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见他久久地说话,张开双臂:“爹爹,抱抱!”
吕连城顿时面露异色。
陈湘如笑道:“这孩子,见着年轻又俊朗的就爹爹。”
吕连城伸出手臂,抱住了乖乖。
乖乖头一偏,在他脸颊上香了一口,然后得意地咯咯娇笑起来。
二人并肩往回行去,走得很慢,陈湘如想着吕连城知晓她身份的事,问:“吕五哥,你会把我的事告诉大当家么?”
吕连城不解她话里的意思。
“当初就见三当家的带人在山下抢年轻、清秀的女子,我就怕…结果昨儿乖乖见着二当家就唤‘爹爹’,为保周全,我只好顺水推舟。”
吕连城想到慕容辰,道:“如果你想道出真相,我去找大当家说。”
陈湘如怔了片刻,“他不会怪我骗大家?”
吕连城道:“女子的名节更重要。”
他来这儿大半年了,女子们一旦失了名节,就等同丢了大半条性命,虽同为美人,完璧之身的美人与失贞的美人都不可同日而语,完璧的是献给将领的美人,失贞的美人却只能成为营妓,供男子们玩乐。
吕连城并没有多想,他是真的希望能帮助到陈湘如,可以再看到她脸上洋溢的笑容,就如那日他见到的笑脸,美好而纯粹,就连他也为之欢喜起来。
陈湘如嗫嚅道:“你打算怎样与大当家说?”
“我告诉大当家,说你不是二当家的妻妾,你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他不会道破陈湘如的真实身份。
是的,当他告诉她:他要保护她,这不是一时性起,而是他想了许多日子的,当他听闻她宁可跳河也不肯随程家军,他着实不懂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再相逢,他方才明白,这只是她的脱身之计。
二人进了院门,花厅上的慕容辰立时就看到不苟言笑的吕连城竟抱着乖乖回来,心微微一沉。
在之前,陈湘如与吕连城见过,是的,他们一早就相识了。
陈湘如欠身行礼,唤声“慕容二哥”,道:“吕五哥想把实情告诉大当家的…”
不等她的话说完,慕容辰果决地道:“不行!”
吕连城道:“若是大当家的要怪罪,我愿一力承担。”
慕容辰厉声道:“不行就是不行!你没听懂我的话,这么大的事,整个山寨上下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不远千里来寻夫,突然又说我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一起欺骗了大当家和众人,你可想过后果?以大当家的性子,要么逼她嫁给我,成就一段事实,要么就会处死她。”
欺君之罪足够杀头,虽他们骗的是大当家,若大当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杀一个陈湘如又算什么。
大当家可以不罚慕容辰,念他一时仁慈,但却不得不罚陈湘如,原是抓来的女人,居然敢骗他,只怕一旦知晓实情,这怒是少不了,一旦生气,什么样的不能发生。
陈湘如只见过大当家吴虎一面,无法了解他的秉性为人,轻声道:“吕五哥,既然现下还不能说,且过些日子再说。等时日长了,大当家一定会瞧出些端倪来,若那时他追问,再道出实情。”
慕容辰与大当家相处的时间长,他对大当家的性子也最是了解,既然他说不能说,那便不说就是。
吕连城道:“慕容二哥,我一会儿要搬来与你们同住,我答应了月亮要保护她。”
“月亮…”慕容辰沉吟着。
吕连城笑道:“是,她叫月亮。”
这是他送给她的名字,她就是他心头的月亮,只是不知她可曾能瞧出,他在义庄一见倾心,情再难弃,心心念着的都是她,现在他要保护她。
陈湘如有些无语,月亮是那样的美好、明亮,她不配拥有这么美的名字。
陈湘如只告诉慕容辰:她姓陈,除此之外没有多说,而吕连城不仅知道她姓陈,更知道她的来历、身份,还给她取了一个名字:月亮。
陈湘如与吕连城当真是旧识。
吕连城居然说出要保护她的话来。
吕连城的眸光里,有过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炽热的,同时又是温柔的,真没想过像吕连城这样的男人,居然会露出一丝温柔来。
吕连城喜欢陈湘如,是的,喜欢上了,只不知陈湘如是否已经瞧出来。
慕容辰飞快地想着拒绝地理由,不等他开口,吕连城道:“既然说好了,回头我就搬过来。”他望着怀里的乖乖,笑道:“吕爹爹搬来保护你们。”
乖乖能知啥,只是附和似地唤了声“爹爹”后傻傻地笑着。
院子里,喜妹系了绳索,将衣服晾晒在绳索上。
乖乖一眼看到自己的小布偶,抓在怀里自己玩耍起来。
吕连城去收拾他的东西,动作很快,不等陈湘如主仆晾晒完衣袍,他已经再度回来,只拧了一个不大的包袱,又领了几个山寨里的兄弟,推开西厢房一间屋子,大声道:“把我的床放到屋里,早前的床移到另一间屋去。”
第081章 宠溺
陈湘如与鲁喜妹晾晒完衣袍,进了西厢房帮忙。
吕连城道:“月亮,你帮我布置。”
鲁喜妹面露诧色。
陈湘如附到喜妹耳边,解开她的疑惑,“平白就多了个名儿,他取的。”
他知道她的名讳,可他却另赠了她一个名讳。
月亮,大漠人认为美女就如同月亮一般的美好,温柔、皎洁。
喜妹笑着,“我觉着这个名儿好呢。”
陈湘如嫣然一笑,对吕连城道:“那我不客气了,照我的意思布置屋子。”
她领着喜妹,对同来的几个人吩咐一番,大半个时辰后就将吕连城的屋子给布置好了
喜妹从灶里取了用小砂锅煨热的粟米粥,原是早上盛了一小碗放在里面,想待乖乖饿了时再喂她吃。
乖乖又吃了大半碗,再玩了一会儿便有些困了,喜妹给她扒了尿,抱在怀里哄了一阵。乖乖睡熟了,方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回内室榻上,掖好被子,看着一脸恬静的乖乖,喜妹舒了口气,无论这日子有多苦,好在她们还在一处。
喜妹放下孩子,又开始张罗午饭,她已经管了近一年的厨房,这些事倒也是轻车熟路,加多少米,又做什么样的菜,倒也布置得很得体。
虽说这里是一个山寨,更像是一座偌大的山庄,有妻儿家小的人。过得更像是原来的日子,只时不时要出去打秋风,否则这一家老小当真没个着落了。而后山那可数的上百亩地,清一色种的都是菜蔬。
不等陈湘如去找吴氏讨菜地,吴婆子奉命划了一块,虽只是三分地,对喜妹来说已经足够了,更重要的是。那菜地里还长着白菜、萝卜、蒜苗等。计划着吃用,足够能吃上一个冬天。
午后,陈湘如抱了乖乖、领了喜妹去馥苑拜见吴氏。又让喜妹带上她新做的栗糕,吴氏有几个孩子,这样别致的江南糕点倒成了几个孩子的最爱。
吴虎,原不姓吴,祖上原是旁的姓氏,只因祖上在吴家为仆,被主家赏了吴姓。时日久了竟连吴虎自个也不晓得自己原姓什么。他自个儿似乎倒乐得姓吴,乐得被世人当成“吴左相”的后人,仿佛如此是一件很光鲜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湘如与吴氏一来二去就越发地熟络了,也能聊到一块,两人也有许多共同语言。每每吴氏说到主持中馈、打理后宅等事时。陈湘如也能说几句。
前世,她可是陈家大院的掌家人。对打理内宅颇有经验,时不时也与吴氏出出主意,这样一来,吴氏越发觉得陈湘如与她的出身是一样的,只有出身于豪门大家的女子,才会在这块有相似的看法。
转眼过去了大半月,这日吕连城下山打秋风,黄昏时分满载而归,据说是劫了洛阳城某位世族大家的货物,满满的全都是从京城方向办回的年货,有吃的、穿的、还有女人们用的脂粉等物,一应俱全,照了规矩,挑了最好的拿回来。
陈湘如从馥苑回来时,便见花厅的桌上满满地堆了不少东西:漂亮的衣料,茧绸的、彩缎的、纱绡的,还有女子头上戴的绒花,几只形状各异的胭脂水粉盒,更有散发出醉人香味的糕点,用油纸包裹着,上面用红绳扎着蝴蝶结。
慕容辰不在,小马满脸是笑:“表小姐,今儿五当家和三当家的又大干了一票,得有十几车货呢,呵呵,他们原想绕过龙虎寨一带,还是被我们给劫住了,有两车子腌肉,又有一车布匹,还有两车子药材…”
吕连城一如既往的板着脸,反倒对院子上新挂上的匾额感了兴趣:“湘竹院…”
陈湘如见他似在求教,不待她开口解答,喜妹接过话笑道:“远古时候有娥皇、女英,娥皇称湘君,女英唤作湘妃。”
她给这院子取名“湘竹院”,是说要学娥皇与人共侍一夫,还是说不做娥皇?
吕连城微微敛额,“你怎取了这么个院名?”
陈湘如道:“各处都有院名,好歹也取一个,下次旁人说起时,总不能再说二当家住的院子,这也太拗口了。”
他道:“这桌上的东西都是给…我们院的,收起来吧。”
他想说,是给她的,可他亦住在这院里,吃住在一处,眼瞧着马上就要到年关了,这吃的自是要搁到东厢房的杂库房里。
陈湘如对喜妹道:“拿了库房钥匙,把吃的入库,布料什么的搁到我们住的内室。”
喜妹应声,与小马一道把分来的腌肉等食材送到库房里。
陈湘如很快发现,桌上还多了两样东西:一把琴,一张棋盘,另有两盒子棋子。
吕连城神色淡淡,“闲来无事,你可以打发时间。”
很显然,这是他特意弄来的。
一股莫名的暖流涌上心头,陈湘如低声道:“谢谢!”
吕连城的眸光一动,其实就这样与她相处,云淡不惊的度日何尝不是一件喜事,只是他真的好想再看看初见她那日灿烂的笑容,那样纯粹而明净的笑,总能感染人心。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来,鼓鼓囊囊的,“你喜欢撒钱,拿着撒着玩吧。”
陈湘如先是一怔。很快就笑了起来,“山上能撒钱么?这不是惹人笑话。”
这个初识肃冷的男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不让人如沐春风。
吕连城倏地起身,冷俊的面容越*廓分明,正色道:“你若想下山玩耍,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他的眼里蓄着满满的宠溺。
陪她!只要她愿意。他可以陪她下山。
陈湘如问:“真的?”
“真的!”他肯定地回答,只要她高兴,做什么都行。他甚至愿意陪她一起疯,一起狂。
陈湘如咬了咬下唇,小马与喜妹在杂库房里忙着,瞧来还要在那里细细地整理一番,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不想吵醒睡下不久的乖乖。这孩子一到冬天更爱睡了。天凉时就不愿出门,倒有几个同龄的孩子陪她玩耍,只是乖乖似乎更喜欢大人呆在一处。
陈湘如微扬着头。看着院门方向,“有件事,我一直想做。”
“甚事?”
她吐了口气,粲然如花的笑颜里多了三分狠决,“我自来行事恩怨必报,柳明诚原与我有过一段婚约,可他为了杨芙蓉背叛了我。他伤我、负我在前。就得承担这后果。长河村下庄的百亩田地原是我置下的,就是柳宅也是我的,我凭甚要平白给了旁人…”
吕连城原本僵硬而冷酷的面容微微有了一分似笑而笑的表情,“你想怎么做?”
“柳明诚与我离开江南时,柳姨曾为我们备下了几千两黄金,又二十万两银票。而我的大部分积蓄都花在了长河村下庄。”
陈湘如虽没有说要如何做。显然是不肯放过柳明诚与杨芙蓉。
也在此刻,吕连城才蓦地发现。她其实并不是仙子,只是一介凡尘俗女,是的,她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有心伤的往事,有她不能搁下的爱恨。
两个正说话,只听到外头一阵喧哗声,却是有人在大声的吆喝,这声音就似昔日她们初被山贼的欢呼声,“哦呵呵!哦呵呵!”声声传入耳膜,竟有道不出的欢喜,这是山贼里打秋风大丰收的欢呼声,几乎每次有山贼的弟兄下山打秋风,一归来就是这声音,叫得越欢,只能说明今儿的收成越好。
小马从屋子里奔了出来,大叫着:“定是大当家的也得手了,哈哈…”他一转身往外面狂奔而去。
喜妹也出了屋,想出去瞧个究竟,可又见陈湘如与吕连城还坐在花厅上,正在犹豫,只听吕连城道:“月亮,你们主仆且去,我留下来照看乖乖。”
陈湘如点了一下头,正要走,却听吕连城又道:“面纱。”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半透明的漂亮丝帕,眼里有笑,面上冷酷如初。
这个男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身份?居然连笑都已经忘了,若不是看到他眼里的那丝宠溺与温柔,她一定不敢亲近。
他抬手,见她未接,轻柔地将面纱蒙在她的脸上,这样的体贴而温柔,“你要做什么只需吩咐我一声,我…来替你做。”
陈湘如不敢再看他的眼,问:“今儿大当家亲自带人下山了?”
“是,就要过年了,大当家说我们得攒足山寨上下过年吃用的东西,要让大伙热热闹闹地过节。”
陈湘如用手理了理面纱,想说感谢,他却抢先道:“我把衣料等物搁到你内室屋里。”
主仆二人离了后院,到议事堂外面时,已经围聚了太多来瞧热闹的人。
原来,昨儿大当家的就得了消息,说今儿会有人经近龙虎寨一带,连夜走了远路,终于又得手了,不仅抢了几十车东西,还有衣着华贵的男女老少。
大当家一声厉喝:“把那些年轻女人关到杂房去,好吃好喝的侍候着。”
立时就有几个妇人过来抓人,偏有一个着粉缎的女子与一个墨青袍男子紧紧偎依,彼此不离不弃,任妇人如何抓扯,她就是不撒手,其他的女子已被带出了议事堂,唯有她还与那男子死死地拥抱着。
“别碰她!是生是死,我与她都待在一处。”这是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此刻飘入耳中,陈湘如只觉身心一颤,脑海里电光火石地涌过一个人来——钱公子。
去岁一别再未见过,临离临安府时钱公子连夜奔走报信,她方得已尽快离开临安,得已逃离战劫。
他怀里的女子似并不畏惧,“夫君,我们至死不分。”声音软柔若歌却藏有果决,声音美得诱人魂灵。
这声音竟是陈湘如再熟悉的不过的,不等陈湘如道破,喜妹惊唤“小姐”,她压低嗓门轻声吐出:“是花娇姑娘。”
千娇阁的花娇!这等软语醉人心田,令人一闻难忘。
第082章 再见故人
钱公子在临安也算是出名的才子,倒也配得花娇。钱公子家里原是有嫡妻,想来花娇像白如雪那样,也寻了个才子文士为夫君,甘为侍妾。
只不晓他们有何过程,但这结局却让人欣慰。
单当冷笑两声,“好一对苦命鸳鸯、郎情妾意,哼哼…”目光久久地锁定在花娇身上,真真是一个如花娇美的美人,只听“嗖——”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花娇将钱公子护在身前,单当的剑停凝空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住。若那剑前是钱公子,许已落下,因换成一个美娇娘,却多了向分怜香惜玉之感。
顿时议事堂上一片肃静。
慕容辰一个闪身用手夹住宝剑,浅笑道:“三弟何必这么着急?”
好险!只差一点,花娇就命丧单当的剑下。
钱公子神色惊慌,有惶恐、有心痛,他看着怀里的花娇,眸子里流露出缠绵不绝的情意,如奔流的江河,似春日的泉溪。女子不离不弃,宁可身死也要护着他,而男子面对妇人们的抓扯,始终如一地将花娇护在怀里。
陈湘如看在眼里,到底相识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她走出人群,冲着上座的吴虎款款一拜,“禀大当家,陈氏识得他们,原是我江南家乡的故人,还请大当家饶过他们夫妻。”
钱公子与花娇闻得她的声音,吃惊不下。花娇正待出口,钱公子已抢先一步唤道:“陈小姐,你…怎会在这里?”
陈湘如勾唇一笑,“钱公子,许久不见了。”
花娇自被劫持,一颗心就死死地揪紧,懊悔自己随钱公子出来行商。早知如此。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哪儿也不去,可钱家一家子的人都得吃饭。下人们能遣的遣,留下来的都是世代忠仆。家里的日子过得艰辛。若再不设法赚钱,一家人可如何度日?原想走一趟货,好歹赚钱过年节。
花娇一眼就发现陈湘如那绾起的发。
慕容辰审视着陈湘如,有狐疑,这一对男女男子气度不凡,女子容貌不俗。“你识得他们?”
“是我江南同乡。这位公子是临安才子钱文俊。这女子是他妻室。”陈湘如言罢,重重一跪,“大当家。陈氏恳请你放过二人,他们都是善良百姓。”
单当微微皱眉,上一回因着陈湘如就放过了一并劫来的年轻美貌妇人,可这会又要放过这二人。“二哥如何看这事?”
慕容辰道:“既是陈氏故人,请大哥放过他们,只是规矩不能改,钱财留下。人可以放。”山上的兄弟下山一趟,总不能白走,既然东西上了山就没有退还的道理。
陈湘如感激地看着慕容辰,她虽住在湘竹苑,可慕容辰早出晚归,近来甚是忙碌。她见着吕连城的次数远比见着他还多。有时候待她起床,他已经吃完早饭离去。夜里她已经歇下,他这才回院歇息。
吴虎见慕容辰也帮着求情,道:“既是如此,此事就交由二当家处置。”
“谢大哥!”慕容辰抱拳谢过,转身对陈湘如道:“还不带你故人回家安歇,别让他们四下行走,今儿天晚了,明儿一早我令人送他们下山。”
陈湘如道了声“谢谢”,伸手扶了花娇起来,花娇双腿发软,轻声道:“我的丫头小兰被他们给带走了。”
吴虎与低下人使了个眼色,有妇人会意,立时领了小兰的丫头回来,小兰一见花娇,“哇”的一声抱住她就哭了起来。
喜妹走近小兰,轻声道:“这里不比旁处,有什么话到了我家再说。”
她原也是认识小兰的,二人交换眼神,跟着陈湘如进了后院的湘竹苑。
到了花厅,喜妹取了热水,沏了茶递给二人。
吕连城抱着乖乖在一侧端坐着,乖乖好奇地打一着花娇与钱公子。
花娇的脑海里涌过李湘华的音容笑貌,还记昔年她与李湘华一道谈诗论画,蓦然回首却已是阴阳相隔,心下有些哀伤,“许久没见,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倒越发长得像她娘了。”
钱公子当日与陈湘如通晓了消息,便随家人逃离江南以避战祸,那一场离开,失去了无尽故人的消息,就是许多亲戚朋友也各奔西东。“陈小姐怎会在此处?”
陈湘如笑道:“我与你们一样也是被劫来的,既来之则安之。”乱世之中,求一安身之地难,她索性把这里当一个避风的港湾。
花娇有些迷糊,见这屋里有个长得冷酷俊朗的男子,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心下莫名的一寒,这男子身上透出一股子杀气,这是与生俱来的冰冷。
陈湘如道:“花厅冷,到偏厅坐坐。”
几人又移到偏厅来。
原来,早有大半年前,花娇与花妈妈逃难离开江南,却因雇不船而着急,偏在那时就遇见了钱公子一家,原是故知,钱家就答应让花娇一道走,可花妈妈却因舍不下其他姑娘而留下了。
出来后不久,花娇与钱公子日久生情,又有钱老爷同意,便纳了花娇为侍妾。
钱公子一家离开江南后,就到了京城安顿,原想买一座院子,没想京城物价飞涨,就连房价也涨了十倍还不止,虽带了家财,可想着不如租住,一家上下就只租了座一进寻常小院为生,可这一家子人,每日上下的花销就得不少,入不敷出,虽又遣走了一些下人、婆子,可还是不经用。
许是水土不符,钱太太一到京城就病倒了,至今也不见好,每日都得吃药。而钱老爷年纪大了,更不能吃得太差,还有钱奶奶母子也得吃好的,日子越发过得紧巴了。
钱公子想着自己是家里唯一年轻的男丁又是家里的支柱,便想着赶在年节时从往洛阳送一趟年货,又从洛阳带些合宜的年货到京城转卖,没想这一趟出来,竟就遇上了龙虎寨的山贼。原是想着沿途多行几十里也成的,就算改了路线,还是被劫了货物、钱财。与他同行的客商虽也有货。却远不如他捎带的多。
花娇一想到货没了,钱财也没了,这一回钱家的日子就更艰难,心头一急落下泪来,“陈小姐,念在我们一早相识的情分时。再帮帮忙。你与大当家再说说,好歹把那二百两银子还给我们,要再没这钱。家里的日子可怎么过?”
钱公子低斥一声,“娇娘,你怎能为难陈小姐?她救下我们已属不易,怎好…再为难她。”能在此得遇陈湘如,令他吃惊不小。
陈湘如忆及钱家昔日在临安府也算是名门世族,家业不小,再瞧钱文俊与花娇的衣着如同小户人家的夫妻。更重要的是,听山上人议论“钱家怎的就过得这般艰难了?”
小兰轻叹一声。
花娇哭得更伤心,她虽寻得一真心人,可这日子却过得越发艰难。贫贱夫妻百事哀,况且这全家上下的老老小小都指望着钱公子赚钱养家。如若这次亏得血本不归,钱太太、钱奶奶又少不得要让花娇晦气。想到将来的日子。花娇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