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哥哥在外头行走,近来没听到‘洛家恶女’的流言?”
音落,洛修满是惊慌,这是谁告诉她的,祖父不是下令,关于洛俪的任何议论、流言都不要告诉她,她怎么就知道了呢。
“天下鸿儒有洛子,家门不幸出恶女。嫉妒其妹觅良缘,伸手一推下荷池。羡慕堂妹亲娘疼,心生毒计驱其母。要问恶女是何人,洛子孙女洛三娘。”
洛俪的吴浙清音很好听,又不同于他们听过吴侬之音,带着浅浅的皇城口音,抑扬顿挫,三个少年都定定地看着洛俪。
铁建章扫过洛征、洛修兄弟俩,“也不知何人如此胆大,居然敢毁表妹的名声,表妹莫恼,我们这几个哥哥定会替你出气。”
洛俪笑着,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
洛修信誓旦旦地道:“三妹妹,大哥二哥已经派人彻查流言的来处,快有结果了,等我们查出来,一定给那人定一个毁坏官宦贵女名声的罪名。”
铁建章道:“送官府有屁用,要我说,还是拳头管用,查出是谁干的,直接割了他的舌头。”
洛俪笑得温婉,笑容里让人瞧不出喜怒。
她定是气狠了吧,遇上这种事,她怎么能笑得出来。
洛家最有优秀的嫡女,居然因为一首莫名其妙的打油诗坏了名声。
这到底是哪个黑心的家伙干的?
洛征恼道:“三妹妹,我已经让我朋友彻查此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洛修附和道:“待查清楚是谁,到时候定会还三妹妹一个清白。”
“四表妹落到荷花池,不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怎么非说是三表妹推的?”
铁建章很气,恨不得将那个抵毁洛俪名声的人抓出来揍死,气得咬牙切齿,他的表妹多可爱,长得可人,娇娇弱弱,一看就是纯良的小白兔,恶人太坏了。
洛征不知洛俪的用意,“三妹妹,如果割那人舌头还不够,还可以剜眼睛,要不割耳朵,怎么解恨怎么来。”
她就像置身事外,静静地看着着急的、安慰着她,又或是说要替她报仇的哥哥们,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今生,她有这么多爱她、疼她的亲人,再见他们,如何有幸。
伤她,她可以忍;但算计洛家,这不行。
因为这是她的家,这里有她看重的家人。
洛俪给三个公子添了茶,将一只只精致的紫砂茶盏递上,“几位哥哥莫急,我今日请你们来,就是与你们商量的。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背后的主使者是前些日子被赶往庵堂的李琴儿,她在庵堂里不安份,拜了徽商老太太为干娘,而这打油诗,便是那徽商家的幕僚给写的,也是那徽商将打油诗带到了各地。”
洛征愕然。
洛修道:“你都查清楚了?”
“哪是我查的,是祖母遣人查出来的。”洛俪吐了口气,“这件事,看似冲着我来的,实则是冲着我们洛家,我以为,对方是在试探我们洛家,如果我们置之不理,往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李琴儿胡言乱语,颠倒黑白,不可轻饶。”
她看了一下周围。
梁妈妈道:“姑娘,其他人都遣走了。”
洛俪继续道:“李琴儿疯得厉害,不如就让她真正的疯了吧。若非是为了四妹妹,我定会下令杖责一顿再贱卖他乡,看在她是四妹妹的亲娘份上,我就留她一条命。”
洛征呢喃道:“三妹妹的意思…是给李琴儿灌疯药?”
“疯药的事,劳二哥去备,届时把疯药给我就好。”
铁建章道:“你一个姑娘家,办这种事…不如交给我们几个哥哥。”
娇娇柔柔的,让他们出手就行,何必要亲自动手。
洛修连连点头:“五表哥说得是,我们去办就成了,妹妹就只等结果。”
“后头还有个徽商金老太太,居然敢帮忘恩负义的恶人,我岂能饶得了他。”
铁建章歪着脑袋,“这还不容易,我们铁家虽是江湖中人,但也做码头、船运、押镖、布庄、酒楼、当铺这类的生意,只要弄清徽商金家的情况,我保管金家在半年之内变得一无所有。”
金家无论做什么生意,总是要运货的。
铁家可是掌控着从秦豫之地到江南、南方这一带的货运,可谓掌控了大半个大赵的货运线,就算其他地方没有,那也有江湖朋友的。
洛俪含笑点头,是赞赏,“五表哥高才,一语就道破我的想法。早前,我不忍对李琴儿恨,她却妄想对付我洛家,我们不给敌人一点厉害,还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五表哥只需找五舅母了解情况,再步步对付徽商金家。”
铁建章扬了扬下颌,他和表妹想到一处了,咧嘴笑着。
洛修道:“二哥和五表哥都有事做,我做什么?”
“三哥想个法子,把李琴儿从庵堂带回来,她不是要疯么,这次就让她疯个彻底。”
确定了大方向,兄妹几个人在凉亭里又商议了一下细切,待茶点之后,各自散去。
*
洛征次日去寻了同窗好友沐子轩。
沐子轩精通医术。
他将手一扬,将沐子轩拉到僻静处,“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给我配一份吃了之后,能让人疯癫的药。”
沐子轩面容一惊,“你想做什么?”
“你是我朋友,我也不瞒你,近来你有没有听到‘洛家恶女’的传言。”
“不过是混说之事,书院里的先生、学子没一个相信。”
沐子轩那日可是亲眼的,他初见洛俪,不是惊异于对方的容貌,而是吃惊于洛俪容貌与他的一个亲人太过相似。
“你当流言只在顺天府?现在传遍整个江南,顺天府自是没人信,可其他地方相信的人不少。我们家已查出,坏我妹妹名声是洛家的贱婢李琴儿,照着规矩,杖毙了事也没人说,可她是四妹妹的生母,又不能要了她的命,她既然爱疯言疯语,索性就让她成为真疯子。”
人言猛于府,顺天府没人信洛三娘是“恶女”,可其他地方的人就未必不会信,世人会想:空穴无风,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样的话,定有原由。
洛征道:“你是我朋友,你只说这个忙帮还是不帮?只要能毒疯一个人的药量就行,自来医毒一家,你医术高强,想来配一份疯药也不在话下。”
若是旁人求要,他定是会拒绝的。
可今日来求药的是洛征,还是因为洛俪,他在洛家见过洛三娘一面,虽然她蒙着面纱,可那眉眼着实太像他一个过世的亲人,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相似。
第94章 毁名真相2
可今日来求药的是洛征,还是因为洛俪,他在洛家见过洛三娘一面,虽然她蒙着面纱,可那眉眼着实太像他一个过世的亲人,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相似。
这是偶然,还是另有原由。
沐子轩一时走神,洛征轻扯了一下:“沐子轩,你只说帮是不帮?”
“疯药要配起来倒也不难,只我需要几日时间。”
“几日?”
“下个土曜日我给你。”
“好,就这么定了。”
*
四月初一,是洛佼与李妈妈约好,她要去庵堂探她的日子,而这天正好是休沐日。
洛佼带了几两碎银子,包在帕子里递给李妈妈。
李妈妈接过银子,面露激动,“娇娇,你真孝顺!”银子虽不多,可有了这几两银子,她在庵堂里就能过得好些,李妈妈笑容灿烂。
洛佼道:“妈妈在庵堂过得可好?”
“好!”她想说,其实这里除了住得差、穿得差、吃得差,旁的可不差,她不是认了个富商老太太做干娘,那干娘还说会帮她,想到她们说好的条件,李妈妈微微一笑,“娇娇,你现在年纪渐长,也该订一门亲事了。”
“我还小呢,这些事过几年再说。”洛佼打量着厢房里的摆设,一张木榻,一张书案,再一口大木箱子、一根条凳,大木箱子上放了一个乌盆,看着很清苦,但庵堂里不都是这样么。
李妈妈是她的亲娘啊!
洛佼心头一软,“你先住在这里,待大太太的气消了,我向大太太求情,想法子接你回去。”
李妈妈满足地笑着,“娇娇,总有一天,我会想办法搬开踩在你头上的拦路石。”
“拦路石?”洛佼的心一沉。
她在说什么,谁是拦路石,她是李家女,洛家对她有大恩,养育她、教导她,吃的、用的、穿的、住的上头从来不曾亏待过她,过去十年,她过的是洛家嫡女的日子,以前她是性子要强,处处都想争,可知晓真相后,她冷静下来了,才发现过往的自己很幼稚。
洛佼又道:“我能有什么拦路石?妈妈莫不是想多了。”
“有的,有的,当然有拦你路的拦路石。”
洛佼心下暗道:李妈妈莫不是又打什么主意?李妈妈一错再错,可不能再做出对不起洛家的事,看李妈妈过往做的事,损人不利己。她心头一转,得想法套出她的话才好,这些日子她看了好几本《盛唐史之人物传》,上面有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
拿定了主意,洛佼轻咳一声,斥退同来的冬葵,低声道:“在洛家确实有几个拦路石,可人家是正经的洛家主子,我算个什么?人呀,不服软,不认命都不行。”
“娇娇,又有人为难你了?是谁,是苏氏还是洛三娘?或者还是旁的什么人?”
洛佼淡淡地睨了一眼,“你在洛家十年,谁会为难我,你不是心里清楚么?我恨,好恨呀,可恨又有什么用,我什么也做不了。”
她扮得很像。
她不再是以前那样简单的洛佼,她也会演戏,也会哄人。
“我们母女怎会什么也做不了,娘给你报仇,娘能把所有的拦路石都给你搬开,娘会为你谋一桩极好的亲事,让你穿金戴银,山珍海味,从此再没人敢伤害你。”
莫不是她真做了什么事?
洛佼更是决定要套出话来,以往的她,哪会用这些心眼,可身世真相揭晓那天,她长大了,再回女学念书时,她也能听得懂贵女们说的那弯弯绕,甚至听得懂那些一语双关的讥讽,“你开什么玩笑,你能替我报仇?我可不信,你在这里什么事都做不了,你既然帮不了我,就莫说这种大话,我的事你也别问。”
李妈妈当即道:“娇娇,为了你,娘什么都可以做,娘替你报仇了,娘坏了洛三娘的名声,她现在是天下第一恶毒女!”
洛佼微怔,只一刹,立时摆出不信的样子,还带着一丝轻视的笑。
李妈妈急了,“你怎么不相信呢,我说的是真的,难道你没在外头听到‘洛家恶女’的名声,娇娇,这都是为娘做的。洛三娘不是处处压着你么,现在她的名声毁了,就算有才名又如何,没有好人家愿意求娶这样一个恶毒女进门的,呵呵,我的娇娇一定能寻个好婆家…”
洛佼陡然起身,她在女学里自然是听说这事,可女学里就没人相信,但有几家在外地有亲戚的人家,表姐妹传书之时,曾有表姐妹写信来打听,“你不是洛子的孙女与你同窗,他孙女听说是天下第一恶毒女,因为嫉妒妹妹要得到一门好亲事,把她妹妹推到荷花池丢了半条命…”
这样的事,是洛佼的同窗当成笑话讲给她听的。她当时还疑惑,怎的钱塘、姑苏那边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她故作淡定,强迫自己坐下,“娘啊,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你在庵堂里,哪有这等本事把消息传到姑苏、扬州那样的地方去。”
李妈妈扬了扬下颌,带着几分得意,“娇娇啊,你还真别小瞧了娘。洛家以为,将我赶到庵堂,我就落魄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来了庵堂,我可认识了一个有钱的金老太太,她可慈和了,还认了当干女儿…”
“金老太太认当干女儿?天下怎会有这么好的事。”
以前的洛佼,一根肠子捅到底,现在的她,也会有一刹的惊异,也会有一时的愤怒,但却学会了掩藏自己的表情,这会子也是如此,又掩下去了,装出依旧不信的表情。
李妈妈道:“娇娇,你别不信,这金老太太与我还算是旧识呢。”
洛佼用眼神瞪了一眼“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李妈妈不愿与别人说,但她迫切地想告诉洛佼,这会子拉着她的手,很是兴奋地道:“金老太太早前也是皇城人氏,是李家的管事婆子。我这些日子反反复复地想了许久,她很是可疑啊,李家灭门,所有下人都充入官府贬为官奴,可她却带着丈夫儿女逃了出去。娇娇,你说这金家会不会就是害了李家灭门的罪人?
李大人是钢齿铜牙,正直不阿,他是写过一些弹劾太后、窦国舅的折子,家中的书房怎么搜出了他与其他大臣的秘信,信中还提及如何联名对付太后、窦国舅的事…”
洛佼转着眼珠子,李琴儿疯了吗,明知道金家人问题,还认人家为干娘,她是不是缺根筋?
如果金家人真是害了李家的元凶,那就是他的仇人。
李妈妈继续呢喃道:“那时候,金老太太还不是老太太,而是李家的金婆子,她男人是太太陪嫁铺子上的一个管事,他们的儿子金旺财那阵子总到书房来寻我说话,我还以为他是对我有好感,可现在想来,总觉得这事怪得很。
李家那么多的人,下人们都被贱卖了。
可就他家富贵了,还做了大生意,成了徽省六安一带的大富贾,娇娇,你说这事怪不怪?我当时一见到她,一眼就认出她是当年的金婆子…”
难怪大家都在猜测李妈妈是走了什么大运,是哪家的商贾老太太糊涂了认一个失势的李妈妈做干女,原来人家是旧识,且金家早前还是李家的下人。
李家下人成为官奴,怎就她家得了自由身,还发了迹,着实令人生疑。
洛佼反问道:“你不会把什么都告诉人家了吧?”
李妈妈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说呢,我只说我被贬官奴后,被洛三老爷买回去,洛大老爷瞧我长得好,就收到身边做丫头,后来玷污了我,生下了你,可是洛大太太不肯给我名分,让我恨得紧。”
李妈妈没说实话,还算她有些小聪明。
“娇娇,李家灭门时从书房里抄出来的那些秘信,不会真是金家人藏进去的吧?我听说,这几年这样获罪的名门可不少。”
洛佼心头早已卷起了冲天巨浪。
金家,会不会是害了她亲爹李家满门的真凶。
难怪李迁会被处以凌迟之刑,原来还有秘信的事。
洛佼咬了咬唇,只不作声,“你说要对付拦路石的事…”
“哦,娇娇,我认了金老太太当干娘,我说洛三娘恶毒,把你推到荷花池,还说洛三娘挑唆大太太不给我名分,嫉妒你有亲娘疼,她居然全都相信了,还给我出主意,请了她身边的幕僚先生写了打油诗,令金家下人四处张帖,哈哈…人言猛于虎,顺天府的人不信这传言,其他地方的人总有相信的,娇娇,你说我聪明吧?”
金老太太怎会帮她?真实的怀脱胎换骨是李妈妈拿着金家背叛李家的事要胁,如果不帮她对付洛家,她就要把金家做的恶事宣扬出去。
届时,金家必无宁日。
金家做的生意可是江南的布匹、茶叶,虽是两样,听金老太太说,这些年金家已经挣下了数万两银子的家业。
洛佼恶狠狠地看着李妈妈。
她怎么敢?
她居然这么做。
难怪外头传言满天,居然是李琴儿做的。
李琴儿怀疑金家有问题,还跟仇家联手来对付恩人。
这都叫什么事?
她怎么有这样不分恩怨的亲娘?
李家满门惨死,死得那样惨,尤其是她的亲爹被处以极刑,可他不思为夫报仇,还认仇为母。
第95章 恩将仇报1
李妈妈敛住得意的笑意,“你不相信我?”
“你…你…居然坏了三姐姐的名声,洛家待我有恩,三姐姐对我最好,你…你怎么做得出来?”
洛佼真希望从来没有这样的亲娘。
她闭上双眸,心里恨得紧,可时世间最不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父母。
李妈妈道:“娇娇,洛三娘那么好,再有你这个庶女在,你可如何出头,只有她的名声毁了,没人要她,自然就能突出你的好来…”
“住嘴!你真是为了我好?我看你是为了自己,你为了攀上富贵,居然认金老贼为母,你…真是被富贵蒙了双眼,你还有没有良心?如果不是洛家,哪来我们的现在安好,你怎能做这种事?”
李妈妈支吾着,过了片刻回过神来,“你不恨洛三娘?”
她不恨!
曾经嫉妒过,后来不嫉妒了。
在灭门大仇面前,她的那些小女儿心思根本站不稳脚。
洛俪说,她是要做大事的。
等她长大,她要给亲爹昭雪,为亲爹翻案。
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可李妈妈居然恩仇颠倒。
洛佼厉声道:“你还知道些什么?说啊!你还想干什么?”
“娇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干娘说了,只要斗倒了洛家,到时候她替我请功,而你就能谋一门体面的亲事。”
洛大太太不给她名分,她现在也不要了,别人不给她的,她自己去争取,只要她有权有势,想要什么样的名分没有,别说是姨娘,她还要做正室嫡妻。
洛家了不起,当年的李家如何荣耀,还不是一朝破灭。
请功?难道金家背后还有主子不成?
一定是这样。
李家被灭,获益的可是窦国舅。
洛佼冷声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
“娇娇,你与大太太求求情,把我接回去吧。”
“我看你住在庵堂里更好些。”
“傻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我要完不成干娘分派的事,就得不到荣华,你也得不到体面亲事,我…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母女的将来。”
洛佼立马转身,“都到了什么时候,你居然还不认错。”
“娇娇,我没错,错的是这世道,是那些手有权势的人,如果我们母女得到了权势,一样可以为所欲为。娇娇,你不会懂的,你不会懂为娘的心…”
她的心就是为荣华富贵,可以抛却良知,可以颠倒黑白。
她怎能这样?洛佼很失望,她曾千百次地想否认李妈妈是她亲娘的事实,可最后她还是接受了现实,是洛俪教会她面对困难困境,洛俪说,在生活面前,只有勇于面对的人才是勇者,她不要做懦夫,因为她肩负着李氏一门的灭门血仇。
为什么会这样?李妈妈怎么能恩将仇报,怎么能毁掉三姐姐的名声。
她是洛佼,她也是李娇,一面是她的亲娘,一面是于她有恩的洛家,而三姐姐与她之间更有姐妹之情。
孝义两难全,她该怎么做。
洛佼离开了庵堂,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满心满脑都是李妈妈说的话。
她被现实刺得身心俱伤。
她欠洛家的更多了,这一辈子只怕就算是死,她也无法赎清其罪。
洛家与李家,早前原没有任何交集,只因为李迁是忠臣,洛家就冒大险救下了她,还给了她一个体面的身份,可是李妈妈却借着洛家养育了忠良之后进行要胁,逼迫大太太给她一个良妾名分。
洛佼昏昏沉沉地回到府上,一个人坐在案前发了一会儿呆。
接下来几日,洛俪依旧会来寻洛佼说话,洛佼装成无事人一样,与洛俪说自己的首饰卖得多好,又赚了多少钱,其实洛佼是明白的,其实赚来的钱几乎都被自己得了,洛俪买了珠子,买了金丝银丝,甚至还买了一些做首饰的金银细棍子,这些当属半成品,是要花本钱的。
洛佼是在第二次拿到这些材料时才回过神来的。
可洛俪笑得甜美,不吝赞美地道:“四妹妹的手越来越巧了,这只金丝珠花做得真漂亮。”
“三姐姐喜欢,先拿去戴,我明儿再做一支珠花钗子。”
“祖父不许我出门,我屋里的首饰已经够多了,先不置首饰。四妹妹先卖掉吧,能赚点银子,你每个月都要去庵堂瞧李妈妈,你一个人赚钱,要养活自己,还得孝顺她啊,可不像我,长辈们都不用我/操心,其实,妹妹有亲娘敬孝,挺好的…”
如果可以,她宁可不要这样的亲娘。
祖父不让洛俪出门,也是听到外头的流言了吧,定是担心这些流言伤了洛俪。
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可李妈妈就毁掉了她的名声,让她背上“恶毒女”之名,还洋洋自得地说,往后再没有任何人家会要这样的贵女。
洛佼满心的愧疚,她甚至不敢看洛俪那双漂亮而灵魂的双眸,每一次面对,她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身心滴血,可面上还要装出笑容。
洛俪笑道:“四妹妹上了一天的女学,近来定是累了,用完香汤后早些歇息。”她落落大方,含着阳光般的笑容,“我明儿再来瞧你。”
“三姐姐好走。”
洛佼起身,将洛俪送出院门,久久地看着她的背影。
洛俪是这样的善良、阳光,而她洛佼就像个躲在黑暗里的老鼠,她只能仰望阳光下的洛俪,羡慕着,喜欢着,同时又憎恨着李妈妈,仇恨着害了李家的仇人,她还没来得及报仇,她的亲娘就与最可能害了李家的仇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