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瑞微微一笑,打量着三个孙儿。
洛征难掩不安之色。
洛修如临大敌,顿感坐立难安。
洛俪注意力放在奕棋上,似乎并没有听到此事,眸光熠熠,与洛瑞目光相接时,是冷静,是淡然,显然她是听到的。
洛修低声道:“三妹妹,你怎不怕呢?那可是忠良庙…”
洛瑞是清流之首,要说这件事他不知道,任谁也不信,万一被朝廷知晓忠良庙的事,借着此事给他们洛家扣一个罪名,这可是要灭家抄斩。
洛俪落定一子,不紧不慢地道:“祖父成竹成胸,不惊不惧,你们有甚惊慌?”
洛瑞虽不管家事,可若事关洛家满门的生死,他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他都不惊慌想来定是无事的。
洛俪不记得前世时,是否有杨耀宗提出去忠良庙拜祭之事,细细想来许也是有的,只不过她不知晓而已。
洛修愕然。
一语惊醒,洛征细细观察洛瑞,见祖父如老僧坐禅,悬着的心复落回肚子里。
洛俪不慌,是因为她知道,无论是窦氏派还是保皇派,对清流之首的洛家一直都心存敬畏之心,就算她前世被毒杀,窦氏派的人也只能背里做些小动作,不敢明面上算计洛家。虽然窦国舅先后两次想拿洛家开刀,可窦太后却借此敲打他道:“洛家是清流之首,洛子门生遍布朝堂山野,你当是无干紧要的朝臣,由着你要杀就杀了。你动了洛家,还要不要干臣良臣为朝堂办差?”窦太后还道:“清流这些人既没站在保皇派,也没站在窦氏派,你若真对洛家动手,只怕逼着他们站在保皇派。”
窦国舅父子细细一想,清流好像不参与党争,可里面的能人还真不少,当真动不得,只是想到洛瑞在天下的名声,窦国舅心生嫉妒,一个山野名士,丫的名声比他这当朝国舅还响亮,还让人敬重。
后来,又有窦氏派的臣子道:“国舅大人,你想对付洛子,这是不成的。就如你,想对付孔子、孟子,你能吗?”
窦国舅一想,那可是两千年前的圣贤,对付这二人,他还不得被后世子孙用唾沫给淹死,虽然嫉妒,也不得不将对付洛氏一门的小心思给掐灭,着实这人不敢对付啊。
第37章 谋婚
洛征此刻全无了奕棋的兴致,起身揖手道:“祖父,我领杨世伯去父亲那边。”
洛瑞点了一下头。
洛修坐到洛征的位置上,继续与洛瑞对奕。洛瑞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洛修立时露出一张灿烂如花的笑颜。
洛俪指夹棋子:前世时,去忠良庙拜祭的人里除了她,还有洛修、洛佼二人。
脑海里回响起前世临终前,梁俊撕心裂肺痛哭“妹妹”的声音,心下疑云顿开,前世不曾留意,可是今生再来,总觉得洛府藏有太多的秘密。
为什么她出阁前,洛瑞要让她给郑国公梁宗勤、梁思远兄弟烧香拜祭。
忠良庙有忠良三十余人,旁人不拜,却独独要她拜祭郑国公梁氏一脉?洛家长辈说,她母亲梁氏原是郑国公梁思远的胞妹,说起来,她与梁家的血脉关系算是最近的,自是要拜祭自己的外祖一脉。
梁俊为什么唤她“妹妹”,而非表妹?
洛修、洛佼进忠良庙,他们拜祭的又是谁?
虽然洛径、洛征也曾进过忠良庙,但据她前世的记忆,他们拜祭的是各自心目中的最敬重的贤良忠臣。每一个男子,心中都有一个英雄,在他们心里自有一个他们敬重之人,可她蓦然忆起,洛径兄弟拜祭的居然是先帝赵明祖皇帝。
赵明祖皇帝的灵位居然也在忠良庙,想到这里,洛俪心下震撼不少,又觉得这件事着实怪异得很。
时间流逝,只听身旁的书僮低声惊呼,洛俪定睛细瞧时,洛瑞微笑着轻语:“俪姐儿,你以一子险胜。”一笑之后,他面容转肃,“你走神了?”
洛俪有些不好意思。
她从琢磨忠良庙的事,想到梁俊的真实身份,也至想到洛修、洛佼二人。她记得前世洛佼入忠良庙,拜祭的乃是赵明祖皇帝时最受器重的御史言官李迁,此人是个直性子,口才了得,为人正直。赵明祖驾崩后不久,因他怒斥窦太后,说女人就当安于后宅,而不是在朝堂上指手画脚,被治了个“蔑视太后,不敬皇家”的大罪,满门抄斩。但他死后,天下、朝堂上有不少人念着他的好。
洛瑞道:“俪姐儿,用心下棋!”
“是,祖父。”
这一局刚先了不到半炷香,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嘈杂之音,似有人在争吵,又似有人在哭泣,还有人在怒斥大骂,更有人在议论,混杂一处,比菜市口还要热闹三分。
因有早前洛瑞的叮嘱,洛俪将自己的好奇之心死死压下,抬眸时,见另一侧的洛修也是两眼不闻窗外事,满腹心思用在奕棋上。
洛俪看似在下棋,除了关注棋局,也聆听外头的动静:
“呜呜,你们别拉我,我没脸见人了,让我去死,呜呜…”
这是一个女子的哭声。
“学舟,你怎么说?”
洛廉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更有七分威严。
洛俪蹙了蹙眉,难不成是前院闹出了什么大事,否则怎会乱成这样,方、杨二位大人携着家眷可不就住在前院的客院之中,这声音倒像是那边传来的。
洛瑞轻咳一声。
洛俪回过神来,手中的棋子未落下,只静静地打量着棋局,真正的奕棋高手,都是走一步看十步,乃至十五步、二十步,而她自幼就学会走一步看数步,拿定主意,果决落子。
洛修嘴里嘟囔道:“方大姑娘正打着二哥的主意,瞧这样子又是她闹出事来了。”
她的名声好些还罢,偏生杨家人是知道的,私下里都议论开了,就算是这样,方柔居然还没死心。
洛俪与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丫头会意,退出书房就往前院方向去。
第38章 话内情
洛瑞悠悠地道:“修儿,有些事因抽不开身却不能置身事外,你脱不了身,身边自有能脱身之人。”
洛修心里发毛,是急的,他想过去探个究竟,偏生又脱不开身,一局未完怎么能走,而且祖父做学问,最忌分心,更忌半途而废,这走不是,却又急着那头。一听洛瑞的话有所指,立时冲自己的书僮打了个手势,“到前头去瞧瞧怎么回事?”
他并不掩饰自己对方家大姑娘的厌恶。
着实这方大姑娘言行太过出格,拦着男人说要嫁给人家。
洛俪轻声问道:“祖父,你如何看方世叔与杨世伯二人?”问罢之后,又有些懊悔,洛瑞这人不喜在背后议论他人长短。
洛瑞道:“方平安行事游刃有余,胆大心细;杨耀宗沉稳有余、圆滑不足。”
洛俪问的不是这个,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
洛瑞又补充了一句:“前者八面玲珑,后者高节。”
洛俪道:“方世叔连升数级,确实有些能耐。杨世伯回乡丁忧,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洛瑞轻吁一口气,“这二人名为清流,早已选了一派。”
洛修惊道:“方世叔、杨世伯都是保皇派?”
洛瑞目光落在书房外头的书僮身上,淡淡地道:“方平安是窦国舅的人,杨耀宗是杨丞相的人。”
前者是窦氏派的领袖,后者是保皇派的领袖。
兄妹二人面露诧色,洛瑞是如何知晓的?
着实这方平安这次连升数级,太过蹊跷。
洛修道:“我们清流保持中立,只想在这争斗之中能替天下百姓做些实事。”
洛俪望了他一眼:这世上,不好就坏,还有不好也不坏的人。
洛修很白痴地问:“祖父,是他们告诉你的?”
洛瑞正捧着茶,一口吞下,险些呛着,有些事即便是夫妻也未必会说,而是他想出来的,洛修这孩子也太迟钝了些。
洛俪苦笑道:“三哥,这种事,怎么可能告诉祖父,祖父心有七窍,自是瞧出来的。”
“他们脸上写着窦氏派、保皇派的字?”
洛修不是三五岁,他可是十四岁的少年。
洛俪很是无语。
洛修若有所思,“我还想与他们两家的公子结交,听祖父一说,我还是离得远些。”
棋盘上,输赢已定。
洛俪乐呵呵地道:“祖父,你输了。”
洛瑞凝视着棋盘,这回是如何输的呢?他还没反应过来,细看之下,可不就输了,无论棋子落哪儿,都是必输之局,或好了能输两子,不好则要输八子。
洛俪敛襟福身,“祖父,孙女儿告退!”
*
离了书院,迎面走来了素纨。
素纨唤声“三姑娘”,低声道:“大老爷说要去拜祭一个故人,着二爷准备几样祭品要去拜祭,自要换下身上鲜亮的袍子,二爷回屋时,榻上躺了个美人儿…”
原本,先前洛征领了杨耀宗去父亲洛廉处,洛廉听闻杨耀宗最先找的是洛瑞,且以他对洛瑞的了解,洛瑞没有阻止的意思,说了几句,同意带杨耀宗去忠良庙,但同时也提出,只能杨耀宗一个人去,且这事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杨耀宗心下明白忠良庙里供奉的都是窦太后掌权以来被陷害而逝的忠臣良士,答应保密,便是他儿子也不带去,只是以一个忠于大赵的朝臣身份去拜祭。
说好了拜祭,对外就得有个说辞。
洛廉让洛征去预备祭品,说好半个时辰后出发。
洛征想着要去拜祭,身上这身鲜亮的湛蓝色袍自不舍适,就算不穿一袭白袍,怎么也得换上一身灰袍以示敬重。
大赵天下,世人多信奉“死者为大”的说法,何况忠良庙里头的亡灵都是忠臣良将。
第39章 帐中美人
洛征回到华藻苑,令书僮取了身灰袍出来,正待更衣,却听到一阵异响,这声音是从他的榻上传来的,他记得今晨自己起来,榻帐是结起的,可这会子,榻帐静垂,里面还传出一个女子古怪的声音。
主仆二人交换眼神,书僮壮着胆子结起榻帐,待瞧得分明,眼珠子都快要瞪掉:榻上,一个露着香肩的美人,眼含媚/丝,正冲着洛征抛媚/眼。
“狐/狸/精!”书僮惊叫一声,近乎跳了起来,看看外头,再看看院子,洛家主子身边的服侍下人不多,便是老太太身边也只得一个婆子一个大丫头再两个跟腿丫头,老太爷身边也是四个下人。
老太太、老太爷如此,到了大老爷、大太太夫妇这里,身边的服侍下人自不能越过他们。
几位公子、姑娘身边,亦只得一两个下人,因老太爷夫妇对洛俪疼爱,兄弟姐妹里头也只她一人身边是三个服侍下人。
华藻苑里除了洛征的长随书僮铁头,还有一个瘸叔。瘸叔早前是个乞丐,脚瘸,人倒也憨厚,一日难得说上一句话,原是顺天府某乡下村子里的孤儿,得洛家帮工的族婶介绍,到洛府谋了看门打扫的差使。洛廉见他老实又不多事,就将他派到了华藻苑看护门院,平日帮着打扫一下院子,清理一下尘土,再是督促洛征学习。
铁头大叫道:“你…你…你怎么进来的?瘸叔呢?瘸叔…”
洛征轻斥道:“你不是让瘸叔去预备祭品,他定是出去了。”
如果瘸叔在,方柔怎么会进院子。
洛征移开视线,再不看衣衫不整的方柔,冷声道:“你出去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现过。”
方柔坐直身子,直勾勾地望着洛征:现下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多看几眼,心跳就加速。眯了眯眼,“洛征,可是你约我来的。”
洛征争辩道:“我并未约你。”语调很冷,“你是姑娘家,名节坏了,怕是往后想谋亲事也难。”
方柔拿定主意,今儿既来了,非得将她与洛征的亲事说定不可。
洛家不是嫌她名声不好,说她之前在皇城追着男人跑,可这又如何,她是追过几个男人,可她又没做出旁的出格事,也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作甚就配不得洛征。尤其听到父亲母亲夸洛征才华过人,言辞之间流露出赞赏喜爱之情,还说洛征将来怕是前程远大。听了这些,她哪里还能放手。
洛征恼斥道:“方大姑娘,别以为你这样闹,我就会娶你,赶紧离开,一个姑娘家跑到男子的榻上成什么样子?”
华藻苑的外头,传来方柔服侍丫头的声音:“大姑娘!大姑娘!大姑娘,别藏了,你在哪儿?”
依然是丫头与自家姑娘在玩迷藏。
洛征与铁头使了个眼色,铁头伸手去拉方柔。
方柔见自己要被赶出去,当即呜哇一声就哭起来。
丫头寻声而至,看到榻上的方柔,放开嗓门尖叫:“啊——不好了,洛二爷轻薄我家姑娘!”
这一嗓子喊出,能传至一里之外,前府后院的人都听见了。
方太太听到声音,当即带着方家的婆子赶了过来。
方柔主仆二人哭得呼天抢地,就跟出了人命一般,两人一口咬定,说洛征轻薄了方柔。
方太太抓住这点,非让洛征给个说法。
这里闹腾开,苏氏听到消息,赶来时,方太太也加入痛哭的行列。
洛征非说是方柔自己进的华藻苑。
方家人则咬定,说是洛征约的方柔。
各有道理,互不相认,方太太又说洛征污了方柔的名节,定要洛征负责。
第40-1章 诗笺
洛家未成家的公子如洛征、洛修兄弟俩的寝院皆在前院,一来离书房近,后来招呼同窗朋友也便捷。洛家有未出阁的姑娘,总不能让洛征洛修带着一群未订亲的少年出入后宅,这也不大妥当。
洛俪正要穿过垂花小门去前院,梁妈妈迎了过来,吵闹之音已无,“三姑娘,这会子大老爷、大太太与方大人夫人正在议事厅里商议。”
洛俪问道:“商议什么?”
她记忆里,前世方柔也是一门心思要嫁给洛征,虽没有今日的事,洛家对她没有特别的厌恶。
洛俪凝眉有些怀疑藏在家中的细作会不会窦氏派的人?如果是,方柔万不能嫁入洛家。此次方平安晋为闽省都督一职,这官职连跳几级,晋得古怪。
梁妈妈道:“大老爷与大太太也被闹得没法子,方大姑娘手里有一张纸笺,上头写了一首情诗,是二爷的笔迹。”
有了物证,就能证明洛征对方柔有意。
洛俪停下了脚步:难不成,前世今生,都要让洛征娶方柔?婚前任性泼辣,婚后悲春伤秋,见着洛家人,个个都跟欠了她百万两银子似的,还处处想挑战洛家的祖训、家规。
素纨道:“二爷怎能喜欢她?厌恶着呢,而且她以前做过那样的事…”
方柔手里有一张纸笺,是洛征的笔迹。如果不是洛征写的,许是有人模仿,市井之中善于模仿他人笔迹的能人异士可不少,要模仿一份并不难。
洛俪道:“是别人模仿二哥笔迹?”
梁妈妈垂首道:“二爷承认那首小诗是他写的,不过…”
怎就承认了?以洛征的性子,不屑说假话,洛征说是,定然就是真的。
“不过什么?”
“说是他与白芙蓉的游戏之作,只不晓如何落到方大姑娘手里。”
白芙蓉乃是顺天府城内百花楼的姑娘,花名不错,是花楼中精通诗词歌赋的清倌,琼林书院的才子有不少人都爱寻她作陪。
洛俪吐了口气,“既是游戏之作,想来白芙蓉是知道。”
梁妈妈面露难色,“这事着实古怪,大老爷原令下人寻白姑娘来府里一趟,谁曾想到,白姑娘昨儿一早被人赎身离开。据说是个出手阔绰的晋商,就连白姑娘身边服侍的丫头也一并赎身出了花楼。这件事也只铁头和二爷能证明,现下只怕说不清。”
素纨恼道:“莫非还真让二爷娶她不成?”
也不瞧瞧方柔那德性,洛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怎么可能娶这样的女子。
梁妈妈低声道:“方大人说,既然两个小儿女两情相悦,做父母的就当成全,还说将方大姑娘许配到洛家,他是极放心的。”
洛家的后宅相较其他人家更为安宁干净。
洛俪冷笑道:“他倒是会打好主意。”
她一转身,“去书房见老太爷。”
洛俪过来时,书房只洛瑞与两个书僮在。
执墨在书案前砚墨,执丹正在给洛瑞蓄茶,虽是两个书僮,那熟络、麻利的动作不比大丫头差半分。
洛俪立在外头,福身道:“祖父!”
洛瑞还在琢磨着先前与洛俪对奕的棋局,“进来。”
洛俪进了房门,问道:“祖父,你明知道方家的用意,难不成,你真由着他们算计了二哥去?”
“该让学舟长长记性。”
学舟,洛征的字。
这字还是洛瑞给赐的,究其来处,与大爷洛径的一样。
“祖父,就算二哥有不是,也不该拿他的姻缘来作为代价。”
洛俪坐到锦杌,抬了抬手,接过执丹手里的茶壶,给洛瑞蓄上,不紧不慢地道:“今儿这事看起来简单,若细想一翻,只怕以方柔一人之力根本难成事。祖父如果不出手,方家达成所愿不说,往后洛家也难有安宁日子。”
第40-2章 说情
洛瑞依旧不为所动,“你说说。”
他老人家还真是惜字如金,火烧眉毛,如老僧入禅。
洛俪想了片刻,理清思绪,“那首诗作原是二哥在外头与人作的游戏之作,怎会出现在方柔手里?定是一早就有谋划算计的。”
她自不提百花楼白芙蓉这个人名,不是她瞧不起风月女子,想想保皇派中不乏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的干臣,一朝获罪,他们的女儿、妹子被罚往官乐坊成为官伎的不少。多少官伎原也是清白官宦人家娇养的好女儿。
洛俪继续道:“方柔在皇城追着名门公子跑,表白爱慕之情,按照常理,换了一个地儿,多少有些收敛。观她行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为张狂。她依仗的又是谁?我怎瞧着,她所言所为,倒似有人在背后刻意为之。
内闺千金待字闺中,所依仗者是父母兄弟,这些人是她信任之人。祖父对方大人的性情、才干最了晓,若他真有心让方柔与洛家结亲,且拿定主意,还真说不好他会不会用上些手段…”
洛瑞说方平安是窦氏派的人,窦氏派之首是窦太后与窦国舅这对兄妹,他能连升数级,想来也是寻到路子。
自古以来,当权的外威又有几个好下场的,风光也不过一时。说汉代吕太后,何等风光,她百年之后,吕家又是何光景,还不是被下任汉帝铲除了势力,弄了个抄灭满门。
方平安一面想升官,求得更大的荣华富贵,一面不忘给自己留退路,无疑与清流之首的洛家结姻就是最万全的法子。只要方柔嫁给洛征,一旦窦氏派落败,方家得清流相助定能保全性命。洛征是这辈之中最有才华、也最聪慧的,得洛瑞启蒙指点才学,看在方平安眼里这就是极好的女婿,更是一枚自强的上好棋子。他日无论是保全方家上下的性命,还是扶持方家的前程,皆有帮衬。
洛瑞不悲不喜,不怒不燥,反倒让洛俪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偶尔,眼眸中会掠过一道光亮,这样的话若是洛家十七八岁的孙子辈所说,算不得什么,但难得的是只得十岁的洛俪讲出来。
洛俪能这么快想到这么多,就凭这一点,就让洛瑞觉得欣慰。
郑国公梁氏,子孙多智多才又多貌…
洛瑞给了洛俪一个赞赏的目光。
洛俪继续道:“还请祖父出手,替二哥解危。事关二哥一生幸福,祖父,就算二哥在外头风/流一些,也不当以此为代价。”
洛瑞依旧不睬,继续摆弄着棋子。
洛俪道:“祖父平生最讨厌伪君子,此次被伪君子算计,你就不反击?邪不胜正,若祖父不管,岂不是成了正不胜邪?”
激将法?
洛瑞不愿上当,但想着方平安教着女儿算计他孙子,这心头很是不快。原本念着师生一场,他不点破方平安顶着清流派朝臣的名头,暗里投了窦国舅,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他年纪大了,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方平安这伪君子可是洛瑞的门生。
以前是个多好的人,怎么就迷失了心性,变得八面玲珑。
即便他自认看懂人心,可人心易变,又如何看得懂。
坏人变成了好人,有弃恶从善者,也有好人变成坏人的。
“祖父…”
洛瑞还是不言语。
洛俪站起身,恼道:“祖父不出手,孙女可不能任由他们闹下去。既然诗是与白芙蓉的游戏之作,想来百花楼里知晓这事的人可不少,孙女去百花楼…”她提着裙摆,径直出门。
大家闺阁怎能去那种地方,即便洛瑞不反对儿孙去风月地,可姑娘是万万去不得的。
第41章 郑小妹
洛瑞忙道:“真是急性!今日祖父可允你借我之势行事。”
洛俪眼睛一闪,“祖父,你说真的?”
洛瑞颔首。
洛俪眼珠子一转,前头吵成了一片,最好的法子有二,一是凿穿方家的阴谋,二是洛征早有议亲对象。
洛征已有十七,早到议亲之龄。洛家长辈原想他得了功名再议的,现在被一只老虎瞧中,倒不如早些订亲。
“与我们家多有来往又知根知底的,除了书院的先生、副院长,便是顺天府的教授、督学,有几家家中确实有女儿,可到底养在深闺,究其秉性脾气一点也不了晓…”
洛俪虽没有明言,洛瑞听她一念叨,就知是最好给洛征安排一个议亲对象,如此一来,就能让方家断了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