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怎么办?
她想到李妈妈做出那么多伤害洛家的事,她都没有勇气再在洛家住下去。
*
书房。
洛瑞离开了。
执墨合上了书房正房的门,一把大锁,也宣布了夜色的来临。
夜公瑾半倚在太师椅上,面容凝重,这些日子他把《帝王要术》都读完了,甚至于牢记于心。
季如风立在案前,“主子,你让属下打听的事已经打听清楚了。我跟踪了洛四姑娘,抵毁洛三娘名声这事,似有古怪。”
“你是说帮助李琴儿的金家老太太?”
季师傅揖手道:“主子,属下那日偷听到李琴儿与洛四姑娘的谈话内容,李琴儿仇视洛家,觉得洛三娘太过优秀,阻碍了她女儿四姑娘的婚姻前程,所以才想出损毁洛三娘名声的事。听她们母女谈话,属下有个大胆的猜测,洛四姑娘并不是洛家的骨血。”
夜公瑾回想着洛佼的容貌,“四姑娘的容貌确实与先生没有半分相似处。”
不是洛廉的骨血,到底是谁的孩子?
如果不是洛廉的孩子,昔日李琴儿哭着闹着要苏氏给一个良妾名分,就显得荒诞可笑。
季如风停了一阵,“洛四姑娘不像洛家的骨血,就连洛家后宅的柳姨娘与洛大太太之间也有些奇怪。属下在暗里观察,柳姨娘与洛大太太之间说话总是客客气气,洛大太太要柳姨娘帮忙,那语调不像嫡房太太对侍妾,更像是请对方帮忙…”
夜公瑾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奇怪,我们入洛府这么久,好像先生从来没去存善居留宿过。更奇怪的是,洛家祖训有言,洛家嫡系男子不纳妾,又有一条‘若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先生当年未足四十,就纳了柳氏为妾,而这柳氏素日不争宠、不夺爱,就像个隐形人…”
说是隐形人,一点也不为过。
着实柳姨娘给人的感觉几乎就是不存在一般,能让人想起她的,就是洛家的三爷洛修,因为老太爷让洛修跟着大爷学习打理庶务,所以这些日子洛修会时常出现在前院,帮着家中应酬登门拜访的客人。
夜公瑾道:“先生用心教我,我要不要直接询问先生?”
季如风不语。
以他近来的观察,他可以百分百地肯定:洛廉绝不像表面所见的那般简单。他拥有绝世武功,他行事谨慎,装出一副很平庸的样子,他成为琼林书院的山长,难道仅仅是借了洛瑞的光?
背里定有他们不知道的真相。
先帝赵明祖对洛廉的信任超过了所有人。
赵明祖又凭什么把《帝王要术》与一封给幼帝的亲笔留书托付给洛廉保管,而且洛廉从没有翻阅过《帝王要术》,洛廉对赵明祖皇帝除了敬重,似乎还有一份忠心。
“季师傅,爷要是问了先生,他会不会告诉我真相?”
夜公瑾对洛廉的感情很复杂,有信任,有依赖,同时亦有防备,也许是自幼在深宫长大,从他记事以来,面对的是暗潮汹涌,他几乎很难相信一个人。
一个人影翩然而至,洛廉双手负后,“公瑾想问什么?”
夜公瑾望着季如风。
季如风抱拳退去,不知是藏在屋顶,亦或是某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
夜公瑾道:“先生,我发现洛四姑娘好像…好像…”
洛廉道:“但说无妨,在我面前你不必忌讳。”
他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问,“先生,洛四姑娘长得与你没有半分相似。”
洛廉勾唇苦笑,“佼姐儿又不是洛家的孩子,怎会长得像洛家人。”
“她不是先生的骨血,为什么面对李琴儿咄咄逼人的言辞,先生还…”
第95章 恩将仇报2
“她不是先生的骨血,为什么面对李琴儿咄咄逼人的言辞,先生还…”
洛廉吐了口气,“佼姐儿是李琴儿与御史李迁的女儿,李家灭门之时,李琴儿刚怀上她不久,后来李琴儿以丫头身份被收没官府,沦为官奴,又被我仙逝的弟妹梁氏买回府中,我三弟发现了真相,传书于我。李琴儿从此便在洛府生活,为被人发现洛家养育忠良之后,我让夫人佯装怀孕,给了佼姐儿一个嫡女的名分。”
李琴儿还真是张狂,以为洛廉收养了忠良之后,赌洛家不敢说出实情,就逼着洛大太太给她一个良妾的名分。
洛廉素有“洛君子”之名,怎会去碰李迁的姬妾,这大抵便是洛家一直不愿给李琴儿名分的原因。
夜公瑾没想他会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洛君子,还真是洛君子,既然问了,他就会说。
夜公瑾又道:“府中的姨娘柳氏…”
“她是洛城世家名门萧青麟的女眷,柳氏在萧家灭族之前,因回江南给祖父过寿逃过一劫。后,在江南遭遇追杀,被我夫人所救。为保住忠良血脉,我与夫人商议后,将他们母子接入府中,洛依是萧青麟的嫡长女,而洛修乃是他的遗腹子。”
洛廉省去了柳氏不被娘家父兄所接纳,就连她的同胞兄长恐惹来大祸,也将无家可归,一路逃亡的柳氏母子拒之门外。
柳氏万般无奈下,求到了苏氏的跟前,拿着柳、苏、洛、郑四家原是世交的事求情,苏氏不忍,这才求了洛廉,为了给柳氏一个身份,方让洛廉给了柳氏一个侍妾的名分。
柳姨娘自知是罪臣之妻,不敢抛头露面,一直低调、隐忍地生活在洛家后宅。外头亦少有人见过她,自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夜公瑾面露激动,这不为外人知晓的秘密,洛廉告诉了他,是不是对他的信任。
洛廉定定地扫过夜公瑾的面容,“他日对付外戚奸\党,萧怀青、李娇这些忠良之后便是你手中的利器,我会尽力将他们培养成材。
除了我洛家有忠良之后,第一山庄铁家还有几位忠良之后,在你亲政之后,只要你能替他们的父祖昭雪,就能换得他们对你们的忠心。”
夜公瑾心下微颤:先生收留权阀、忠良之后,就是为了让他往后有人可用。
先帝器重洛廉,是不是因为洛廉走一步看一数步。
洛廉冒险救下这些人,其实是为了替他培养人才。
洛廉轻笑声道:“我不是为你这么做,我只是奉先帝之令这般行事,否则,你以为我洛家怎敢有如此的胆子收留忠良之后?”
天下的贤士多了去,旁人没收留,但洛家收留了,光是这一点,就得有胆识。
夜公瑾揖手道:“先生为大赵保住忠良之后,功不可没,令学生感佩。”
“《帝王要术》看得如何了?”
“已熟记于心。”
“从明日起,你回别院读书,我得空便去别院指点于你。”
“先生,我能在这书房再待几日么,这里面的好些书我还没看。”
“随你。”
洛廉说了两个字,蓦地转身,人影一晃,已不见踪影。
季如风说洛廉武功高强,早前还有疑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证实了这一点。
夜公瑾拿着书,琢磨着洛廉告诉他的事,被灭满门、被灭族的忠良之后,将来会是他用来对付窦氏派的利器,这些人被窦国舅灭门、灭族,定恨不得食其血,啃其骨,这真的是他父皇一早就布下的棋子?
夜公瑾勾唇苦笑,以前觉前路茫茫,而洛廉却一点一点给了他光明,到了现在,他越发瞧清了目标。
“季师傅!”
音落时,季如风已静立跟前。
夜公瑾道:“倾城想对付李琴儿,事情进行得如何?”
倾城,那是洛三娘的乳字,你一个大男子这样唤人家乳字合适?
季如风想点破,却又默认了夜公瑾这般唤。
“据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洛二爷找他的同窗弄疯药,铁五爷则动用铁家在江湖的势力吞食金家的生意,洛三爷出面将李琴儿接回洛府。”
几个人竟是分派好了任务。
金富贾也不是什么好人,原是李家下人,却合着外人谋害自己的主家,真真是狼心狗肺。
夜公瑾摇头轻叹,“她还是心软,下不了杀手。”
“主子,洛三娘到底是个小姑娘,从未杀过手,况且以属下之见,她不杀李琴儿,多半是看在洛四姑娘的情分上,李琴儿恩将仇报,可到底是洛四姑娘的亲娘。”
季如风不觉得洛俪不下杀招是因为手软,还不是因为洛佼。可一旦心硬的人,要杀一个人,不会看任何人的面子,说她心软也未偿不可。
洛先生可不希望主子盯着洛三娘,在洛先生眼里,忠心与亲人是两回事,他不喜欢混为一谈。
洛先生这样教导夜公瑾,帮衬他,除了他对先帝的忠心,更是因为他眼里的天下兴亡与责任。
夜公瑾眸光微敛,“洛三娘不杀李琴儿,让洛四娘动手,李迁之女,读了这么久的《盛唐史人物传》,孝义当前,她也该分得轻如何取舍。李迁可是正直不阿,敢作敢为,敢爱敢恨之人,他的女儿,这骨子里也当有一股大义灭亲的浩然正气。若是洛四娘能分辩大义,倒是一个可造之材,你去安排,演一出戏,要让洛四娘亲自动手取李琴儿的命。”
季如风不知洛四娘的身世,听夜公瑾一说,必然是洛廉告诉他真相。“主子,洛四娘比洛三娘还幼几月。”
“做大事者不分年纪,古有周瑜十三岁执掌水军,越是年纪小,越应磨砺。去安排罢!”
季如风应声离去。
夜公瑾站在窗前,望着夜空,忠良之后…
他勾唇苦笑。
终于有人与他一样想除掉窦氏派,一样如他这么深恶痛恨。
他不会再孤立无援,先帝一早就替他安排了后招,第一山庄里还有好几位忠良之后,他不会无人可用。
*
天气转暖,最近洛佼迷上了一项运动——用过暮食后,将院子里的狗儿牵出来溜溜。
今儿,也不例外,她牵着狗,冬葵看守院子,冬菱亦未跟来,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想到李琴儿做的事,她就堵得慌,她依旧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做。
后花园里,假山那边传来两个熟悉小厮的声音。
铁头问道:“铜柱,三爷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这还用预备?一早说好的,三爷的任务是把李妈妈从庵堂里接回来。”
铁头轻叹一声,“唉,三姑娘的心也太善良了,李妈妈在外头做了那么大的事,现在还谋划着想把洛家给毁了,你说她要是回来,做了奸\党的细作,把什么密信、密函往书房一藏,我们洛家可就危险了。”
洛佼停下了脚步,放了狗儿,让他在园子里自由活动,侧着耳朵听假山后面的议论。洛家已经有人知道李妈妈的事了,也知晓李妈妈是“恶女”流言的幕后推手?
他们都知道了,她还如何继续住在洛府。
她没脸见洛俪,没脸面对洛家上下。
铜柱道:“三姑娘与四姑娘姐妹情深,就算李妈妈做出如此狠毒的事,生生毁了三姑娘的名声,三姑娘还是看在四姑娘的面子要放过李妈妈。”
“心善也要分情况,三姑娘这绵软性子真让人担心。李妈妈那样黑心黑肺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悔过。洛家一再放过她,她到了庵堂居然毁了三姑娘的名声,真是坏透了,她就是看到洛家人心善,才故意这样再三使坏。”
洛俪不是不能下狠手,因是顾念着姐妹情深。
李妈妈一错再错,至今也不曾悔过。
“不是让二爷找人配哑药?”
“配了哑药有什么用,李妈妈可是识字的,她不能说,还不能用写的。要我说,像李妈妈这种忘恩负义,自私自利,为了自己连亲生女儿都要害的人,就该杖毙。”
“又不能放任她继续住在庵堂,李妈妈的坏心眼多着呢。”
“她不住庵堂住哪儿?”
“三爷在土曜日下午会悄悄把李妈妈接到洛家在城北庄子上的别院里,到时候三姑娘就去给她下药,往后好吃好喝地将她养在别院里头。”
两个人又是一阵唏嘘。
“她不道破四姑娘的身世多好,四姑娘就是大房的嫡幼女,可现下闹成这样,我真担心李妈妈会害了整个洛家。洛家待她多好,这么多年好吃好穿的供着,冷不着、饿不着,可她…”
“李妈妈这么坏,也不知道四姑娘知不知道啊。”
“四姑娘还真不知道,洛家与三姑娘因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要是李妈妈与外人联手害洛家,这往后,唉…”
“铁头,我跟在三爷身边,曾听说过一个故事,话说是宁史之乱时,有一个姓章的名门公子,无意间发现自己父亲与叛\贼勾结,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章氏一门,他痛下杀手,毒杀亲父…”
“啊,还有这种事吗?”
“铁头,你也是读书识字的,这叫忠孝难两全,在忠孝之间,选择大义。他杀父,是为大孝,为了避免其父臭名千古。他保住章家上下数百口的性命与香火,避免章家断子绝孙,这古语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正是这个道理。他杀父之后,事情传出,章氏族人,无不称赞他的忠孝之心。”
第96章 分别1
铁头道:“听你一说,此举乃是大义灭亲,更是正义之举,谁说忠孝难两全,要我说,这是对天下的大忠大孝。”
“哈哈,你说得对。”
洛佼听到耳里,记在心下,这个故事她在女学时听其他贵女讲叙过。
其父心生谋逆,将其毒杀,这不是弑父,而是大义灭亲,是大忠大孝。
洛佼灵机一动将故事移到自己的身上,李妈妈与仇人联手欲害洛家,一是背叛了李家的血海深仇;二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她与李妈妈是亲生母女,对李妈妈当守孝;而洛家于她,有恩,她当回以义;为给亲爹报仇,为李家昭雪,这是对父亲与李家敬忠。她不让李妈妈犯下大过,就是心存大孝,更是保住忠义。
洛佼纠结了几日不得解的事,只片刻豁然开朗。
她站在原地,想明白后牵回大狗回了清芷阁。
待她走远,两个男子从暗处走出来,哪里是洛征的书僮铁头,更没有洛修的书僮铜柱,分明是两个陌生的男子,不过是扮出了那两个书僮的声音。
*
土曜日黄昏,洛征最后回到了洛府。
洛俪接过他递来的一包药。
洛征低声道:“服下之后,只需半炷香就会兴奋发作,意识混乱,从此就是亲爹亲娘都认不得。”
这是兄妹几个一起谋划,这件事后,他们就有了共同的秘密,也算是同盟。
洛俪看着药包,反复把玩,“三哥去接李妈妈了?”
“今晚把人接到洛家别院?”
为了洛家的平安,为了让洛佼远离前世漂泊多折的命运,李妈妈必须得疯,虽然死更能解决问题,可洛俪因为洛佼之故,她下不了杀手。
“二哥,一会儿你陪我去别院。”
不远处,铁建章大叫一声:“三表妹,还有我呢!”
因为一起对付李妈妈,几个人就像有了共同的秘密,近来铁建章更是表妹前、表妹后的唤着,还给洛俪带了几件姑娘们喜欢的玩意儿。
洛俪低声道:“五表哥,你小声些,我们可是干坏事。”
铁建章干笑了两声。
各自回屋准备了一番,洛俪只带了梁妈妈,乘上马车往城北庄子上的别院奔去。
待兄妹几人抵达时,天色已暮。
别院后院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痛苦哀嚎。
洛俪怔了一下,“怎么回事?”她提着裙子直往里奔,进了后院的院门,就见铜柱、冬葵立在院门口。
“不孝女!娇娇,我是你亲娘,你居然连亲娘也杀,娇娇…”
这声音是李妈妈。
洛俪进入院子,洛佼煞白着脸,不是怕,眼里满满都是果决。
一侧立着洛修,面露惊慌,身子微微颤栗:“四妹妹…你…”
洛佼不是说给李妈妈送顿好吃的,还亲自给李妈妈斟了一盏酒。
他想着,反正今日李妈妈就要疯了,便离开了一会儿,只是去了趟茅厕,再回来,李妈妈就中毒了,捧着肚子,痛苦不堪。
洛佼立在一边,眸子里有浓浓的愤怒。
这是洛修第一次看到这样满身杀气、怒火的洛佼。
这个以前只会吵吵闹闹的四妹妹,居然会杀人了,杀的还是她的亲娘李妈妈。
李妈妈捧着肚腹,“娇娇,为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五腹内脏的剧痛,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哀切地、痛苦地望着她唯一的女儿洛佼。
“闭嘴!”洛佼大喝一声,“你别拿我当小孩子,你损毁三姐姐的名声,与仇人联手想害洛家,你有什么资格说是我娘?洛家于我,有养育之恩,若非洛家又怎会有我,你不思报/恩,还恩将仇报。孝义两难全,我不能看你一错再错,不能看你因为一己之私害了洛家。”
李妈妈怀疑金家参与陷害李家的事,既然怀疑了,就该弄个明白,可她能要胁李家成功,分明怀疑就有七成是真的。
她身为李家的女眷,不思为丈夫、家人报仇,居然与仇人狼狈为奸要害恩人。
“可我…是你的亲娘。”
“你以为是我亲娘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不分是非善恶?你不愿报仇便罢,我自会替李家、替爹爹报仇,我绝不放过金家,不过放过所有害我李家的灭门仇人。待我大仇得报时,我会在李家的宗祠上刻下你的牌位,我让你做爹的平妻。李琴儿,我告诉你,你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你休想背叛李家,更休想认仇为母,让我李家的清名受污!”
铁建章止步于花厅门前。
李妈妈从贵妃椅上滑到了地上,嘴鼻里溢出了毒血。
“鸩毒!”铁建章惊呼一声,他都听到了什么,原来洛四姑娘根本不是洛家的骨血,而是李家的后人,听她的意思,李家应是忠良门第,是被灭门的,而她要为李家报仇。
洛修如在梦里,怪异地看着洛征,又望望洛佼:“四妹妹,你…你…”
洛佼笑着,眼里有泪,辩不清是苦是甜,“没错,我不是洛家的后人,我是御史言官李迁之女,而她,是我爹爹身边的侍妾,李家灭门之时,她刚怀上我,是洛家救了我们母女,可她却恩将仇报想害洛家。”
她是李娇,而非洛佼。
说出来了,她觉得很痛快。
洛俪抱住洛佼,拼命地摇着:“四妹妹,你怎能弑母,应该是我来做的,我都想好了,让她变成疯子,她是你亲娘啊,四妹妹…”
杀父弑母,一直被世人不能接受。
男子如此,而一个女子居然在十岁之时亲手毒杀亲娘,这又当如何被世人议论。
“三姐姐,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在保护我。她做错了很多错事,损毁了三姐姐的名声,她万死难辞其咎。就算是我亲娘,在是非善恶面前,孝义难两全,不是忘恩负义,愚孝到底,就是敢爱敢恨,敢作敢为。我不能辜负父亲,就算我爹在世,他一定会赞同我这么做。她不死,洛家就会惹来麻烦,我不能让三姐姐的双手沾上鲜血,还是我来吧!”
洛佼看着痛苦挣扎的李妈妈,静默的流泪。
她也不愿意,可她必须做出选择。
她欠洛家的已经太多太多。
李妈妈一错再错,而今更是错得离谱。
这样的亲娘,她宁可不要。
她想过给李妈妈机会,可李妈妈不知返悔,手段也越来越毒辣。
“四妹妹…”这样的洛佼,有情有义,她虽杀母,可是那也是因为大义,洛俪觉得心疼,她不后悔将真相告诉洛佼,只是心疼洛佼瘦弱的双肩上担负的血海深仇,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你,我愿意做坏事。”
“三姐姐,你像阳光下的鸟,而我只是暗夜里蝙蝠,我已经欠你、欠洛家太多,不能再害了洛家。”洛佼转过身,静静地俯视着地上的李妈妈。
李妈妈七窃流血,悲凉地、痛苦地。
“你好狠的心,我…是你亲娘…”
李妈妈怎么也没想到,洛佼会在酒里下毒,还笑盈盈地将毒酒捧给她。
她这一生,居然逝于亲生女儿之手。
她还想着要替女儿谋划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劝过你的,可你听不进去,你去罢!待我寻到爹爹的尸骨,我就将你埋在他的身边。”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从洛佼的脸颊滑落,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挣扎,自从拿定主意那刻起,她释然了,放开了,就在昨天夜里,还有人来寻他,那是一个蒙面男人,他说“李娇,我是龙影卫老季,是当今圣上的人,是奸\党的对头,你愿意跟我走么?”
她愣愣地看着房间里突然出现的男人,“跟你走,能为我李家报仇,能替我父亲昭雪?”
“能!皇上与窦国舅对立,只要除掉窦国舅,就能替你父亲报仇。李家与你父亲是窦国舅害死的。”
她笑,“好,我跟你走!只是明晚,我要替我亲娘收尸,等我办完此事,我随你走。”
离开了洛家,从此之后,她是忠良李迁遗腹女李娇。
她可以爱,她可以恨,她可以报仇,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亦不再与洛家有半分的干系。
李妈妈痛苦地扭曲着,面部狰狞,而洛佼平静地立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她挣扎着,求救着,鸩毒无解,她活不了多久。
洛俪不知道洛佼是从哪儿弄来的毒药。
洛佼平静得似她从来不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