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纨说这些话时,是以虚心请教的态度问吴氏与吴氏身边的吴嬷嬷,主仆二人一听,心中感叹不已。洛俪一句话,素纨素纹二人就分工,如何安排,素纹写帖子,素纨定宴请名单,忙得有条不紊。
吴氏看似波澜不惊,打开帖子时,这帖子制作得很是精致,既不华贵,又不失雅致,真正突出了洛府的“清贵”二字,素纹的字写得娟秀清丽,比不少闺中贵女的字还好看,却又不失一分硬朗骨气。
如果洛仪的字有素纹的好看,吴氏就该笑醒了。
上面写着“兹订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日,于某某地,宴请贵府某某贵女携侍女一名参加洛三娘的品茗尝饼小宴。”上面还特意注明,茶是香茗大师所赠的红梅傲雪,饼是梅菊馅酥饼。
梅花茶、梅菊酥饼,这帖子发出去,贵女们还不得喜坏了。
皇城贵女多有附庸风雅之辈,在这炎炎夏日居然有梅花茶饮,梅花饼吃,且这还是天下第一茶道大师香茗特制的梅茶,岂有不来之理。
吴氏想到娘家三弟的嫡长女,问道:“这帖子能多给一份不?”
素纨道:“给四姑娘三份帖子邀请朋友,想来已经够了。”
不远处,传来洛仪的声音,“三份怎就够了?我要五份。我有五位极要好的朋友,哪两位不请?哪三位请?这不是让我开罪人。她们一早就想结识长姐,我答应引荐,若是不请她们,待八月初一开学时,她们可会恼我。”
洛仪要好的朋友就那五个,还是自小就相识的。
吴氏道:“也给吴家的沛玲下个帖子,让她过府来坐坐。”
洛仪一听,这不是吴家三房的嫡长女,“她不是在东塘县?”
吴氏道:“近来随你三舅母回皇城了。”
素纨提了笔,将“吴沛玲”的名字加入待邀请贵女名单之内,“这件事,小婢会请示姑娘示下。至于四姑娘说要邀请五位朋友,另两位是谁请把名字告诉小婢,回头请示了姑娘再回话。”
吴氏心下不快,她不就是请娘家侄女来沾沾风雅,瞧着素纨是能做主的,这才说出来,偏素纨还要请洛俪示下。
洛仪嚷道:“我就是多邀请两个朋友,怎么就不行了,你再给我两份帖子就成。”
翠纱眼珠子一转,答道:“四姑娘可知,我们洛府秘制的药酒在江南卖多少钱一斤?”
洛仪淡淡地道:“一斤十两黄金。”
翠纱笑道:“小婢听我们姑娘说,药酒的秘制之法是香茗大师教给我们老候爷的。不瞒四姑娘,这香茗大师所赠的红梅傲雪茶,可是极衿贵之物,能养颜嫩肤之效,就那么一壶价值十金,就是我们姑娘也只得了二两红梅傲雪茶,另三两由老候爷保存着。素日里,姑娘连自己都舍不得喝,这次要拿出来待客,不知道有多心疼。
梅菊酥饼所用的梅菊馅料也是香茗大师用秘法刨制,统共才二斤,明儿也要拿出来做成酥饼。一个酥饼,外头便是五两银子一枚也买不到。”
白萼张着小嘴,这么算起来,明儿的茶饼聚宴,吃的、喝的全都是钱啊,还价值不菲。
天啦!到时候捧着茶,看着酥饼,还如何吃。
就是她,想到吃掉的全是银钱,哪里还下得了嘴。
洛仪早前还想请五人,这会子立马笑道:“我只请两个最最要好的朋友,另三个人的量,能不能让长姐匀给我,到时候让我一人吃四人的量。”
素纨想笑,四姑娘是想把这茶饼当饭吃。
洛仪振振有词,道:“谁不希望自己长得更漂亮的,另三位就是普通朋友。这么金贵的东西,还是家里多留些,得了闲,我再去长姐那里讨茶喝、吃酥饼。”
吴氏想了片刻,吴沛玲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品得来什么茶饼,罢了,还是不请了,下次她过门,自己赏她一两件首饰就行。“把吴沛玲划掉罢。”末了,又加了一句,“宴请六位贵女就成,合上四姑娘这里的两位就够了。”
吴嬷嬷笑道:“素纨姑娘,明儿沏出红梅傲雪,也与我们夫人院里送一份来,让我们夫人尝尝鲜。”
素纨笑道:“这是自然,不仅夫人这里会有,就是西府那边也少不了呢。”
素纨拟定了好了名单,素纹写好帖子。
吴氏又遣了吴嬷嬷帮衬,当日就把宴请各家贵女的帖子挨着名单送出去了。
*
素绻取了梁娥眉要的帖子回郑国候府。
进入捧珠阁后,将回家路上遇到一个池清正的事说了。
梁娥眉听罢,颇是惊诧的道:“又是几年前在江南洛府冲撞妹妹的那个登徒子?”
登徒子…
以前洛俪与梁娥眉提过池宪,她的用意很简单,就是给梁娥眉留下一个坏印象,让梁娥眉提防池宪。前世的她,身是梁娥眉的身,魂却是自己的魂,无论是梁娥眉还是她自己,都不想与池宪有任何交集。
素绻隐约听素纨提过两回,“那个冲撞姑娘的登徒子不是叫池宪吗?”
梁娥眉道:“池宪字清正。”
素缱一听,“还真是登徒子啊,以为用了字就瞒过了我们家姑娘。几年前没长大就坏,如今大了更坏,学会拦马车了,还要递诗书,呸呸,脸皮够厚!”她厉声问素绻,“你怎么任他拦马车,一脚踹过去,叫他拦去。这种登徒子就是欠揍,莫被他坏了姑娘的名声。”
梁娥眉熟读《女书》,什么《女容》、《女德》倒背如流,对这种私相受授的事最是厌恶,若对方真有心,就该正在光明地登门提亲,而不是学那浪荡子行为,在路上拦上马车。
她的第一反应:宫里那位要是知道,只怕池宪又有苦头吃。
洛俪道:“姐姐这儿收到帖子了,我得回家预备明儿茶饼宴的事。”
梁娥眉的帖子上并未注明是香茗大师的茶与饼,只说了宴请之事,给梁娥眉三份帖子,一份写了梁娥眉的名讳,另两份将宴请人的名讳空置。
洛俪告辞出来,上了郑国候府二门上的马车,门婆子开了偏门,马车从偏门直接驶离,通常拜访时,马车在大门前停下,客人自大门而入,这是主人对客人的敬重,也是客人对主家的尊重。
若是女客,离开时在二门上马车,直接从偏门乘马车离开,这也是主家维护女子清誉而为。若是男客,则依旧从大门离开。
洛俪上了马车,素绻在一边打着扇子,“这一月,给姑娘下帖子的共有十六人,有六人与洛府算是世交,不是老候爷的弟子,便与伯爷、老爷是同窗、好友。又有五人是窦氏派官员家的贵女;再三人与洛家无甚交情,又有两人是保皇派的人。
素纨姐姐以为,六位世交贵女是一定要回请的。夫人以为:窦氏派的贵女就不必请了,请了她们其中一人,不出一个时辰,整个窦氏派的贵女都知道,她们可是同气连枝。再有两位保皇派的贵女、三位与洛家无甚交情的,素纨姐姐拿不定主意,想请姑娘定夺。
四姑娘只得两位必请朋友,小婢出门时,夫人已令人把帖子送出去了。”
洛俪淡淡地道:“窦氏派的官宦贵女不请,保皇派的也不请,这三位与洛家无甚交情的也不请罢。若是夫人那儿觉得还有可以请的世交、亲戚家的贵女可请,亦可请来。”
“夫人想请吴家三房的吴沛玲,后来听翠纱说姑娘的茶和饼金贵着,便打消此念了。”
“给吴沛玲下个帖子!填好后,让夫人派人去送。”
这算是给吴氏一点面子。
以素纨行事作风,吴氏如果说了,也未必肯听吴氏的。素纨心里因着梁氏之故,对吴氏一直有抗拒心里,更有不认同的意思,她原就是梁氏陪房管事婶子的女儿。在她骨子里,就觉得自己真正的主子是梁氏母子,与吴氏根本没有关系。
自己的主子是已故嫡母,怎么可能听现任嫡母的指派。
洛仪这里原给最要好的朋友下了两份,派的是白萼亲自去送,其中一个朋友跟着家中长辈去乡下避暑,白萼将帖子带了回来。
洛仪想了一阵,又重新讨了一份新的,给另一个朋友送去。
而此间,只听梁霸大喝一声:“怎么又是你?”
语调里带着愠怒。
素绻挑起车帘,“姑娘,又是那个拦马车的…”
登徒子还没说完,素缱直接冲了出来,二话不说,迎面就是一掌,池宪吓得不轻,本能的连连后退避闪开来,“登徒子,你还敢躲?”素缱又是一掌击去,又被池宪躲过。
洛俪坐在马车里,看着池宪那快速的反应,再看他躲招的动作,没有十年的武功功底根本很难做到,她微微眯眼,问道:“素绻,你以为此人武功如何?”
池宪许是反应过来,自己本能反应暴露了武功底子,立时不再亲躲,被素缱一拳击在面门上,顿时鼻血直下,素缱可不管这许多,直接踹起腿飞向腹部:“打死你这个拦路的登徒子!数年前,在江南洛府冲撞我们姑娘,而今还来?你当我们姑娘是什么人?是泥捏的不成,岂容你如此冒范!本姑娘不揍得连你娘都认不出,姑娘便不姓铁…”
素绻汗滴滴的: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姓铁了?我们没姓氏,原就是被铁家收养的孤女啊。
不远处,两个华衣少年看到此等场面,这不对呀,与他们打赌说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画风:他们想过,洛三娘被池宪的英俊倾倒;他们想过,洛三娘轻斥几句,让他让开道。
他们打赌的结果只得两种。
偏生没有挨打的!
素缱揪住池宪的衣襟,“登徒子,再敢拦我们的马车,本姑娘见一次揍一次,仗着自己长得人模狗样,就可以拦马车了?你是被小孩子欺负了,要请我们姑娘惩恶扬善?你要拦,也应该拦刑部官员和大理寺的马车,这种主持公道的事是他们爱干的,与我们无干。”
洛俪听到这儿,带着赞赏的道:“我还以为素缱就是个莽撞,听听这话,多仗义。”
六尺石板小巷上,素缱手舞足蹈,一会扬拳头,一会儿抬腿,只听得传来“啊!呼!”如同晨间练拳腿的声音,打得极是过瘾。
素绻见她每打一次,就缩一回脖子。
打脸了,啊,惨了,明儿这公子肯定是两眼阏青。
打小腹了,啊!他捧着肚子了。
鼻血流得好凶!看上去很恐怖,若是半夜一定被当成鬼。
素缱太不淑女了,怎么能踹人家的屁/股,好歹人家是公子嘛,能留点面子不。
素缱见洛俪没有阻止的意思,早前又听素绻说,早就想揍池宪一顿,拽住了机会,不打够本怎么能行。
素绻担忧地道:“姑娘,我姐不会打出人命吗?”
梁霸轻哼道:“打几下屁股就死了,这人又不是水做的女人。”
杖毙的不都是打屁股死的?这其间也有男人。
洛俪听了一阵,方不紧不慢地道:“素缱,好了!此人不就是拦错了马车,教训两下就成,不必与他一般计较。”她的声音很优雅,甜美带着灵动,就像在劝自家丫头,“一只猫儿而已,教训两下就成”,轻浅而傲绝,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语调,却出奇地让人觉得着迷,让人觉得好听。
洛俪用柔美合宜的声音道:“这位公子,下次拦车告状时可瞧仔细了,皇城遍地贵人,拦错马车可是要挨打的。”
素缱磨了磨爪,做出吓唬池宪的动作,“小子,听见我家姑娘的话没有,要告状别拦错马车,不如向刑部与大理寺递告状书?让他们为你主持公道!我呸,堂堂七尺男儿,被小孩子欺负还拦马车主持公道,丢人,真丢人!”
她幸灾乐祸地转身,跳上马车。
梁霸一呼声“驾”,立有两个贵公子策马奔来,拦在路中央:“洛三娘,你好张狂,打了人就想离开?”
打了人,怎么也要讨个说法。
池宪今儿拦马车,可是他们三人一道想的主意。
素缱一探头,“是他拦车无理在先!好狗不挡道。挡道的狗欠揍,本姑娘满足他。”
早前拦过一回,现在还来。
上次她不在,这次被她遇着了,岂会手下留情,他们分明就是欠揍欠打的,自己个儿送上门,她为何不打。
银灰袍少年勾唇微笑,“姑娘好伶俐的口齿。”
素缱正要反驳,马车里传出洛俪那不高不低,那好听得要人命的甜美声音,“这位公子口才了得,有颠倒黑白之能,颇得窦相爷真传,不愧是窦相爷的嫡长孙。”
窦国舅,被赐封一等奉恩候,任右丞相一职,与保皇派之首的杨丞相势同水火。
第191章 伪君子拦路(2更)
银灰袍少年心下吃惊不少,“你…你知道我?”
洛三娘一直未露脸,却知道他的身份,这实在太诡异了。
另一人扬了扬下颌,“洛三娘,你可知道我是谁?”
“兵部顾侍郎嫡长子,其生母乃窦国舅之庶、长、女。”说到“庶长女”三字,洛俪语含讥讽,刻意拉长了音调,“顾公子亲姥姥乃死在窦夫人之手,而这位顾夫人却认仇为母,孝敬有加…”
顾夫人的亲娘是个爬上窦国舅床榻的美貌丫头,产下顾夫人后,被奉恩候夫人刘氏下令杖毙。后,顾夫人被窦夫人养在膝前,二十年前顾夫人出阁,照着庶长女的例预备嫁妆。若不是顾夫人对窦国舅夫妇极其孝顺,又如何做得正三品兵部右侍郎顾英的嫡妻。
顾公子面容巨变,一字一顿蓄满恨意:“洛三娘!”似要咆哮发作。
顾公子,单名一个“勇”字。
洛俪继续道:“三位公子今儿拦路为难弱女子,如此张狂、霸道的行径,窦国舅知道吗?”
她的语调带着几分犀厉,没有恼怒之意,反而说得抑扬顿挫。
洛三娘乃是洛子的嫡孙女,因指点杨丞相嫡幼子杨玉积,得杨丞相高看,因着这儿,保皇派的人礼敬三分。
窦国舅曾告诫子孙,让他的孙儿、外孙、庶子莫去招惹洛三娘。此女对洛家来说非同寻常,弄不好,就是洛家的逆鳞,招惹了她,就怕助长了保皇派的势力。清流不偏不倚,保持中立正合窦氏派的意。
窦长庚拉住顾公子的手,“表弟…”冲他摇了摇头,“我们兄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顾勇根本不明白窦长庚的意思,看着被打得不轻的池宪,吼道:“池宪,你这个蠢货!为什么不还手,你…”
池宪朗声道:“这位公子,堂堂七尺男儿,何必去一个小女子计较。”
当他是君子,就算是,那也是伪君子。
池宪装不认识顾勇。
可顾勇一语喊出他的名字,却道明二人原就是认识的。
洛俪心下觉得好笑,只不知这三人又在玩什么把戏,喝问道:“请几位公子让路!”
顾勇道:“你们打了人就想走,我凭什么让路?”
“顾公子不让道,这是想拦路?”
“你若下马车让我们一瞧,我们就让路。”
“既然请不开拦路石,就把拦路石踹开!素缱、素绻,给姑娘我涨涨脸!”
两女交换眼神,纵身跳出马车,一个舞剑,一个舞刀,冲着三人就奔了过去。
梁霸全神贯注地护着洛俪。
洛俪推开车窗,静默地看着外头的打斗场面:
池宪表情茫然中带着些许兴奋,双眸熠熠地看着与二侍女交手的窦长庚、顾勇二人,眸子里掠过一股杀气,以移形换影之速,闪到窦长庚身边,欲帮窦长庚对付素缱,只听“沙沙”声响,一排银光闪烁的银针扑面而至。
池宪一个闪身,以为躲过第一排银针,第一排银针突至,来不及往后闪身,却身背后落入不同的位置,一股彻骨的剧痛袭来。他一声轻呼,木讷回身,看着揭起车帘,对着他使出暗器的洛俪,是她衣袖上的机关。
她一按开关,银光闪烁前,一把银针回转,这是带着透明雪丝的针,能放能收,洛俪一个兰花指捏住漂亮的银针,看着上面有鲜血的痕迹,美丽的五官上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池宪,我早就想着有朝一日,你我相遇会将如此,我会慢慢地报仇,让你一点点品尝到失败、痛苦,而今日只是开始。这针浸泡过毒物,是我亲手刨制,就算是神医谷传人问世,也未必能解此毒。
素绻的招式看似缓慢,却以缓制快,以柔制刚。窦长庚轻缓如舞,卷起强大的掌风来去自如,矫若惊龙,动若脱兔,直制素绻双臂两腿,素绻总能不紧不慢巧到好处的将窦长庚的拳腿招式给接住。突被牵制,窦长庚如寒冰般冷冽的眸子却闪过一丝凝重,转念间,身形已起,衣袍在空中飘飞,看似行云流水,实藏雷霆万钧,动脱进退间,已与素绻过了十余招。
素缱的拳腿有力,出拳出腿带着不亚于男儿的力道,顾勇只接了不到二十抬,渐落下风,他三岁习武,在同龄人中,若他在皇城之内不敢称第一,就无人敢称第二,可今日竟打不过一妙龄少女。他银齿一咬,拼力出击,一拳一脚犹如打在棉花上,除了徒费精力,竟没讨到半分好处。
池宪本想帮忙,此刻中了洛俪的暗器,“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池公子想以多欺少,我只是出手阻止而已,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下次,可莫再学人拦人马车,尤其是名门贵女的马车,并不是所有姑娘都如我这般好说话。”
她好学说话?
没说两句,直接令丫头揍他一顿。
顾勇只是气不过想扳回一局,这会子被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丫头给困住,窦长庚、顾勇自认武功不俗,可与这丫头一比,似乎略差一畴。
池宪道:“是在下开罪姑娘,姑娘何必为难两个打抱不平的人?”
还装不认识!
前世的池宪就一直在装也窦国舅不熟,暗里却把梁氏陪嫁的名剑镇恶送给了窦家,只怕在她不知晓的时候,送了窦家不少好处。
陷入情网的她,信极了他,任他欺瞒,像个傻子一样。
若非临死前撞破真相,是不是还会继续瞒她下去。
然,就在此刻,六尺小巷的尽头传来了马匹的声音,是梁俊带着长随回家,朗声喝道:“怎么回事?”
一声吆喝,窦长庚分神,素绻的剑架在他的脖颈。视线相对,窦长庚气恼,素绻咄咄逼人。
素缱抬头一踹,顾勇不妨,扑倒在地,正要爬起,素缱的刀已经离他的胸口不到二寸,“给姑奶奶动一下,姑奶奶不在乎捅你一刀。”
梁俊策马而至,扫过打斗的现场,“出了什么事?”
梁霸揖手道:“梁候爷,这三位公子拦在路中央,不许我们过去,姑娘客客气气地请他们让道,他们不让,两边动手了!”
梁俊扫过三人:窦长庚与顾勇他是认识,着实这二位,一个是窦国舅的嫡长孙,另一个是兵部顾侍郎的嫡长子,是当朝权贵子弟。只这池宪,他听说过此人,无甚好感,是听梁娥眉说的,说此人就是个登徒子,曾盯着洛俪看得不眨眼,把洛俪给瞧得气恼不已。
梁俊是先未识人,便先厌上此人。
“窦大公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站在路中央挡他人的道就不对了。素缱素绻,天色不早了,赶紧护送你家姑娘回洛府。”
素绻应了一声,放开窦长庚。
素缱不服输,又在顾勇身上踹了一脚,厉声道:“就是你们窜唆着那个叫池宪池清正的登徒子来拦车,再有下次,本姑娘就揍得你们的娘都认不出来!”她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个揍人的动作。
池宪摇晃着身子,鼻血不流,可一对眼睛却已瘀青,身上的衣袍更是狼狈不堪。
梁俊扭头看着池宪,“你叫池宪?”
池宪不知何意,揖手道:“不知梁候爷有何指教?”他顿了一下,忙道:“今日在下拦洛三姑娘的车,乃…乃是情不自禁,被洛家丫头打了之后,这二位贵公子瞧看不过,这…才出手相助。”
梁俊一闻,当他不知道池宪的根底么,扬头大笑,“池宪,你与他们不相识?”
这几年,池宪几乎没有在明里与窦家有任何来往。
窦长庚道:“我们不认识他!”
一句不认识,在洛俪的意料之内。
谋划、布局,自然不会是池宪一个人,肯定有依仗、靠山。
梁俊越发觉得讥讽,“池宪,字清正,生母刘氏,与奉恩候夫人刘氏乃是堂姐妹。你们现在惹出了事,又说互不相识,哈哈…有趣!有趣!只不知池母与奉恩候夫人相遇之时,是不是也互不相识?”
他的话一出口,池宪目光闪烁。
窦长庚面容更是难看非常。
池宪揖手道:“梁候爷此话而言,辽阳刘氏怎会与咸城刘氏有关联,若说天下刘氏本一家,想来一千年前应该是一个老祖宗。”
他们居然说不相识,还不承认此事,这又何道理,如果不是他们早就知道,恐怕还真以为二人不相识。
梁俊仔细想想,池母刘氏还真没在奉恩候的盛宴之中出现过,就连池宪似乎刻意在人前避讳,也在避免让人知道他与窦国舅一家的关系。而池宪的母亲守寡,一直大门不出。其妹池宓更是从未出现在奉恩候府的各种聚会、酒宴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里头没有什么谋划,连梁俊自己都不行。
梁俊一扭头,“为了撇清关系,连祖宗都不认了。下次,在下若见到奉恩候夫人,一定要问问,是她不认祖宗还是池门刘氏不认自家祖宗,一个连祖宗都不认的人,当真薄情寡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