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的《神鞭》来说,对待艺术真实的观念就与以前的作品全然不同。
虽然我着力“再现”晚清天津社会风俗的面貌。但这里的真实,不是目的,而
是一种手段。和我写《啊!》决不一样。
在《啊!》中,我要让读者进入“文革”期间搞运动时特有的氛围。
心理的真实,气氛的真实,感觉的真实,都是我致力达到的目的。
在《神鞭》中,我花很大力气去写当时的风土人情、规矩讲究、吃喝穿戴、摆
饰物价、方言土语,为了让读者在仿佛如实的历史环境里,就不去疑惑本来不可信
的傻二的神鞭,不知不觉地接受蕴含于这荒诞故事中的寓意。
我原先对艺术真实的观念,就完全不适合这部小说。
近两三年来,我们讨论过许多问题。诸如,小说的形式技巧结构意识,总体构
思等等,都是想推动已然看到的这股文学新潮。那时囿于我们有限的认识能力,只
把这一切归为艺术创新,没有看透问题的实质——新一代作家在小说观念上发生变
化。我们差不多把劲儿都用在枝节或表象上去了。而且,创新如果不是观念变革的
要求,就会走向盲目,难免出现机械模仿和故弄玄虚,有如美术中容易出现的没有
变形必要和变形意识的“硬变形”。可是当我们认识到这是小说观念问题时,再提
出对小说中典型、主题、形式、人物、生活、时空以及继承和借鉴等等问题的新理
解,它的必要性、重要性和合理性,就十分清楚了。而小说观念的变革还直接牵扯
小说美学的更新,那么我们势必还要在这更深、更重要的层次上展开讨论。
小说观念是非静态的,它在发展中不断变化。今天我们突破的,明天又被别人
突破。但最好的状态是自己不断地突破自己,才不会被前进的时代与文学抛掉。今
天,一大批有分量、受到公认的作品,已然把它们共同的本质和总的趋势明朗化了。
我们坚信,会有一批又一批富于使命感、历史感和艺术敏感的作家,以他们创造性
的劳动和真正的勇气,把这顺应时代变革的文学运动生气勃勃地开拓并向前推进。
我们的文学多么宽广、多么可爱、多么有干头!
4.文学要重视人生
我们这辈作家(即所谓“在粉碎‘四人帮’后冒出来的”一批),大都是以写
“社会问题”起家的。那时,并非我们硬要写“社会问题”,而是十年动乱里堆积
如山的社会问题迫使任何一个有良心、有责任感、有激情的作家不能不写;不是哪
儿来的什么风把我们吹起来的,而是社会迅猛的潮流、历史的伟大转折、新时代紧
急的号角,把我们卷进来,推出来,呼唤着挺身而起。我们写,一边潜潜泪下,义
愤昂昂,热血在全身奔流,勇气填满胸膛。
由于我们敢于扭断“四人帮”法西斯精神统治的锁链,敢于喊出人民心底真实
的声音,敢于正视现实;而与多年来某些被视为“正统”、实则荒谬的观念相悖。
哪怕我们写得还肤浅、粗糙,存在各种各样明显的缺陷,每一篇作品刊出,即收到
雪片一般飞来的、热情洋溢的读者来信。作者与读者互相用文字打动和感动着,一
篇小说稿在编辑部传阅时沾上一次次泪痕,是多年文坛不曾有过的现象。正如热气
回荡的天地渴望闪电雷鸣一样,当时还不曾从“四人帮”的精神桎梏中解放出来的
文学,也亟需一批无所畏惧的初生牛犊。
我们这辈作者,一开始写作,就与祖国、民族、人民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同当
代史上第三次思想解放运动联系在一起,大胆直面人生,由生活获得的实感出发,
进行创作。因此,我们感到,我们与中断了若干年的真正的革命文学传统联结起来,
并在文坛上筑起现实主义的新的阵垒。
文学正在发展。文坛上总是这样:热的要冷却下来,冷淡多年的又要重新变热。
潜在水底的一个个冒出犄角,浮在表层的,有的被时间的尘埃覆盖起来;有的则钻
向深处。近一年多来,文学开始往纵横两个方向伸展,出现了色彩斑斓、标新立异
的可喜的现象。
我们都在努力,也都感到各自的不足。感到自己的文字功力不深,知识范围狭
窄,修养浅薄,创作准备不足等等。这些仿佛都不难办。因为,我们可以向一些健
在的老作家叩门求教,还有源源不断出版的中外名著可供借鉴和滋补。但关键的是
创作的路子存在一些问题——主要是前一段我们比较偏重写“社会问题”。尤其是
在短篇小说里,常常把“社会问题”作为中心。难免就把人物作为分解和设置这些
问题中各种抽象的互相矛盾因素的化身。作者的着眼点,经常是在各种矛盾冲突之
后(即在小说的结尾部分),发表总结式或答案性的议论。即使这些议论颇有见地,
但小说缺乏形象性,构思容易出现模式化和雷同化,并潜藏着一种新的概念化倾向。
往往由于作者说了真话,对于多年听惯和厌烦了假话的读者来说,这些议论很有打
动人心、引起人共鸣的力量。作品获得的强烈的社会反响会暂时把作品的缺陷掩盖
起来,时间一久,缺陷就显露出来。这样下去,路子必然愈走愈窄。由于作者的目
光只聚焦在“社会问题”上,势必会产生这样一种情况,即“在每一篇新作品中,
强使自己提出一个新的、具有普遍性和重大社会意义的问题”,这样就会愈写愈吃
力、愈勉强、愈强己之所难,甚至一直写到腹内空空,感到枯竭。
我这样说,是不是反对写“社会问题”呢?不是的。一个社会责任感强,十分
敏感的作家,不可能不随时注意到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比如,巴尔扎克、托尔斯
泰、左拉、狄更斯、莫泊桑、鲁迅、巴金的名作巨制中,都包含着许许多多社会问
题。尽管这些社会问题有的早已不复存在,但他们写这些问题时所倾注着的激情和
迫切感,使我们在诵读时还能明显地感受到。
前不久,严文井同志给我的信里说:“生活,包含着一个以上的社会问题。”
这位老前辈的见解使我受到启发。从社会发展史上来看,社会发展得愈快,产生的
问题就愈多,造成这些问题的因素也很复杂。有的社会问题,人们本来应当避免,
有的则是人类社会发展中必然出现的。这些问题纵横交错,各种各样,但前一段时
间,我们注重的差不多都是政治因素造成的社会问题这样所带来的另一个问题,就
是只注重人的社会性,即人的政治立场、思想倾向、态度观点。以此来区分所谓好
坏和正反面人物,这样就必然忽视了人的复杂性。作者愈想突出“问题”,人物就
愈变得次要,而且成了在固定政治标准上好坏不同的。象征性的符号。在一些悲剧
作品中,构成悲剧的因素大都是政治因素,其它因素往往被免去不写,或者干脆没
有构成于人物和作品中。这大概是要着意强调“社会问题”之故。你肯定读过托尔
斯泰的《高加索的俘虏》。书中同样是俘虏的两个人物,由于性格不同,遭遇也不
同,命运和结局都不同,十分可信。实际上,我们生活中发生过的某些悲剧,如果
主人公换了另一种性格(或个性)的人,也许就不一定会是悲剧,或者结局更为悲
惨。
当然,多年来非正常的政治生活造成的、有待解决的社会问题,成堆摆在眼前,
成为生活前进的障碍。作家的笔锋是不应回避的。而且,自从19世纪中叶以后,政
治对社会生活的影响愈来愈直接,政局的变动,往往牵涉千万人的生活乃至生存。
它迫使人们愈来愈关注它,这是地球上的事实。我一直不大相信“远离政治论”或
“避开政治论”卵翼下的作品才是有生命力的。中世纪田园诗和牧歌式的小说是那
个历史时代的必然产物。我相信,20世纪后期的世界性的杰作,差不多都离不开政
治,而且包含着不少作家对政治的独到认识和见解,纵横穿插着不少社会问题。关
键是作家在观察、体验、剖析、表现生活时从哪里着眼?是先从“社会问题”着眼,
还是先从这些问题的政治因素着眼?
我以为,一个作家观察生活和动笔写作时,都要站在一定的高度上。我把这个
高度分解为六个部分——历史的,时代的,社会的,人生的,哲学的,艺术的。其
中“人生的”和“艺术的”两方面,一直不被我们所重视。
我们总在强调高尔基那句名言:“文学即人学。”一再说文学是写人的。
写人的什么呢?人的感情、性格、思想、遭遇、命运等等。还有呢?我想,是
不是应当注重写人生?因为这个概念里包含着人的一切。我不大同意笼统地提“生
活”,这个词儿的客观性太强。生活无非是人的生活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
它由人来决定,因人而异。作家既要观察、熟悉和体会生活中活生生的人,同时也
要从每个不同处境,教养、嗜好、个性和气质的人的角度去看他的生活;既要从每
个人身上寻找人生的哲理、诗情和含意,也要从人生总的体验上去加深对每一个人
的感受和认识。
我想这么写,生活内容就丰富了,人物也会千差万别、有血有肉,作品便经得
起推敲和咀嚼;无论是对生活、对社会、对人,体会会更深;观察和表现的角度也
会更多。一个作家对生活的积累,总是感受多于观察的,无意识留在记忆中的多于
有意识强记下来的,往往一个新的立意、新的思路、新的构想,会调动出大量生活
积累,作者会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潜在着许多未曾挖掘过的素材的矿藏。为什么巴尔
扎克那么多产,同时又写得那样入木三分?
如果翻一遍他的代表作,就能发现他对人生的体验异常精深。故此他好像随意
从身边拉出几个人物,或拉出某一个生活场景,就能洋洋洒洒数十万言,而自始至
终饱含着人生浓郁的况味,处处闪烁着他从个人生活经验里锤炼出的精辟的人生格
言。细细分析他的作品,在那些人物的矛盾和情节的纠葛中,也囊括着不少社会问
题。只不过他不是简单地一个个把问题抽出来写罢了。
因此,他的作品没有由于那些“社会问题”不复存在而失去魅力。而我们有些
作品却常常是经不住再读一遍的。这的确很值得研究!
我这里所强调的,就是“写人生”。当然,我们这辈作家所面临的问题还很多。
我再重复一下,我把这些想法公开发表,旨在听一听大家的想法,多做些切磋和研
讨,想必会互得启发,各有收益。目前,我们这辈作家对这一问题的关切,说明大
家都没有固步自封,而在努力探索新的途径。这或许是大家在创作上将要出现新突
破的好兆头吧!
5.中国文学需要“现代派”
我像喝了一大杯味醇的通化葡萄酒那样,读过高行健的小册子《现代小说技巧
初探》。我听说这是一本畅销书。在目前“现代小说”这块园地还很少有人涉足的
情况下,好像在空旷寂寞的天空,忽然放上去一只漂漂亮亮的风筝,多么叫人高兴!
当前流行世界的现代文学思潮不是一群怪物们的兴风作浪,不是低能儿黔驴技
穷而寻奇作怪,不是赶时髦,不是百慕大三角,而是当代世界文坛必然会出现的文
学现象。尤其当这种思潮也出现在我们的文坛时,不必吃惊,不必恐慌,不必动气,
也不必争相模仿。它不过像自然科学中的仿生学那样,属于独自一个门类。对于它,
可以兴趣十足地去研究,也可以置若罔闻,决不会影响吃饭、睡觉、开会和看戏。
而最近我们文坛涌起的这股现代文学思潮,已经成了各种目光汇集的焦点。在它受
到赞成或反对的同时,也受到注意。
有人视之为西方腐朽文化对我国文化的有害影响,有人担心我国文学的民族性
因此受到冲击而面临“洋化”之危,有人则认为此种文学不能为中国大众所接受而
把它当做异端……关于这些问题,我想谈些我个人的想法——一、现代世界文学中,
最惹人注目的莫过于本世纪初崛起的“现代派”。
文学的“现代派”和音乐绘画中的“现代派”一样,是历史的反映和时代的产
物。就如同恐龙时代不会出现人;人是宇宙在无头无尾的时间里,经历无数年头才
渐渐演变而成的。文学中各种现象的产生也同此理。任何事物出现都有环境因素,
天才也是应运而生的。这方面,行健在他小册子中《小说的演变》一节也有很好的
论述。本世纪来,社会发展,科学倡达,工业革命,生活内容的变化,影响到人们
的意识、思维、审美以及生存方式,也自然影响到文学艺术中来。而最本质的则是
影响到对文学艺术这一概念本身的理解。
不同时代人对文学艺术概念的理解是不同的。在19 世纪的现实主义文学形成
之前,人们大多把小说和故事归为一体;而当代某些人就不满足这种上世纪所流行
的有头有尾、中间有起伏高潮的小说写法了。他们认为生活中所遇到的事情并非如
此;人的大脑活动方式是流动的、跳跃的、纷杂而不连贯的,作家应当遵循人的正
常思维活动方式来写作。当代的乔伊斯、福克纳、沃尔夫等人都这样尝试着做了。
于是人们称他们为“现代派”。
这一改革实际是文学上的一场革命。尽管人们现在还在讨论他们的得失。
从表面上看,小说的形式变化最大。在文学艺术中,人们是通过形式来接受内
容的,因此有人称之为“形式主义”。而形式变化只是表象,变化的根本却是对文
学概念本质的新理解。
单就文学艺术的形式来说,是具有一定程度独立欣赏价值的。即在我们确认形
式为内容服务的同时,形式美有其相对的独立性。对于个别艺术门类,比如书法,
便是一种纯抽象的、以形式表现为内容的古老艺术门类。再有,艺术的形式从来没
有定型化。在不同时代,人们会自然而然地将自己时代的审美感融进旧形式中去。
敏感的艺术家则提前创造出新形式,注入时代精神,改变人们的欣赏习惯。这种具
有时代特征的审美感是种十分有趣的东西,它并不单明显表现在艺术形式上,甚至
表现在人们制作的各种应用物品的样式上。大如房屋、家具、服装,小至茶具、灯
罩和衣扣上。大褂虽然穿着舒服,现在连相声演员也很少穿了。单说近30 年汽车
的外型就有很大变化:50 年代流线型汽车是最富有魅力的;到了60 年代,宇宙
飞船出现,不知为什么,人们都公认那种车尾巴呈双翼形翘起来的汽车最具有时代
感;而今,最新式的汽车外型则倾向于又扁又长。文学艺术家们是对形式最敏感不
过的了,他们既是内容的创造者,也是形式的创造者,必然要对自己已经习惯了的
形式进行程度不同的改造。
为什么现代派文学艺术出现不久,就在世界广泛的地区受到承认,并得到各自
不同的发挥?这大概是称它为“时代的产物”最好的例证和说明。我们当然要看到
西方现代派文学艺术所包含的某些不足取的东西。比如西方社会症结在文艺中的反
应,荒谬消沉的情绪,混乱的哲学观念;玩弄技巧的无聊做法;但我们并不能因此
就以“没落颓废的艺术”一言以蔽之。人类文化中,各社会、各民族、各地区,有
区别处,也有共同性;有的相互排斥,有的则应该互相吸收。自古如此。
现代派文学也是当代文学中一个重要的学术问题,而且已经成为我们当代文学
研究项目之一了。对待学术的正常态度是研究而不是在研究之前先下结论,永远把
自己封闭在自制的茧套里。因此行健在这方面所做的研究十分值得重视,尽管是
“初深”。无论何事,迈出头一步总是艰难和了不起的。
二、应该说明,现代派并不像某些人理解那样:似乎它已成为当今国外文学的
主流。迄今它在各种文学样式中只占一个席位,其他如现实主义、唯美主义、浪漫
主义、自然主义,及其隶属各流派,皆各有各的领地,各有各的读者,范围大小都
由读者多少而决定。文学和读者之间的关系是再公平不过的了,只有自愿,毫无强
迫。正如西方的画坛,决不是给抽象主义所统治;乐坛也不是“摇摆乐”或“暖乐”
的一统天下。当然,现代派又是占最惹目的一席地位。由于它违反了人们长久以来
惯常的欣常方式,更由于人们对它还在争执不休。争执的中心,总是注目的中心。
自从本世纪初现代派出来以来,它一直没在自己的席位上坐稳。原因有二:一是人
们接受一个新事物总需要一段较长时间,二是现代文学艺术始终没有定型,现代社
会发展快速,总有新的潮头涌起。但毕竟有这样一个事实:人们承认它的存在了,
每位现代派作家身后都有不少追随者,一大批读者对它喜爱如狂。如果我们把这些
读者看成无知而寻求刺激的傻瓜就完全错了。晚清期间,有人看见“洋火”(火柴),
大惊失色,拔腿而跑的蠢事再不该做。现代派已经确立,就像当年被贬斥为“印象
派”的画家莫奈、凡高、德加、雷诺阿、马蒂斯、毕加索等人,如今无人再说他们
胡作非为,他们的作品在各国博物馆里,也像伦勃朗、米叶、鲁本斯、大维特、提
香和戈雅等人的作品一样受到珍视。取得历史的承认之前,先要接受历史的检验。
历史的检验便是公众的目光和时间的丝缕编织成的大筛子。
“现代派”不是一个单纯的流派。它是从古典现实主义中间脱颖而出的一股现
代文学思潮,其中各派各系,如同网状支流,多不可数。而现代派一词,则是对这
股分支多股、流向一致的现代文学思潮的广义的概括。人们都在寻找自己最便当、
最得力、最好驾驭同时最有个性的表现形式,在很大程度上带有试验性。有的现代
派作家用各种文字夹杂写作,旨在表达人们在文化上的联系,有的以阐发梦幻,表
现比现实更丰富的境界;有的则将神话做为哲学观的形象解释,如是等等。有人成
功,有人失败。有人从现实主义跳入“现代派”,也有人——像阿拉贡那样在“超
现实主义”中洗个澡儿又跳回早期现实主义营垒中去,有人试图把“现代派”某些
手法与现实主义方法结合使用,在此之外,依然有大批作家遵循现实主义的方法写
作,作家主要受读者承认,文坛企图冷淡某位作家也做不到。如果一位作家被寂寞
了,原因主要在于他的作品:或是质量下降,江郎才尽;或是思想僵滞,艺术上拿
不出新东西来。当然,也有的作家死后才受到承认。那需要在艺术上的真知的见,
坚韧的自信心和不求闻达的对事业的献身精神。这可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
三、在结束“四人帮”统治、走向社会主义现代化社会的伟大历史转折中,政
治清明带来了人们思想上的空前活跃。有人称这是中国近代史“第三次思想解放运
动”。此话十分有理。这是一次非人为的运动,唯其如此,才具有真正的生动性。
群众的思想如同江海翻腾,形成社会前进的巨大能源。
这一运动,直接而有力地影响了文学。题材内容的广泛深刻的开掘,必然使作
家感觉到原有的形式带有某种束缚。新一代读者有自己的思想特征、兴趣特征和爱
好特征。再加上生活面貌、节奏和方式的变化,审美感的改变,经济对外开放政策
引起人们对外部世界的兴趣和好奇等等,都促使文学的变化,新潮的出现。至于我
们的作家吸收国外现代文学的某些新手法毫不足怪,在30 年代鲁迅先生早给我们
做过范例,这不过又是一次“历史的必然”呢!
有人说,某某作家是“现代派”。“现代派”并非洪水猛兽,何以惧之?
社会要现代化,文学何妨出现“现代派”?文学改革与社会改革不同,尽管文
学史上也有保守与革新之分,但如果今天的作家去写“章回体”也无需反对,搞
“现代派”也不会都赞成。它和20 年代剪辫子那种社会改革大不一样。
作家对写法,读者对作品,都是自由选择。只要东西写得好,有一定范围的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