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甲在窦华浓说了句什么,窦华浓突地跳了起来,“等!等等,我要瞧瞧洛三娘的模样,回头,我担心会有人冒名顶替,我要瞧了才放心。”
副山长有些为难。
虽是女学,大多数的看客都是女子,但其间还有官府的人,当地有名望的老者,更有琼林书院的先生学子。
洛俪背对着男子最多的那方,抬手揭起头上的纱帷。
这一张精致的五官出现在众人面前,四才女都面露讶色:好漂亮的面孔,虽然年纪尚幼,但他日倾城绝世的容颜又初显姝丽。
洛俪片刻后垂下纱帷帽,转身下了擂台。
铁氏被人请到了梅园。
洛俪半躺在小榻上,素纨正给她捏肩挫腿,她微眯着眼睛,“素纨啊,我还没开始比。”
“姑娘与她们斗了大半日的嘴皮子,奴婢给你捏捏。”
“别捏啊,我想闭目养神。”
郑小妹坐在一边,“棋才女的棋艺风格果决杀伐,很是犀厉,与她本人云淡风轻的外表完全是两种风格,就像是一个战场上的将军。”
静默。
棋才女看着柔柔弱弱,可棋风与她的外表完全是两回事。
洛俪道:“郑姐姐,我知道了,让我休息一会儿,时间到了我自去。我的茶水就备红枣八宝茶,点心要清淡微甜的。”
铁氏坐在一边,不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洛俪,她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对方还是五个人,一人比一天,就得五天。
*
这日午后,整个顺天府都知道,洛三娘应战皇城四大才女,现在正比试棋艺。
“第一局,洛三娘输了棋才女四子;第二局,洛三娘险胜棋才女一子;第三局,现在已下了一个时辰,双方厮杀正烈。”
在一座顺天府最热闹的棋坊里,已经摆出二人奕棋的每一步。
“洛三娘方才十岁,又一人力敌五人,棋艺确有悬殊,但第二局以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以一子险胜,到了第三局,棋才女多有提防,每一步走得更是谨慎。”
“棋才女以棋风果决杀伐为主,但洛三娘的棋风更为多变,常常会出奇不意,下到现在,好几次棋才女都如铁拳击在棉花上一般无力。”
早前没人留意,棋局一开,很多人就发现这两个女子的棋技不俗,到了第二局犹自瞧出了不同,不亚于男棋手之间的对奕,棋手不分男女,而这两个女子的棋艺不可小窥。
蘅芜女学内,原是女观客居多,可这会子,却是满满地站了无数男观众,除了琼林书院的学子,还有城中懂棋、爱棋之人。
棋才女时不时看着对面的洛俪,“听闻姑娘身子不适,现已至酉时,不如先封棋,明日继续再下。”
洛俪夹住一子,“多谢棋姑娘的好意。我家中祖父是棋艺高手,一旦封棋明日再下,少不得被人说道,以为我受祖父点拨,且一鼓作气下完这局。我若困了,自闭目养神就是。”
她不会给攻击洛家的机会,也不会给人质疑她的机会。
既然应战,她就全力以赴。
棋才女的棋技当真是好,虽不及洛廉,想来也相差不远。
洛俪虽行得稳,可棋才女第一步棋更是走得沉稳,步步为营,走一步看十步,这是郑小妹对棋才女的评价,洛俪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这一局的胜负对她们来说都极是关键。
棋才女心下惊叹着面前小姑娘的棋艺,她才十岁啊,就算是自己,在她这般年纪也不曾有此等棋技。
夜暗了。
女学里点起了灯笼,将擂台周围照着灯火通明。
铁氏带着铁嬷嬷回去。
洛家的洛径、洛征、洛修及铁建章等人立在擂台底下观望,洛征索性从家里带了棋盘来,与洛径照着台上的棋局摆子玩儿,像他们这样的琼林学子不少,似乎这不只是女子间的斗棋,同样也牵绊着他们的心。
素纨一会儿给洛俪捏着肩膀,一会儿又是敲腿。
窦华浓唤了自己的侍女乙去给棋才女按摩敲腿,一双眼睛看着棋盘。窦华浓的棋不算好,只是看得懂,因为看懂看进去,只觉这棋下得极是精彩。
夜公瑾坐在一盏灯笼前,正与沐子轩摆棋玩,夹着棋子正要落下又缩回了手,“不好走!俪妹妹被困了,这女子的棋艺还真不错。”
棋才女的棋技不输男儿,又岂是不错,是千里挑一的好。
沐子轩微眯着双眼,下到了这儿,已有近半个时辰没动一子。
洛家书房。洛廉正与老太爷奕棋,棋盘上的棋子依然正是蘅芜女学内两女第三局的棋,与她们现下的棋路一模一样,一样卡在被困的局面,一样难以突围。
洛廉突地执起一子,落定之时,一副被困棋局有翻转之势。
老太爷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是洛廉最擅长的风格。
洛廉走落了三子,老太爷大惊:“声东击西,好哇,这就突围了。”
洛廉笑而不语,“今晚,若是俪姐儿能想到这步棋,就能反败为胜。”
老太爷道:“你并未教她。”
换言之,洛俪只是立在旁边看过几回洛廉与夜公瑾的对奕。
“有天赋者,不用教,有时亦能悟出突困之法。”
他们很期待。洛廉能想到的一步棋,洛俪是否能想到,若是想不到,今晚这局棋必败,若是想到了,就转败为胜,出奇不意。
擂台上,棋才女闭目养神。
洛俪也不急着走子,该她下了,可她已然被困得,落不好,再有几步立现败局;走好了,就得先脱困破局。洛俪眸光清亮,定定地看着棋盘,棋艺高手对绝有时候一天不走一子的很常见。
突地,洛俪蓦地睁开眼睛,落定一子。
棋才女年到棋子落定的声音,倏尔睁眼,“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在第二局就是败在这一招。这一回,她可不会上当,落定一子,吃下洛俪的三子,不像上次,直接吃了一大片,待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对方吃定了,最后竟输了一子。
棋才女信心满满,对于已成定局的棋局,洛俪此举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洛俪的面容隐似有失望,许是因为被棋才女识破棋路之故,然而,在走了九步之后,棋盘的局势扭转。
洛俪一子落定,直杀对方阵营,立时死了一大片,在洛俪拾起棋子之时,棋才女的面容立变,棋盘上的局势立时翻转,以败转胜。
窦华浓大叫:“她使的是声东击西!棋儿,快反击,一定要胜,一定要胜…”
洛俪一招声东击西,看似在左方置之死地而后生,实则救右侧,用左方失三子,却吃掉对方右边十七子,对方十七子一失,整个棋局立时复活。
擂台下,有老夫子喝斥:“下棋不语真君子,窦姑娘,请静音。”
静音个屁!
这分明就是棋才女必输的局面。
洛俪问:“棋姑娘还下吗?”
棋才女硬着头皮,夹起一子,落定,棋盘胜负已明。
洛俪亦随之落定一子。
片刻后,棋才女起身,“我输了!”
“多谢姑娘谦让。”
洛修欢喜大叫:“三妹赢了,三妹赢得对方七子,三妹赢了,哈哈…”
窦华浓气急败坏,这是第一次较量,对她很重要,走了近来,正要打手打人,棋才女轻喝道:“窦姑娘,请不要咄咄逼人,棋盘对决,原就胜负难料。”
“贱\人!你胆儿大了,胆敢顶撞于我。”
“窦姑娘,我也是官家贵女。”棋才女现在是户部左侍郎薛德义的嫡长女薛波,不是无家可归的落魄之人,见窦华浓的怒意转浅,棋才女继续道:“接下来还有四场比试,五场之中胜三场即视为胜,窦姑娘不妨好生准备。”
窦华浓骂了声“晦气”,愤然转身,带着丫头婆子绝尘而去。
棋才女落漠地跟在后头,虽然她现在是自由身,薛家承不承认她还是另一回事,就算不去薛家,她也可去江湖。
第122章 声东击西2
棋才女落漠地跟在后头,虽然她现在是自由身,薛家承不承认她还是另一回事,就算不去薛家,她也可去江湖。
想到此处,她的眸光闪烁,她拿到手的户籍名帖足以证明她的身份高贵,她不要去京城,就算入了薛府,性命也撑握在窦国舅的手中,而天下之大,哪里才有她的安身处?脑海中立时浮现“江南”二字。
江南是窦国舅的权势触及不到的地方,没有什么比躲在江南更好。
她不要再跟在窦华浓身边,也不要回皇城继续做人的玩偶,她要做回自己,真正的自己,在这天下为自己寻一方安身立命之处。
老夫子宣布:“棋艺对决,皇城棋才女对洛三娘,洛三娘连胜两局,洛三娘胜!”
擂台周围的人欢喝起来。
窦华浓冷哼一声。
洛俪道:“窦姑娘,还有四场,几时再战。”
累死她!脑海里掠过这三字,窦华浓道:“明日,我与你先比试茶艺,你今晚可得好好练习,别输得太难看。”
“洛三娘到时恭候大驾!”
蘅芜女学里,围观的人纷纷散去,直到此刻,众人还兴致勃勃。
夜公瑾歪着脑袋,还沉浸在早前的棋局中,“妙,走得太妙了,若换作是我,未必能想到此招。”
洛三娘回到洛府时,已是三更二刻。
梁妈妈捧着羹汤进入浣莲阁,这是老太太吩咐大厨房的厨娘做的,不仅洛俪有,就连洛径兄弟几个也是人人一钵银耳燕窝羹。
洛三娘入睡前,梁妈妈亲自给她按摩,见她睡熟,这才掖上被子出来。
素娟今日未去,但府里有下人摆了棋局围观,最后姑娘走的那招棋,反败为胜,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
素绢这会子还在屋子里摆棋子玩。
素纨笑道:“明儿要斗茶艺。”
“姑娘的茶艺很好。”
素绢的意思是姑娘肯定会赢。
素纨道:“我是觉着,窦华浓在所有才艺里最好的就是茶艺。”
“这话怎么说?”
“今儿姑娘提议与她斗茶艺时,她几乎想都没想都答应了,可见茶艺定是不俗,否则也不会答应得这么快。”
棋才女的棋下遍江南贵女无敌人,最后折在自家姑娘身上,姑娘胜对方的棋也赢得艰难,开局就输了,第二局因置之死地而后生险胜一局,第三局则是一招声东击西而获胜。
素纨道:“你今儿早些睡,明儿我看家,你与梁妈妈一道去瞧热闹。”
素绢立时喜道:“素纨姐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那我睡觉去。”
素绢心满意足,在家里瞧,听人讲,那有亲眼目睹来得有意思。
*
清晨,梁妈妈为了让洛俪多睡一个时辰,没唤她起来习武。
洛俪一早去了颐和堂。
铁氏唤声了“心肝儿”,洛俪搂着铁氏撒了会儿娇。
洛瑞铁着脸从后头练完五禽戏回来,捧起素纹给他沏的茶,一句话都不说。
洛俪唤了声“祖父”,他只作不睬。
他是生气了,觉得孙女不听话,不拿自己的健康当一回事,又觉得孙女太精太鬼,若与朝堂上的事扯上边,很难一生安宁。
铁氏瞪了一下,“别理那老东西,昨儿一日都跟家里人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洛俪甜甜地唤声“祖父”,“孙女没想与人斗才艺,原想着只要窦华浓无法证明四女的贵女身份,我就有理由拒绝与她们比斗,谁知道她们真拿出了户籍名帖。我是被逼斗艺,如果不斗艺,那么多眼睛瞧着,会如何想洛家?”
洛瑞的心微软,他生气,也是气孙女为这些虚名与人斗艺,这回子听洛俪一说,知她是不愿意,纯属被迫。
“祖父,我瞧过四份户籍名帖,有一件事很奇怪,上面的字很新,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应该是前天的墨迹。近来天凉潮湿,墨迹不易干。从皇城到京城,就算走最快的水路也得六七日,上面盖的是皇城府尹衙的户籍官印,我总觉得,后头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是那幕后之人促成了这一切。
户籍名帖的事,窦华浓早前不知道,是被我咄咄相逼之后,她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户籍名帖就像突然冒出来的,可是谁会这么巧知道我会拿此事拒绝斗艺?”
最先怀疑上四才女身份的人是洛俪。
洛俪是当着洛瑞的面要洛廉帮忙调查她们的身份。
洛廉肯定知道所谓的才女根本就是卑贱之人,是抬不上桌面的人物。
然而,凭空冒出来的户籍名帖又证明了她们的身份不俗。
这一环套一环,洛俪就觉得后面有人故意为之。
如果这人不是洛廉,也会有洛廉有些关系。
铁氏道:“这么说,是有人在暗中算计我们,逼着俪姐儿与人斗艺?”
洛俪肯定地点头。
洛瑞道:“此事你莫要过问,祖父自有道理。不能退劫,也唯有认真应战,老夫倒要知道,是谁在后头算计我洛家,逼着我洛家去斗艺。”
洛俪道:“孙女故意与窦华浓相约斗茶艺,把她扯进来,更是恐事后窦氏派的人使此事做文章来羞辱江南贵女。孙女又逼窦华浓写下保证书,确认四才女是真正的贵女,也是替清流派使到白纸黑字的证据,以免被他们嘲笑说嘴。祖父,孙女这么做,都错了吗?”
她没有错,她每一步都想到了。
几乎已经杜绝了窦氏派不能拿这事说嘴议论、取笑羞辱的半分可能。
即便是洛瑞活了几十年的人,也未必能如她这般做得好。
在那擂台之上的瞬息之间,洛俪就能想到如此周详,着实令洛瑞感到安慰。
素绢福身进来,问道:“姑娘,大太太和大奶奶送来了好几样茶叶,说是给你今日预备的斗艺茶,请你挑三样。”
铁氏笑微微地道:“俪姐儿快去,一会儿祖母去女学给你鼓劲儿。”昨日她坐不住,实在是对棋奕不感兴趣,但对茶道,她还是懂些的,铁氏今晨起来听铁嬷嬷说要斗茶,就想去瞧瞧热闹。
洛俪回了浣莲阁,杨玉莲与周娥眉等人已经到了,杨玉莲的托盘上放着七罐上等好茶,茶罐子从瓷的、银的、木的、竹筒皆有。
周娥眉道:“三妹妹挑三种罢,这都是大太太和大\奶奶给预备的,有明前碧螺春、大红袍、雀舌茶、铁观音、龙珠茶等,全都是极品好茶,碧螺春和雀舌茶是铁家送来的,虽不及贡茶,却也相差不远。”
洛俪启开一只只茶罐,放在鼻尖闻了又闻,从中挑出三罐递给了素绢。
素绢小心地收放好。
*
蘅芜女学。
今儿的人比昨日更多了些,男女各半,分开围观,中间各让出一条左右道路来。
洛俪以为来得早,窦华浓比她还早,一袭依旧华贵却与昨日颜色式样完全不同的衣着打扮,头上戴的是极尽奢华的头饰。
蘅芜女学的副山长走到擂台,身后的婆子拿着锣敲了一声,擂台周围安静下来。“现在即将比试茶艺,请双方将自己选出的三种茶叶送过来。”
窦华浓备了三罐茶,“我备的是明前碧螺春、雀舌茶、铁观音。”
洛俪让素绢递过自家的三罐茶:“我备的是江南龙珠茶、铁观音、碧螺春。”
副山长在六人茶罐贴上了编号:一、二、三…六。
洛俪与窦华浓开始执骰子,看谁的点数大,第一把,两个都执出了五点;第二把,洛俪是三点,窦华浓执了个四点。
“窦姑娘执出四点,洛三娘为三点,请窦姑娘抽签定茶。”
签文上都是数字,只得一至六根,而上面是看不到号数的。
窦华浓摇了摇签筒,一根跳出。
副山长道:“五号茶叶。”
五号,乃是洛俪带来的铁观音。
副山长又道:“请窦姑娘选茶具,这里预备了三种茶具,每一种各有两套,一种是瓷具,一种是紫砂、还有一种是红陶茶具。”
茶艺,以用紫砂为上乘。
窦华浓率先选了一套紫砂,也就是说洛俪也得选同样的紫砂,早前早有约定,用一样的茶叶,一样的茶具,甚至于用一样的水,而烧水的红泥小炉也是一样。
选定茶具后,几个婆子将红泥小炉与茶案纷纷移上擂台,副山长则将选定的茶叶交给周围的评师进行检查,最后又在评师们的注目下分成两罐子,一罐递给窦华浓,一罐给了洛俪。
红泥小炉已事先烧了银炭,由彼此的侍女看火,并在茶壶里加入同一桶水。
洛俪将茶具摆放好,坐等着茶水煮沸。
窦华浓略有些得意,“洛三娘,昨晚我们回馆驿,商量了一下,今儿比试结束之后,琴艺就搁到五天之后如何?”
“五天后。”
窦华浓回去专门了解了一下,《情劫》的琴谱很长,厚厚三本书,她为了在顺天府买一套,可花了近二十两银子,光是记熟琴谱就得花工夫与时间,这也是今日琴才女没有现身的缘故。
给窦华浓预备的帐篷里,坐着书才女与画才女,两个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擂台。
窦华浓眯眯眼:“你嫌太远?就定在三天后?”她昨晚回过,“琴儿,你记熟这套琴谱需要几天?”琴才女的回答是“两天。我需要一天的时间来熟悉此曲。”
给敌人时间练琴,就是减小了我方队友获胜的把握。
第123章 斗技1
给敌人时间练琴,就是减小了我方队友获胜的把握。
窦华浓突然觉得,三天时间正好。
那么长的琴谱,她就不信洛俪还有时间去背,她又派人去洛府周围打听,洛俪最擅长的是书画,至于琴和茶艺算不得多出彩,倒是有女学的学子说她的茶艺好,再好能好过她?她可是跟宫里的茶艺大师学习过,除非她习得江湖第一茶艺大师香茗和尚的指点,否则,洛俪根本赢不了她。
窦华浓以为洛俪不答应,讥笑道:“你莫不会是连琴谱都没记熟吧?三天后,不能再多了。”
洛俪似有为难,“那就三天后,五局三胜,我还是有把握,就算再不济,我已经胜过一场,面上也算好看些,如果五场全输真是没面子。”
窦华浓道:“茶艺这场,你先胜了再说这话。”
洛俪没应,左右手虚空而舞,手指翘成漂亮的兰花指,又用双手挽了几个奇怪的动作。一次如此、两次如此…
素绢唤声“姑娘”。
洛俪抬眸,“不碍事,练习一下,昨晚睡到半夜,在梁妈妈面前练习了一回,做得还不够熟练。”
窦华浓见洛俪临时抱佛脚,“洛三娘,这场你输定了。”
若她胜出,洛俪就是她的手下败将,而她窦华浓就是天下第一的茶艺才女,呵呵,这个美名可是洛俪捧给她的,她得了这机会,就会将洛俪狠狠地踩在地下。
痛快!太痛快了!
她扭头看了眼红泥小炉,“把火给本姑娘看好,这么一会儿,怎的水还没沸。”
“姑娘莫急,这银炭都是极好的,一会儿就沸了。”
洛俪练习了两遍,闭着眼睛养神,努力地回味前世时所学的茶艺,没错,她就是窦华浓意想不到的那个意外,前世因洛瑞的原因,在她十五岁那年的冬天,香茗大师云游至顺天府,登门拜访洛瑞,洛瑞便唤了洛俪到客房侍茶,令她沏茶给香茗大师品尝。
她沏出之后,香茗大师连呼“暴殄天物”,直说她沏茶的方式不对。之后,香茗大师亲沏茶水,她立在旁边跟着比划学习,香茗见她勤奋肯学,便手把手指点了几遍,第二日再去时,她就照着香茗大师所授的茶艺沏茶。
香茗大师颇是赞赏,离开洛府时,又教了如何沏出佛莲的技巧,她后来练过无数次,终于悟出如何沏出佛莲。
这,也是香茗大师闻名的绝技。
侍女乙喜道:“姑娘,水沸了。”
洛俪这里的水却开始响,俗话说:沸水不响,响水不沸,这是快沸。
窦华浓洗茶具之时,洛俪又开始用双手挽着奇怪的手势,一遍、两遍,评师台上的老夫子牛志高道:“洛三娘使的是香茗大师的出水佛莲之技。”
他一语道破,周围立有人道:“香茗大师是天下第一茶艺大师,听说他喜云游天下,在各地品尝香茗。你没瞧错?”
“老夫绝不会错的,十几年前,老夫曾在福州为官,无意间与香茗大师有过一面之缘,那日他坐在福州一座林间,身边跟着两个小和尚,招呼老夫品了一盏茶,那手法就与洛三娘一模一样,沏茶之时,壶中能飞出一朵佛莲虚影,这便是出水佛莲的由来。”
铁氏听到那边的议论,心里沉沉地想:自家孙女见过什么人,她最清楚啊,她几时见过香茗大师?又从哪儿学来的这手茶艺绝技?
可那老夫子说得有鼻有眼,分明就是亲眼瞧见过的。
窦华浓此刻闷闷地想:老娘没这么倒霉吧,自以为皇城第一茶艺才女,居然个天下第一茶艺大师的徒弟,这可怎么比?不,肯定是那些老夫子给洛三娘壮势,什么清流文人,狗屁,还不是一个个溜须拍马,只是小丫头,也值当他们这样捧着,明明是临时抱佛脚,还非说是香茗大师的弟子。
洛俪的水也开了,她开始冲洗茶具,动作熟络,优雅得体,神情专注,漂亮的双手搭配得宜,她取了一个小碟,盛出适量的茶叶,又取了一只碗,再注入沸水,一手执茶,一手扑水,又飞扑式洗茶之法,不偏不倚,茶叶端端进入茶壶之中,擂台周围的人瞪大了眼睛。她闻了一下,将茶壶盖子合上,拿着茶壶或高或低的摇了又摇,不知摇了多少次,她突地放下茶壶左手启盖,右手挽花,双手配合得如此舞蹈一般,空间中一内偌大的白雾莲花便升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