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公子面露愁容。
小兰道:“原是不愁银钱度日。半年前我家小少爷被匪贼绑架。匪贼索要赎金十万两银子。小少爷可是老爷、太太的命根子,老爷只好凑了银子把人赎出来。这人是赎出来了。没想惊动了官府,又到钱家勒索一笔银钱,家里度日的银钱都被他们讹了去。这回公子带姨娘出来做生意,这本钱是姨娘、太太、奶奶变卖首饰凑的…”
钱奶奶虽有三个孩子,却只得这一个儿子,钱家因是三代单传,怎不让钱老爷夫妇心疼成宝贝。为了保住钱少爷,钱老爷夫妇只得咬咬牙拿出一笔赎金交给匪贼,只为孩子求一个平安。
陈湘如轻叹一声:“如若你们信得过,我替你们寻个去处。虽不能让你们大富大贵,但能让你们一家暂时有个安稳落脚处。”
花娇止住哭泣,细细审视着陈湘如,又抿嘴打量起屋内摆设,瞧着里面的东西倒比京城钱宅的还要体面。
钱公子面露喜色,不敢相信地道:“陈小姐,此话当真?”
陈湘如微微颔首:“自是真的,我早前在洛阳北坡镇长河村置了一处田产,而今佃给了六户从北方过来的灾民耕种。他们每年交三成的租子,算起来倒也足够你们一家吃用。原是个一进院子,虽住你们一家稍显拥挤些,却也勉强住得。”
钱家上下没个进项,而花钱如流水,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经不得这般度日的,若有了进项,虽不能富贵荣华,却足够一家的嚼用。
钱公子沉吟道:“现下洛阳、京城附近的田地得好几十两银子一亩呢,好些的田地有的都涨到一百两一亩…但因洛阳的世族大家多,无论是谁倒不敢轻易对洛阳用兵。”
都道盛世置业,乱世藏金。洛阳因云集、居住了十二大世家大族,为保住洛阳古城的一方安宁,十二世族联手守护当地平安,虽在乱世之中,唯洛阳倒还算太平,这也使各地的富商、大族纷纷涌至洛阳躲避战乱,更使得洛阳一带的地价连番上涨。其实人们不是为了置业,而是为了求生。只有在洛阳置地安身,才能为一家保得太平。
花娇眸含难色,“我们没银子买房屋置田。”家中女眷凑来做生意的银钱,这次遇匪贼被抢劫一空,家里度日艰难,着实没钱了。
“不,是我给你们住的,你们在那儿放心住下。”
想那日大难临头,钱公子连夜奔走相告。钱公子有义,她陈湘如岂能无情,看故人有难,明知人家再拿不出钱财来再收银子不是为难人家么。
陈湘如吐了口气,“房契、地契原还在我手里,你们若住得不放心,我一并交给你们,总好过你们在京城之处没个收益,日夜心忧难以度日。那屋子里一干使用的东西倒也齐全,你们若搬过去就能住人。
第083章 谋出路
东屋可住你家老爷、太太,西屋又可安顿公子、奶奶,姨娘还可住在西厢房里,下人或住西厢房,或住东边杂房,又或是再建几间屋子,那地方也大都使得。”
钱公子忙道:“你愿帮我们一家已是大恩,怎好白要你的房契、地契,我瞧通过牙行、官府办一份借我们居住的契约就好。”
陈湘如笑道:“那处因置得早,不过只花了五千两银子,现下许是涨了些,可我与钱公子、花娇原是旧识,不提银钱,你们他日有了便给我,若没有也不着急。在这乱世平安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喜妹进了屋,欠身道:“小姐,晚饭快好了,请客人入座用饭。”
陈湘如道:“今晚娇娘同我将息一宿,钱公子与吕五哥同住,明儿一早就令人送你们离开。”
移身来到花厅,小兰帮衬着喜妹摆上了晚饭,虽不算丰盛,倒也得体,喜妹做了一钵白菜豆腐羹,又有一锅莲子银耳粥,蒸了肉包子、馒头,还炒了几样清淡的素菜,又煮了五六个鸡蛋。
乖乖一见又要吃东西,低声叫道:“我要包包,包包…”
喜妹取了个包子给她:“慢着些吃,别烫着了。”先盛了大半碗银耳粥,取了调羹,将乖乖坐在贵妃椅上,喜妹先喂了起来。
吕连城坐在一边,只不说话,埋头抓了包子,又捧着一大碗白菜豆腐羹。
钱公子因与吕连城不熟,只与陈湘如道:“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这里还能遇到江南的同乡故人。”
花娇含着浅笑,想到早前一幕还心有余悸,虽然丢了货物,好歹又寻了个可靠的安身处,这些货也不过几千两银子。但陈湘如答应伸一把援手多少算是个安慰。
钱公子取了一个鸡蛋,敲了剥好,方才地塞到花娇的手里。“你是双身子,得多吃有营养的,唉,这些日子母亲要吃药,柔娘又拘着你,真是委屈你了。”
陈湘如忍不住笑道:“你们在一处那么久。这打情骂俏的话儿还没说够么。当着我们倒又说起来了。”
花娇羞涩一笑,扫过他给的鸡蛋,优雅地咬了一口。
钱公子赔了个笑脸。“这次真得谢谢你,要不是遇着了你,我和娇娘还不知如何呢。”
陈湘如道:“在这乱世活下来不易,彼此帮扶着度过难关,日子总是越过越好,你且放心会好起来。”
钱公子点了点头,目光又锁定在面无表情的吕连城身上。
陈湘如这才忆起。尚未与他们介绍彼此呢,指着吕连城道:“这是吕公子、龙虎寨的五当家。吕五哥,这是我的好友临安府钱文俊公子,这位是她的小妻花氏。”
花娇因是千娇阁花妈妈养大的,一出道就取名花娇,源自“人比花娇”。又随了花妈妈的姓氏。说是小妻。其实就是钱公子的侍妾,不过是尊称花娇。在江南时。说到白如雪时,交好的人都说她是候青域的小妻,也算是对白如雪的敬称。
钱公子抱拳打招呼。
吕连城回了礼。
花娇正要起身,陈湘如止住她道:“吕五哥最是个随意、自在的,你不必与他多礼,你多礼反闹得他不舒服。”
小兰虽也饿得前心贴后背,肚子里轰隆隆地空响两声,陈湘如吩咐喜妹道:“你带小兰先去厨房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喜妹应声,领了小兰进厨房。
小马见可以吃饭,也一并跟了去。
喜妹安顿好了,又回到花厅里喂乖乖。
早前乖乖吃饭喜欢东张西望,陈湘如为此打了她几回,不过是做做样子唬唬她,现下乖乖倒越发听话起来,吃饭的时候再不玩耍,总是认认真真地等着大人喂她。
喜妹很快就喂了乖乖,乖乖自己在花厅里玩耍起她的布偶娃娃,低低的声音近乎自言自语地,拿了个木头儿碗儿,学着喜妹的样,拿着个木制调羹道:“乖乖哦,来,再吃一口。”
这一幕落在花娇眼里,想到她腹里孕育的小生命,不由得笑了起来。
陈湘如扭头看了一眼,不过是小孩子喜欢玩的花样,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乖乖开始模仿喜妹、模仿她的样子与语调说话。
用罢了晚饭,陈湘如抱着乖乖进偏厅,一边横抱着乖乖哄觉,一边与花娇、钱公子闲聊。
金老爷一家倒平安无事,听闻他与程家军的主帅也颇是亲厚,就连临安知府也得给他七分颜面,只是不知道金老爷与程家到底是何关联。
涂家上下在临安城破前就举家离开江南了,听说涂大公子入蜀投靠他任上的父亲,涂三公子也进了蜀中,唯有涂二公子因走得最慢,似在洛阳投靠了故交好友。
候青域一家还在江南,只不晓得现下是何状况,当时许多人也得劝他暂避战祸,可他硬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光阴如箭,忆昔日,在临安涂家别苑里大家意气风发,写诗词、作歌赋、奕棋谈心,踌躇满志,春风得意。现如今,彼此各奔西东,有的想着在这乱世求得一线生存之机,有的为家人的生计忙碌,还有的更是为自己的前程打拼。
小马站在偏厅外,道:“表小姐,吕五爷说他要歇下了,喜妹把客人的床榻也铺好了。”
钱公子起身抱拳,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里只拉了一道屏风,在倚窗之下铺了个小榻。
陈湘如笑道:“娇娘,今晚委屈你与我同宿,小兰和喜妹先挤挤吧。”
榻上,乖乖已经睡熟了,微阖着双眸,小嘴时不时地蠕动着,似在吮奶汁,那模样瞧在眼里让人疼在心坎。
花娇的手不由自己地抚上腹部,轻声道:“要是我的孩儿也能像她这样就好了…”音落,她面露难色,见陈湘如并没有追问的声音。这才继续道:“陈妹妹,我能求你件事么?”
陈湘如问:“甚事?”
小榻上,喜妹也与小兰低低地叙着离别之情。说的都是她们相熟之人的事儿。
花娇轻吐一口气,“早前妈妈让我随钱家人一同离开,原是权宜之计,不想这一别竟成永诀。钱公子是真心待我好,只是奶奶一直不大喜欢我,拿我当眼中钉。这个孩子是我的全部。
陈妹妹。离开京城的时候,郎中就说这胎像不大稳,可我不想让公子知道。若让他知道,就不许我与他同行。瞧他的意思,是会去北坡镇安顿的,我想与你作伴先住些日子,等他带了家人到北坡镇,我再和他会合,你瞧可妥?”
陈湘如道:“你拿主意。你能多留几日陪我,我也是乐意的。只是这山上的日子清苦,你虽是客人,照山上的规矩不能迈出湘竹苑。”
花娇点头道:“我懂的,我不乱走,等钱公子接了家人到北坡镇安顿。我便随他一起前往长河村。”
见陈湘如答应下来。花娇如释重负,想来面上她是钱公子的爱妾。怕是私下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上有公婆、嫡妻,下还有嫡妻生的几个孩子。
又说了一阵话儿,彼此都困乏了,各自沉沉地睡去。
次日一早,花娇便与钱公子说了自己的意思。
钱公子应了。
用过早饭,吕连城道:“我要下山办点事儿,正好送钱公子下山。”
陈湘如令喜妹取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来,小心塞到钱公子手里,道:“这一路也是要花销的,路上小心些。”
钱公子想要婉拒,可他身上当真是没钱了,遇上山贼时,就被搜了身,连花娇身上几件值钱的首饰都被夺去了,可这山贼们也有自己的规矩,已经要不回来了。他推辞道:“陈小姐救了我们性命,怎好再要你的银子。”
“别客气了,早些去京城接你父母去长河村安顿。”
钱家没有维持生计的田庄、店铺,他家所有的产业都汇聚在临安府,如今又不能回江南,慕容景与程邦、孙术视江南富庶之地为一声肥肉,人人欲得之,有时相互混战,有时又是私下结盟,这场仗就没个停息的时候。
吕连城问:“月亮,我我今日下山采买,你可有需要的东西?”
陈湘如想了片刻,胭脂水粉有了、布匹衣料也有了,就连吃的也是一应俱全,因为他的询问心头涌过一股暖流。自她上山以来,慕容辰也下过几次山,却从未问过她类似的话。这是一种被关怀,更是被人挂放在心。摇头道:“吕五哥早去早回,我没甚需要的。”
钱公子扬眉微笑,依如从前的僵硬。
陈湘如与花娇将他们送出院门,花娇满是不舍,叮嘱道:“夫君可得早些来接我。”
钱公子道:“有劳陈小姐代为照顾娇娘,告辞!”
二人在院门口静立,直至钱公子与吕连城的背影消息不见,方缓慢回转偏厅。
喜妹领了小兰收拾西厢房,预备着要给花娇主仆做房间,又从吴婆子那儿借了两张小榻来,简单布置了一番,勉强能住人。
陈湘如与花娇相对奕棋,花娇下了一阵儿就颇是费力了,时不时看着陈湘如,一脸求饶道:“你在江南时,棋艺便是极好的,我可下不过你,瞧瞧,你都让我五子,我还是输了。”
乖乖站在小榻上,扒在窗前望着外面,突地大声地欢喜起来:“爹爹、爹爹…”
花娇一扭头,就见一袭锦袍华服的年轻男子从外头进来,小马已飞快迎了上去,“公子!”
乖乖小小的人儿穿过偏厅,在花厅里扑向了慕容辰。
慕容辰一把将她抱起,高高地抛起,只惹得乖乖咯咯娇笑,刚一停息,乖乖就叫嚷道:“还要玩,爹爹再抛高高。”
花娇从今儿到现在,心里都迷糊中,她几乎没瞧出来住在这院里的二当家慕容辰、五当家吕连城,到底谁才是他的夫婿,相比之下,她似乎与吕连城更为亲近些,可吕连城住的是为副屋的厢房。
慕容辰近了偏厅的布帘,先是一凝,终是用另一只手掀起了帘子,一抬眼就看到个美丽的妇人坐在陈湘如的对面,两个人正在奕棋。
他已经很久没下棋了。
此念一想,慕容辰自搬进这里以来,第一次进了偏厅。
第084章 对奕
花娇正要起身行礼,陈湘如道:“快下了这子再说。”
花娇连声道:“我的陈妹妹,你且饶我这回,我又输了,你再指点指点我,我这回得下哪里?”
慕容辰走近棋盘,微眯着双眸,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花娇见状,起身让座,自移了个绣杌在旁坐下。
慕容辰将乖乖坐在腿上,乖乖正要抬手抓棋子,已被他伸手捉住,“别闹,爹爹同你娘下棋呢。”
一个是爹爹,一个是娘,这是怎么回事?陈湘如明明是未婚女子,而乖乖原是李湘华的遗女,怎的就成了他们的孩子?
花娇想问陈湘如,心下一急,就望向西厢房,牵着乖乖的小手,道:“陪娇姨找你鲁姨去,好不?”
乖乖这会子正粘着慕容辰,摇着小脑袋,“娘说了,早上冷,我待屋子里。”
人不大,这说话越发伶俐了。
花娇笑道:“你且待着,我得去瞧瞧屋子收拾得如何了?”
陈湘如原正下得起劲,赢在眉睫,突然间,慕容辰一下手就死了大片棋子,这是什么状况,陈湘如顿时凝住,“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几乎是她最惯用的法子,可这会子反成了慕容辰的手法。
陈湘如揉眼,再揉眼,这棋路风格真是太熟悉了,熟悉得像她自己的路子。
前世的她,在幼年时曾搭救了一个身患重病贫寒道姑,给她吃的、住的,还给她请郎中瞧病,那道姑便教会了她琴棋之艺,原不想学,可道姑却总说闷,非要陈湘如陪她下棋不可。一来二去的,原说是陪道姑解闷,陈湘如竟学会了下棋、弹琴。不知不觉间。在陈湘如与道姑相处时,她的棋艺突飞猛进。
陈家老太太见是个道姑,想着让自家的嫡长孙女学些技艺傍身也好,也没阻止。
慕容辰破了一局,虽被陈湘如吃了大片棋子,却也有一线生机。只是陈湘如似猜到他的路数。虽可以活得久远,却没有完全解危,刚出了困局。又落入另一种困局。
陈湘如…
他大半月来处处避着的女子,居然有这等不俗的棋艺,而他依昔间瞧着了一份熟悉的影子,像!真是太像了!这棋路风格,像极他父亲的路子,这也是慕容家传下来的棋术。
想到他的老祖母,大约十几年前祖父溘逝。老祖母不堪打击,悲痛之下就得了痴傻症,镇日总说些颠三倒四的胡话,全家上下就没一人能听明白。
最近两年,老祖母的糊涂痴傻病奇迹般地好转,就连他父亲都说:“你祖母能与我对奕。知道赢我棋了。瞧来这病真是好了。”
慕容辰举棋难定,这又是一局难破的困局。
陈湘如面上平和。却心潮起伏,怎的他的棋路风格像极了自己的,一样的犀厉、果决,这一招置之死地又后生,明显就是她下棋的法子。
她不由得忆起,前世时得同的那位司棋道长,她就惯用这招,而陈湘如深谙其间的奥妙,难不成她前世的师父收的不止她一个弟子?而这弟子极有可能便是面前慕容辰的父祖。
那时,她结识司棋道长,道长已是五六十岁的年纪,至今算来,怕得有一百多岁了,司棋道长授棋的弟子也只能是慕容辰的长辈或师父。
时间在点滴流淌着,彼此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棋盘。
他有他的疑惑,他甚至怀疑面前坐着的女子与他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也有她的怀疑,“公子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局之法可真让人意外?”
慕容辰道:“家父所授,你的棋艺让人意外。”
意外的是她的棋艺很高,更意外的是这棋风竟与他家传下的棋术有好几分的相似。
怎会是这样?
慕容辰问道:“不知你的棋艺是何人所授?”
陈湘如垂眸:“小时候意外结识一个道姑,许是有缘,得她指点,便学了一阵子。”
慕容辰似听了最古怪的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陈湘如,“你学了多久?”
“当时只学了三月,但后来一直有习练的。”陈湘如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问:“你不信?”
慕容辰摇头,“仅学三月,便能步步紧逼,在下佩服。”
陈湘如歪头,看着棋局道:“当时只随她学了三月,之后数年是常加习练的。”她定定心神,却发现在他声东击西的棋局下,已给她布下了一局。
他却已猜到,她瞧出了他的棋局。
这等情势之下,只怕他要赢棋着实很难。
慕容辰灵机一动,道:“我们换个方式下棋如何?”
陈湘如一凝。
慕容辰捧起棋盘换了个方向,也一并换了彼此手里各执的棋子,黑的换成白的,这难解困局成了陈湘如要面对的。
慕容辰勾唇笑着,眸含期待,他破不了这困局,她能么?
陈湘如问:“我若胜了,彩头是什么?”
慕容辰又扫了一下棋盘,他可不信她能胜。
她瞧着他的棋艺不俗,到底是有多高,与她的差别几何,她不得而知。“你胜不了的棋局,却要我下,自然得有诱人的彩头。”
“谁说我胜不了?”慕容辰反问着。
陈湘如定定地看着棋盘,这是一局黑方落败的棋子,除非是当年的司棋道长,恐怕要胜很难,就算是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慕容辰狡黠一笑:“我若胜了,你拿什么做彩头?”
她有什么?身上还有一笔为数不多的银两,再有她的一身换洗衣衫,更有吕连城当成战利器送她的布料、胭脂水粉…这些个东西,以她对慕容辰仅有的一些认识,慕容辰根本就不屑一顿。
慕容辰道:“你若胜了,我答应替你做一件事。我若胜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陈湘如小唇一翘。不悦道:“我胜了,就替我做一件事;你胜了,便是两件。这是什么道理?”差的可是一倍呀。替他做两件事,她怎觉得他已经是胜券必握呢。
他指着棋盘,又将棋盘一转,依旧是他执黑子,也就是说,他要执掌的是一局已经输定的棋子。不。至少在十个人瞧来,会有九个人肯定地说“黑子输定了”。
慕容辰是在告诉她:我要赢你的机率很小,可你赢的机率更大。
在这悬殊之下。自然是不一样的彩头。
慕容辰赢得艰难,自然要她做两件事。
而陈湘如赢得轻松,只需为他做一件事便可。
慕容辰淡淡一笑,“怎么,你怕输?”
但凡下棋之人,越是棋艺高的人,越不在意输赢。将每一次输棋都视为学习和进步。
陈湘如执起白子,正要落定,却又多了份小心,“谁怕输了?”骄兵必败,她细观棋路,这才小心翼翼。稳中求胜地落定一子。
然。慕容辰“啪”的一声落定,又是一步“自寻死路”的棋子。陈湘如看着棋盘,如果吃了他,他算是死路逢生,若不吃这棋局就真活了。
她果决地吃了一大片。
就如她所猜,他的棋子又活了。
慕容辰的棋路,就似一条斩成两截还是会活下来的蚯蚓。
陈湘如越发下得谨慎小心。
乖乖见他们下得起劲,自己没了趣儿,小心地出了偏厅,刚一出来就被小马就抓住了,“乖小姐想去哪儿呢?”
乖乖伸手打他,一脸不悦:“放开,我自自(自己)走。”
小马此刻正无趣,哄着她道:“我陪你一起玩。”
喜妹和小兰在布置西厢房的客人房间,花娇也进去了。
慕容辰这会子犯了棋瘾,他已经很久没下棋了,好不容易与陈湘如遇上了,自然要一分高低,瞧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分不出胜负来的。
花娇一边帮衬着二人,一面低声问:“喜妹,你家小姐嫁的是二爷还是五爷?我怎瞧糊涂了呢。”
如果是跟的是慕容辰,可慕容辰早出晚归,就连昨夜用晚饭也没露面,今晨一早又出门了,难不成这当山贼也是忙得早出晚归的,且以花娇的判断,陈湘如并没有与慕容辰住一处,而内室和偏厅里都挂了慕容辰的画影。
如果说跟的是吕连城,但又更不像。
但陈湘如似乎与吕连城之间有些古怪,吕连城虽不多言语,看向陈湘如的眸子里含着一份柔情,就似钱公子看着花娇时那样,那是动了心的男人才有的眼神。
喜妹笑了一下,道:“二当家、五当家待我家小姐都很好。”
她不好说,这事儿也没法子说。
陈湘如压根就是女儿家,与慕容辰没有半分越矩,但整个山寨都知道陈湘如与慕容辰是夫妻,但慕容辰不喜欢陈湘如。
喜妹发现有些话不好说时,就不说,用朦胧的语调回答更好,留给旁人猜测,但自己偏装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