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宁道:“三哥,你能不能不说‘啥’?”
自己遇上的事原就让人不可理解,有许多地方都有违逻辑,又违常理,只能说假婚、替身新娘的背后,许有不得已的隐情。
只是,因为萍水相逢,对方不愿告诉她这个外人。
水柱道:“妹妹,我明儿一早就回村里,我得把这事告诉祖母和父母。”
这件事好比财神爷站在空中,手里抱了一个巨大的金元宝,一抛落下,就端端落到了江若宁的面前。这样的事寻常想都不敢想啊。
他一定要尽快回家,将妹妹遇到的奇怪事告诉长辈,以祖母的阅历,许能知道些什么东西也不定。
可江若宁没必要撒谎,这座院子就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江若宁有这院子的钥匙啊。
钥匙,原是挂在江若宁脖子上的,这是她那天出门时猛然发现的,看到门上挂的大铜锁,她只凭感觉就知道脖子上的钥匙一定是开这铜锁的。
这天夜里,水柱便留在了后院,江若宁一入厨房,发现里面有腌好了百余斤猪肉,瓦缸里还有满满的大米,更有一坛子白面粉,蔬菜等物更是有不少,就连鸡蛋都有两百枚。
水柱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隐约听爹娘说过妹妹的身世,妹妹不是姑母的女儿,而是大户人家送到乡下寄养的,听爹娘的意思,怕是那户人家早晚有一天会把妹妹给接走。
据爹娘的私里猜测,觉得江若宁许是犯了大户人家的什么忌讳,听说江南一带不喜二月出生的人,又说京城有的人家忌讳恶日(端阳)这日出生的孩子,可据他所知,妹妹没犯这忌讳,但若没犯忌讳,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的就被送到乡下养大,他们实在不知道是何原因。
清晨,江若宁做了早饭。
水柱问道:“妹妹,你真不回去?”一问完,又道:“这么大的房子,让你一个小姑娘看也不大合适,我先回家告诉父母…”
他一离开,江若宁一个姑娘家守这么大房子,若是男子都害怕。
虽说是正兴盛世,路不拾遗,可到底在县城没有熟识的亲友,若说有,也只得山杏的姨母在田家庄,可那离县城还有三里路。
水柱又道:“山杏在李记绣坊上工,我与她说说,让她这些天先住在这里陪你。”
“三哥这么着急作甚?你不是来县城寻短工么,如今有了住的地方,你可以慢慢寻。三哥是男子,要不你走趟牙行,打听一下县城周围可有上好的良田,我听人说青溪县的上等良田十两银子到十一两银子一亩,先买三十亩。舅舅、大哥都是会侍弄庄稼的,置下了,可交给大哥来侍弄,到时候再预留些银子,添置一座光鲜的砖瓦房。”
“使不得,人家信你才托你照看,这件事还得禀报长辈才好。我今儿就回村里,尽量快些赶回来。”
江若宁笑了笑,“三哥,是真的,那人好热心。还有两天,就要去县衙应卯。”
“啥?”水柱的嗓门更大,这一嗓子吼得如同雷鸣一般,要不是江若宁与他一道长大,定会被他给吓一跳。
县衙应工,这是什么差使?
不会是做县衙端茶递水的丫头吧。
祖母知道定会生气,完了,完了,这回全完了,祖母心疼妹妹,别说让她服侍人,便是让她去做绣女,祖母可没应过。
011 女捕快
江若宁从瓦缸了取了几刀猪肉,寻了草绳捆好,“哥,这些肉带回去给家里吃,我得把这里的东西拾掇一番,贵重值钱的都放到后院库房里去,剩下的桌椅板凳留着倒也无碍。”
“你先别动,我回去唤父亲、大哥来再说。”
水柱搭着回村的牛车走了,嫌牛车走得太慢,索性一路往家里跑。
一进家门,没来及歇气,就与江氏、父母说了江若宁在县城里遇上的奇事。
刘翠钿、河舅母一个比一个的眼睛瞪得大,县城的二进体面院子,里面有摆件、家具,一应俱全,就连吃的都是齐全的,怎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到江若宁身上。
河舅舅面露凝重,“娘,你说是不是…他们找来了?知道了若宁的事,为什么不把人接走,却留了一笔银钱和一个宅子,这…”
河舅母眸子一闪,“娘,听水柱说,一定是京城来的人,到底是他家的女儿,哪有当真不管的道理。怕是有什么难处,不好与孩子挑明了,这才变着方儿地给孩子置了房子、留了银钱。”
这都是江若宁的东西啊!
河舅母笑得见眉不见眼,江若宁可是在他家长大的,他家许是有好日子了。
水柱憨厚中又不失精明,摸了把通红的脸颊,“那房子很气派,比族长家的房子还好,有前院、后院,还有专门的厨房、下人住的小院。妹妹正守在那里呢,我让她今晚找山杏陪她一起住。”
河舅母忙道:“找外人做什么?我们家人多,立马就去县城,她一个女儿家,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得多害怕。”目光落在桌上那一捆的猪肉上,有肉吃了,今年过年节不愁没肉吃。
水柱道:“这肉是妹妹拿的,县城小厨房还有好些,是前面的东家特意留下的。”
江氏满脑子想的:一定是若宁的父母出现了,他们是用这种方式在照看孩子,可是到底是什么难处,却不把自己的孩子接走?
她摇了摇头,就如河德秀说的,大宅门里哪家没有自己的*,也许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难不成,若宁是外室生的?
京城大户人家,但凡有了外室,一旦生下孩子,再给名分就是。
不应该啊!
还有的若是觉得外室身份尴尬,可以寄养在其他侍妾名下,无论如何也是会给自己孩子一个名分的。
想不通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他们给孩子房子、银钱来看,心里还是有若宁的。他们兜上这么一大圈,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河舅母现在满心满脑想的都是那处体面的二进院子,还有人家留下来的银钱,拉着水柱出了屋,低声道:“水柱,你觉得你妹妹怎样?”
“妹妹打小聪明又好学,自是最好的。”
河舅母低声道:“过几年,你娶若宁为妻如何?”
水柱惊喝一声“啥?”
河舅母又重复了一遍。
然,江氏站在门口,一张脸面布满寒霜,上回德秀回河塘村,曾私与她道:“娘,若宁的婚事,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怕是将来自有她的长辈们安排。人家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我们…嗯…别插手,以我对大\奶奶的了解,他日若是接走若宁,少不得会打赏咱们。”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当年德秀把若宁带回家时,若宁才七八个月大,为了养活若宁,德秀还建议家里买了一头奶羊,江氏一口一口地喂若宁喝羊奶,虽不是亲孙女,视若己出,再加上心头感谢大\奶奶,待若宁就更好了。
河家是什么情况,就是乡下庄户人家,哪敢肖想人家的千金大小姐。
水柱一张脸涨得通红。
江氏冷声道:“你一天尽给孩子出歪主意,石氏,再让我看到你这等样子,我不饶你。”她笑了一下,露出祖母的慈爱,“水柱啊,若宁打小拿你当亲哥哥,兄妹是不能开亲的。你有十六了,翻了年,祖母托媒婆给你寻个门当户对的水灵姑娘给你当娘子。”
河舅母的心思,江氏心头了晓。
江氏抬手,宠溺地轻抚着水柱的额头,“水柱聪明,虽说没有镇上当账房先生,以你的本事,一定能在县城寻上活。”
水柱突地道:“祖母,妹妹在县城寻上工了,是县衙的捕快。”
河舅母石氏第一个大叫出口“若宁要当捕快?跟十七叔一样?”
河十七,河塘村人氏,本族人都称一声“十七叔”,他家的捕快是祖传的,祖父传给他爹,他爹老了又传给了十七叔,一个月有二两又五百纹月钱,算是吃公家饭,旱涝保收,干得好了偶尔还有打赏,听说在县城巡视时,各家商铺也有孝敬。
江氏凝着眉:“一个女儿家做什么捕快?”
江若宁可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怎么能干这等抛头露面的事,不妥,太不妥了。
河舅母双眼透亮。
刘翠钿也奔了出来,直道:“这个好!我家铁柱身子壮实,又会读书识字,可以让他去县衙当捕快。”
水柱想到县衙的捕快,哪个没有拳腿功夫,长得壮就能做捕快,这全县的年轻后生多了去,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做捕快,挠了挠头皮,“公函上写的是妹妹名字,那个人还真是奇怪,把那么大一个宅子交给妹妹,还让妹妹帮他们买良田,另外又把妹妹弄了一个女捕快的差事…”
江氏原不同意,一听说是“那个人”,想到许是江若宁的亲人安排的,只是他们让江若宁去县衙做女捕快,这又是为了哪一遭,不明白啊,虽然她年轻时候在大户人家当过丫头,比寻常的乡野村妇要强上许多,可就算如此,她也看不透那人的想法。
太奇怪了!
那是人家亲人安排的,她虽养大了江若宁,但人家是给了他们家银钱的,她还真不敢阻止、拒绝。
刘翠钿嘻嘻笑道:“十七叔家的捕快还是祖传的咧,当年写的可是他爷爷的名字,这不也做了三代人。”她一转身,拉着铁柱的胳膊,“栓子他爹,你去了县衙好好干,到时候也把官差传给栓子。再过两年,我们让栓子进武学,学习拳脚功夫,到时候栓子大了,又能教他儿孙…”
仿佛,这捕快的差使已经落到河铁柱身上了。
012 意外之喜
江氏轻喝一声:“闭嘴!铁柱和水柱能做捕快吗?铁柱还是踏踏实实地种庄稼,庄户人不种庄稼做什么,水柱会写字,又会做账,自然要去县城谋账房的差使。”虽然她猜不透那人的意思,但那人替江若宁打算好了,定有他们的道理,她这个挂名的姥姥还真阻挠不得。
江氏道:“德平,去借辆牛车来,石氏婆媳、栓子留在家里,我们去趟县城,若宁只是个孩子,她哪懂得安排,还不得我们帮衬着打理。”
水柱忙道:“妹妹说要在县城附近买三十亩良田呢,还说要建一座体面的砖瓦房,说是置好东西交给爹来种,还不用交租子,祖母,我们家很快就有地种了…”
刘翠钿咬了咬唇,不停地冲铁柱使眼色。
江若宁的东西,不就是他们家的么。
自家养大的姑娘,难不成还跟家里收租子,还有一座砖瓦房,怎么说也该是这长子的。
河舅母笑道:“娘,看家又用不了两个人,不是还有翠钿么?我陪你们一道去,好歹也要帮若宁打点好不是。娘…”
“翠钿胆小,她一个人在家会怕。”
若以往,刘翠钿指定不应,可这会子立马道:“祖母,我不怕,晚上我叫隔壁媳妇二芹来陪我,娘和你们一道去。”末了,她伸手狠掐了怀里的栓子一把,栓子“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刘翠钿道:“娘,栓子舍不得你呢,要不你把栓子带上。”
河舅母怪异地看着刘翠钿,栓子才多大?早不哭、晚不哭,这会子哭起来了。
刘翠钿却知自家婆母最疼这唯一的孙子,想用栓子让河舅母偏着他们些,铁柱老实巴交,处处又都让着水柱,她就怕这回的好事,都落到水柱身上,她不同意,且极不同意这么做。
江氏恼道:“你们还磨蹭个甚?若宁一个人看那么大房子害怕,赶紧拾掇一下,去县城帮忙。再不出门,天黑前就赶不到县城。”
河舅舅转头去借牛车,可对方直说“我家大水牛刚从县城回来,不能再出去了,得让它休养两天。”
河水柱跑了两趟,与村里有牛的人家借了个遍,有的牛正在地上犁地。
河舅母急了,直接跑回隔壁村的娘家,借了娘家的牛车回来,扶了江氏上了牛车,一家四家人急匆匆地往县城赶。
待他们抵达县城时,天色已经黑透,黄昏后,冬天的风呼呼地吹拂过,吹打在人的脸上像是刀割。
江氏一路上催促着儿子、孙儿:“天就快黑了,你倒是快点。”
河舅母倒比江氏还急,“我哥还说这牛走得快,这牛…真是慢死了。”好几次,她都想从牛车上跳下来自己走。
水柱道:“回头我们家也买一头耕牛,备一辆上好的牛车。”
江若宁今儿一天,把前院的小摆件统络收到了后院的库房里,所谓库房早前原是一间客房,是被她重新整理出来做库房的,她已经决定将前院租赁出去,多少也能收些租金,至于后院则留下来自己住。
夜里,江若宁正在沐浴,突听到一阵敲门声,不是前门,而是从后门传来的。
河舅母扯着嗓子道:“若宁,快开门!你在不在里面啊!”
江若宁三两下整好衣衫,打开后门,河舅母呵呵一笑,“你舅在前门喊了半天,也没个反应,还是水柱机灵,猜着你许住在后院。”
江若宁面露茫色,“舅母,你们也太赶了,这么晚了才到,还没吃饭吧?”
“还没呢!”
“舅母拿上灯笼,把前门打开,我去小厨房做饭,我今忙了一整天才把前院的摆件给收拾起来。”
河舅母接过灯笼,张望着夜色中的二进小院,越瞧越是欢喜,前院是用来会客的,后院是住人,前院外头有单独的厨房、下人住的小院,怎么看怎么好,这可是富贵人家的二进院子。
原想让水柱娶了江若宁,这样一来,这样的二进院子就是他家的,可想到江若宁的身世,只怕这院子、银钱都是江若宁父母给她的,弄不好啥时候她父母就出现了,人家要是带江若宁回家做千金小姐,他们也阻挠不得的,原本江若宁就是人家的孩子。
想到这儿,河舅母有些郁闷。
转而又想,趁着江若宁没走之前,他们与江若宁处好关系,若有了感情,就算江若宁离开,将来也少不得帮衬他们,十年前,那个算命先生不就说,他们一家会因江若宁过上好日子,看来这话是不假的。
河舅舅意外地发现,在下人房的旁边还有专门的牛马房,把牛拴在里面,又添了一捆牛马料,这才去了后院,离开前,还特意检查了一院门有没有上门闩,心情大好地穿过回风长廊进了后院。
小厨房里,江若宁正生火做饭。
河舅母看着厨房里现成的米面、肉菜,那架子上满满当当的各式蔬菜,比他们乡下可齐全多了,不想他家除了萝卜就是大白菜、大葱,人家这儿可是有好些样,还有些只有秋天才有的蔬菜都有。
江若宁炒了一海碗的蒜苗回锅肉,又炒了一大盆的醋溜白菜,一荤一素捧到堂屋的餐桌上。
看着多,可河舅舅父子三人都是干活的庄稼汉,连吃了两三碗白米饭,就是肉菜也消了不少,最后河铁柱见还剩了点菜汤,索性把菜汤也倒入碗里,拌了米饭吃个干净。
江氏轻声道:“若宁,你打算怎么办?”
江若宁垂着头,她撒了个谎,怎么全家人都坚信不疑。
真是奇怪啊,如果河舅舅父子没见过世面,她姥姥可是很精明的人,村里那些妇人遇上难事,也少不得找姥姥商议拿主意,怎么姥姥就信了?
太不正常了!
江氏不应该信的。
因为她说的这些事太过匪夷所思。
河舅母则道:“若宁,你有没有这座宅子的房契?”
江若宁面露异色,“舅母怎么知道我会有房契?”
猜的呗!一定是她亲爹娘给她置下的,现在江若宁还没到十四岁呢,过两年,一定还会给江若宁置嫁妆。
想到水柱娶江若宁无望,河舅母就倍觉遗憾。
013 置田
江氏道:“把房契都收好了,虽是二进院子,倒还够大,周围还有花园、空地。”
江若宁觉得河舅母问的话太奇怪,就好像河舅母能猜到一样,她得了人一座宅子,这不是太让人莫名么,她竟能想到把房契留给她了。
全家人都信了她的骗人话,而且瞧姥姥和舅舅的样子,竟然没有半分怀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若宁带着迟疑与试探地道:“姥姥、舅舅,我想把后院留下自己住,其他地方都租出去。另外,我想在县城附近买三十亩良田,再建一座体面的砖瓦房,良田和砖瓦房…就…就算是我给舅舅的。我们家一直没有自己的良田,虽说族里给分了五亩中等田,可每年还有交三成租子给族长。如果有了自己的田,除了给官府交的五分税赋,旁的都是自儿个的。”
河舅母乐成了一朵花。
江氏正色道:“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银子,你怎能给我们置成良田?”
“啊——”江若宁突地抬头,不解地望向江氏。
江氏眼神闪烁,忙解释道:“我…是那人给你的银子,让你买良田,你怎么能给你舅舅?”
“可那人说,给我了,就是我的。”她说得有些失了底气。
是自己的谎言太美,还是一家人都是傻子,难不成是哪里生了误会。
父母?
这个词一闪,江若宁抬头问道:“姥姥,你是说…说我爹娘吗?可是给我东西的是个年轻奶奶啊,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样子,怎…怎么可能?”
难不成,是江若宁的父母托了子女来办的这事?
如果是这样,江若宁的兄弟姐妹也当知道有一个妹妹存在啊?
江若宁满肚狐疑,同样的,江氏也想不明白。
但江氏越发觉得,能把这样一座宅子留给江若宁,除了她的父母不会有人这么干。
河舅母笑道:“娘,若宁给我们置良田,这是若宁孝顺…”
河舅舅心下欢喜,可面上没有半点流露,而是喝了一声:“你懂个屁,快收拾碗筷,宁儿收拾屋子忙了一天,你收拾一下吧。”
河舅舅性子憨厚老实,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江氏,什么都听江氏的,江氏不在家时,大小事方由河舅母做主。
河舅母虽然爱贪小便宜,但对江氏还是很敬重的。换成往日,河舅母会恼,可今儿她心情大好,收拾好碗筷进小厨房,一边收拾,还把小厨房的水缺、瓦坛的一一打开瞧了个究竟,看到一只瓦坛里腌着的猪肉、米缸里的大白米,面袋里的白米面,心情越发好了。
收拾完厨房,她又拿着灯笼把前院、四下都看了个遍,心情更是飘到了天上。
他们家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江若宁若知道,家里长辈猜想的和她知晓的事原就是两码事,估计会又是一番琢磨思量。
七年前,原身江若宁跟着大哥河铁柱去山上掏野\鸡蛋,她不小心摔下山坡,一觉醒来,她就穿越到这具身躯上。
河舅舅夫妇住了东厢房,那屋里有现在的床榻被褥,被面是芙蓉花茧绸,榻上罩了两层帐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用的。河铁柱兄弟又住了西厢房一间,屋子里摆设齐全。
江若宁则与姥姥挤一床,因是冬天,挤在一起倒也暖和,穿越前,江若宁就有奶奶,她七八个月时,父母因为要上班,就将她送到奶奶身边生活,奶奶一直将她照顾到小学毕业,她才在万般不愿中被父母接到了身边,所以,她与奶奶的感情最好。
祖孙二人又说着话儿,江氏宠溺地搂着江若宁,“我们宁儿是个有福气的,虽然以前吃了一些苦,将来会越来越好的。”
只是江氏还是不明白,他们都做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不干脆把江若宁接回家呢。
她轻叹了一声。
“姥姥,我不苦,有你疼我,还有舅舅疼我,我过得最开心了。虽然爹爹重男轻女,可是娘每年都会给我捎东西回来。”
德秀夫妇不是她的爹娘啊!
德秀把她抱回家时,还没嫁人呢。
只是,为了给外人一个说法,江氏才谎称,说江若宁就是德秀的女儿。
次日一早,江若宁还在睡觉,河舅母就起大早,在厨房里开始忙碌开来,又是打水,又是洗手做饭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厨房什么吃食都有,准备早饭便容易得多了。
有了家里人帮忙,次日只用了半天,就把前院给收拾好了,贵重的东西都放到了后院的库房里,后院一些贵重的摆件也得收了起来,只摆了一些小户人家寻常的东西。
吃罢午饭,江氏道:“我们家日子好过了,昨晚若宁给了一百两银子,我思忖着得给若宁添个丫头服侍。”
河舅母立马道:“应该的,应该的。”
江氏又道:“若宁说要给我们家置三十亩良田,家里的农活也不能耽搁,铁柱先回家。我和你爹娘要四下瞧瞧,要添三十亩良田,买了田还得建屋。我的意思,不能离县城远了,离得宁儿近些,也好方便照应…”
“应该的!”河舅母又跟着附和,看着江若宁时,双眸熠熠生光,仿佛这不是人,根本就是一个宝贝。
江氏道:“回头,我去找族姑帮忙,她是人牙子,与牙行的人熟,托她帮我打听,可有转卖的良田,另外再买个丫头,水柱翻年就十七,也该娶媳妇了,再托了媒婆打听一下,就娶个县城附近的姑娘,多门亲戚,也能多个照应。”
江若宁抬头,笑了一下,“还是得给家里买耕牛,备牛车呢。我早前绘了个乡下砖瓦房的图纸,趁着家里有钱,买了良田就早早儿把砖瓦房建起来,翻年一开春就要忙农活,可不能耽误了庄稼。”她顿了一下,“河塘村的房子是茅屋,赶在现在还来得及,先备了了木料,改建成穿斗房瓦房,姥姥年纪大,不能再住那样的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