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宁若有所思,“我想到了一首神仙唱的歌。有一句是: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音落时,她淡淡地望了一眼,“重八,驾车!回大理寺。”
慕容琅无法接受自己被江若宁忘却的事实,而她身边的人,一直在涂抹他与江若宁的过往,那画明明是江若宁主动为他所绘,却成了他用重金求来的。
江若宁不记得他了,她甚至没认出他来。
“凤歌妹妹…”他身子一晃,一股巨大的刺痛漫延至全身,说时迟,那时快,左仔一把扶住了慕容琅,从他怀里掏出药瓶,快速塞了一枚入他嘴里,“凤歌!凤歌!”
马车往远处而去。
谢婉君摇了摇头,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冲车辇飞奔而去,明明是个柔弱的女人,这一刻却有无穷的力量,她如离弦的箭纵身再次拦在了马车的前面,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过来的,就这样闭上双眸,张开双臂拦住江若宁的去路。
马车在奔驰,谢妃阖上双眸,嘴里大喊:“求公主救我侄女!”
祝重八快速勒住缰绳,差半尺就撞上谢妃。
江若宁恼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拦她,她跳下马车,指着谢妃大叫:“谢氏,别拿本公主的仁慈当软弱!好!好得很,你敢拦我的车辇,阻我办正事,就得承担今日的后果。”
谢婉君跪下双膝,“只要公主能救我侄女,谢氏做什么都愿意。”
江若宁微微凝眉:“你当真做什么都愿意!”
慕容琅快走几步,一把搀住谢妃,“母妃,你这是何苦?”
江若宁大骂道:“你们母子当我好欺负是不是?我母后没了,你们当我是没娘的孩子,在我面前示母慈子孝?”
她的大骂声,立时吸引了拐角处的一行人,他们是刚从刑场看施刑回家的大臣父子。
这一瞧,了不得,谢妃竟张臂拦住了凤歌公主的去路。
任何人都有火性,江若宁被谢妃如此再三拦路,江若宁早就气得跺脚,“丫丫的,你——”她指着谢婉君,“你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身份来求,你的名分,你的一切全都是父皇所赐,朝廷所赏。谢立端目无法纪,祸国殃民,罪大恶极,要不要本公主来细数给你听听?
十年前,谢立端第一次去暗楼,就看中了两个小姑娘,活活将人凌虐至死。八年前,他折辱死三个女童,最小的六岁啊,比他的孙女谢千语还小。十年来,他****至死的小姑娘,最小的五岁,最大的十二岁,前后一共是二十三人,二十三人啊!这里面,有六人来自望族名门,十七人来自寻常百姓家。她们个个都是孩子,你的侄女是人,别人的姑娘就是草,是猫狗?那些小孩子求他放过,求他放出一条生路时,他有放过吗?什么天下儒学之士,我呸!就是个衣冠禽\兽,妄披了一张人皮。
岂知凌人者,人必凌之。他凌他人的孙女、女儿,就该由他人来凌他的女儿、孙女。这是报应!天道苍苍、疏而不离。你求本公主,本公主为什么要救那等禽\兽的孙女?为何要给这等到罪大恶极的叛贼、禽\兽大开方便之门?
身为谢氏的女儿、孙女,更应为她祖父、伯叔、父亲犯下的错恕罪,让她们尝尝那些小女孩受到的折辱与痛苦,方才明白,他们的长辈有多该死,有多该下地狱…”
慕容琅没想江若宁说出如此犀厉的话。
就算谢立端确有不对,可也是她的亲外祖。
他不怪江若宁,她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
在她看来,谢立端就是个外人,谢婉君也是不相干的人。
就在江若宁训斥的时候,谢婉君紧握着衣袖,一个没忍住,她脱口大吼:“你声声唇骂的禽\兽是你亲外祖!”
江若宁跳了起来,这女人真是嚣张,“谢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本公主的外祖?是不是接下来就要骂我父皇了?”
谢婉君大嚷:“我是你亲娘,谢立端是你亲外祖,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如果能逼江若宁出手救人,她可以认下这个女儿。
至少到现在,世人皆知:她是江若宁的亲娘!
江若宁忆起碧嬷嬷的话,“公主长得很像太上皇,最受宠爱。许多人因为嫉妒,最喜在背里中伤于您。”
她先是一怔,问着左右道:“这妇人说是我亲娘,哈哈…你们有听到如此可笑的事么?我亲娘是端仪皇后,我父亲是当朝天子,她竟说是我亲娘。”
慕容琅轻扯着谢妃,低声道:“母妃,你疯了,怎可胡言乱语。”
谢婉君推开慕容琅,提裙一跪,“求公主救千语!”
333 帝怒(四更)
(ps:亲们,明日开始恢复一日二更,更文时间与以前一样。)
江若宁扬头,“因为你是皇家妇,你逃过一劫,那这谢千语又该给个什么名目?”
“我儿子宁侍妾。”
慕容琅惊呼一声“母妃”。
皇家如何能容得下谢千语,跟着他,还不如给谢千语另寻一个小户人家。
江若宁拊掌而拍,“这主意不错。你若真要救谢千语,付赎身银子一百万两,本公主可代你走这一趟。”
“我…我…”谢婉君早已不掌王府事务,主持中馈的是李亦菡,帮衬的是管嬷嬷,她的确能拿出一大笔银钱,可她不想拿出来,谁会嫌自己的钱多,而今她没了娘家依仗,只能靠她自己,她还想留给自己的儿子呢。
江若宁道:“没有!如果没有,本公主可帮不了忙。想你谢家,一年从暗楼领到的分红可不少。”
谢婉君垂眸,谢千诗的赎身银子开价一百万两。镇北王妃已多方筹钱,想替谢千诗赎身,这件事现下还瞒着温家,但明日之后,消息就会传开。
当年,温老夫人相中谢婉言为儿媳,皆是因她是肃毅伯之女,望族名门出生,行事得体,待那时,幸许温家又是一场风波。
谢婉君打点刑部,关大人张口就要了二百万两银子,还道“以谢千语的姿色,入了官乐坊,一年就能替朝廷赚下二百万两银子。二百万两的赎身银子,一分不得少!祖债孙偿,谢妃,这个道理你该懂。谢家欠下了多少人命,你当有个数。”
谢婉君今日才知谢立端手里死了二十三个幼女,这着实太过惊人。
谢婉君道:“我最多能凑到二十万两银子。”
“你儿子应该能凑一部分,你不是要给他添妾?”
不要惹她哦!
惹恼了她,她也是有爪子的老虎。
慕容琅又是一惊:江若宁与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听人说过,在解除往生蛊的最初三天至关重要,三天后她忆不起的人和事。极有可能尽数遗忘。像阿欢那样在许久之后突然在睡梦里忆起幼年点滴的少之又少。淳于先生曾说过。阿欢那不是忘记,而是潜意识里不愿记得,直到江若空因她中毒。她才愿意去回想,打开了心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这才梦到的。
“小王能凑到一部分。”
“好,你们母子赶紧凑钱。再把奏疏写好。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本公主能否办成,全凭圣意。若是不成,你们可不能怪本公主。
谁让谢千语没事干。长得如此美貌作甚?现下整个京城的富商、公子都盯着呢,怕是一入官乐坊,这前三个月都不能歇。”
这种露骨的话。也只江若宁能说。
她的眼里掠过一丝算计。
谢婉君欠身道:“贱妾谢过公主。”
江若宁沉吟道:“贱妾?贱…哈哈,有趣!有趣!”
她先回到大理寺。阿欢与另一个画师正在仵作室,旁边还有几具尸骨,她接过笔,看了眼头骨,挥动着画笔,道:“师妹,今天容王妃谢氏拦路,说她是我亲娘,我与你不是认识得最久,你告诉我,她那话是不是真的?如果她是我亲娘,我怎么成了父皇的女儿,父皇有子有女十几人,没道理再去过继旁人的孩子。父皇过继三皇兄,是因为容王不认他,那容王为什么不认我?”
她就这样大咧咧地问出来,阿欢有些抓狂。
她不敢说啊,皇上下了令的。
“师姐…你别听那女人胡说八道。”
“她胡说旁的还成,为什么说本公主是她女儿。”
几名画师立时发现这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几人来大理寺时,上头就叮嘱过,不得明面背里地议论凤歌公主的幼年成长史,不得说凤歌公主的身世,偏这容王府的谢妃捅大篓子。
当即便是有画师借着小解的藉口,立马去刑部找关霆报告此事。
阿欢被问住了,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原就不会撒谎,这会子紧张得一张脸通红,只片刻,她连忙道:“师姐,我娘和妹妹回来了,我…我将她们安排进青橙别苑,没住住院和阁楼,撇了间房子住着她们,待我攒足银钱给我娘买处院子就搬出去。”
江若宁抬头望了一眼阿欢,又埋头继续绘,“待你攒足钱得什么时候?我曾经说过,要给你置份家业,如今正好,我给你置处二进院子,前后院的,再置家铺子罢?以你娘和妹妹现在的心情,不宜住在京城。我瞧县城、镇上都不错,我帮你置上些良田,往做一个殷实的小户人家,不用太有钱,钱太多反而是坏事。”
阿欢笑了一下,“阿欢这辈子怕是还不清欠师姐的恩情。”
“又说傻话。我们情同姐妹,也不比亲姐妹差。”
阿欢垂眸道:“我娘想买下棉婆子一家,棉婆子奶大我娘,又拉扯了我妹妹,很是忠心…”
“需要多少钱?”
“一家七口五十两…”
翠浅立在江若宁身后:“老人一两银子,年轻体壮的五六两,怎的七口要五十两?”
小马不见踪影,他与翠浅打了声招呼,先回宫禀报大总管。谢妃闯下大祸,幸而公主没信,万一信了,这可怎么办?他一定要禀报,否则大总管还以为他和翠浅等人说的,他们可不会替旁人背黑锅。
“棉婆子的闺女生得好,光她一个就得二十五两银子。我娘怕她被卖进那种地方,要我一定把他们买下来。刑部那边已打了招呼,金柳姐答应帮忙留人。”
江若宁道:“瞧来你是被银钱难住了。”
阿欢的娘、妹妹来投奔她,这身上穿的、用的都要置备,她虽然攒了些银钱,可根本就不够用。
江若宁道:“翠浅。出宫时带银票没?”
“回公主,带了。”
“先支二千两给阿欢,让她自己去置院子,如今到了年关,京城应该好买院子,再置些良田,算计好了。争取年节前就住进去。”
阿欢接过银票。激动地福身,“谢师姐!”
“今日不用你忙,带你娘去给领棉婆子一家。再去置家业备年货。”
岳氏原就掌过家,得了银子就与阿欢都谋算好了。江若宁的话颇在道理,京城中见过她与尚清妍的人也不少。她亦不求女儿嫁个高门大户,就寻个小户人家嫁了。而她自是要留在长女阿欢身边,所以将宅子买在何处。良田置在哪里都需要细细琢磨。
岳氏与阿欢在几大牙行转了个遍,午后就去了离京城有三十里路的桃花镇相看,这桃花镇属京城北坡县所辖,离县城亦有二十八里。虽然地方偏僻了一些,但那里的消息相对闭塞,一般京城的大户人家。都不愿在那里买房置屋。
在大牙行里一转,才知与桃花镇毗邻的杏花镇有一处二进小宅。相传是宋越给他的一个外室所置。外室见宋家犯了案子,连夜带着一双儿女卖了宅子、良田出逃。
阿欢惊道:“娘,池氏不知道宋魔头在外养外室?”
“池氏早前是皇亲国戚,当朝县主,他巴结都来不及,别说养外室,就是连弄个通房都不敢。外头瞧着他是惧内,可真正是狠角色。”
“这处我们买吗?”
桃花镇、杏花镇、梅花镇,其中杏花镇属南河县、梅花镇又属西山县,皆是离京城较远,离县城也颇远之地。
因地处偏僻,而这三镇又着实风景如画,京城一些大户人家的公子、老爷便在那里置房养外室,还不易被家中嫡妻发现。宋越如此,谢万林也是如此,就连谢立端也在那边弄了个外室。
这些外室宅子为了不显眼,都置成二进小宅,太大容易引人注意,而老爷、公子们往往几个月才去一趟。或是初春,借着踏青之名去那里住上一阵子;又或是盛夏,以消暑之名,再邀几个好友同往,其实这几个好友都在那里置了外室,彼此掩护。
岳氏道:“杏花镇的二进小宅不要,宋魔头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避远些,就在桃花镇、梅花镇上选一处二进小宅,离京城远,八两银子就能置一亩良田,就先置上百亩,再花一百余两银子买宅子,另在镇上置上两处铺子,这日子就能过下去。”
阿欢道:“我都听娘的!”
听过牙师的介绍,岳氏选中了桃花镇的一处二进小宅,这处宅子据说是三年前刚建,是谢家一位公子的外室。听说谢家出事,带了细软就跑了,原因是这公子自己捏着房契、地契,没想抄家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抄了出来。如果买下,明日就能办理过籍文书。
阿欢心存疑惑:“娘,我们不去瞧瞧?”
“瞧甚么?这位公子我知道,最是个附庸风雅的,家里又最是娇惯,想来宅子也不错。牙师我亦认得,以前有些交情,不会哄我们,就买这处宅子,再那那一百亩良田也置下。”
阿欢是大理寺的女捕快,通常牙行都不会招惹。俗话说“小鬼难缠”,说的正是这种在衙门做事跑腿的人。
次日,岳氏就交付了银钱,领了契约前往京城衙门新办了房契、地契,有人知道阿欢是大理寺的女捕快,就连办理的打赏银钱也只讨了二两的茶水钱,还说了几句吉祥话。
岳氏与阿欢母女忙得欢,谢氏又被降位了。
皇帝得晓了谢氏说的话,气得将手中的茶盏砸碎,当即宣了容王见面,将容王给训骂了一通:“她戴孝给谁瞧?是怨朕没让她做孝女?天牢里的人已少了,她想进去朕不拦着。谢立端就是一介叛贼,她竟敢戴孝?还是说谢立端是凤歌的外祖?凤歌有这样禽\兽不如的外祖?”
334 贬斥
ps.
皇帝想到谢婉君的张狂,怒不可遏,谢婉君是仗着他不会下旨申斥?他一再的宽容,是不想看容王为难,但今日谢婉君行事太过让他生气。
“着翰林院拟旨,谢氏失德,贬为侍妾,二皇弟是给她承仪还是昭应之位由你而定,照着皇家规矩,皇家妇位份在五品以上放由皇后下碟。卑微姬妾之位不必上报内务府。谢氏即日从皇族宗谱除名,其子慕容琅,纵母胡作非为,剥去世子封号…”
慕容琅会连累江若宁。
早前他不贬其位,是怕江若宁伤心。
现在,江若宁已忘却慕容琅,皇帝自不会心软。
慕容琅有病,根本撑不起容王府,要撑容王这一脉的是慕空琭。
袁监正说慕容琅克江若宁,只要慕容琅在江若宁身边,每遇大劫,必因慕容琅而起。
皇帝不想信,可江若宁出生被弃,是因算命先生说她“克兄”,他们兄妹虽有感情却必相克,为了大燕天下,为了运数久长,他必须剥去慕容琅的世子之位,他必须顾全大局保护好江若宁。
容王惊呼一声“请皇兄息怒!”
“此事,朕早前忆传书与太后提过。太后回信,太上皇的意思要朕以大燕江山为重。”
皇帝抬了一下手。
大总管从一只盒子里寻出太后的回信。
容王接过一阅,立时惊得眼珠子都似要落下来。自他拒认慕容琳,皇帝失望、太上皇与太后同样失望。在江若宁醒来之时,太后就派了韩国夫人与抚顺王府的田妃说项。亲往行宫,与太上皇说明前些日子江若宁为救慕容琅命悬一线之事,之后又奉了皇帝亲笔书信。
太上皇与太后瞧罢了信,当即烧毁。
那封信中,皇帝将东林真人的话说了。
为了大燕的国运,太上皇要皇帝以江山天下为重,以大局为重。
这。便是那封回信。
回信里支字未提江若宁身系大燕国运气数之事。
容王想到谢婉君最在意的就是慕容琅。如果慕容琅丢了世子位,她定会心痛如焚,“请皇兄三思?”
皇帝微微眯眼。“朕已思量很久。”他不看容王,“二弟,这么多年,年轻时候你纵她惯她可谓痴情。而今你已是做外祖的人,如此不分轻重黑白。要朕如何说你?”
容王冷笑两声,“皇兄真是为凤歌罚他们母子?恐怕不是吧?”
皇帝大喝:“你以为朕是为什么?”
“那日抚顺王大婚,皇兄的一双眼睛可骗不了人。”
韩国夫人、明贞县主!
那一日,容王看皇帝发呆。才细瞧了韩国夫人,虽是四十岁的年纪,可真是个美人。瞧上去像是三十来岁,风\华绝代。亭亭玉植,宛若一株傲世的素莲,那种静雅之美,那种风情之绝,令人移不开眼,尤其眉眼美得让人频住呼吸。
韩国夫人衣着一袭素雅锦袍,光是往那里一坐,任日月如何灿烂,也掩不住她的风华。
容王当年轻薄了韩国夫人,而她却用那坚韧的双肩生下了孩子,将慕容琳教养成人。
皇帝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却独为韩国夫人那份安静美好,贞洁秀雅所折服。
他是喜欢韩国夫人,但这份喜欢还有一些敬重与欣赏。
这原是皇帝心下的秘密,他自认没有人瞧出来,但被容王问出,那话就如一声惊雷。
容王反问:“是被我说中了?”
他是皇帝又如何?不能这样折辱他慕容植的妻子。
皇帝道:“直至此刻之前,朕只想守之以礼,但是以后,朕会娶她入宫。二弟辜负了她,但朕会珍惜,那一夜算什么?你拿她当成谢氏,恐怕她长什么样都没瞧清楚罢?”
“你…”容王是不喜韩国夫人,可那也是他的女人,皇帝说要娶她入宫,这不是让他难堪。
皇帝冷声道:“你不敢担起男人的责任,朕会承担,她一个弱女子代我们敬孝父母,代皇家教养子嗣,其功至伟,朕会视她如宝。”
有一些原因,他根本不屑告诉容王。
容王变了,再不是过去若干年里追随自己左右的弟弟。
反而是现在的敏王在处处帮他。
敏王褪去了年轻时的胡闹张狂,现在行事更是进退得宜。
“让子宁去光禄寺任署正一职,谢恩!”皇帝拾起一份奏疏,再不看容王。
容王静立在中央,他刚才冲动了,就算识破皇帝的心思,也不该讲出来,现在挑明了,皇帝更是表明了心意。
皇帝对一侧的大总管道:“着翰林院温思远拟旨,朕要纳韩国夫人韩氏为妃,赐封号‘莲’,赐住重华宫,着礼部预备纳妃事宜。”
重华宫,曾是淑妃的寝宫。
大总管应答一声“是”,带人传话。
“皇兄!”容王撩袍一拜,“臣弟…愿娶韩国夫人为侧妃。”
“二弟,你是不是忘了?韩国夫人所出三皇子慕容琳是朕的儿子,在你放弃认他之时便失去迎娶韩国夫人的资格。
世上没有后悔药,你会让人去压谢氏一头?不,这么多年,你已经习惯事事为谢氏考量,忘了分辩是非轻重,你习惯了守着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一心想与朕携手共创盛世的容王二弟。
你刚才如此说,只是要朕打消念头。而朕此意已决,再无更改。”
容王心下忐忑,他不明白怎么就走到了现下。
他以为皇帝贬斥谢氏,是为了给韩氏解恨。可原来不是,他道破了,皇帝也不需再隐忍了。韩氏很美,其风华、性情在谢婉君之上,她美好得像个误入人间的仙子。
“求皇兄收回成命,不要再降谢氏位分,她现在已是侧妃。”
皇帝微微点头。“要朕收回成命。那就接受子宁被夺世子之位,只要他好好奋斗,将来还可得到一个皇族候爵。皇家亲王的世子。绝不允许是个身有天疾祖病之人。即便太上皇、朕如何宠他,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朕,更不能容许容王一脉世代受这祖病之苦。”
容王抬头,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皇帝会咄咄逼人:“皇兄,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那糊涂脑袋。早已想不明白!朕容不得一个反贼的外孙来做亲王,他们的身体有反骨。朕没有追究谢氏之罪已是仁慈,如果你还想不明白,就不再是行宫敬孝太上皇和太后。而去皇陵!滚——”
皇帝抓起身侧的花瓶,哗啦一声抛落到容王的身边。
从小到大,皇帝这样对待过大臣。却从未这样对待过容王。
容王心下惊骇。
他再也不重要了。
皇兄变了,他到底是如何想的?不这样容不下谢氏母子。
“慕容植!你就是个懦夫!谢氏早在嫁你之前步步为营。明知她有祖病天疾,却算计你堕入情网,直到现在,你还护她?她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你,她爱的是皇家亲王妃的名分,是一世荣华富贵。如果她真爱你,就该为你留下一个健康的子嗣。如果她真爱你,就不该在这当口一袭孝服去堵凤歌的车辇,逼凤歌救谢千语。
你回去问她,是要救谢千语还是舍下妻室位分自请为妾?这一次,无论她求什么,朕都成全她一次,但从此之后,她没有踏入皇宫半步的机会。朕的六宫,不欢迎那等居心叵测,行事荒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