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送礼吗?饭饭想着,心中忽然一动,“太后和梅家沾亲吗?”
春梅诧异地问,“难道小姐不知道?太后是咱们大老爷的堂妹。”
又没有人告诉她,她怎么知道?
饭饭心想,怨不得梅御敢这么送大礼,原来是一家子啊。若真是这样,做姑姑的要见几个侄女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先前那些倒是她想多了。
在“嘚嘚”地马蹄声中,马车穿街而行。这里离皇城不远,走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接着在两个丫鬟的搀扶她们下下了车。
此时饭饭才知道,下车不是到了,而是必须换乘另外的车——宫中的马车。
行走皇城,为了皇家的安全,一般是不允许私家车辆入内的。
那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灰突突的,没任何皇家气派。据说当年薇家建国时太穷,为节省开支宫中的一切都被精简。直到后来国富民强了,许多规矩都废了,只是这进宫的马车还沿用以前的风格。
其实破一点没关系,要命的是个儿太小了,而且还只有一辆,姐妹三个只能委屈的挤在一起。
饭饭看得心中暗叹,早知道要换车,又何必招摇地穿街过巷做足气势?所以说有钱人就是好面子的出奇。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灵机一动
主子都没地儿站了,丫鬟自然不能多带,一干伺候的仆人们都留在皇城外,车旁跟着三个算是意思意思了。至于带的那些个礼物,据说都交到物办处先检查一遍,再呈上去了。
这一番轻装简行,梅七显得很是不悦,小声嘟囔着,“姑姑也真是的,每次进宫都这样,咱们是至亲,怎么就跟别人没点区别?”
“你少点废话。”梅六瞪她一眼。
梅七讨了没趣,掏出盒胭脂开始补妆。她似乎嫌早上嬷嬷给化的妆不够浓,又狠狠地涂了一遍才作罢。她皮肤白,多涂点红也很漂亮,只是瞧着却有点像猴子的屁股。
涂完腮红她又拿了眉笔准备重新画眉,大约是车子太窄,手伸不开,她冷冷扫了梅饭,那意思不言而喻。
饭饭知趣的往旁边让了让,心里却暗暗咒骂,“这么臭美,小心一会儿画花了脸。”
乌鸦嘴一向很灵的。为了迎合她的话,“砰”一声马车停了下,车轱辘似撞上什么硬物,震的车身一阵晃悠。梅七手一抖,这大眉画的,直从额头划到了颚下。
梅七气极,刚想开骂,却听外面有人喊道:“例行检查,请小姐们下车。”
梅七是第一个跳下车的,一抬手就赏了那喊话的侍卫一个耳光,这大巴掌打的,若不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外表柔弱的七小姐,下手会这么凌厉?
一干侍卫十来个,都看傻了。
这时一个男子的清音传了过来,“七小姐何必这么大火气?”
好熟悉的声音,梅饭原本想迈出的脚瞬间收了回去,宛如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是桃颜,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他。或者不该这么说,毕竟内外城都是他的地盘,是她倒霉,随便走到哪儿都能遇上他…。
看到桃颜,梅七刚想骂人的话通通咽了回去,直憋的小脸通红。
“是我让他拦住车驾的,七小姐若是有气可以撒在我身上。”桃颜微微一笑道。
他笑得很柔和,脸色平静的看不出什么波澜,但不知为什么梅七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她也是极灵巧的人,见势头不对忙甜笑道:“颜哥哥莫怪,是小妹不好,刚才车子晃动画花了脸,这会儿还愁怎么见人呢。”
女人爱美,从来都示美貌如生命的。她脸上被划了一道,即使擦干净了想必也是一道红印子。被她这么一说,倒也不觉她打人有那么可恶了。
梅六也道:“
舍妹鲁莽,还请公子勿怪。”
她不想得罪桃颜,尤其不想让他认为梅家人没礼貌。论交情,她跟桃颜认识更久,也更亲厚些,但梅七从来都是哥哥,哥哥的叫着,她却只呼他公子。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傲气,另一方面也是大家闺秀的礼数。她母亲乃是名门出身,又怎会像一个歌女的女儿一样媚俗?
真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想到这一忽儿之间,每个人都转了百样心思。
桃颜是什么人,自然也不会为了一个侍卫翻脸,此时他微微一笑道:“都是为了公事,还请三位小姐配合的好。”
说起配合,梅六才想起饭饭还没下车,忙让丫鬟去叫。
这时的梅饭在干什么能?
她正在纠结,想的肠子都拧在一处了。就这么去见桃颜自然不行的,她从不认为他是个忘性很大的人,会突然想不起来是谁打破他的头。可出来时换了衣服,身上根本没带易容药。这一时半会儿,怎么才能让他认不出来啊?
“小姐,快下来吧。”车外响起春梅的催促声。
“知道了,这就下来。”她答应一声,越发急得抓耳挠腮。
正这时,突然看见座榻上有一盒刚才梅七落下的胭脂和眉笔,她灵机一动,拿起胭脂涂在脸上。是死是活,就看桃颜的眼神怎么样了。
带着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饭饭下了车,然后选了个最不起眼的地方站住,垂首,装乖…。
桃颜正和梅六说着话,一时也没注意她。有侍卫上了车,在各处检查了一遍,未发现有违禁之物,便下来向他禀报。
桃颜微微颔首,笑道:“不耽误几位小姐见太后了,这就请吧。”
梅六也一笑,豪气地一挥手,“上次赛马输了你,改日咱们再比过如何?”
“好,一言为定。”桃颜爽朗答应。
站在他们旁边,梅饭紧张的手都发颤,此时听桃颜说了个“请”,她几乎是飞奔着冲向马车。抬步,挺身,上车辕,动作一气呵成。
“咦,这位小姐是谁?怎么没见过?”桃颜的声音在下面响起,吓得饭饭差点从车上掉了下来。
梅六笑道:“这是我八妹,你没见过的。”
“原来这就是坊间传说,可“惊为天人”的八小姐,不知可否引荐一下?”
“自然。”梅六笑答,然后招呼饭饭,“梅饭,先下来拜见一下桃公子吧。”
眼看着要逃过一劫,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了,饭饭郁闷的快要哭出来了。她实在想不出刚才到底哪儿做错了,才引起了这魔头的兴致。真是天要亡她啊,这会儿想不下去都不行了…。
跳下马车,刚学过的贵女姿态全扔到脑后,她几乎是打着夯迈到桃颜面前,然后瓮声瓮气地道了句,“公子万福。”
她口中说着“福”,脸上却没半分福的意思,所幸是低着头的,别人也看不太清。
桃颜微微而笑,“这位小姐很羞涩呢。”
若是别的女人看到他这般迷人的笑容,恐怕早激动的昏厥过去,可梅饭却觉得背脊发凉,手脚发麻,只想赶紧跑路。
普通人对待仇人应该是什么样呢?扒皮?抽筋?剜眼?还是砍头…?
可惜梅饭都想错了,或者桃颜最想做的就是…扒光衣服抱上床了。(此乃作者臆测,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梅饭,怎么这么没礼貌。”见她一直垂着头,梅六冷声教训。
在彩国,男女大防没那么严格,从来没来大家闺秀不能见男人之说。而且见礼不平视对方,那是很没身份的,除非奴才见主人时才会这样低着头。
第一卷 第四十章 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梅饭在花海中转了一会儿,蔷薇花的颜色她也见了许多,却没看到有红色蔷薇,那红到闪亮,像血一般的颜色。
是皇宫忘了种了,还是彩国没这个品种呢?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霁说过的话,“记住,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见到一个前襟插着红色蔷薇的人,一定要赶紧逃走,有多远走多远。“
是霁在危言耸听吗?皇家都没有红色蔷薇,那又怎么可能有插红色蔷薇的人?
正寻思时,突然一个声音在叫,“喂,喂,喊你呢…。”
饭饭转过头,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孩在对自己招手。
那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大约十岁左右,戴着高高的冠帽,压的头发都塌了下去。看起来似乎帽子比头大,怎么瞧都觉得别扭。
饭饭一时没认出这孩子,不过她认识那顶帽子,那硕大的珍珠在帽头上晃来晃去,还有一颗颗镶满的宝石,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璀璨无比。看帽及人,不难想出这就是在金銮殿,曾瞥过一眼的皇帝。
只是现在却不能表现出相识,她走过去笑问:“小公子,你有什么事?”
“你不认识我?”小孩很奇怪,这年头宫里还有不认识他的吗?
饭饭也学着他的样子奇怪问,“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她可不想认识他,一方面是不想让别人猜到她是上殿的证人,另一方面是不想对他跪跪拜拜。就这青石板路,磕上去可是会膝盖疼的。
小皇帝对她的反应却甚觉新鲜,呲出两颗小牙,笑道:“你认识我也罢,不认识也罢,现在你给我做件事吧。”
“什么事?”
小皇帝一指前面的树道:“你给我把那个手帕摘下来。”
或者因为她的不识,他并没有用“朕”的字眼,而这点让梅饭顿生好感。只是他的要求未免太难了吧…。
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那是棵很高的树,说高耸入云是太夸张了点,可它确实很高,而且枝杈稀少,光秃秃的连个上脚的地方都没有。
以前在山上时,她总怕那里会改成“攀两枝花”的地名,所以从来不敢爬树。这会儿让她做这个,是不是有点难为人呢?
“能不去吗?”挎着一张小脸问。
“你觉得呢?”小孩挑眉,然后把帽子重新整了整。
望着那高高的帽子,梅饭立时气短了。她不敢违逆皇帝,所以只能冒死了。
树真的很高,一边往树上爬,她一边想,如果不知道这小破孩是谁该多好啊。如果她不知道,就不会受他威胁,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姑奶奶不伺候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做不擅长的事,更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了…。
树是没爬过,不过好歹练过几天武,手脚还是很灵活的。在一番努力下,她终于爬到那个高度,并伸手去够那块皇帝所说的丝帕。
丝帕很滑,也很轻,小风一吹很容易就飞了。
梅饭正这么想着,当真有阵风刮过,那丝帕也当真被吹跑,好死不死的落在临近的另一棵树上。
“喂,喂,跑了,跑了,你快点啊。”小孩在下面急得直跳脚。
被他这么一喊,原本就有些心虚的梅饭,再也控制不住力道,只听“咔嚓”一声,树杈折断,她毫无形象的从树上摔了下来。
在摔下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言情小说和古装偶像剧里的场景,一个英俊潇洒神勇无敌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男猪角突然出现,他一个白鹤亮翅跃起来,在半空中再来个鹞子翻身,一把将她稳稳接住,三百六十度再加七百二十度空中转体之后缓缓落地,当然,绝不能忘记摆出一个深情而优美的POSE对她说:“姑娘,你没事吧?”
可是今天,她注定会失望,因为树下站的只有一个小鬼。这时她该祈祷,那完全可以算上俊帅的桃颜出现吗?
不,绝不。
她宁可摔死,也不愿看见桃颜。
桃颜没出现,一切只存在想象中。而她,毫无悬念地,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
“你没事吗?”小孩过来,用脚尖踢了踢她。
“没事。”梅饭闷声道。
或许她该感谢霁,若没有他教的那几手功夫,现在她已经摔死了。
“你的脸怎么了?”小孩瞪大眼睛瞅着,宛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饭饭摸摸脸,好疼,可能已经肿了吧。画的花花的调色盘脸,再加上这一摔,还不定成什么德行。或者她真有当仙人的潜质,只是这仙人下凡时经常是脸朝下的。
“真丑。”小孩很没同情心的喷出两个字,让她忽然兴起一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不行,不行,他是皇帝。努力压抑这种冲动,她硬挤出一抹甜的发苦的笑容,“看,我都摔成这样了,你那手帕还是让别人拿吧。”
“不行。”小孩说的很坚决,并厉声批评她,“你这老女人怎么这样,做事要有始有终,本来该你做的事,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她十四岁,对于他来讲是大了点。饭饭奋力把冲到脑顶的气压下去。心说,你要不是皇帝,真掐死你。
凭什么这事就成了她该做的了?可跟个孩子矫情这个,是很难有结果的,尤其这孩子还有个了不得的身份。
梅饭憋着满肚子火气没处发泄,一抻脖子,“好,我就给你弄下来。”
不就是棵树嘛,她不会爬,还不会拔吗?
眯着眼比量了一下大小,那是棵柳树,不算很粗,若是刚才那棵,就绝对不行了。今天,姑奶奶发威,给他来个“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事实证明,梅饭虽没有鲁智深的块头,却绝对有他的力气,碗口粗细的树,在她的手劲儿下,一点点从土中露出错综的根系。
看着小皇帝瞠目结舌的样子,她心里痛快极了。让你喊我老女人,今天让你瞧瞧这老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随着树的震动,那手帕早掉到地上,可是饭饭依旧不松手,直到树根完全露出,整棵树已在她手掌中。顺手一扔,整棵树被抛向半空,然后落在地上,像扔掉根筷子那么容易。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谈心
大功告成。
梅饭泰然自如地拍拍手,然后把捡起的手帕递了过去。
小皇帝早看呆了。
“你,你,我,朕…。”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却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总之太震撼了。
宫里的大力士也不在少数,却没有一个能像她这样轻而易举拔大树的。他眼底瞬间迸射出的星星火花,两只眼睛明显弯成了“心”形。
“你成亲了吗?我要娶你。”
看他昂着头,一副准备赏赐的高傲劲儿。梅饭彻底被雷倒了,就算古代人早熟,也不至于“熟”的这么快吧?
“我是个老女人。”她还在气他刚说过的话。
女人最计较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美貌,另一个是年龄。所以像她这种外表十四岁,内里却快四十岁的女人,更对那个“老”字眼敏感至极。
“哈哈。”小皇帝大笑,从怀里掏出另一方手帕,温柔地给她擦脸上的土。
他的手很轻,似生怕弄疼她,不过动作却不甚熟练,几下之后半边脸上的胭脂已沾了满脸,再加上一片黄土,颜色真是精彩极了。这会儿也就是没镜子,若让她照一下,恐怕想死的心都会有吧。
小皇帝似乎对她这副样子“满意”极了,一边擦,一边频频点头,“也就是我肯要你吧,若不是遇上我,恐怕你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
饭饭握着拳,几次强忍住想掐他的冲动。就说不能到类似宋朝的地方吧,碰上这种皇帝,真的会忍不住弑君的。
擦完脸,他顺手就把弄脏的手帕扔了,一点都不像珍惜的样子。而刚才她取回的这块,却被他小心的吹落尘土,折好,然后揣进怀里。
粉红色的手帕,绣着大朵的山茶花,梅饭看得清楚,那绝对是女人的东西。
“那是谁的?”
肯定不该问的,不过她修炼不够,还是抑制不住旺盛的好奇心。
小皇帝却误会了,对她狡颉一笑,“你不用嫉妒,我没心上人的。”
谁嫉妒了?梅饭脸色顿黑。
“这是我母亲的。”
他轻声说着,声音隐隐透着几分悲凉。在树叶间掩映地的阴影里,他的背影孤绝料峭,与温和、纯真的面容大不相同。
他说的是母亲,而不是太后。只这称呼,梅饭已然明白,小皇帝八成不是太后亲生的。
在宫里嫔妃死了,把孩子交给皇后抚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而孩子成了皇帝,皇后自然荣升了太后。只是亲娘永远都是亲娘,绝不是任何人能代替的了的。
看到他悲伤的样子,她忍不住想起自己亲妈。自然不是这一世抛弃她的那个,而是会暴跳如雷,骂自己不听话的现代母亲。
她那么容易就死了,妈妈一定很受打击吧…。
可是现在爸爸、妈妈、家人朋友,一切都离得那么那么遥远,远到了即便她竭尽所能,也再也摸不到妈妈温暖的身影。她永远回不去了,今生注定要对不起她了。
“你也在想你娘吗?”小皇帝轻问。
饭饭凄然一笑。她很痛,痛得鲜血淋漓,而这种痛也只有同样经历过的人能感受到。
谈起自己母亲,两人前所未有的和睦。一块坐在地上,感受着石板路凉凉的温度,回想那曾经的甜蜜。就这一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围绕膝前,撒娇使性的场景。
只可惜一切再也回不来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小皇帝偷偷抹了把眼泪。为了掩饰自己的伤心,拽了拽帽头盖住脸,怕被看见那晶莹的几点。
“你戴这帽子不合适的。”饭饭突然说道。
“是啊,帽子太大,我顶不起来。”小皇帝潸然一笑。
他虽说的是帽子,所指的却是这彩国的万里江山。如此大国,千万人口,又岂是他这小小年纪撑的起来的?
他,只不过是别人的傀儡而已。
桃家,彩国真正的太上皇,有他们在一日,就永远也没他说话的余地。
饭饭也知道,可是一点也帮不了他。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有什么余力去帮助一个比她权势大的多的皇帝呢?
所以,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小皇帝望她一眼,忽的笑了,“你早知道我是谁了吧?”
被看破了。饭饭心虚地点点头。
“刚才为什么说不知道?”他声音虽高,却没丝毫责备的意味儿。
饭饭吐吐舌头,“我怕给你磕头。”
这绝对是最实在的实话。
小皇帝大笑,“有意思,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女人。”
“你叫什么?”
“梅饭。”
“名字也有趣。”
…
两人聊了很久,越聊越投机。小皇帝是少年心性,一个劲儿问她力气是怎么练的,问她都学了些什么,漫天满地什么都说,还跟她诉了很多苦。他可能从来都无人倾诉,很多话憋在心里许久,早已发了霉,长了毛。
而这回总算找到一个可以让他畅所欲言的人,一个标准的垃圾桶。这一通说啊,说到后来,树叶说卷了,柳条说弯了,花草说睡了,树上的小鸟也困乏地闭上了眼。
饭饭听着听着,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看看天色,好像快过午了。这时,她忽然想起还得见太后,忙匆匆站了起来。
“下次再聊吧。”她心急之下,提着裙子就跑,根本不管后面有没有人看。
这会儿想必太后早佛事做完了吧。第一次拜见就迟到,真不知她老人家会怎么想?痛打?责骂?可别一怒之下杀了她吧?
望着她的背影,小皇帝微微而笑。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不是吗?
“我叫薇言。”他对着她身后大呼。
饭饭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意思是听到了。
他叫薇言嘛,很不错的名字呢。
§
胆战心惊地跑到慈安宫,看到殿里殿外站着的那一排排的人,梅饭立时感觉到自己来迟了,而且来得太迟了。
随着宫女进了大殿,磕了个头,饭饭也不敢起来。她端正跪着,双手乖巧地垂在膝上。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冷暖自知
殿内不知何时燃起了香,甜腻柔润的芬芳,香味不同于梅府平日所用的熏香,不带烟火之气,却又比花香温厚悠长,还隐约带着温温的暖意。闻到这香气,她的心神变得宁静,心跳也没那么剧烈了。
贵妃榻上,太后一手理着佛珠,双眼微微闭着。
“你就是梅饭?”她的声音温软,像白年糕一样糯糯的,听着很是舒服。
“小女正是。”饭饭垂首而答。
“起来回话吧。”
听声音似乎不像是恼怒的样子。趁起身时,饭饭偷偷往上一瞥,发现上座这位说是太后,其实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她一头乌发梳成一个三仙髻,戴着五色富贵彩绸宫花。压发是点翠衔珠锦凤钗,穿着件大红滚金丝边的宫装,披着杏黄璎珞蚕丝云肩。
虽然打扮不算老气,不过看她脸上神情肃静,却觉得这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以前说人年轻时常说“人老,心不老”,而她恐怕是标准的“人不老,心已老。”
“刚才去哪儿了?”
就连问话时,她面上神情也丝毫不变。
饭饭不敢欺瞒,忙道:“去了后花园。”
太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缓慢地从她的头顶看到脚底,似乎连脚上穿的什么鞋也没放过。
“听说你把后花园的柳树给连根拔了。”
她这话虽轻,却让饭饭半边身子瞬间凉透了。和小皇帝在后花园的时候,那里分明没有另外的人,可就这点功夫,发生的一切已传到太后耳朵里。这是何等的速度?中国的谍报工作若也能这么迅速的话,早把美国干掉了。
她终于了解为什么薇言会那么忧伤和落寞,宁可让她爬树,也不肯求助侍卫。原来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控制之中。捎带脚的自己也跟着“露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