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纨坐在窗下,停下了手头的针线活,“说到被盯的事,我问过老太爷身边的小子梁霸,他说老太爷身边也发现过呢,只是对方行事机警,一直没抓到,经常在夜里头藏在书房周围偷窥。”
洛征见她说得煞有介事,再想洛家的下人自来不会说谎话,神色凝重:“这件事,我怎没听梁霸那小子提起?”
素纨双眸含笑,“那是他和二爷不熟。”
洛征蓦地忆起,梁妈妈、素纨与梁霸都是从皇城来的,早前原都是三太太梁氏的陪嫁、陪房。梁氏一去,有好几个下人跟着洛俪来了顺天府洛家,留在洛俪身边服侍的唯梁妈妈与素纨,其他几个小子、侍卫分散各处,有的做了洛府护院,有的做了老太爷身边的服侍小厮。将来若是洛俪出阁,这些下人也是要跟着洛俪去的。
洛家可不会占了梁氏留下的人和物,便是梁氏留下的那些嫁妆,也是只多不少的由三老爷洛康打理、保管着,铁氏为这事还写信去叮嘱过洛康,说梁氏留下的东西,将来是要一分不少的留给洛俪。
洛征落定一子,“我们清流自来中立,不参与党争,只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替朝廷办差,为百姓谋福,怎有人盯上我们,还连你一个内宅小姑娘都不放过…”
洛家老太爷洛瑞是大赵国第一鸿儒、名士,世人赠送雅号“洛子”,赞他与两千年前的孔孟一般品性高洁,才华横溢。除此之外,洛瑞年轻时曾与赵英祖皇帝相识,算是朋友,更是赵明祖皇帝的“三载太师”。
赵明祖皇帝未登基之前,曾化名成寻常学子到琼林书院求学,得拜洛瑞门下,承洛瑞三载指点学问、教导之情。
第31章 谏臣之后
三载之后,赵明祖皇帝还朝,曾对文武百官感叹:“顺天府洛子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儒”,只此一句,可见他对洛瑞的看重。
自那后,顺天府洛瑞名动天下,时人都以能拜洛瑞门下为幸事,也因着洛瑞时不时会在琼林书院讲学,令琼林书院成为天下第一书院,但凡读书人,无不以能入这里求学为荣。
沉吟间,洛征似忆起了什么,陡然起身,揖手道:“三妹妹,一会儿就到祖父考究我功课的时候,我得去书房找祖父。”
不等洛俪说话,他已神色匆匆而去。
莫非,真有什么是值得他人想要的,否则好好盯他们家作甚?
洛俪细细地回味前世的点滴,从头到尾,不放过任何大小事地想了一遍。
洛征近了书房。
书房外头,站着老太爷与大老爷的心腹,丁管家垂手静立在一侧。
丁管家将手一扬,揖手道:“二爷,老太爷与大老爷、大爷在里头议事,请你回避。”
“这…”洛征伸着脖子瞧了一眼,“我有要紧事。”
丁管家面露难色。
里头传来洛子的声音:“长禄,让他进来。”
丁管家方才放行。
二十多年的相处,丁管家名义是洛家的管家,但洛瑞是拿他当成自己的学生一般。为了让丁管家有时间做学问,还特意提了丁管家的次子做二管家,帮忙处理一些府中事务。
洛征进入书房,行罢了礼,温文尔雅地侍立在侧,态度谦恭,神色凝重。
洛瑞指一侧的座儿,示意他坐下,“书勤,你继续说。”
洛径,字书勤。来源于“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是洛家书房外头挂着的对联。由洛瑞亲笔题写,借此勉励洛家子孙刻苦读书,他常说“开卷有益”,就是说读一本书,总会有所收益。
洛径饮了一口茶,继续道:“四妹妹十岁了,明岁满十一,虽是女儿家,她那性子还真是像极了当年的李大人。母亲的意思是选个时机把真相告诉她,也许她往后也能收敛些。李家当年是如何引来大祸,还不是因为李大人宁直不弯,维护功勋名门,数度弹劾窦家被牵怒报复…”
洛征坐在旁边,在脑海里快速地搜索在朝堂上有名号“宁直不弯的御史言官”,思来想去,很快就想到了一位,赵明祖时期的都察院御史李迁。这个人就是个倔脾气,只要他认准的事,他就会弹劾到底,才不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贩夫走卒,只要他瞧着行事不端,他就能在朝堂公然说出来。
赵明祖皇帝曾大赞其风骨,对此人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刚正不阿,乃是一代谏臣;恨的是,李迁这个人不分场合,常常连皇帝的面子都给驳了,弄得皇帝下不了台。
李迁并不是洛子的门生,原是赵明祖皇帝时期出名的谏臣、孤臣。此人得罪的人太多,不孤也不成,但据说他与当年八大权阀名门走得极近,窦国舅曾说此人是权阀党的人。因他数次替权阀名门求情,又弹劾窦国舅,被窦国舅寻了个罪名给杀了。
难不成,他那个多嘴多舌得跟个八哥鸟似的的四妹妹是李迁的骨血。
洛征自小就知道洛佼不是洛家的骨血,他母亲未曾怀孕,好似去了趟庄子回来,怀里就抱了个襁褓中的孩子,对外声称是她所出的四姑娘洛佼,直说是刚生的,可洛佼的眉眼模样与他们几兄妹不一样。
只是想着李迁的年纪似乎比他父亲还年长些。
李家因开罪窦家,在赵明祖驾崩之后不到半年,就被窦太后下令满门抄斩,而李迁更是被处以九百九十九刀的凌迟之刑。李迁的五个儿子、九个孙儿,无论嫡庶尽数被斩首示众,李家女眷一律被赐下毒酒。
第32章 当说
李迁在朝野的声名极好,窦太后对他们的女眷是宁可赐死也不允许贬为官妓,因为孤臣的名誉她得维护,更不愿轻贱。但若是保皇派的臣子,一人获下大罪,其女眷就会被贬为官妓,承受世间最大的羞辱。
洛瑞问道:“征儿,你怎么看?”
洛征看着父兄,“祖父,孙儿以为,家中还有客人在,四妹妹的事着实不宜现在商量。况且据孙儿所知,已有细作潜入洛家!”
“什么?”洛径大吃一惊。
他们家有细作潜进来?为何身为长子长孙的他居然不知道。
大赵获罪的百年大族,皇族皇子一夜之间被抄家获罪,好些都是因为细作而引发的,洛家有细作,又所谋何事?
洛家只洛康在朝堂上任三品吏部左侍郎,这个位置很重要,也是一个实缺美差,掌控着朝堂、各地官员的晋升、降罚之责。洛康行事自来谨慎,牢记父兄叮嘱,保持中立,为朝廷办差,始终为百姓谋福,怎么可能得罪他人?
在窦、皇两派中,他们宁愿看清流保持中立,也不愿与清流闹翻脸,毕竟一旦闹翻,对他们哪派都不好。
私底下,亦有不少清流是早早投了保皇派,只要不闹到明面上,相互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洛径看祖父、父亲之意,在洛征说这话时竟是毫无反应,难不成他们一早就知道。
洛瑞轻舒一口气:“征儿,人不风/流枉少年,不错。”
洛瑞除了对铁氏,无论是面对子孙,还是学生,除了做学问,在其他时候的话少得可怜,也简洁得很。
洛征笑得尴尬,显然是怕洛廉误会他。
洛廉只片刻,也明白洛子这话显然是夸赞,而不是指责。
纵容自家的子孙沉溺于风月,父亲这行事…
罢了,在他心里,父亲就像是天一般的存在,是他此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洛瑞于洛廉,既是父子,亦是师生,所以他畏惧自己的父亲同时,更多的还是敬重。
洛径蹙着眉头,忆起近来洛征在顺天府里竟搏了几分风月名声来,莫不是故意为之。
洛瑞又道:“径儿,憨厚过度,假了!”
一声径儿,却带着长辈对孙儿的喜爱之情。
洛径挠着头皮,“孙儿还以为扮得像。”
洛廉恼道:“你原不比征儿圆滑机警,你的性子正直忠厚,偏要再扮,岂不更傻。像以前那般就好,我们洛家可不兴伪君子。”
洛径傻笑。
看到这笑,洛廉的气不打一处涌上来。
即便是清流之首的书香名门,外人只看到洛家的荣耀,有谁知道这些年,洛家也步步为营,步步小心,正因为名气太大,无论大小事都被人关注。
洛瑞又道:“散了!”
洛径一头雾水:“祖父,你召我们过来,具体怎么做还没细说呢,这就散了?你照我和大太太的意思,还是依父亲的意思过两年再说。”
洛瑞就跟说禅语一般,“该说当说!散了罢!”
洛廉应了声“是”,恭谨地带着两个儿子出来。
父子三人出了书房,到了院门处,丁管家迎了过来:“洛仁兄,商量得如何了?”
洛家的事,丁管家多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了,彼此都了晓对方的性子,丁管家也知道他们商量的是什么事?
“该说当说…”洛廉沉吟道:“丁贤弟,你比我更了解他,你说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管家思忖起来:四姑娘派秋菊去打听先头三太太梁氏的死因,梁家一门是如何没的,这可不能打听啊,何况府里还有梁氏留下的三姑娘。
洛家虽是清贵门第,可洛家亦是在为天下,为朝堂保留忠臣之后。
第33章 秘密
丁管家道:“先生的意思不仅是要告诉四姑娘真相,就连三爷的身世也要告诉。”
洛征面露诧色,心中却是惊愕不少:难不成,连三弟洛修也不是洛家人,他就像洛佼一样,原是忠臣之后,只不晓得洛修又是哪家忠臣良臣的骨血。
洛廉道:“丁贤弟,就算要说,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怎么也得等方平安、杨耀宗两家人离开之后。”
私下里,洛廉父子很是敬重丁管家,从未拿他当下人,而是亲切地尊称一声“丁贤弟”,就连经常出入洛府的琼林书院先生们也知道,丁管家看似洛家管家,实则亦是洛瑞的门生,且此人见地学识也颇是不俗。
丁管家不愿入仕为官,就想如洛子一样潜心做学问。
洛家的书房很大,又能时常听洛瑞教诲,这让他很是知足。
丁管家道:“先生对杨大人倒是放心的,只方平安从太仆寺卿升到闽省都督,这中间可是跳了好几级,连升三级是奇迹,他可不止三级,还是谨慎些的好。君子不害人,却不能不防人,毕竟洛家代表的是清流之首,关系太多的清流文人。”
他对洛瑞是敬若父亲一般,他的话向来也不多,他是个实干的人,有一句说一句。
洛廉点点头,揖手道:“就劳丁贤弟安排人手,近来都用心些。我们是防小人不防君子!”
“洛仁兄言重了!”丁管家回礼。
丁管家与左右看守的人打了手势,众人退去,他正待离去,洛径轻呼一声:“丁叔,请留步!”走近之后,低声道:“有人盯着我们家里的事,是怎么回事?”
“这盯着的人有的是江湖神偷,想偷先生的墨宝,还有一部分则是皇城权贵派来的,是皇上还是窦家、杨氏一时查不出,着实对方太机警。”
洛瑞的名声太响,被世人抬得快与孔孟圣人一样的位置,一些有底蕴的人家就想得一件洛瑞的墨宝。孔孟已经作古二千年,但洛瑞还在,如果得一幅当成传家宝,也能增加家族的底蕴,外头洛瑞的一幅墨宝已经炒到八千两银子了,这还是普通的,那些有些名气的丹青字画,更是有人出了三万两银子的天价。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江湖神偷听闻如此值钱,少不得屡屡光顾洛家书房,想顺手偷两幅。可洛家书房不曾挂有洛瑞的墨宝。有几次瞧见洛瑞在练字,神偷又紧张又欢喜,不等他下去偷,就被服侍的书僮抛入火盆焚成灰,心疼得神偷连呼“浪费”,他不要,送给他卖些钱也好。洛子的得意之作,不是赠给弟子就是相送于好友,又或是藏于洛家隐秘妥当处,又岂是偷儿能寻到的地方。
这些人忘了洛家老太太铁氏,来自江湖第一山庄的铁家,这洛家护院里头就有铁家弟子,这可是一等一的忠心人物,岂是寻常小偷能得手的地儿。
书房里,传来洛瑞的声音:“来人,将二爷、三姑娘唤来!”
洛征还没走多远,又被老太爷的小厮请回去。
不多会儿,洛俪携着素纨也到了。
丫头、书僮们立在书房外头,全神贯注,四个服侍老太爷的书僮小子个个竖起耳朵听老太爷教导孙子,说的是虽是洛征、洛俪,更多的是如同在教他们。每次老太爷教二爷、三姑娘,会问读书学问,亦会考查琴棋书画上的功课。
洛廉离开书房后去寻方平安、杨耀宗二人叙话,坐在会客厅里,天南海北地说起无关风月之事,也会说些皇城里的事情。
指点棋艺时,洛瑞一人奕两盘,左边坐的是洛征,右边坐着洛俪。
第34章 不必藏拙
洛俪微蹙着眉宇,双手夹着棋,这动作像极了洛瑞犹豫不定时的模样。
洛征因常奕棋,速度要比洛俪快捷得多。
洛俪还在纠结,前世的她,在二十岁时香消玉殒,而今生的自己还不到十岁,不能露了底儿,要如何落败却不露形迹。
“奕棋只当消遣,俪姐儿不必藏拙。”
洛俪一惊,蓦地抬眸,与祖父的眸光相接。
洛瑞微微含笑,带着鼓励。
洛征按捺不住,“三妹妹今儿在藏拙?你不会以为自己的棋艺比祖父还厉害吧?”
洛俪前世时常被池宪拉着奕棋,这琴棋书画里头,要论起来,还真是棋更胜一筹、琴技次之。棋艺上,池宪也下她不过;琴技,她嫁给池宪还教了池宓的琴艺,否则池宓不会被皇族第一才子的琴王赵徽给聘为王妃。棋艺上,池宪时常输给他,也至后来,下得池宪都没了信心,但十天半月中,他总要缠着她下上几局,若是他赢了便欢欣鼓舞,若是输了就会轻叹。
后来两年,洛俪摸熟了他的性子,故意输得不露形迹,每奕必输,可池宪就真当他棋艺过人,其实要赢棋不难,只要全力以赴,走一步观十步,揣磨对方的心思即可,可若是要输棋,还要输得不露痕迹,这就不容易了,更得比赢棋花费一倍的心思。
洛征想起身一观,怎耐自己这盘棋还没下完。
洛俪不语,心里暗道:祖父当真厉害,竟然看出她在藏拙,祖父识人、辩善恶的本领只怕她倾其一生也是学不来的。
然,洛瑞突然道了一句:“今儿,你若赢了,祖父便让你祖母写信给铁家,从铁家为你聘请一位剑术高手为师习练剑法武功。”
铁氏年轻时的剑法高超,可嫁给洛瑞后,做起了贤妻良母,武功剑法就有所懈怠。铁氏的陪嫁铁嬷嬷武功好,可到底是个老妇人,每日一大早起来教洛俪武功,洛俪瞧得有些过意不去。
洛俪当即惊道:“祖父,这可是你说的!”
“你何时赢我,今日之约都作数,三局两胜,你可明白?”
洛俪笑得见眉不见眼。
她已经很久没与祖父奕棋。
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棋艺水平如何。
这一会子,她定定地看着棋盘,早前的犹豫纠结没了,反而变得信心满满。
书房外,洛修亦得了老太爷身边的书僮来禀,让他到书房来,候在外头的书僮朝他打了个噤语的手势,示意他轻声些进去,“老太爷正与二爷、三姑娘下棋,待谁落败,你坐过去直接下。”
洛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进了书房,先立在洛征身后观了一阵,见洛征似有些心不在焉,又立洛俪身后瞧,这一瞧,立马就看出些门道,洛俪这棋艺水平瞧上去竟在洛征之上,着实是懂棋的人一看走向就知。
洛瑞是走一步看十步,洛征许是走一步看七步,而洛俪竟一时让他们看不出高低。
洛征未落最后一子,长嗟一声,揖手道:“祖父,孙儿输了。”
洛瑞喃喃问道:“输在何处?”
“一是技不如祖,二是心在不焉。”
洛瑞未再说话。
洛修这会子瞧棋正起劲,“祖父,我先不下,想瞧你与三妹妹下棋。”
洛瑞赞赏的目光一转。
洛修的小心脏砰砰直跳,祖父少有这样的目光,不过一月中总有两次,这是赞同他先观棋。
书房外头的喜欢下棋的两个书僮伸着脖子看得不眨眼睛。
洛瑞望了一眼,“你们俩进来罢!”
二人立时笑呵呵地进来,立在一边看洛子与洛俪奕棋。
第一局了,洛瑞以三子的优势险胜,“孺子可教,上个月奕棋你就藏拙,难不成还与那些讨好祖父的学子一般,害怕赢了我的棋?”
第35章 女子才德
洛俪撅着小嘴,“我今儿要真赢了祖父,你可不能说棋不如孙女。”
“这是为何?”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若是男儿便罢,可我是女子,孔圣人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洛征笑容可鞠,“三妹妹,在孔圣人众多话语中,祖父最不赞同的便是这句。洛子曰‘女子有才甚难得,女子有才更需修德’。可见祖父是喜欢女子有才的!”
要做才女,需得有德。否则,这样的有德无才的才女不做也罢。
洛瑞因被世人称为“洛子”,偶尔连晚辈也拿此打趣洛瑞两句。洛瑞从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天伦之乐,对子孙的教养,该严厉时,他严厉;该慈和,又从不吝啬慈和。
洛俪道:“反正我若赢了,祖父不得对外人道。其实琼林书院的学子里头,有许多人的棋艺不俗,只是他们身为晚辈,心存孝念,想哄祖父高兴,不愿意赢祖父。”
洛俪前生今生都觉得祖父不像是名士,更像是得道之人,因为他豁达,他大度,他宽容,他亦可以目空一切,而他偏偏又是这滚滚红尘中人。洛家子孙对洛瑞,既敬为长辈,又尊为神灵,这份情感是很神圣的。
洛瑞笑微微地道:“你们是我孙儿孙女,若能见你们的才学比我好,对我老头子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孝道。”
洛瑞没有瞧不起女人,一则是因为他的寡母王氏,一则是因为妻子铁氏,这两位女性皆有着非凡的胆识、见解。洛瑞能成为天下第一名士,与王氏、铁氏有密切的关系,所以,他很敬重有本事的女子。
洛俪觉得若是王氏、铁氏爱名,以她们年轻时的胆识,完全可以搏一个“大才女”的名头出来,可她们二人,都将一生的心血付之在同一个她们深爱的洛瑞身上,成为洛瑞身后伟大的女子。
洛瑞是华夏上下几千年以来,儒生名士里头,少有可以从嘴到心真正尊重女性的人,这一点最大的表现在于:洛瑞的一生只有一个女人,年轻时候没有通房、侍妾,唯铁氏一人。
许因这缘故,即便是行事霸道张狂的窦太后,每每提到洛瑞这个人,也没有厌恶反感之意,相反觉得这个人是真正拥有大才的名士,早年曾经几番拉拢洛瑞,皆被洛瑞所拒。
洛俪看着棋盘,“祖父可得用心哦,第一局我只输三子,这第二局嘛…”拭目以待,她全力以赴,就不信下不过祖父。
祖父的棋艺并不算多高,而是洛瑞的品性高洁,行事磊落,再是学问好,书法独树一帜颇有大师之法,山水丹青更受世人追捧。
祖孙几人沉浸在奕棋之乐中,书房的侍奉小厮进了屋中,颇是纠结:洛家上下个个都带着一份书卷气,即便是十三四岁的小厮执墨也不例外,此刻执墨纠结着要不要禀报。不禀报,可对方是老太爷的门生;禀报,老太爷常说,做学问时最忌打扰中断。
洛征招了招手,示意执墨走近。
执墨用极低的声音禀报:“是杨大人来拜访老太爷,听闻琼林书院后山建了一座忠良庙,想到设里拜祭大赵历代忠臣良将的英魂。”
声音虽不高,足够让洛瑞与洛俪、洛修几人听见。
忠良庙乃是琼林众位先生夫人集资修建,目的是为了拜祭在政治争斗中枉死的忠良之士。他们甚至还会秘密收敛一些被暴尸荒野的忠臣良将的遗体,或收埋其家人尸骨。所谓的忠臣,必得忠于朝堂社稷、谋福天下百姓;而所谓的良将,就是镇守边关,为险一地匪患,有功于天下、百姓的武将。
第36章 忠良庙
前世时,在洛俪及笄后的中元节,祖父带着她去忠良庙拜祭。当时她拜祭的乃是大赵开国功勋良将郑国公梁宗勤及其第十一代后人梁思远四位兄弟。
洛俪微诧:忠良庙的事除了侥幸活下来的忠良后人,还有琼林党中几位领袖人物。就是洛府下人中,知晓这处忠良庙存在的人都极少。
洛征面露好奇之色,“祖父,杨世伯是如何知道那里的?”
洛瑞神色凝重,祭拜被窦氏派所害的忠良,这些人可个个都是获大罪被杀的,整个天下就没人敢正大光明地拜祭。琼林党人建造此庙,是为了给这些忠良一个享用香火之处,但若被朝廷知晓此事,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洛瑞双指夹着棋子,面无表情,干练直接地道:“执墨,领他去见大老爷。”
洛征面有惊慌。
忠良庙的事,可一直少数几人知晓的秘密。
祖父让杨耀宗去找洛廉,这合适吗?
洛修此刻也有些紧张起来,他是第一次听说忠良庙的事,但看洛瑞的样子定是一早就知晓的,光听这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惨死、枉死、被陷害致死的忠良七成以上都是获罪而死,只有三成才是被刺杀、毒杀而亡。“祖父,不会有事吧?杨世伯虽是你的弟子,可…可万一传出话去,会不会惹来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