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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业荣又唤一声:“将生。”
陈将生被他扯住了衣袖。
“将生,你在恨我?”
“哼!原是你贪了族里公中的银钱,倒莫名连累了我娘…”
“你以为是公中那点银钱的事?”陈业荣冷笑着,“分明是你我开罪陈家大院的人,他们借机要把我从族长的位置上拉下来,也要给你厉害瞧。追究起来,还是因为我不该过度偏护你,惹恼了陈家大院。”
“你说是三老太太?”
陈业荣这些日子想了许多,除了陈家大院的老夫人,他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
家里的日子不如从前,儿子们的小妾卖了两个,就连下人也卖了一半,从贫到富是幸福,从富到贫就如沉沦人间地狱。
他扫视四下,见周围无人。方低声问道:“你告诉我实话,陈相和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
陈将生想到伍氏的死,对陈业荣也恨到了骨子里,因为这事,连他的身世都被人耻笑,他明明是四老太爷的儿子,现在族里人都说他是伍氏不贞与二老太爷生的儿子,陈业荣是有儿子的。
陈将生装作没听见。
陈业荣轻声道:“陈相和到底去哪儿了?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最好别让陈家大院的人知道,我们能不能过好日子,就盼着陈相和将来回到陈家大院翻本儿了。
大姨娘是怎么没的,只怕和陈家大院有关联。
仇恨陈家大院的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陈将生恶狠狠地笑道:“就算我知道他的下落,我也不会告诉你。”
“就凭你,你以为你能斗得过三老太太?怕是连陈湘如这臭丫头都斗不过。我知道对不住你,你因为你娘的死怨恨我,可你想过没有,一个死总好过两个死,无论是我与她两情相悦也好,还是她引诱的我,到了那地步,她都是必须要死的。如果我活着,就能帮衬上你,将生,族里人的猜测没错,你是我的儿子…”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身世,难道还光彩不成,他居然好意思道破实情。
陈将生厉喝一声:“住嘴!”推开陈业荣的手,飞野似地往家里跑去。
做生意,因为他算计陈记的事,直接在江宁府被同行耻笑,谁也不肯与他做生意,他名下的店铺一家也做不走,只能把店铺租给旁人经营。
论做人,一出门就连族人都瞧不起。
有时候,陈将生都想藏起来,可他是在陈家庄长大的,又能去哪儿。
他恨这个地方,却又离不开这个地方。
他的儿子们还在族学里读书。时常被其他孩子欺负,却不敢还嘴。
他甚至只能将孩子留在家里,然后给他们请了私塾先生来教。
这窝囊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将生好恨。恨让他一败再败的陈家大院,恨老夫人、恨陈湘如!
他跑了一截。再也看不到陈业荣,他停下了脚步,恶狠狠地道:“陈王氏、陈湘如,你们等着,总有一日,我要你们加倍付出代价。究竟是谁胜谁负这还不一定呢!”
而远处,陈业荣却近乎自言自语地道:“你一定知道陈相和的下落,总有一日。你会需要我帮忙的。”
有陈相和在,他们就有重来的机会。
今日之辱,定要加倍讨偿,到时候他要的是整个陈家大院。
*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
江南的春天来到特别早,万物复苏,陈家大院的西院里,杏花已开,红红粉粉煞上迷人。
陈湘娟还在禁足中,由彭嬷嬷亲自教导规矩,听说彭嬷嬷原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宫人。是老太爷的结拜干兄弟、内务府大总管汪祥赏赐的,而这老宫人与汪祥还有些交情,自彭嬷嬷来到陈家后。一直是当成主子一般供养着的。
请彭嬷嬷教陈湘娟规矩,其间的辛苦可想而知。
陈湘如换了身素裙,面蒙轻纱,携着绿萼、绿叶出了家门,另一边的曲径上,移来了陈湘妮,远远儿地就唤了声:“大姐姐。”
“三妹妹是去给祖母请安?”说是问,更像是证实。
陈湘妮欢快地点头应道:“是呢,今儿去得晚。昨天祖母教会我认《女德》里所有的字了,今晨要考校。好不容易才背熟了呢。”
“三妹妹真厉害,这么快就把《女德》背熟了。”
陈湘妮笑得羞涩。小心地道:“大姐姐,你刚从上房出来么?祖母的心情好吗?”
“担心背不好要挨罚么?”
陈湘妮被道破心事,越发笑得不好意思。
“多读几遍就会了,就算背错了也没关系,祖母最疼你,不会责罚你的。你若怕罚,就下厨房给祖母做她爱吃的兔儿糕,记得多放蜜蜂,她吃了一定不会怪你。”
自打老夫人偶然吃了兔儿糕,便真真喜欢上了,旁的糕点也不爱吃了,偏这个因是米面蒸制,有些微糯,拌了蜜蜂,最得老夫人喜爱。
陈湘妮连连道:“多谢大姐姐。”
陈湘如审视着陈湘妮,看她头上戴了朵紫色的绒花,伸手摘了下来,神色严肃地道:“我们姐妹还在孝期,这会子祖母屋里有族里来的客人,小心被人瞧见要训斥。三妹妹,等过了孝期,你想戴什么都行。”
她总是这样的温和,陈湘妮抬头看着她时,只觉得满心都是欢喜,连声应是,可神色里却有愧疚之色。
“我得出门了,代我多陪陪祖母。”
“大姐姐走好。”
陈湘妮站在那儿,望着陈湘如那素雅的衣裙,满心都是欢喜,即便她偶尔错了,祖母和大姐姐总是温和地指正,比她的后娘待她好太多了。
桃桃满是羡慕地道:“三小姐真是太幸福了,老夫人和大小姐都对你好。”
陈湘妮发誓似地道:“所以,我一定会对祖母和大姐姐好,也要对二哥、三哥好,他们都是我身边的亲人,还有姨娘,我也要孝敬她。”
陈湘如去了织布房,织娘正在赶织一批美人图样的帔子,这一批货,统一全都是敬献给宫里的,江宁织造府的画师最终没能进入美人别苑,原因是那三家不同意,早前他们就没想过想与朝廷织造府的人搭上关系。
这批帔子的价格很低,几乎不赚什么钱,可因江宁织造府寻了杜记、云记、金记、陈记织布房帮忙,要他们在一个月内赶制出五万条美人帔子,陈记二万条,杜、云、金三家各一万条,这几日各家都开始赶工。
第118章 回礼
去年江南蚕丝产量大跌,蚕农们去冬给桑树做好了防病措施,早早就在树干上刷了石灰,还洒了硫磺水等。
桑叶还没长出来,各织布房就开始张罗管事们收购生丝,一场生丝收购战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南边的生丝市场原就是属于陈家的,大管家已经派了赵武去了闽郡一带了解情况,从闽郡采购了一批蚕种,再由陈记分发给与陈家有生意往来的生丝客商,由他们再转给蚕娘。
有了布面美人,各家犯愁的美人图样也迎刃而解,云记推出的美人锦扇更是大受欢迎,内务府直接采购了十万柄,而宫里娘娘、公主们的锦扇图案更得特别。
昨儿,云老爷特意登门求助,想讨几个陈记画师绘制的美人花样子过去。
四家之中,陈记的画师风韵最足,他们的花样也最受人欢迎。
“大小姐,我们已经织出了一万条,再有七日就能完工,只是生丝怕是不够了。”
“还差多少?”
“许得两千条的。”
“织绸缎的生丝暂时挪借过来呢。”
“大小姐,那等上好的生丝织薄纱帔子有些可惜了,而且用了这等好料,怕就不赚钱了。”
“各家生丝吃紧,也寻不到旁的生丝,先挑一批织绸缎的生丝用上,无论如何得把内务府需要的帔子织足了。这二千条,到时候我会尽快送些别样的花样过来,到时候照着新花样织。”
管事应了声“是”,神色里露出几分不舍,可经商的最重的就是信誉。
陈湘如又转了一圈,方领了侍女又去了染布房。
因布料不多。染布房也没甚生意,染的也是陈记自己要用的生丝,五颜六色。甚是漂亮。
从绸缎庄出来时,已近晌午时分。正待上马车,绿叶低声道:“大小姐,茗香茶楼有人等。”
她抬头望向茗香茶楼,二楼出现一个湛蓝衣袍的少年,正冲她淡淡一笑。
莫名的,她的手探往怀中,回以他一抹笑。
绿叶道:“绿萼,大小姐要去吃盏茶。你去老夫人名下的铺子转转看,回来把铺子的事告诉大小姐。”
绿萼应声“是”,抬步离去。
绿叶很是得意,这丫头还真是听话,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二楼雅间里,周八已倒好了茶水,点好了糕点,正捧着茶盏用嘴吹着热气儿,“看你一早出门,累坏了吧。”
陈湘如道:“习惯了。”
他递过茶水。陈湘如凝住了。
“不是我喝的,是我在给你晾茶。”
像他这样用嘴吹晾的茶水?莫名的,陈湘如只觉心头有一股暖流掠过。偏嘴上却无情地道:“谁让你用嘴吹了,这一蛊指不定有多少口水呢。”
他已经很用心了,哪里有口水。
“没口水,偏被你诬赖,回头惹急了我,真请你吃我的口水。”
“你敢!”
“你瞧敢不敢?”周八四下一扫,柱子和绿叶越来越识趣,知他们难得见一次,竟没有进来。他夺了陈湘如手里的茶盏,一个转身。步步紧逼。
“你干什么?”陈湘如有些有慌神,还没退第三步。竟被他一把勾结下巴。
他吻她!
此念一闪,陈湘如脑袋一扭,他只亲上她的脸颊。
她将手一挡,挡在脸上:“不许,拿我当什么人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东西了。”
周八喜道:“什么东西?莫不是你知道我后日要离开江南回边城。”
她才不知道呢,她又不是时时盯着他,哪里知道那么多。
陈湘如正色道:“不许欺负人,你乖乖坐着,待我离开的时候,我就给你一件东西,如若不然,我就不给了。”
是什么?
订情信物?
就如他给她的白玉兰钗子一样。
周八想到这儿,一颗心全都是欢喜,充满了期待。
“陈大小姐,你昨儿没收到我的信?”
“收到了。”
“卯时一刻见面,你瞧瞧现在什么时辰?快正午了。”
除了她约他的那回,她就没有不迟到的时候,是不是女子应约,都是这般,然后还可以让你无言应对。
“我事儿多,你这么闲,不在乎多等我一会儿。”
“喂,什么不在乎,我可是约了家里的堂兄弟却郊外踏春的,结果为了等你,这大半日都耽搁了。”
陈湘如冷着脸。
见她生气,他立马改口道:“别说几个时辰,就是几年我也等得。”
他笑着,大胆地伸手,想握她的手,而她却先一步收回了手,双手垂放在案下,“说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周八轻舒了一口气,“我离开后,你得保证不与别人订亲。”
她看着桌上,并不支声,她能信吗?他说“几年也等得”,自来听说女子等男子的,像这样男子等一个女子她还真没遇见过,也许有,却是别人的故事。
“你还得保证,不许看别的男子一眼。等我建功立业,给你挣个诰命夫人来,可好?”
她还是不说话,还是做个听者吧,或许不抱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她当初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境,给他备了一份礼物,是因为感激还是因为她不讨厌他?若说喜欢,她摇头。自己很难喜欢一个男子吧。
前世今生,有过动心的男人,却在对方背弃的那刻而嘎然而止。
有多少真情能承受着算计?
又有多少真心,能经受住风雨。
为他备礼物,更多的是因为她感激他。
陈湘如垂眸道:“同样的话,你总要我反复说多遍么?”
“什么话?”
“我在为父守孝,怎么可能议亲?”
待她守孝期满,她就该十六了。
可周八还是不放心,遇上了一个守得住孤独的女子他不想放过。“礼物呢。你给我的,我现在就想要。”
陈湘如从怀里摸着一个荷包,正面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周围饰着好看的祥云图案,用银丝所绣。背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狼头,一双蓝黑色的眼睛,带着几分犀厉。
一看,这就是男子佩戴的荷包。
“为什么是雄鹰和狼?”
他不解,但这样的图案确实正中下怀,他最讨厌那些花花草草的图案,也不喜欢旁的,单喜欢雄鹰和狼。
她。许是了晓他的吧。
“雄鹰,是孤独的,它孤独飞翔天空;狼也是孤独的,它属于大漠、暗夜。”
孤独…
她也是孤独的吧。
守护家业,守护幼弟,可最后只落得一个孤独的了此残生。
就如他在冥府里看到的那个孤独而柔弱却不失骄傲的倩影。
他一直想读懂她,死后、活着,都想。
周八道:“若是心里有了挂念的人,就不再孤独了,你不觉得每当想到那个你念着、挂着的人。整颗心都是满的。”
她愕然。
这个男人,居然会说这种话。
这样的话不该是女子说的。
看着他哀怨的眼神,倒似她抛弃了他一般。
真可笑!他居然有这样的眼神。
陈湘如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可是我一针一线做出来的,白日没时间,只能夜里绣。”
真得感谢前身,否则以她的本身,哪有这等好针线活。
陈家的女儿,因为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不仅是陈湘如的女红一流,便是只得六岁的陈湘妮也比她前世的女红好太多了。
不,其实前世的她。生逢乱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女红。她学的是歌舞才艺,是用来讨好男人的本事。独没有学会如何做一个深闺淑女。
周八捧在手里,喜爱之情难以自抑,“湘如,我去了边城,会经常给你写信的,到时候我就寄到花婆子那儿,再由她转给你。你得答应我,要给我回信,哪怕一个字、两个字也行,知道你平安,我会觉得安心。”
这个男人,可不像出身行伍,怎的如此婆妈。
陈湘如含着笑,“再有一会儿就要晌午了,你是不是得回家陪你娘用午饭,后天就要离开了,你得多陪陪她。”
周八不悦地道:“我在说认真的,你提她作甚?”
“你真是不孝,就要离开了,也不陪你娘的么?”
“是啊,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孝了?好像是遇到你之后吧。”
是因为她才变的。
陈湘如捧了茶盅,连饮了几口茶水,还真是有些口渴了,又拈了一块糕点,慢慢地咀嚼道:“我预祝你一路顺风,你知道的,我不方便送你。”
其实,是她不想送。
她不喜欢送人,要是就那样相送,让旁人怎么看呢。
“湘如,等我回来,我会娶你。”
她笑,那是不愿回答的笑,也许只有笑,才可以避免回应。
马庆,她是不会嫁了。
老夫人已经动了心思把陈湘娟许给马庆。
可老夫人又下令将陈湘娟禁足淑芳苑,为的就是怕陈湘娟坏了陈家的名声。
“你保重,我得回去了。”她给不了任何承诺,上有祖母,她的婚事由不得她做主,只是他若有心,自然会与老夫人说好的。
周五夫人不是已经寻过老夫人说话么,话意已经那么明显了。
“湘如,你也保重。”
他痴痴地看着她,看她出了雅间,带着绿叶离开了茗香茶楼。
手捧着她绣的荷包,看着上面的图案,回想她说的话,孤独,她是因为老鹰和狼皆是孤独的才绣了出来,这如他,亦如她。
就让他们两个孤独的人相携,唯有此,才能不再孤独。
周八看着她到了大街上,看她上了陈家的马车,看她坐在马车里挑起了车帘,那一回眸的凝视,竟是这样的妩媚动人,越过世间所有的绝\色。
他拽紧了荷包,似要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第119章 解禁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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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族里再没人使坏,而家里也一片和顺,常有族里的妇人来探望老夫人,偶尔有人带些自家做的小点,无论好与不好,老夫人总会尝上一些。
陈湘如依旧忙碌在内宅、织布房、店铺之间,甚至还在三月时带了陈相富兄弟去了庄子上查看,在那儿住了一夜。
春去夏至,时光匆匆。
这日,陈湘如去给老夫人请安,竟在上房见到了陈湘娟。
陈湘娟被禁足淑芳苑,没有老夫人的吩咐是不许迈出院门半步的。
陈湘如几乎每过几日,都会去淑芳苑看望陈湘娟,也叮嘱了绿叶,帮淑芳苑采买一些丝线之类的东西。
其间,陈湘如帮陈湘娟求过几回情,她刚说完“祖母,二妹妹已经知错了,你且饶了她这回,往后她再不敢顶撞了。”老夫人总是冷声道:“让她与彭嬷嬷学着规矩呢,这事我自有打算。”
在老夫人看来,她不是罚陈湘娟,根本就是为了让陈湘娟学些规矩。
就连小桠也因为陈湘娟屡屡私见马庆,而被下令不得迈出西院半步。
老夫人见陈湘如到了,丝毫不避讳,容色俱厉地道:“湘娟,今儿放你出来,但我有的话还得说,你要是再不顾女儿家的闺誉,我会再下令将你禁足淑芳苑的。是彭嬷嬷说,这半年你的规矩学得很好,替你求情,我这才应允的。”
彭嬷嬷虽是个六旬的老妇,头发花白。可精气神十足,穿着鲜艳的绸缎衣袍,笑盈盈地道:“老夫人。二小姐的举止学得很好。”
老夫人笑道:“有劳彭嬷嬷了,二小姐学好了。近来就有劳你指点大小姐。”
让陈湘如也学规矩?
陈湘娟微垂着头,她想见马庆,发疯一般地想见他,她可是有大半年没见着马庆了,可硬是被禁足在淑芳苑,不让打理大厨房,只能在闺阁中读读书,练练画。甚至是做做女红。
他会忘了她吗?
老夫人真是偏心,禁她的足,就是想成全马庆和陈湘如吧?
陈湘娟在心里暗暗地想着,却再不敢流露在形色之中。
老夫人看了眼陈湘如身后的刘奶娘:“刘奶娘是个稳妥的,大小姐身边有彭嬷嬷指点,明儿你去淑芳苑。二小姐身边没个稳妥的人,我还真是不放心。”
将大小姐的奶娘派到淑芳苑去?
这明摆着就要刘奶娘做淑芳苑的管事婆子。
刘奶娘有些意外。
怕不是什么管事婆子,而是充作大小姐和老夫人的耳目要盯着她,不许她做出半分失矩的事。
说到底,老夫人还是为了陈湘如。害怕她与马庆太过亲近。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
你不让我做的事,我还偏偏要去做。这种逆反而抗拒的心理,让陈湘娟心头的怒火节节攀升,也至成了非见马庆不可的炽烈。
陈湘如粲然一笑,“祖母,我使刘奶娘惯了,你让她去旁外,我还真不习惯呢。我的事儿又多,刘奶娘和绿萼两个,一个帮我处理内宅事。一个帮我打理店铺上的事,我都缺不了。而绿枝是主管我苑里事的。绿叶则是贴身服侍的。
虽说我苑里添了彭嬷嬷,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又有从七品的嬷嬷,孙女怎好对她不敬。”
言下之意,陈湘如可不敢使唤彭嬷嬷。
老夫人一听,愕然片刻,对赵婆子道:“你荐一个稳妥的来,二小姐苑里还差个管事婆子。”
赵婆子含着笑,想了许久,“不如让王婆子来如何?老夫人,王婆子也是你当年的陪房,一直在庄子上,行事也是个稳妥的。”
老夫人的陪房,自是老夫人的人,有王婆子来,就等同在二小姐身边安了一双眼睛。
陈湘娟有一千一万的不乐意,却不敢说出口,生怕惹恼了老夫人又禁她的足。
半年啊,她呆在淑芳苑里,半步未移地呆了半年,她早就想出来了。
老夫人笑道:“你荐的人,我都是信得过的。”转头又对一边坐着的彭嬷嬷笑道:“就劳嬷嬷收拾一下,稍后移到淑华苑里,好给大小姐指点一二,这大家的规矩、忌讳什么的都得给她讲明白了。”
彭嬷嬷应声“是”。
老夫人待她礼遇有加,又将她在庄子上好吃好喝好穿的养了那么多些年,自是卖力的。
王婆子在庄子上,最快也得明日才会来,而彭嬷嬷就要离开了,今晚不见马庆,更待何时?
陈湘娟埋着头,死拽着帕子,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地上,装出一副温顺可人的模样,心里却打着旁的盘算。
将她禁足,就能断了她和马庆之间的情分么,老夫人若是这么想便大错特错。
老夫人不愿意她近马庆,她还偏要近他。
只要被她陈湘娟瞧上,她就要得到。
她不能得到掌家权,又失了打理内宅之权,可这个男人,她是一定要得到的。
陈湘妮自来陈家大院后,近大半年长高了许多,此刻穿着浅粉素裙,进了花厅,与老夫人见了礼,又甜甜地唤了声“大姐姐好、二姐姐好!”
陈湘娟淡淡地抬头,应了声“三妹妹好”,可眼里却是冷漠的,拒人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