿京城上,把异己一一铲除殆尽,只留下他信得过的人,而慕容景一早就把他的人带出了京城,是要带到范阳重用。
程元瑞呢喃道:“你们女子一生会喜欢几个男人?”
周氏被他一问,整个人都怔住了,忆起在程元瑞之前,父母长辈也曾说过旁家的好男子,生怕被程元瑞怀疑起什么,忙道:“女子一生,唯爱一人。任世事如何变迁,谁也改变不了。”
一生唯爱一人…
程元瑞想着,那陈湘如亦是这样的么?
不知为何,从他第一眼看到陈湘如的那刻,就不由自己的欣赏、喜欢,甚至想与她在一起,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
虽过了很久,他还是忘不了陈湘如在洛阳王家的样子,她的快乐、她的张狂、她的俏皮…点点滴滴都让他觉得欢喜。
周氏又补充道:“妾这一生,心里只殿下一人。”
程元瑞移眸,这才看着月亮下的周氏,她是这样的沉静而柔和,太沉静了,在他身边几年,他常常忘了周氏这个人,只在有事的时候方才忆起,那时他又会觉得其实他是离不开周氏的。
第159章 梦痴女
周氏的目光与他相接,变得越发温柔,“殿下今晚着谁人侍候,我令人安排。”
近来三皇子宫城的妻妾们除了周氏,个个都疯了,变换着花样地讨好程元瑞,五位稍大的皇子或多或少在疆场都立有军功,而这五人里头,又以大皇子元吉、三皇子元瑞立的军功最多,妻妾们想着,怕是他们这亲王位是少不了的。
若是程元瑞做了亲王,周氏为正室王妃,又有侧妃、侍妾,光是侍妾里头便有好几个等阶,正六品的承仪、正七品的昭训、末等的奉侍。
程邦一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封赏他的父母,将他父亲封为太上皇,母亲自然就成了皇太后,之后便是封赏他的后妃,就连最不得宠的五姨娘也封了个宁婕妤。
程元瑞道:“今儿我去你屋里,该去瞧瞧两个孩子了。”
周氏安静,话不多,这也是程元瑞去她屋城的原因,他不想姬妾百般温顺地讨好他,他心里自是明白,她们那么做,就是为她们将来谋个前程。

陈湘如依在浴桶上,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她,是一个无根的飘萍,在这乱世随风沉浮。
她似又回到了临安西湖畔的凉亭里,也是在这样的春天,和风细语里被母亲陈银欢牵着小手,身后跟着打着油纸花伞的李湘华,那时的湘华是那样的年轻,不紧不慢,似陪着陈银欢沉陷在这细雨般的哀伤中。
“姨母,你刚染了风寒呢?今年就别等孟叔叔了吧,他许是不会来了。”
陈银欢咳嗽着,却腾不出手来捂嘴。眸子里难掩痛色,垂眸看着一侧的陈湘如,“他说过的,在我与他相识的那日,还会来找我…”
一年又一年,年年空盼。
那个人到底没有来。
李湘华面露无奈,拉着陈湘如的小手。走在陈银欢的后面:“可姨母染了风寒。就该留在楼里将息养病。”
陈银欢不答话。
李湘华蹲下身子,温和地看着陈湘如的小脸,“湘如。你劝劝你娘吧,许是你的话她愿意听?”李湘华没有母亲了,她看重的亲人就陈银欢和陈湘如,自李湘华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没了,是陈银欢如同母亲一般地照顾着她。她不想陈银欢有事,要是陈银欢没了,她和陈湘如都会失去最大的依仗。
陈湘如一片懵懂,还不大听得明白李湘华的意思。可还是扭头奔向陈银欢,拉着她的大手,摇摆着腰姿。奶声奶气地道:“娘,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陈银欢看了眼李湘华,神色里带了些责备,“我原以为你是懂的,怎能挑唆了湘如和我闹呢,湘华,我一定要等的,只要我活着,每年到了这几天,我就会天天来这里,也许孟公子是被什么事缠住了,他不是一个无信之人,我信他。”
信他,因为这两字,陈银欢年年在烟雨朦胧的西子湖畔等了一年又一年,直至她生命的尽头,也是带病候在凉亭,等着那个姓孟的男子泛舟而来,践行对她的承诺。
陈湘如正梦得痴迷,侍女轻声地唤道:“小姐,香汤凉了,你得起来,再不起来许要着凉了。”
陈湘如睁开眼,从梦境里回过神来,好好儿地,她怎就梦到陈银欢了。
这是她第二次梦到陈银欢,每一次都是陈银欢去西子湖畔等孟公子的,那个男人在临安烟花地逗留几月后翩然离去,之后再也没有出现,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她问:“信送出去了?”
“是,送出去了,是大管家亲自派小厮送走的。”
从京城到洛阳不过三四日,以她对吕连城的了解,知她还活着,许第五六日上就会来京城吧。
侍女取过衣袍来,皆是新的。
陈湘如突地明白,陈银欢每一次等待怀揣着怎般的心境,那是十分的期盼呀。
侍女道:“这是杨相爷令人准备的,小姐且换上,还真没瞧出来呢,杨相爷的心思怪细腻的。”
她一面要扶陈湘如离开浴桶,眼睛却直直盯着陈湘如左肩胛下二寸处那枚殷红的星形胎记,在洁白如雪的肌肤上,这胎记就似一朵白雪世界里盛开的红梅,“咦,小姐这是刺上去的。”
陈湘如道:“这是胎记呢。”
这胎记的形状还真是特别,像一枚红色的星星,还是不规则的五角,赤红如血,竟有小指盖大小,落在眼里异常刺目。
“星星、太阳…”侍女沉吟着,“莫不是小姐的闺字从这里来的。”
“若是这胎记来的就该叫星星了。”
陈湘如扭头看着,对这胎记她早已经习惯了,偏这侍女因是第一次见,竟好奇得像什么似的。
侍女笑了。
许是在浴桶里呆得太久,当天夜里陈湘如就染了风寒,咳嗽不止,侍女几番被吵醒,当即去禀了府中的大管家,很快就请了郎中来瞧脉。
因陈湘如染了风寒,整日呆在屋里就少出门了。
转眼便到了三月十三,她送出去的信已经有六日了,她又写了第二封,却在想着那信是不是没送到,这一次她准备亲手把信交给大管家,托大管家交到镖师手里。
若洛阳也是孟国的地盘,驿馆是可以送的,要送到孟国地盘就得请来往的镖师帮忙捎带。
陈湘如第一次觉得,当初慕容宸和吕连城的法子一点也不好,首先洛阳变成了孤城,于彼此都多有不便。
大管家接过信,笑道:“陈小姐尽管放心,我一定尽快把信送出去。”
陈湘如道:“有劳大管家。”
待她离开,大管家才唤了之前跑腿的小厮,“上回陈小姐给你的信,都送到镖局了?”
小厮见四下无人,走近大管家低声道:“三殿下身边的太监插手了,把陈小姐的信给讨走了,不许小的送出去。大管家不觉得奇怪么,月亮美人未死,这是多大的消息,偏好几日了,整个京城就没传出任何消息去。”
大管家一直觉得这是大事,听小厮这么一说,还真是奇怪了,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封锁了消息。
杨韫本是君子,行事磊落,万不会做扣留他人信件的事。
小厮为难地道:“三殿下那儿,我们可不敢得罪,他身边的内侍说了,要不是陈小姐再送信出去,还得交给他。”
大管家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过问了几句,否则什么时候把位高权重的三殿下得罪了还不知道。
这封信自然不能传到洛阳去,无一例外,又被大管家呈给了程元瑞身边的小太监,而这太监又将信给了程元瑞。
程元瑞启开书信,言辞之间与上封相较更多了几分急切,这是一个女子面对心仪男子却得不到回应的懊恼与猜疑,上面说了她近来感染风寒,病本易治,怎耐相思牵绊郁结于胸,和上封相比,话虽含蓄,却不难看出一个动情的女子。
而此刻,杨韫正领着郎中在净荷苑给陈湘如瞧病。
陈湘如的咳疾依旧不见好转,郎中诊了脉,道:“我再开一副方子,若还不见好转,杨相爷且请宫城的太医帮忙瞧瞧。”
杨韫抱拳道:“有劳了。”
太医下了方子,杨韫令侍女去抓药。
他侧陪陈湘如坐在花厅里说话。
陈湘如轻声道:“若再过五日,还不见回音,我便亲往洛阳,咳…有些话,我须得当面问他,否则于心难安。就算他变心要娶燕国公主,我也得问过明白,咳…”
她直咳得一张脸憔悴不堪,时红时白,落在杨韫的眼里,有道不出的心疼。
杨韫又忆起当年在江南初遇陈湘如,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的水灵、美丽,有着傲人的风姿,丝毫都瞧不出风尘气息,更多的反而是高贵,这种高贵亦是与生俱来的。
杨韫轻声道:“许是飞将军被什么事缠住了,吾国皇上下了诏令,不容臣子们私下与闽、燕两国的人交往,想来燕国也是如此。”
陈湘如想着以往的吕连城,视她为最重,哪怪什么规矩、人言,而今投了慕容景,也是有主子的人,哪里还容得他任意行事,“是我没有思虑周详,只一味想着要见他。”
杨韫微微点头,“你且安心养病,有什么事着人传话。”
陈湘如欠身道:“恭送杨相爷。”
杨韫道了句“别送了。”领着书僮翩然而去。
吕连城为什么没来?
就如杨韫所言,是被事缠住了,而今他也有了太多的顾虑,不再是早前的山贼,他是燕国的大将军,飞鹰大将军,这个名号正如他早前做剑客一般。
陈湘如想了一阵,给了自己无数个解释的理由:许是书信被耽搁,要过几日才到他手里;又或是他被诸事缠身,着实走不开;再则,就如杨韫所说的,得遵燕国的规矩…
无论是什么,以她对吕连城的了解,吕连城都该来。
他接到书信而不来,除非他已经变心。
想到这一刹,陈湘如心头一颤,就忆起了早前的柳明诚,那个人影早已经模糊不清,吕连城不会是柳明诚,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陈湘如又回到了床上半躺下,脑海里都是吕连城,她想自己去洛阳,此念一闪,越发想插上双翼去见他。
第160章 险凌辱
黄昏,程元瑞到了丞相府。
与杨韫寒喧几句后,问:“陈小姐病了?”
杨韫一愣,他瞧得出程元瑞似对陈湘如用了心,“染了风寒,听说是上回泡香汤睡着了,一直有些咳嗽总不见好,又挂着吕连城的事,今儿还与我说,过两日再不到回音便要去洛阳。”
“她还病着呢。”
杨韫勾唇一笑,“我比你了解她,一旦是她决定的事,没人可以阻挡。”
他了解陈湘如,不仅从她的琴音、棋艺里知晓,更多的是从金老爷、李湘华嘴里知道的。杨韫近来还常忆起李湘华,曾与他说过“湘如此生只为人妻,绝不为妾”这是怎般的果决,兜转一圈,以为不会再遇的人,竟在京城再度重逢。
彼时,他未娶、她未嫁,可不就是缘份么,只是陈湘如却有了心仪之人,而这人不是他杨韫。
程元瑞道:“当真是个不要命的。”
“陷入情感的女子多是如此。”杨韫看似云淡风轻的话,却含有一种酸涩,他何尝不是羡慕吕连城的,可以那样张扬地爱一回,把自己喜欢的女子宠上天,甚至可以对整个天下人说“我吕连城最看重月亮。”只这一句,是向世人宣布,他的心有所属,他心系陈湘如。
若换作杨韫,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程元瑞突兀地道:“当真不可理喻。”
他阻了她的信,她还要亲往洛阳。
程元瑞忆起早前,她原是他志在必得的奖赏,可她竟在随他前往程家军时跳船落河,早以为已经香消玉殒。每每忆起都不由得感慨一番,哪曾想到,那只是她的脱身之计。
喜欢、愠怒、此刻的不甘,一古脑儿地袭上心头。
程元瑞吃了几杯酒,又与杨韫谈了些天下大事,下了一盘棋这才告辞离去,出了杨韫的院门。却再也挪不动步子。耳畔又忆起杨韫说的“她说过两日若吕连城还没回音,便要亲往洛阳。”
她还病着呢,竟不管不顾只想着去见吕连城。
那个剑客、莽夫。有甚好的,偏偏就被她挂念上了。
被风一吹,程元瑞似被撩拨起强烈的占有欲,猛一转身。往净荷苑快速奔去。
“三殿下、三殿下,大门在那边呢。”
任内侍如何呼唤。程元瑞就是不管不顾地往那边奔去,别以为他瞧不出来,杨韫对她有好感,过去是。现在还是,偏杨韫就是个文弱书生,看生礼法。这才没有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