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佩云一双总是柔顺的眸子竟然闪烁着两簇火焰似的光芒,“如何评判最优秀的人,天下无恒定标准,制定标准的应该是您。”
她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端阳,两手放在她的肩上,“您喜欢的,就是最优秀的。”
端阳怔怔望着她的眼眸,突然觉得今天的佩云似乎和平素温顺的模样有所不同。
她眼眶一热:“你也觉得,我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对不对?”
“是啊,帝姬。”佩云琥珀色的眸中倒映出端阳的脸,“人生在世,生命如此短暂,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倘若帝姬您都不能得到自己的幸福,我们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佩云……”端阳让她说得热血沸腾,伸手反握住她的手,就好像突然获得了一个坚实的盟友,“那你说,我该怎么留住柳大哥?”
佩云蹲下来,柔和地望着她的眼睛:“陛下之所以反对,不就是因为柳方士漂泊不定吗?只要让他不再漂泊,不做方士,不就可以永远留在帝姬身边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弓也在期中,每天都一两点才睡,等这段时间熬过去了再给大家加更T T
新卷开始需要有些铺垫,实在觉得慢的小天使……多攒两章看!晚安ww
☆、鬼魅制香厂(三) 捉虫
李准为人, 确实热情好客。妙妙他们在泾阳坡李府住了三天, 吃的每一顿饭都是李准亲自作陪,期间, 这位风流倜傥的年轻富商和柳拂衣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将一路上捉妖的趣事说了个遍, 两个人聊得分外投缘。
大多数时候, 十娘子默默坐在李准旁边,不多插嘴,时不时给他夹菜, 做一只眯眼笑着的胖头鱼。
“柳兄,你上次说的那个……那个狐妖,真有那么厉害?”李准一脸好奇,只是喝得多了, 话有些说不利索。
“是有些棘手。”柳拂维持着沉稳的风度,笑容谦逊,“狐妖蛰伏太仓郡, 伺机吸人精气,让瑶儿用收妖柄制住了, 打碎了妖丹,再不能出来害人。”
十娘子斟酒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她立即用左手扶住了酒壶。
这个细节是凌妙妙顺着慕声的目光看到的,事实上,泾阳坡这一段是她最心虚的一个副本。
《捉妖》读到十娘子出场已经是后半夜, 阅读进入了疲倦期,半梦半醒间只记得电子书的翻页哗啦哗啦地过,等她从小憩中回过神来,已经自动翻到了慕瑶跳裂隙的那一段,中间都是被略过的部分。
她当时正在为大段的琼瑶风感情戏发愁,没什么耐心翻回去看看剧情,索性囫囵吞枣、就这那一段看到了结尾。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到泾阳坡的高潮部分,对她来说都是一片空白,她从此刻开始,不是旁观者,而是剧情的一部分。
……想想还真有点刺激。
*
慕声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他借着吃饭的功夫,仔细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凌妙妙发现,他的目光在十娘子脸上停留最久,目光充满探究。
慕声此人,做人到处都是缺点,但在专业素养上没得挑。他的业务能力,在慕家,乃至整个捉妖人群族里都算得上顶尖:既有敏锐的洞察力,又能快速想明其中的弯弯绕,更妙的是战斗力还超强,要不是手狠心黑,又被慕家二老刻意压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籍籍无名。
当然,这籍籍无名里可能还有他隐藏实力、时常隔岸观火的功劳。
跟着慕声看,果然能发现许多易被忽略的细枝末节,比如十娘子柔顺神情下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第一天见到李准一家,主角团就感受到了整个泾阳坡若有若无的妖气,这妖气很淡,分散于宅邸内,竟然很难判断出源头究竟是谁。
当时柳拂衣试探着问:“你们觉得……李准和十娘子,是否有嫌疑?”
慕瑶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我见那李准眼底发青,精气神不足,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阳气,但也不能确定。”
妙妙估摸着她的弦外之音:“李准被□□气,那就是十娘子有问题了?”
慕瑶摇摇头:“十娘子身上妖气很淡——事实上,这里的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妖物的气息,我判断不出是因为有大妖隐藏其中,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妖气,还是因为泾阳坡这里是大批死人埋骨地,招惹了四面八方的小妖。”
柳拂衣点点头,脸上丝毫不见轻松:“如果真是前者,那大妖一定比我们预想的更强。”
“假如真是十娘子,那会是什么东西?”慕瑶的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蛊惑心智的……狐狸?画皮妖?还是……”
她的喉头哽了一下,似乎是打了个绊子,才接着说出了后面的话,“还是‘她’?”
……
鼻尖忽然传来浓郁的食物香气,接着唇边被什么东西抵住。妙妙下意识一张口,咬住了一只爆炒虾。
思路瞬间被打断,定睛一看,看到眼前一双离得极近的水润黑眸。
慕声拿着筷子,又顶住虾推了一下,这才收回手转过身去,用她听得到的声音问:“你不吃饭,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哦……我我看你吃得挺香,我……我找找食欲。”凌妙妙食之无味地嚼着虾,尽量使自己显得平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连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黑莲花给她喂饭。
……这什么诡异场景!
慕声本来正专注地观察着十娘子,余光瞥见旁边一双杏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脸发呆以后,就再也没能集中精神了。
她明显在神游天际,连他转过脸离得那么近都没有觉察,翘起的睫毛根根分明,粉嫩嫩的嘴唇微张,有股傻乎乎的娇态。
他本能地觉得不能再看了,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那红彤彤的娇嫩的嘴里塞了一只虾。
刚那一下,她似乎并未觉得不妥,像是被投食的小动物,安静地叼着虾扭过头,乖乖地吃了进去,他的心却跳得厉害,像得了什么病一样。
妙妙强装镇定地答完,偷偷睨着黑莲花的神色,见他的筷子顿了一下,长睫倾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现在有食欲了么?”
“有了有了。”凌妙妙就像被教导主任抓住的翻墙少女,心虚地低头猛扒拉米饭。
果然还是阴晴不定黑莲花,不能多看。
“不知李兄是否还靠制香厂营生?”
柳拂衣将话题引向制香厂,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准脸上,慕瑶靠在椅背上的腰挺直了。
在泾阳坡呆这几天,一方面是观察李准一家,熟悉地形,另一方面是为制香厂做个铺垫,毕竟掺杂着骨灰的檀香是从制香厂流出,去制香厂一探究竟才是重点。
李准哈哈一笑:“柳兄说笑了,小弟那些铺子搬不走,全部转手换做银钱。到了泾阳坡闲得无聊,这才招工开了制香厂,说是‘厂’,其实不过是个二三十人的小摊子罢了。”
“开这制香厂,一来是为打发时间度日,给多余的仆妇们一些活计做,二来也是为了还愿。”
“还愿?”
“楚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现在能健康成长,李某感谢上苍,欲多行善事,积德积福,宁愿做赔本买卖,为寺庙提供上好的檀香。”
众人闻言都点点头:李准的说辞和郭修对上了,物美价廉的香是这样来的。
恰好乳娘抱着楚楚来,李准和十娘子轮番逗了她一会儿,她又耷拉下脑袋揉着眼睛,精神萎顿。
正如十娘子所说,李楚楚生过大病,身体底子不好,每天也只有这一两个时辰是精神的,可以和爹娘玩一些并不需要剧烈运动的游戏,如猜字谜、算算数之类的。李准夫妇对她很溺爱,一旦她困了,十娘子便马上抱着她回房休息。
今天的楚楚虽然困了,但明显和主角团熟络起来,甚至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抓住了慕瑶伸出的手,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
十娘子在一旁道:“楚楚很喜欢慕姑娘呢。”
慕瑶被骤然示好,神情柔和下来,握了握她的小手:“明天慕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小女孩歪头望着她,一双眼睛如黑宝石,顾盼生辉,妙妙忍不住伸出爪子,朝她挥了挥,“还有我。”
楚楚望着眼前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姐姐,认真地点点头。十娘子温柔一笑,将她抱起来往内室去:“楚楚乖,多睡一会儿,明天才有精神玩儿。”
楚楚睁着那双宝石似的黑眼睛,一直回过头来看她们,慢慢消失在巨大的屏风后。
“择日不如撞日。”李准今日的兴致十分高涨,又敬了柳拂衣一杯酒,“既然柳兄对小弟的香厂感兴趣,我今天便带你们去看一看,不知意下如何?”
慕瑶与柳拂衣对视一眼,赶忙答应下来:“那自然是好。”
李准的制香厂在泾阳坡的边界,因就地取材和减少污染的原因,距离李府的距离并不近,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
山上长满茂密的树木,显出沉郁的墨色,微风吹来,绿浪翻滚,一座座小木屋沿着山脉的形状错落排布。不远处,正是一大片占尽天时地利的檀香林。
山脚下,几间较大的木屋是存放原料和香料的库房,旁边有晾晒场,大片白布上还整齐地摆放着刚沥洗过的乌黑树皮,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香气。
正如李准所说,穿着短打的工人们只有二三十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们进进出出,各司其职,剥树皮,沥洗晾晒,推磨盘打粉,忙忙碌碌,有条不紊。
李准指着屋内冒起的炊烟:“我们的香,都是取最好的檀香树皮,掺杂秸秆粉末,不易碎散;还要在中药粉里滚一圈,才算得成型,香味悠久醇厚,静心安神。”
主角团里里外外观察了一圈,哪里都挑不出毛病。
无论是熬煎中药的厨房,还是堆塔造香的加工室,都是窗明几净,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个秩序井然的加工线。
工人们似乎也受了这种纯净悠长的香味影响,干活不疾不徐,毫不浮躁,眉梢眼角竟然都带着古朴的禅意。
慕瑶在摆的整齐的成堆佛香和香塔前驻足,掰了一小段揉碎,拈在指尖嗅了嗅,有些懊恼地摇摇头。
这些香里没有骨灰。
慕声无声地走上前去,帮她把上面堆着的香篆一一掀开,径自从最底下拿了一块,递到姐姐手上。
慕瑶与他对视一眼,迟疑地嗅了嗅,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慕姑娘觉得我们制香厂如何?”
骤然看见热情的李准向她走来,慕瑶不动声色地将手上香篆藏在袖中。
“品质上乘,不愧是皇家用香。”
李准十分得意地点点头,招呼道:“诸位也累了吧?随我回去,十娘子在家备了好酒好菜。”他亮晶晶的眼睛瞥向柳拂衣,豪爽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柳兄再陪我喝一杯。”
看出来了,常年隐居在这人迹罕至的坑里,热情好客的李准快憋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意见建议我都收到啦,但我攒了好多备用存稿,微调的时候只能微调后面的,写好的就有点不好调,所以显得反馈延迟。
弓会努力加油哒!该有的都会有啦ww
明天有同框呦w
☆、鬼魅制香厂(四)
山中的夜并不寂静, 草丛里的蛐蛐儿发出阵阵低吟。偶尔有萤火虫发出一团团冷色的微光, 大多数时候,暗淡的月色都不足以温暖这漆黑的夜。
几人的步子轻轻踩在草丛里, 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柳……柳大哥。”妙妙在温度骤降的夜里冻得有些哆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手臂,“我们是不是绕了路呀?”话音未落, “阿嚏”一声弯下了腰。
连一个路痴都感觉出来了, 夜里走的这条路和白天不是同一条。
白天他们随李准去过一次制香厂,兜兜转转,没发现不妥。直到慕声将上面的香篆掀开, 从底下拿了一把掺杂骨灰的香。
按李准所说,制香厂晚上不开工,那下面这些掺着骨灰的香又是从何而来?
要想寻求真相,得在夜里再来一探究竟。
柳拂衣刚要回答, 见她吸溜着鼻子,想起来什么似的,解开了自己的披风。
妙妙揉着鼻子, 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带着梅花冷香的风吹过她的脸, 随后便披风严严实实地包住了,肩膀被人一掰, 生生扭过来,慕声低垂眸子给她系上带子:“大半夜出门,穿这么少是想被冻死?”
妙妙不习惯熬夜, 脑子迟钝得像浆糊,懵懵地抬头望他,四目相对的刹那,那双潋滟的黑眸顿了一下。
他猛地捞住她肩膀,飞快地将她又扭了回去:“好了,走路。”
长而翘的睫毛飞快颤动两下,随即目光瞥向不远处的柳拂衣,是一个有点警告的神色。
妙妙眼看着正准备脱披风的柳拂衣手指僵住,表情从惊诧变成了欣慰,甚至还对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双手一拢,又将带子系了回去,开始自说自话:“突然觉得又有些冷了,不脱了。”
柳大哥这是在干啥呢?她飞速甩了甩脑袋,勉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说来也挺委屈,主角团四个人,另外三个都有炫酷的夜行披风,一看就是专业队员,只有她没有,行囊里花的绿的骚包襦裙,一看就是混饭吃的团队花瓶。
只是……
刚才黑莲花脱了自己的披风给她?
她猛地回过头去,恰巧撞上慕声的眼神,她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脱口而出:“谢谢慕公子!”
慕声望着她在月色下亮晶晶的一双眸子,手指在袖里无声捏紧:好呀,在柳拂衣面前避嫌成这样,连他大名也叫不得了。
凌妙妙战战兢兢地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咆哮:嚯,怎么又生气了?!
泾阳坡副本开始后,凌妙妙收到过一次系统通知,慕声的好感度卡在70%。如果以50%为分水岭,他现在应该是对她有点好感……
应该是很有好感才对。
那为什么她损他,他生气,夸他,他也生气,不好好说话惹他生气,好言好语谢他还惹得他生气?
不懂少年心的凌妙妙每分钟都在煎熬,觉得自己寸步难行。
各怀心思间,只有慕瑶一人认认真真回答她开头提出的问题:“这是阴阳裂。”
“什么是阴阳裂?”
柳拂衣答道:“泾阳坡被四座大山环绕,是天然的凹地。凹地,本就有聚拢的意象,又是几万村民埋骨地,阴气极重,到了夜晚,群妖汇聚于此,白天和夜晚的泾阳坡完全不同,所以叫阴阳裂。”
慕瑶停在溪水前。
泾阳坡有两条溪水流过,眼前这是最大的一条,泉水滑过长着青苔的石头,有些足有一人高,有些是密密匝匝的小圆卵石,没在水下,溪水汩汩流淌。白天,他们就是踩着这些石头小心翼翼到达对岸。
到了晚上,不知为何,水竟涨起来了,没过了石头。
凌妙妙拎起裙摆要淌,被慕瑶拦住:“小心,这是暗河。”
妙妙心里有些崩溃。差点忘了,白天和晚上,这里全然不同。
“像水鬼、缠女一类的妖物,最爱潜伏在溪水中,夜晚吸收阴气,太阳出来前离开。”
谁能想到眼前这条倒映清冷月光的小溪流,其实是妖物强身健体的矿物洗澡水……
不知道主角团怎么对付,她肯定对付不了,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柳拂衣:“柳大哥,那我应该怎么过去?”
柳拂衣想了想,笑了:“这好办,你不沾水,我背你过去。”
她点点头,刚想走过去,背后传来冷冷一声唤:“妙妙,过来。”
凌妙妙扭过头,慕声隔了几步盯着她的眼睛,浓密的眼睫下两汪水润的眸,只是泛的是冷光,转而瞪着柳拂衣,看上去余怒未消。
她有些怵这眼神,迈着腿往柳拂衣那里靠:“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他眼眸一沉,嘴角一翘,讥诮神色瞬间占据这张青春鲜活的脸,“凌小姐又不是第一次麻烦我了。”
柳拂衣一怔,忽然揽着毫无防备的她疾走几步,把她往慕声眼前一送,抚掌道:“好了,就这样,大家抓紧时间过河。”
“哎柳大哥!”她瞪大眼睛回身去抓,抓了个空,手腕让慕声死死攥住,一下子拉回到他身边。
“真不好意思,凌小姐,柳大哥不想背你。”他眼里含着寒星,定定地望她一眼,俯下身来,“快点,要么上来,要么自己想办法过去。”
妙妙撩起裙摆趴上去,揽住他脖子,慕声带着气将她向上一送,也不提醒,差点让她翻下去,她左思右想气不过,在他肩上狠狠拍了一下:“你怎么啦,没事犯什么病?”
“……”慕声冷笑,“坏你好事了,真对不起。”
妙妙皱起眉头,气鼓鼓地想了半晌,还是放低姿态,趴在他耳边,不耻下问:“出门还好好的,突然生什么气?”
少年顿了片刻,偏过脸去,远离了她温热的唇:“我没生气。”
妙妙哼了一声:“没生气,你阴阳怪气地喊什么凌小姐?”
慕声长睫微颤,反唇相讥:“你不也喊慕公子了吗?”
他的腿已经浸入寒冷的水中,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搅碎了水中月光。
冷战不过一分钟。
凌妙妙闲不住,转眼间又拍拍他的肩,开始絮絮叨叨:“哎慕声,考你道题:今有立木,系索其末,委地三尺。引索却行,去本八尺而索尽。问索长几何”
“……”她在说什么东西。
“考勾股定理的,勾股定理学没学过?”
“……”他敛了眉。
“《九章算术》读过没?”
“……”闭上嘴,决定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回应。
凌妙妙很铁不成钢,猛拍他的背:“老祖先的智慧啊,到你这里就截断了!”
一直得不到回应,似是说得有点累,软趴趴地挨在他背上歇了片刻,有气无力地拿手指拨弄他黑亮的头发,嘟囔道,“偏科啊慕声,难怪连竹蜻蜓都不会做……”
慕声始终低眸留意着水面。
行至溪水中央,无数妖物被他吸引而来,袖中符纸,干脆利落地一张张斜飞进水中,冒头的水鬼和缠女都被远远打飞开去,让出一条宽阔大路来。
一切杀戮,在水下寂静无声地进行,这些暗流涌动,背上的人什么都没发觉。
慕声三心二意地听,听见了关于“竹蜻蜓”的嫌弃,刚要火起,偏偏她伸出手指头在玩他的头发丝,一下两下,好痒……
就好像被拿捏住了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思绪全跟着她的掌控走,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前还漂浮着溪水上的水汽,将一切都模糊得软绵绵的。
凌妙妙说得口干舌燥,正在放空,忽然听得他低低应道:“十二尺。”
“哈?”
“索长几何。”
她反应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延迟答题。
自己默算了一遍,一个鲤鱼打挺活了过来,猛拍他的背,声音清脆,兴奋得不得了,“你可以呀慕子期,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就是老祖宗智慧的化身。”
“……”少年被她夸张的一顿折腾弄得有点躁了。
早知不理她了。疯兔子。
凌妙妙在长途旅行中的确有点儿人来疯,确有点儿道理,是为了提醒自己和司机都不睡着。
刚安生了几秒,困意果然就像藤蔓似的慢慢升上来,她眼皮越来越沉重,迷迷糊糊间看见一个细长条的东西一扭一扭地攀上了慕声的腿,黑色的,鲜红的信子一吐一吐。
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蛇!
那蛇爬得飞快,刚才还在慕声腿上,转眼就蜿蜒着爬上了他的腰。
她急忙撑着他的肩膀伸长手臂,想把它拨掉,还没等挨到,先让慕声斜出一只手,猛地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直接将她的手打偏了去。
那蛇受了震动,“哧溜”一声滑了下去,慕声一个火花“砰”地炸响,红光消失后,水蛇断成了几截,啪嗒啪嗒掉进水中,还在冒烟。
凌妙妙两眼冒火地揉着通红的手:“你打我做什么……”
他似乎比她还生气,声音有些不稳,“那是蛇,你拿手抓?”
“它往你身上爬呀!”妙妙的气焰弱下去,想来也确实有些后怕,“我没想那么多……”
“……”
竟然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岸,慕声将她往树下一放,回头用黑润润的眸子盯住她,还飘着怒火:“你觉得我奈何不了一条水蛇?”
“……是我多虑了。”妙妙缩在树下,一双泛着水色的杏子眼死死瞪着他,“慕公子神通广大,怎么可能阴沟里翻船呢?”
“你……”
溪边的一丛蒲苇突然不合时宜地簌簌颤动了几下,慕声正在气头上,一个火花毫不留情地炸了过去,中途就直接膨胀成杀伤力巨大的斑斓火球,直接将成片蒲苇噗地一声夷为平地。
“什么东西,滚出来。”
蒲苇背后,露出端阳帝姬被炸得满脸黑灰的惊愕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慕声(抓狂):妈哒死兔砸气死我了!
妙妙(抓狂):辣鸡男人谁再救你谁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