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熹微剑发出一声清鸣。
斗笠客陡然浑身一颤,从魔怔中清醒过来,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抽的皮开肉绽。他咬牙,神情有些狰狞起来,脸上之前被瞿云升划出的伤口因为牵动肌肉又裂开了,鲜血从伤口里溢出来,从脸颊上滑落,留下一道宛如泪痕的血迹。
他握着熹微剑的手颤抖了一下,又慢慢缩了回来。他紧紧握着剑抵在胸口,退后了两步。
错了那么多次,还要继续再错一次吗?为了再一次复活她,继续去害人性命——不惜把她推入这样的境地来成全自己,我原来这样恨她吗?斗笠客问自己。
“你每次都选择自己死,让我生,我真恨你。”他心想,“你才是世上最心狠的人,会用我最怕的后果来惩罚我所犯的错误。”
他一边恨着,一边好像绝望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抓住熹微剑,退到了鬼槐树远处,然后吸了一口气,一把熊熊大火,烧向鬼槐树。
火焰很快蔓延在了鬼槐树的枝桠上,将整棵树烧成了扭曲的鬼影。鬼槐树还在喊着什么,但斗笠客充耳不闻,只低头望着怀中熹微剑,表情渐渐柔和下来。
算了,活着这么痛苦,你死了也好,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周身大亮,他重新回到了宅院废墟里,鬼槐树被他烧成了渣,什么都不剩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
师父会不会复活…你猜?


第135章 第135章 16
晨曦的微光从头顶半圆形的凹陷处洒进来, 天亮了。这处地方多年累积下来的浓厚的煞气, 被斗笠客一把火烧去了大半, 整个地方都变得明亮起来。
金玉在一旁,看着他将那棵鬼槐树烧了, 甚至掘开土将鬼槐树周围五十米的土都烧了一遍, 斩草除根的异常彻底。
学到了, 金玉想。
做完这一切,斗笠客终于转身看向他, 说了一句:“沈无辜没事了。”
金玉点点头。
斗笠客:“他出来也玩的差不多了, 你应当尽快带他回瀛洲去。”
金玉立即问:“你呢?”
斗笠客将手中的剑背回背上, 回答道:“我该走了。”
“你要去哪?你…不回去了吗?”金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谨慎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斗笠客忽然笑了一下,“我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金玉牙疼似得啧了一下, 然后他也不绕弯子了, 直接说:“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我的大师兄执庭吧, 你别否认,你背上那把剑,我认得出来,是十二娘…我是说师父的熹微剑。你也别说是捡的, 师父的剑不可能随便乱丢, 她一定只会将自己的剑托付给重要的人。”
听了这番话,斗笠客的表情却没怎么变,他只是温温和和的说:“我就不和无辜那孩子亲口道别了, 珍重。”
金玉:“等等!你这就走?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
斗笠客带着一脸的和善:“我不回答你又能怎么样呢?”
金玉:是哦,我又打不过。
斗笠客拉了拉自己身上那件不太像话的衣服,被血染得有点斑驳,袖子还被自己扯坏了。他又说了一句:“保重。”然后转身就要走。
金玉连忙背着廖家那具女尸跟了上去,他缠人的功夫多年来已经练出来了,在师兄师姐与几位朋友那里练得炉火纯青,今日更是在斗笠客这里发挥的淋漓尽致。
“大师兄,你真的是大师兄执庭吧?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真的不回瀛洲仙山吗?你不想回去看看则存师兄他们?”
“你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沈无辜那小混蛋一定会跟我闹脾气的,他太麻烦了,你别急着走,好歹先去见一面小无辜跟他道别吧!”
金玉像一大群聒噪的鸭子吵群架,一个人叽叽呱呱的话痨出了大合唱的效果,他翻来覆去拐弯抹角的对斗笠客进行无数问题攻击,念得斗笠客脚步都被拖得沉重了下来。终于,他停下了脚步,对金玉说:“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金玉一静,正色的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那个问题,“那你告诉我,师父真的死了吗?”
先前没确定斗笠客的身份时,他试探过,当时斗笠客反应很大,语调僵硬的说死了,金玉也差不多确认了,可现在,他还是不想死心,于是再度问出了这个问题。
斗笠客静默了一瞬,接着说出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回答,“或许有一日,她会回来。”
金玉没想到这个回答,他愣了一下,然后双眼中突然爆发出希望的光,连忙追问:“真的吗?你的意思是师父没死?”
斗笠客却再没有回答了,他的身形忽然消失在了金玉面前。金玉往周围一看,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潭,从这里回山下的路很顺畅,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喂!大师兄!”金玉扯着嗓子喊,又用术法追踪,然而斗笠客执意要隐藏踪迹的时候,以他的修为没法发现。
金玉只能独自站在原地,体会着自己心里那百味陈杂的滋味。师父可能没死,想到这一点,他就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虽然仍旧有些怀疑是不是斗笠客善意的欺骗,但出于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他还是将这点念头死死压在了心底,选择相信了斗笠客所说的,师父有一日会回来。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金玉回过神,叹息道:“走的这么匆忙,好歹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不过,那位大师兄神通广大,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些伤倒在路边凄惨死去吧?
金玉抹了一把脸,背着女尸认命的往山下去,想着该怎么和沈无辜以及廖袁园交代。
等他进了一群人暂住的那个宅子,不远处跟着的斗笠客才真的离开。他一向没有什么目标,只是随心而行,很多时候,去到哪里,在哪里停留,都只是心中的忽然一动。
身上的伤口一直在痛,但这些痛楚对于习惯了痛苦的人来说不值一提,完全可以忽略,所以斗笠客没有特地动手去处理,他只是神色有些漠然的往前走。
从前他还是“执庭”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表情,即使心里并不高兴,一抿唇也是笑模样。但这些年来,大概是真的失去了执庭这个名字带来的一切,脸上那面具似得温和笑容慢慢褪了色,变成了苍白的漠然——只有在见到和从前有联系的人时,才会下意识戴出来。
晨曦那一点光,慢慢变得强烈炙热起来,斗笠客往前行进,回过神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片茫茫的荒野中。举目四顾,只有膝长的蔓草茫茫渺渺,如浪起伏,一眼望不到头。远远的,似乎有一棵树。
斗笠客走到那棵好像渴了许久的树前,一掀下摆坐在了树下休息。
可能是因为伤口没处理,失血过多的虚弱感让他难得的升起了几分倦怠,靠在树上,斗笠客无意间一低头,发现自己伤口又裂开了,鲜红的血液顺着泥土渗下去。他忽然笑了一下,拍了拍树干,“我这点血,大概不解渴。”
摇摇头,自言自语,开始动手给自己处理伤口,“我这样像什么话。”
简单将裂开的伤口处理了,斗笠客拿出自己的水壶,却没有自己喝,而是一抬手全倒在了树下,给那枝叶伶仃的树奉献了一点珍贵的水分。
倒完水,斗笠客就靠在树上睡了。睡眠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因为醒着时,理智能完全压制脑子里的许多乱象,而一旦睡着,理智稍有松懈,从年少伴随至今的噩梦就会像是滔天的洪水一样灌进他的脑子里,让他被迫再感受一番各种各样的死亡,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人,在梦中来回撕扯着他的脑子。
因此,醒过来时,他也没有恢复精力的感觉,反而是更加疲惫。不过再疲惫,他也在第一时间发觉了旁边还有一个人。
黄昏最后一段明亮的光照在这人的光头上,反射出的光有点刺眼,斗笠客抬手遮了遮,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醒了,我看你受了重伤,没事吧?”
斗笠客还不知道他是谁,但嘴里已经回答着:“还好,死不了。”
他坐起来,终于看清了那人。一个衣服灰扑扑,但是面容俊秀的和尚,是个修士,修为很高。
和尚托着一片大叶子,上面放着剥下来的石榴粒,倾身往这边送:“要吃点石榴吗?哦,这石榴是从你身上滚出来的,我就是帮你剥一下。”
这是之前沈无辜塞给他的石榴,是一堆石榴里最红的那个。斗笠客接过来,脑子里想,那孩子是不是已经和金玉一起回瀛洲仙山去了。
这石榴虽然看外表是个成熟的石榴,但内里还很青涩,酸。刚睡醒就被酸倒了牙,斗笠客啃了一把石榴籽,感觉十分提神。
那不知道哪来的和尚坐在一边,隔了他一段距离,也在安静的啃石榴籽,一点都不客气。
斗笠客打量了他两眼,闲聊似得问他:“阁下怎么称呼?”
那看着颇年轻的和尚就回答说:“你叫我鬼和尚便好。”
鬼和尚?斗笠客知道这个人,略有些讶异:“原来是鬼和尚前辈,久仰大名。”
鬼和尚笑笑,“久仰大名?和尚估计不是什么好名,毕竟你师父是怎么提起我的,我已经见识过了。”
斗笠客:“哦?鬼和尚前辈知晓我是谁,也知道我师父是谁?”
鬼和尚就指了指他身旁的剑,“熹微剑,谁不认识呢?至于你的身份,也很好猜。你与你师父一般,似乎都不喜欢用真面目示人。”
斗笠客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那张原本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脸就变回了属于执庭的俊美。这张脸也不知是因为主人失血过多,还是许久没见光,显得异常苍白。
“我已经用真面目示人了。”斗笠客道:“不知道鬼和尚前辈介不介意与我说说,关于师父的事?”
鬼和尚:“叫我鬼和尚就好,说起令师…”
他简单说了说当年连兮微化名十二娘,带着昭乐与金宝,帮了他一个忙。
“说起来,当年令师还欠了我十两银子,说给昭乐和金宝买衣服,这么久了都没还,看样子这笔银子是收不回来了。”鬼和尚叹息。
斗笠客从自己怀中拿出钱袋子,数了十两给他,“我代师父还了。”
鬼和尚接过来,顺手就塞进了袖子里,口中笑道:“多谢,真是没想到这笔债还能要到。”
斗笠客说:“不过,鬼和尚前辈,应当不是走在半路认出我身份,为了要债来的吧?”
鬼和尚摇摇头,真挚的说:“只是累了,坐下来休息休息,恰好停在你旁边罢了。和尚还要多谢你招待了半个石榴。”
“客气了。”斗笠客提着剑站起来,“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等等。”鬼和尚道,“我看你似乎有许多难以排解的心事。人心上的东西多了,是很难往前走的,若是你信得过和尚,可以去找一个人,他或许能帮助你。”
斗笠客疑惑,“哦?是什么人?”
鬼和尚满脸普度众生的慈悲,“是当年将我点醒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走在你曾走过的路上,遇到了你曾遇过的人。”


第136章 第136章 17
斗笠客按照鬼和尚的指点, 循着一路的奇诡山峰, 花了半个月, 终于找到了鬼和尚口中那个能为他指点迷津的人。
老者穿着一身黑黝黝的破烂袍子,背后的衣领里面插了根枯枝, 坐在山巅望月。看着老者和鬼和尚如出一辙的光头, 斗笠客明白了, 这位也是个和尚。
斗笠客朝老者走过去,一直走到他背后五步远, 也没见他有任何反应, 斗笠客心道这前辈真是沉得住气, 于是他开口叫到:“前辈。”
这一声喊出来, 那老者忽然脑袋一歪差点从石头上栽下去,不过栽到一半, 他自己又回过神了, 连忙伸手撑住旁边的石头,扭过头来看斗笠客, 是一张骤然被人惊醒的茫然老脸。斗笠客甚至看到了他嘴边的一点可疑水光。
究竟是鬼和尚骗我,还是我找错了人?斗笠客心中暗想。鬼和尚对于这人没有多说,只告诉他往南边的山脉一直走,见到形状奇特接连十几座的奇峰, 找到最高的那一座山峰, 上面有个望月的老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出于礼貌,斗笠客并没有将这种心思放在脸上, 依旧是特别有礼的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是鬼和尚前辈指点我来此,说前辈或许能给我一些指教。”斗笠客说话的时候,老和尚就一直保持着那种刚睡醒的恍惚状态,侧过半张脸,眯缝着眼睛瞧他,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他的话。
不过等斗笠客说完,那老和尚就开口了,他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的咕哝:“哦,鬼和尚介绍来的,熟人就少收点吧,你是想问前途还是问姻缘?或者想转财运?”说着还从自己屁股底下摸出来一个签筒,“来吧,先抽上一根我给你算算。”
斗笠客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是进了个以帮人算命出名的寺庙,那么一时半刻,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了,他只好报以微笑,心想,难不成现在的和尚都精通这样的算命业务,而且介绍人来光顾还能分好处么?
老和尚浑然不觉他的怀疑,一只手抖了抖签筒,催他:“来吧,别怕,我也不会多收你钱,这一卦就一百两或者两块灵石就行,我跟你讲,你算是遇上好时机了,我掐指一算,在这群山中恰好修行了三百年,你在这个时间点来,乃是我遇见的第一百位有缘人…”
斗笠客更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因为这番话听着十分耳熟,仿佛几年前他在一个城中见到了个坑蒙拐骗卖药的老道士,也是这么说的。
“不好意思,前辈,我好像走错地方了,这就离开,不打扰前辈清修了。”说罢,斗笠客转身要走。
他走出十几步,身后那老和尚忽然奇怪的说:“嗯?这剑怎么没有断,我记得当年我与她算命的时候,算出的是剑断人亡,看样子如今人是亡了,剑却未断…啧,怎么又没算准。”
斗笠客的脚步猛然一顿,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老和尚。和尚终于完全转过了身,所以斗笠客这回看清了他的另外半边脸,那半张脸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傻’字。可能是这个字,因为老和尚太老了,脸上的皮肤褶皱有一些挤到了一处,将那个‘傻’字扭曲的有点模糊。
脸上有个傻字这个特点太鲜明了,再加上他方才那番话,斗笠客忽然间灵光一闪,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确实没见过这个老和尚,但很久以前,他在师父口中,听说过这个人。
那真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候不论是师父还是他,都极年轻,甚至则容则存他们都还没出现。师父年轻时候到处游历,隔段时间才会回来看他,那一次师父回瀛洲时,就很不高兴的模样,在他的询问下才说起,自己遇到个老者,被训了一顿,心里不服气。
他那时还与师父开玩笑,说日后修为高了,便寻那老者挑战,胜过他,给师父出气。师父不知为何就有两分尴尬,自己别别扭扭的说了些话试图打消他的念头。那之后,师父没再提过,他当然也就再没有主动提过,因为那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只是二人闲聊时偶然提起。
不过,虽然那时他带着几分玩笑,却还是让师父说了说那老者的形容,师父也没多说,只说那老者脸上写了个‘傻’字。当时他只以为是师父开玩笑随口说的,可今日一见,却发现师父并非玩笑,真的有这样一个脸上写傻字的老者。
斗笠客站在原地,头顶是明月松风,脚下是流云万顷,他的思绪一瞬间飘远了,空空的,落不到底,心底溢出一点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他忽然觉得很奇妙。前不久遇见金玉,那个当年被师父从降噩城带出来的孩子,与他走了一段短短的路程。这几日里,看着金玉和沈无辜,他都会忍不住想起,当年师父从降噩城出来,带着那个傻乎乎的小孩子金宝,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那时候的金宝就与现在的沈无辜差不多大,有没有那么一刻,他的心情,与当年师父的心情有所重合?
这种猜测令他痛苦,于是他仓促的了断了这一次结伴的行程。可路上又遇见了师父曾打过交道的鬼和尚,然后今日,还见到这从前与师父有一番机缘的老者…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牵着他,走在师父曾走过的路上,遇见她曾遇见的人。
这种感觉,难以言表,只觉得天地苍茫,身如蜉蝣,心如飞絮。
斗笠客终是又走回到了老和尚面前。老和尚早有预料,宠辱不惊,冲他一撇嘴,“坐。”
斗笠客坐下了,他的目光落在老和尚后脖子衣领里插着的那根树枝上,问他:“师父跟我说过,前辈用一根树枝打败了她,是这根树枝吗?”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树枝早断了,这东西又不要钱,随手折一根就是了。”老和尚反手握住那根长得像个手掌的树枝,在自己背后挠了挠,这原来还兼职痒痒挠。“喏,都是从那棵树上折的。”
斗笠客看向他指着的方向,这山颠是有树的,还有一丛灌木,就在山崖边上。
等斗笠客收回目光,老和尚又抖了抖自己的签筒,“要不要算一卦?我大多数时候算的都很准的。”
斗笠客便伸手捏了一根签出来。那签上什么都没写,可老和尚接过去对着月光一照,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说道:“咦,这上面说,你是注定遁入空门的命啊,日后是要成为佛门弟子的。”
斗笠客摇摇头:“不了,晚辈六根不净,心有牵挂无法忘怀,怕是落不进佛门清净地。”
老和尚摆摆手,“我明白,谁都不会相信自己以后会出家的,就像我年轻时候,长得一表人才风流潇洒,也觉得自己日后肯定是流连花丛姬妾无数的命,我还发誓要将天下美人尽收入院中呢。”
斗笠客:“哦?那前辈可曾实现自己当年的愿望?”
老和尚哈哈笑起来,“没有,没办法,谁叫我只遇见过一个喜欢的,然后再没有遇见更喜欢的,所以只能作罢了。”
斗笠客:“那大概是个绝色美人。”
老和尚突然叹气,一脸痛心的抚掌道:“什么美人!长得还没我好看,什么都不会,凶得很,瞧见我脸上这字了?就是她写的。当时她写了还不许我擦,结果我出门不知道受到多少耻笑。她说了,要等她不生气了亲口说原谅我才许我擦了。”
然后就直到今日,都没能擦去。斗笠客不知道那字是真的擦不掉,还是这老和尚不想擦。
“这么多年,事情早该过去了,前辈擦去也无妨不是吗。”
老和尚摇头,脸上神情不见异样,“毕竟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擦了我还不习惯呢。”
斗笠客:“…所以说前辈这么多年都不洗脸?”
老和尚一脸肃然正气:“诶,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年轻人,你不要着相了。”
斗笠客:“…受教了,还不知前辈法号?”
老和尚:“法号就叫‘不傻’。”
斗笠客:“…”
老和尚瞧着他脸色,哈哈哈笑了起来:“我年轻时候外出化缘,人家看见我的脸,问我说‘傻?’我就会说,‘阿弥陀佛,贫僧不傻’。”
斗笠客也忍不住摇头失笑,可笑罢,他又体会出了一种难言的哀愁来。
“前辈不愧是得道高僧,如此豁达,令人向往。”
和尚又说:“高僧确实是,得道却没有,我要是得道了,还待在这要啥没啥的山旮旯上做什么。”
斗笠客觉得这天似乎聊不下去。于是他重新起了个话头,问他:“前辈能和我讲讲当年和这把剑主人的事吗?”
老和尚看上去还是个自来熟的话痨,热情洋溢的一口答应了下来,“当然可以。”
“话说当年,我在这座峰上参禅。本来平时都只有我一个人,有一天突然热闹了,吵吵闹闹来了两伙人,这两伙人好像在抢什么东西,打的那叫一个不可开交啊,一路就打上了山,这个时候,你背上那把剑的主人就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者的出现大概在前传第六章 ?反正我记得我提过的。


第137章 第137章 18
显赫的身份、过人的容貌、顶尖的资质, 这三种拥有任意一种都能引得无数追捧和嫉妒, 而同时拥有这三种的连兮微简直就是集各种幸运于一身, 自从被父亲允许下山游历开始,她身后就总是追着一群人。
人大抵都是如此, 越是堆着笑脸捧着心送上去, 越是让人无法消受, 所以连兮微很是承受不住那些不熟识的男男女女对她的好感。相比起来,她更愿意碰见一些看她不顺眼的修士, 好歹那样可以跟人打一架, 可要是对方没恶意, 做的也不过分, 她就不好动手,只能被动逃跑, 所以她年轻时候修为还没到顶峰时, 其实经常被人撵着到处跑到处躲,怪可怜的。
她每回回到瀛洲仙山去, 都和徒弟说自己去了何处何处,装模作样一番表示自己是有计划特地去那些地方的,其实大多时候她并不是自己想去,而是为了躲人, 没办法才到处钻。
那次也是, 她在玉原关附近一个危险的密窟里救了个姑娘,那姑娘受了伤,她不好就那么扔下姑娘一个人, 就将她带在身边,一同寻找出去的路,期间也好生照顾了对方。可谁知几日后,她将姑娘带了出去,本想就此告辞,姑娘却不依不饶要她留下,最后见她不愿,姑娘露出了险恶的真面目,原来她就生活在那密窟里,还是个深谙毒术的邪修。